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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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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进人群里试图穿过他们接近他,但站在庭中的亲卫们却不同意她的行径,皆好意地拦下她不让她靠霍鞑太近,就在那时,与霍鞑折招的男子败下阵来,觉得意犹未尽的霍鞑,转首寻找下一个对手时不意地看见她。

风儿拂开他面庞上飘飘荡荡的发丝,让他们的眼眸正正地打了个照固,凤楼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水眸在措手不及的迎上他的後,视线立即被他牵引著无法移开。

在他那张野性十足的脸庞上,衬了双茂盛粗犷的长眉,挑高的鼻梁两旁,有双闪烁带点红艳光泽的眼瞳,妖魅眩人得有些像天顶上那颗炙人的灿阳,彷佛只要不小心多看他几眼,魂魄就会在无意之间被吸进去一般,但若就著光影仔细去探看他瞳里的那两道红光,便可发现那只是怖满他眼球的血丝,并非他是妖魔鬼魅。

眼前这个男人的长相,她是绝不会奉送上俊美,或是温文儒雅那类太过恭维的赞词,可是她翻遍了心中的字汇,却找不到一个适当的形容词可来描绘出他极赋予人们压力的尊容。

她只能说,他像丛恣意蔓生的杂草,又像个半点也没驯化的蛮地汉子,早就该有人来为他的仪容清剪修理一番。

在凤楼犹在打量他的那段期间,一刻也静不下来的霍鞑早就调离了他的目光,转身四处去寻找下一个可发泄他储存过多蛮力的对手,宝光闪闪的长刀又开始在阳光下挥舞起来,但他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个因他而抽空心绪的凤楼,全忘了宫罢月的交代,在不意中正跟著他的脚步移动。

锐利的刀风唤醒了凤楼的神智,匆忙回神的她在眼见他就近在咫尺地挥动著刀器,她本是想在被他波及之前先还击自卫,但在想到他很可能是她将来的王子时,连忙收回手深恐会误伤了他,然而,只是迟疑了那一晃眼的片刻,来得疾快的刀影便自她的面前一闪而过。

惊见霍鞑不小心波及旁人的举动後,众人只能发出讶然的惊呼声,无人有办法及时前去搭救凤楼,事情发生得太快,就连凤楼本人也不及反应过来。

右颊,灼灼烫烫的,好像有什麽液体流了下来。她抬手轻抚,愣然地看著自己沾血的指尖。

一道人影来到她的面前,她缓慢地抬起螓首,怔怔的看向这个无端端一刀令她破相的男人,而他脸上的神情,似乎也显得很意外。

不期然地,宫罢月无声地来到霍鞑的身後暗施偷袭,手持刀柄重重地敲在他的後脑勺上,制止他再继续造成其他人为意外。

但,出手太重了。

凤云不安池看著霍鞑受宫罢月一击後,痛苦地闭上双眼,不住地倾身向她靠过来,当他的脸庞愈来愈靠近她时,她终於明白接下来即将发生什麽事。

「你别……」她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泰山哗啦啦倒下。

走避不及的凤楼,当场被霍鞑量死在她身上的重量压得坐跌在地。

宫罢月看了她的惨况之後,感慨万分地摇首。

「我说过我不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早就叫她改日再来了。

挣扎地想搬开身上的霍鞑,但压在她身上的巨大身躯实在太过沉重,凤楼在徒劳无功一阵子後,气馁地困坐在地,而後高扬著黛眉,一手指著大刺刺趴在她胸口安睡的男人,向站在一旁的宫罢月讨个她会有如此热情待遇的原因。

「他中暑了。」宫罢月的叹息无比沉重。

凤楼无助她抱著在她怀里昏睡的霍鞑,一朵乌云悄悄笼上她的眉心。

这就是她所要侍奉的新主人?

*****

霍鞑一把扯掉覆在额上的绫巾。

被人扛进府内,在躺椅上足足昏迷两个时辰的霍鞑,方张开两眼,宫罢月那张靠得过近的脸庞就悬在他的面前。

「王爷,你有访客。」宫罢月担心地端详了他那肿了一块的後脑片刻,然後决定把偷袭他的人是谁这个实情隐瞒起来。

霍鞑头昏脑胀地数著眼前看来似乎有好几张脸孔的宫罢月,在看了老半天,而他的眼球始终无法发挥聚焦功用後,他委靡地闭上眼,自口中吐出一长串模糊不清的呻吟,凄凄惨惨地为他每年夏日皆有的下场抱头哀号。

天啊、地呀,难道中个暑还不算受罪吗?到底是哪个乘人之危的家伙把他的脑袋当钟一样撞过?老天,他浑身发软无力得像个死尸一样,等他复活後,他一定要在那个人的脑袋上也抡上几拳!

中暑过後的症状,在他醒来後逐渐开始在他的身上表徵出来。

他咬牙切齿地用力捂住两际,脑壳却依然犹如遭针镂一下下地锐刺剧痛著,眼前漫天飞舞的金星,让他无力去思索他先前究竟是遭何人暗算,更没空去搭理宫罢月方才对他说了什麽话。

「噢……我的头,那个该死的后羿……」

一旁的宫罢月不禁抚额长叹。

「他已经如你所愿死很久了。」每当他中暑一次,那个倒楣的后羿就要糟殃一回。

霍鞑将睑埋在椅内呱呱乱叫,「他也太不讲义气了,要死都不必事先通知一声的吗?不然他好歹也把天上的那颗东西带进墓里摆好当陪葬,可他没事干嘛还留一颗挂在天上祸害後人?他还有没有良心呀?英雄这样当对吗?」

「王爷。」怕他冷落来客,宫罢月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滚!」嘶哑粗犷的闷吼带著一团未烧尽的馀火,强力放送地把他轰得远远地,接下来又急速降温成一阵虚弱的自艾自怜,「我的头,噢,我可降的脑袋瓜……」

「要找他的人是你,你自个儿去和他沟通吧。」宫罢月走至凤楼的身畔,迫不及待地把烫手山芋奉送给她。

凤楼的娇容上挂著一片惨绿,犹疑了很久後,她困难地咽了咽唾沫,万般不愿的挪动莲足。

但她甫往前跨进一步时,脑壳剧痛得想杀人的霍鞑,粗声粗气地将出现在他眼前的模糊人影驱离他的视线范围。

「你耳背呀?你失聪啊?不都叫你滚一边去了吗?知道太阳大就识相一点别站在我面前幸灾乐祸!要命……到底是谁暗算我?被我逮到我就把他劈成两截当柴烧!」

佳人惨绿的娇颜直接褪为暮冬般的雪白,自小到大从没遭遇过这等待遇的凤楼,当下就想打道回府。

他真的……是个王爷?会不会是找错人了?不要说礼仪,这男人甚至连一点最基本的皇家家教都没有。

站在他面前频频皱眉的凤楼,仔仔细细地把他给打量过一回後,还是很难说服自己他就是她要找的对象。

太子卧桑的德行让朝中人人推崇备至,而这个太子的亲兄弟,却活脱脱像个草莽野夫,不然就是从某个蛮荒地带流放回来的退化蛮子,此人的言行举止还有外表,皆与他尊贵的身分……怎麽看就怎麽不搭。

终於挣扎坐起身来的霍鞑,在见著眼前还站了个人後,一手抚著抽搐个没完没了的居心,臭著一张阴了半边天的大黑睑,心情恶劣到极点地张大了嘴准备开骂。

「我不是说——」眼球终于恢复聚焦功用,吼声突地降了个大调,「你打哪冒出来的?」怎麽换人了?

凤楼并没有回答他,谨慎地选择以无言代替可能会招来更多炮灰的言词,神色百般复杂地在心中计较著不接这件圣差将会有什麽後果,并且不时打量著远处的王府大门,默默估计它离这里的距离有多远。

强忍著极度不适的霍鞑,耐性在她看似一发不可收拾的沉默里,彻底被她消磨殆尽。

他凶蛮地摔著火字居,「你是哑巴?口齿有障碍?还是你姓晚名娘,所以天生端著一张被阎王讨过债的冰块脸?」

原本自认有泰山崩於前而不乱本领的凤楼,忽然不再确定自己是否具有这项本事了。

「敝姓冷。」命自己无视於那张摆在她面前的恶贼脸後,她僵硬地朝他欠了欠身。

他捧著抽痛不停的脑袋瓜继续戕害她的听觉,「谁管你是哪蹦出来的魑魅魍魉?从哪进来的就照原路滚出去,本王今日不见客?」

且慢,姓冷?

吼完人丝丝理智才溜回脑海里的霍鞑,大愣不解地回想著这个让他一想到就觉得头皮发麻的姓氏来由。

「她姓冷?」不好,前些天太子好像有跟他提起过这个姓氏。

「这是她刚才交给我的拜帖。」善解人意的宫罢月在他的脑袋罢工成一团浆糊时,在他面前将一张刺目的拜帖摊开让他过目。

「冷凤楼?」他的瞳人直瞪著拜帖上头要命的三个大字,「那个牢头?」

宫罢月同情地颔首,「就是圣上派来盯著你的那个牢头。」

糟糕,吼人之前没事先探听清楚来将的底细,没想到她背後的靠山比他还来得硬,霍鞑忙不迭地回过头来想亡羊补牢。

「冷——」咦,人咧?

宫罢月好心地拍拍他的肩头,一手遥指王府大门前那抹快速离去的纤影。「在那。」

报到完毕,评估工程也已做完的冷家姑娘,老早就收工走人了。

霍鞑二话不说地立刻跳起拔腿急迫。

「你上哪去?」狂追至府门前硬是把人拦下来的霍鞑,气喘吁吁地将睑凑在她的面前问。

「我正照王爷的旨意准备滚出震王府大门。」凤楼淡淡轻应,绕过他继续往前走,但很快的又遭人拦截住。

一团黑云降落在他的眼眉间,「滚出去後你打算去哪?」她不会是想去告状吧?

「翠微宫。」她冷冷一笑,「我要去向圣上禀告你这位主子我服侍不来。」

「你想把我退货?」霍鞑哇啦啦地扯开嗓子大叫,「都还没试货你就想直接把我退货?」太不给面子了!他连十次御状都还没犯满或是让她参到任何一笔,她居然把他转让给别人!

「正是。」凤楼掏掏又遭受雷公吼的双耳,在他不肯让路而走人不成後,脚跟顿然一转,转向走回站在原地看戏的宫罢月面前,「请问贵府有没有笔墨?」

「有啊。」宫罢月不明所以地自桌案上取来一支毫笔递给她。

「多谢。」她不疾不徐地自怀中掏出一本摺子。

「喂喂……」霍鞑头皮发麻地看著她手中那本眼熟的金黄色圣摺,「喂喂喂!

你拿这出来做什麽?」

「准备参你一笔。」这种德行、这种仪教、这种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皇家的蛮人举止,她太有必要向圣上好好报告一番。

「冰块姑娘,别冲动嘛,咱们有事好商量……」霍鞑当下换上了一张极度谄媚的笑睑,趁她不能适应的杏眸圆瞪时,一手抽走她手中的摺子,一手将那支笔扔得老远,再亲热无比地揽上她的香肩。

凤楼捺著性子,极度忍耐地瞪著此刻在她面前招遥,赤裸又壮观的结实胸肌。

太……刺眼了。

一个男人,一个赤裸著上半身的男人就紧黏在她身边,她在心底默默期待他能快点离开她,或是去找件衣裳搭上,可是在等了半天後,他似乎没有要收拾他这一副见不得人模样的打算,这令她忍不住主动动手帮他把敞开的衣襟拉上,好让他别再来污染她的视觉。

就在她的指尖碰到他裸胸的瞬间,自手心里传来一份意外的感觉,他挑高了眉低首往下看。

凉凉的……

「真的假的?」他满面诧愕。

「什麽?」她纳闷地看著他那跟书皮一样的脸皮,完全不解他又是为了什麽而再度变了一张睑。

霍达冲动的一把捉住她的柔荑,将它禁按在胸前,让她清凉的五指贴平在他的皮肤上。

此时此刻,凤楼的秀眉不再只是初时的微蹙,而是恼怒地紧敛,她忙著想让自己的小手自巨灵掌下逃脱。

「别乱来。」拉著人家的手去摸他的……呃……他懂不懂什麽叫羞耻?

好不容易才掰开他的大掌,正当凤楼准备转身离去时,她忽地被人旋过身,同时一阵强大的力道也施加在她的背脊上,令她一骨碌地撞进一座类似铜墙铁壁的胸怀里。

「你……唔……」险些撞岔了气的凤楼,整张秀容亲昵地埋在他胸膛硬绷绷的肌肉里,害她硬僵著身子,尴尬得差点自头顶冒出热气来。

拥著她清凉似水的身子,霍鞑瞪大了眼眸,并为自己前所未有的大发现感到兴奋不已。

他真没有弄错,这个小牢头略略低於常人的体温,不但让他抚摸起来感到无比的清凉,连带的,在拥著一身清凉的她入怀後,冰镇的感觉也让他痛苦不堪的头疼消失了,这样抱著她那麽久,她的身子还是冰凉凉的,体温一点也不受他的影响上升半分,依旧沁凉得有如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

「你居然具有消暑的作用!」鞑霍用力地将她搂个死紧,遏止不住心中狂喜地放声仰天长笑。

「我喘……喘不过气……」微弱的抗议被掩盖在他洪亮的笑声下。

他迫不及待探下头来,兴匆匆地与她讨价还价。

「小牢头……不,冷家姑娘,刚刚纯属小误会,来日方长嘛,你的那笔御状咱们就节省著点用吧,头一回见面,用不著送我那麽贵重的厚礼是不是?」才见面就参他一笔?此计不行万万不可,她太罕有珍贵了,他说什麽也不能让父皇把她换人,那十笔御状他要留著自己用。

「请你放开我。」挣扎无效、话题不通後,凤楼冷静地选择以言语自救,希望他多少能接受一点理性。

霍鞑却巴不得马上与她产生极度亲密的关系,「既然往後咱们主仆之间会再亲热不过,你还跟我生疏客套些什麽?来来来,别跟我客气,咱们再多亲近点,贴得愈近愈好,最好是你这辈子就这麽一直巴在我身上别离开!」

凤楼的火气终於被他卯了上来,生平首次,她发现她居然也有扯开嗓子冲动大叫的一天。

「放、手!」这人到底是蛮子还是皇室流氓?

发现怀中佳人脸色已然变天之後,霍鞑马上改采怀柔政策,进行收揽人心的重要工程。

「冷家小卿卿、凤楼大美人……」不行不行,气跑了她,他打哪再去找像她这样的人才?这个牢头说什麽都要留下来好好利用。

「冷凤楼。」人家不领情。

「你……」正想再接再厉时,他的两眼忽地被她颊上那道还未收口的伤痕吸走视线,「你的脸是怎麽回事?」

她没好气,「你伤的。」不说她都忘了,她还得快点回府去疗伤,不然在脸上留下一道长疤可就不好了。

「我伤的?」霍鞑试采地以一指轻触她的面颊。

粗糙的大掌和颊上的伤口令她感到微微刺痛,她不适地半合著眼睑,霍鞑的眉心则因她的神情而紧锁成一条水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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