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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旗袍-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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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宝点着头说:“春生,你没事的,没事的。”

可是,春生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再也发不出声音,一股血沫子从春生嘴里喷出来,他的呼吸声听起来就像漏风的风箱,渐渐地弱了下去。

春宝抱着春生,沾了一身的血水,一个劲地说:“春生,你醒过来啊,咱家的房子还没修,你们一家子还没搬回来,你不能不管啊……”

人们把春宝拉开,把春生抬上了大车。春宝跳上大车,抱着春生血淋淋的脑袋,嚎啕大哭。

早有人飞奔回去告诉了玉翠。出人意料,噩耗并没有放倒玉翠,她的身子激烈地颤抖了几下,就忽然站直了,一阵风似地往村口走。

赶大车的人想把春生拉回场院屋子,被玉翠拦下了。

春生的尸体停在玉翠的屋子里,玉翠亲手擦去他脸上的血迹。玉翠把娘家侄子们招呼到身边,未等说话,脸上已经流下两行泪,悠悠地说:“说不得了,你们兄弟几个还得辛苦几天,帮姑照应这一摊子事。”

“姑,有事你情管吩咐。”兄弟几个七嘴八舌地答应。

“第一件,你们给我看好了,别让白香衣这个女人再来缠着春生。第二件,帮我打听一下,给春生找个阴亲。”玉翠抹了一把眼泪,冷静地说。

“这好像不合适吧?姑,白香衣说什么也是春生的媳妇,不让她见春生不合情理,给春生找阴亲更不合情理。”玉翠的一个年龄大一些的侄子说。

玉翠忽然跪在地上。“你们不听姑的话,姑就给你们跪下。”

侄子们忙把玉翠拉起来,说:“姑,俺们听你的,你咋说咋办。”

兄弟几个一商量,就走了出去,按照玉翠的话分头行动。

玉翠回到自己屋子里,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春生跟前,坐下,不说话,也不流泪,只是静悄悄地坐着。

玉翠吩咐的任务就数不让白香衣见春生棘手,玉翠的娘家侄们,商量来商量去,把这项任务分派给了两个年龄较小的。哥俩刚站在大门口不久,就看见白香衣批头散发地跑来了。哥俩硬着头皮迎上去,架住了白香衣。白香衣是按照春生的吩咐买酒去了,刚进村听到了噩耗,一路狂奔过来。

“对不住,嫂子,你回吧,你不能进去。”

“春生咋了?我要看看他,让我进去,让我进去。”白香衣疯了一样乱撞,竟拖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向前走了四五米。

“嫂子,不要怪俺们。是俺姑不让你进去。嫂子,你还是回吧。”

哥俩死死拽住白香衣的胳膊,毕竟是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白香衣再也不能向前踏出半步。

“春生是我男人,凭啥不让我见,你们讲不讲道理?春生,春生啊,你能听见吗?春生,春生,我来看你了,春生……”

白香衣凄厉的喊声响彻了半个村子,围观的人们开始站出来打抱不平。“你们小哥俩也太不懂事,不让她见自家的男人,这是哪家子的规矩?”

哥俩委屈地说:“也怨不着俺,俺姑不让的。”

正闹成一团,玉翠从院子里冲出来,喝了一嗓子。“让她进去,好让她死心!”

白香衣的双臂一轻,踉跄了几步,连滚带爬地进了院子。玉翠的屋门开着,白香衣看见了春生,摒住了气,开始轻手轻脚地走路,到了春生跟前,静静瞅着春生,一动也不动。

玉翠也不动,两个女人一边一个,站在春生跟前,她们竟是如出一辙的沉静。一些打算跟进来劝解的女人,茫然了,这两个最应该失声痛哭的女人,保持着不可思议的冷静,反而让她们更加辛酸难耐,眼泪忍不住往下流。

白香衣忽然动了,她走到伙屋,呼嗒呼嗒地拉起风箱,烧了一大锅水。水开了,她把水调得不冷不热,端到春生跟前,动手解春生的衣服。女人们如梦初醒,纷纷上来帮忙,等她们帮着白香衣脱下春生的衣服,白香衣说:“让我自己来吧。”

女人们自动退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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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翠尖利地叫起来:“白香衣,不许你动春生。你终于害死他了,你知足了吧?”

白香衣用一种非常陌生的目光看了玉翠一眼,那是两簇黑漆漆的火苗,燃烧着悲哀,燃烧着绝望,还隐隐约约闪耀着丝丝缕缕的愤怒。“娘,春生都死了,你还和我争什么?”白香衣冷笑着问。

“是呀?俺还能争啥?还能争啥?”玉翠喃喃自语,她被一股巨大的悲痛罩住了,腿一软,坐到地上,目光涣散,神情痴呆。

白香衣一丝不苟地擦拭春生的身体,擦到肩膀上的牙印,她打了一个哆嗦,忍不住把脸靠上去,轻轻地贴一下,再贴一下。擦到那半截断指,她又打了一个哆嗦,紧紧地用双手扣住那僵硬的手,再也舍不得松开。春生穿戴一新了,白香衣的双手捧住春生冰冷的脸,直着脖子叫:“春生,春生,你别走远,等着我!就在场院屋子等着我!等咱闺女成家了,我就去追你!”

终于,白香衣的喉咙里滚出一串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沉浸在茫然里的玉翠被白香衣的大叫惊醒了,眼泪夺眶而出。

两串女人悠长的哭声纠缠在一起,回荡在孔家屋子的上空,一串嘹亮高亢,一串绵软清丽,都是一样的悲戚缠绵,九曲回肠,把人的心揪起来,揪起来……

引回来了,那两串悠长的哭声里又增加了一段童稚的音节,像一股萧瑟的风吹过来,凉嗖嗖地吹进人的心里,让人的心涩了,冷了,酸了。

玉翠忽然停止了悲声,命令她的娘家侄,把白香衣架出去。她斩钉截铁地说:“俺让你见春生最后一面,已经仁至义尽了。”

白香衣硬被拖了出去,她仰面朝天,两行血泪醒目地挂在苍白的面颊上。出乎意料,她没有反抗,只是撕心裂肺地哭。村里人联想到春晖死时的光景,说引她娘这一次又要疼疯了。

春宝蒙着被子躲在东屋里,也哭得天昏地暗。等他忽然想起春生的遗言,便跌跌撞撞地走到玉翠的屋里。

玉翠正和张玉成商量着春生的丧事,春宝没敢出声,望着春生发呆。

张玉成说:“倒是听说王庄有一个女的刚死了,得了一种怪病,头发掉光了,浑身生红疮。”

玉翠说:“不拘她怎么死的,得一定是黄花大闺女。”

张玉成说:“应该是吧,那闺女才十六岁。”

玉翠急切地说:“那大哥就快去打听打听,花多少钱没关系,一定要定下这门亲。”

张玉成走后,人来人往,春宝一直没有机会跟玉翠说春生咽气时留下的话。

傍晚的时候,一辆黑色的上海轿子停在了玉翠家门口,桂兰领着存粮、存东回来了。桂兰十多年没有回来,打开车门的瞬间,百感交集,感慨万千。

桂兰有点儿发福了,脸上是那种养尊处优的白皙,那天她穿着一身很男性化的制服,一双黑色皮鞋油光瓦亮,比即将落下去的夕阳还要晃眼。存粮焕然一新,一身精神的青色运动服,袖子和裤腿上都有两条醒目的白杠杠,脚上也穿了一双黑色皮鞋,但是他的皮鞋远不如他的头发亮,不知道他抹了多少头油。存东也是新衣服,新皮鞋,一下车就钻进家里去了。桂兰和存粮娘俩一前一后进家去,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像二重唱。

桂兰很和蔼地和乡亲们打招呼,和她说上一句话的人都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诚惶诚恐。桂兰进了屋,能够巍然不动的也就只剩下玉翠了,一屋子人都站起来,春宝也不例外。桂兰掏出手绢,捂住眼睛,带着哭音说了句:“春生,好兄弟,你怎么就这样去了?”流了几滴泪,马上被手绢吸干了。

存粮却没有他娘那么花哨,跪在地上,实心实意地哭二叔。早有帮忙的人过来,给存粮穿上了重孝。

存东不懈人事,早不知钻到哪个旮旯里玩去了。

桂兰拿开手绢,问站在她身边的春宝:“他二婶呢?”

春宝说:“在场院屋子里呢。”

桂兰就说:“那我去看看她。”

“不许去!”玉翠说话了。“她是丧门星,春生是他害死的。从今天起,咱们家和这个娘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这是迷信!”桂兰扔下这句话,咯噔咯噔地走了出去。

第四章 白眼圈 红眼圈 干眼圈 48 争穴

张玉成去了王庄,发现已有好几家前来攀阴亲的。张玉成痛下血本,出价五百元,促成了这门阴亲。

丧事变成了喜事,迎来送往,大摆酒席,唢呐锣鼓,热闹归热闹,却没有真正的喜气,那股浓浓的死亡气息一直徘徊在小院里,踟蹰在村子里。一应事情,有娘家哥坐阵,玉翠很省心,一直守着春生,寸步不离。

玉翠在心里埋怨自己当初一时心慈手软,没有阻止白香衣和春生结合。她在心里纳闷,算命先生说得言之凿凿,埋了替身,只要熬过十年就没事了,咋就不准了呢?她忽然意识到,是白香衣的命太硬了,硬得用什么办法也破解不了。对儿子的痛转化成了对白香衣无尽的恨,她在积蓄力量,等待白香衣再次过来时,让她瞧瞧颜色。可是一天一夜过去了,白香衣没有再来。于是,玉翠又替儿子抱不平,轻声对着春生数落:“看看你相中的娘们,竟像没事人一样,也不来看看你,没心没肺的。不听老人言,吃亏了吧?娘这次作主给你找了个黄花大闺女,也算娘对得起你了,到这时候了,你总该分得清谁好谁歹了吧?你个朝巴儿子啊!”

春宝趁着屋里没人,就进来了。“娘,到炕上歪歪歇歇吧,别累坏了。”

“不累。你有话要说吧,要是给那个娘们求情的话,你就别说。”玉翠耷拉着眼皮,伸手捋平春生衣袖上的褶皱。

“娘,是春生给你留下的话。”春宝倚在门框上说,他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

“啥话,快说说。”玉翠的眼睛一下子睁开,混浊里冒出一些亮光。

“他说叫你不要难为引她们娘俩。”

玉翠的眼神黯淡下来,不甘心地问:“还有呢?”

“没了。就这一句话。”春宝又开始哽咽。

“没了,没了。”玉翠嘟囔着,她的心里对白香衣的恨意又增加了一层。“春生啊,好一个春生,到死你也只记挂着那个女人。娘错了一次,就不能再错一次,这次万万由不得你了,你就让娘替你做一次主,别怪娘,娘是为你好。怕你在那边冷清,怕你死了也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囫囵身子。”

玉翠白天黑夜不离春生,累了就坐在椅子上眯会儿眼,睁开眼便对着春生絮絮叨叨,没人听清说了些啥。

转过天,筵席结束后,便又办起了丧事。亲戚们一个个祭拜完毕,便起灵了,小辈们齐放哀声,唢呐也期期艾艾得响成一片。一群白花花的人簇拥着两口大红棺材,向墓地走去,一路哀号。如今政府号召实行火葬,在大摆喜筵的时候,两具尸首早拉到火葬场焚化了,棺材里装的是一捧骨灰。

玉翠穿着她的黑大襟褂子,也跟着棺材走。本来她是不必去的,但是她非要坚持把春生送到地头。春草春花两姐妹一边一个,搀着玉翠,引拽着玉翠的衣襟,跟在后头,抽抽嗒嗒地哭。

送葬的队伍里不见白香衣,也不见桂兰。

桂兰从那个傍晚离开玉翠家后,就再没有回去。死人是不需要陪的,而活着的人才需要陪。

白香衣既不寻死觅活,也不浑浑噩噩,她表现得很冷静。桂兰准备好的一些安慰话,在白香衣的冷静下,大多数都没有派上用场。

桂兰从白香衣的冷静里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力量,这种力量她从玉翠身上也感觉到了。白香衣和玉翠是两个从骨子里都透着倔强的女人,她们对春生都有着深厚的爱,但是爱并没有让她们的心贴近,反而背道而驰,春生的死,更使她们势同水火。

村里不乏和稀泥的女人,这些女人乐此不疲地往返在场院屋子和玉翠家之间,传递着消息,白香衣足不出户,就能了解春生丧事的一切动态。对于各种消息,她无动于衷,一言不发。白香衣的沉默,激发了女人们更加浓厚的好奇。

白香衣一遍遍在屋里转,看看这里,望望那里,仿佛这不是她的家,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缝纫机上是一件春生的衣服,那块料子是她和春生进城时买的,还差一根袖子没有完成。

挂橱上有半瓶黄酒和一小瓶淡黄色的粉末,那是她打听来的偏方,为春生治疗痔疮的。把刺猬皮在热锅里焙干,用擀面杖压成粉末,早晚用一种黄酒冲服。春生才服用了两三天,她还没来得及问管不管用。

屋子西边的敞篷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农具,春生在管,农具上连一点儿土粒都没有。春生从来不让她动这些农具,他说这不是娘们干的事。她摸一摸锄把,春生粗糙的手把锄把打磨的很滑溜,摸上去很贴心。

那边的墙上挂着用铁丝编了一半的鸟笼子,是春生编给引的,说等六月里,抠一窝黄翅,让引养着玩。

春生似乎无处不在,他的体温仿佛还在他用过的物件上残留。白香衣每看到一件,都能出半天的神。

春生下葬那天的早晨,白香衣坐在镜子前精心地梳妆。没有桂花油,用沾了水和香油的梳子梳理她的长长的头发,直梳得水一般柔顺,绸一般光滑,才挽起一个蓬松的髻,插一朵惨白的花。满脸搽上市面上流行的紫罗兰香粉,用锅底的灰描出了细长的眉,用水湿了红纸在腮上和嘴唇涂上红艳艳的胭脂。

桂兰看着白香衣怪异的举动,心惊肉跳起来,她说:“哎,你可得想开了。”

白香衣给了桂兰一个惨淡的笑,说:“桂兰,没事。送春生最后一程,我总得好好打扮打扮。”

拿出散发着樟脑球气味的旗袍,用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抚平褶皱,穿在身上。旗袍的颜色已经不再是那种耀眼的宝石蓝,却蓝得像秋日的长空,有着深邃的沉静。白香衣穿在身上,旗袍裹住了她不再丰腴的躯体,在桂兰面前转了一圈,再也转不出当年的婀娜,只剩下一股决绝的气韵。

白香衣问道:“还行吧?”

“哎,你还有引,引不能没有娘。”桂兰只是感到心慌,她的语气已经无法保持一贯的沉稳。

白香衣责怪说:“看你想哪儿去了?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我还要等着引长大了,等着她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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