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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姬-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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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怪物竟然会说话？！虽然是极端生硬蹩脚的汉语，且几乎全被咕咕噜噜的黏液沸腾声掩盖，但好歹还能让我听懂。我还来不及惊愕，便看到他最顶端的无限混沌里“噗嗤噗嗤”地向外翻涌着什么，不知是烟雾还是脓浆的鬼东西大量喷出；很快地，那里居然像翻衣服似地从里面往外翻出了一张黏液飞迸的脸，一张大如篮球场的、五官平塌的人类的脸，而且——
那是我的脸。
我惊呆了。
世界1 站在天穹之巅 04
六
“……是……你……”
他咕咕噜噜地笑了。如果那种表情能被称为笑的话。
“你是谁？”这回轮到我茫然不解了。
“……你……忘了我……兄弟……”
“兄弟？你是——”
“……Yog－Sothoth……与……Shub－Niggurath的……儿子……”
我一迟疑，他身上的灰、蓝、紫色的辉晕霎时汇拧作一束蓝白色的巨大光柱，亮得不可思议，长矛似地直插入我体内，成吨的粉碎血肉、倾盆大雨似的黏液、断作数截的巨型触手顿时满天乱飞。身体爆裂的剧痛立即将我抛上半空，重重摔在皊河堤岸上，车轮大的混凝土残块横飞出几条街。世上居然有这么疼的事，比被Mi－Go的沸腾枪击中还要疼不知多少倍。我的鲜血与黏液在市区里泛滥有如洪水，冲毁房屋，冲毁街道，冲倒无数的电线杆、路灯和大树，挟裹着众多汽车和人类奔涌进皊河河道；巨大的碎肉块与触手断片纷纷降落在城里，一栋栋建筑被撞毁、砸平，大半个市区都被吞没入横飞瓦砾和饱满扬尘的地狱。不同于电影里的情景，真正的大型建筑物被瞬间摧毁时，其飞扬的尘埃是很长时间都无法平息沉降的。我一时恍惚沉入了尘埃之海的最深处，视觉、听觉、嗅觉全部失效，到处都是灰尘，全都是灰尘，只有灰尘。
狗日的居然用光束攻击。这不是办法，这样下去，我造成的破坏会比他还大。我变回人类形态飞上半空，脑海中响起许冰的声音：“你没有战斗的经验，还是先撤退吧。”
“我撤了你怎么办？”况且躲又能躲到什么时候？
“没活人了。这一带。”
我和他会合在皊河南岸上空，眼看我的“兄弟”拆玩具一样在城里冲撞踩踏。可恶，难道只能束手无策了么？
“这混蛋还说是我兄弟呢，二话不说直接用光束攻击我。”我恨得直咬牙。
“你的‘兄弟’？”许冰两眼睁得溜溜圆。
“他好像认识我，还说他也是幽阁和姝帛之子。他妈的，有这么丑的兄弟真是丢人。”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我都快要爆炸了。他和我一样，也是“维度”与“生命”之子，那么他一定也有能力操纵时空、创造生命了？好棘手的敌人。
“难怪存在感这么强。也难怪你能知觉到他而我不行。”许冰眉头微锁：“那我们当中就只有你是和他对等的存在了，余先生。如果你不能阻止他，那就没人能。”
“我明白这个道理，可是……”
“你一直不自信，甚至可以说是一直很自卑，是不是？”许老头儿对我竟还有些了解。可这不是我首先在意的。“……关键问题不在这儿。”
许冰仔细端详我一会儿，肯定地说：“你在犹豫该不该向亲兄弟下手？”
算是吧。姑且算是。
“我当年，也曾有过和你现在一样的困惑。”他这样对我说。我可以想象。
在熵所主宰着的这个宇宙里，我们无论怎么努力挣扎都注定是徒劳。一切都毫无意义，一切都将归于混乱。既然Theaology执意要毁灭人类，我们能怎么办？我的“兄弟”是在忠实履行自己的职责吧。毁灭人类和人类创造出来的一切，这可能就是我们“神之子”的使命？我该加入他么？他所行才是天道，而我是在逆天而行？把人类世界拖入混乱和毁灭才是真正的天意吗？在宏宇宙面前，“正义”纯属胡扯，“人性”根本是恶，“道德”更不过是人类自欺欺人的造物。我何苦要为了一个不可能的渺小理想而与全宇宙为敌？
我是在人类世界里长大的，所以我会同情人类，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思考。而我的兄弟，他成长于神的领域，人类于他而言跟普通物质没有区别。他看到的才是真相吧，而我早就被洗脑了，被感情蒙蔽了理智。“仁慈的人创造善良的神，残忍的人创造暴虐的神。”这话并不全对。宏宇宙本身就是无限残忍和暴虐的，“宇宙正试图杀了你……它也准备杀了我。它准备杀掉所有人，而且不费吹灰之力。”只有在自己邪恶本性所营造的反面幻影里，人类才勉强找得到一缕虚无缥缈的仁慈与善良。
但这就够了。对我们来说。
“动手吧，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我现了触手怪原形，许冰也变回蜥蜴本相。我俩刚想飞向那个摧枯拉朽地破坏着城市的庞然大物，数枚远程空对地导弹已经在他身上炸开了花；大口径激光制导炮弹从我俩身边掠过，挂着凄厉的尖啸——军方开始介入了。
没有任何情感比恐惧更能摧毁理智，军方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他们没有让部队直接到前线自找崩溃，而是派无人机在目标上空盘旋，飞机、火炮再根据无人机的指引投射远程火力。这一手还算聪明，毕竟无人机操作员应该不至于被屏幕上模糊的影像吓疯。离阳市区面积很小，驻扎蟠龙岗下的自行榴弹炮营不必出门，其射程就能轻松覆盖全城。作战飞机的空对地武器腿脚更长，战斗机在里故县机场上空发射导弹就足以打到这里。
制导武器的精准度令人惊叹，百分之百正中目标，无一发跑偏。怪物被此起彼伏交叠掩映的爆炸包裹得严丝合缝¨wén rén shū wū¨，恶心无比的溅出物势如井喷。高爆榴弹、温压弹、破甲弹、集束弹、燃烧弹、侵彻弹……军方把各种战斗部全使上了，可能是在评估哪种武器的毁伤效果最好。榴弹在他体表爆炸，温压弹裹着他炸，破甲弹在他身上钻洞，集束弹炸遍他全身，燃烧弹在他身上放火，侵彻弹深入他体内开爆……可这些统统挡不住他！他没有被击倒，触手完好无损，眼球完好无损，也不见碎肉迸出——能证明他受了伤的只有烟雾不像烟雾、脓液不像脓液的喷出物。
没错，他的身体的确遭到了破坏——虽然不是由已知物质构成，但只要还具有物质实体，足够强大的能量就肯定能毁伤它，这些恶心的喷溅物就是明证。粘液怪物或液体怪物在很多幻想作品里都露过脸，它们无一例外被描述成对物理攻击完全免疫，但这是不可能的。试想往水中投一块石头，你看到了什么？水花飞溅对不对？这就是了，石头的动能传递给了水体，破坏了水体的原有结构。真要有像哥斯拉那么大的液体怪兽，它面对你的炮击绝不可能安然无恙；弹头的动能，爆炸产生的高热、冲击波，种种能量都能破坏它的身体，让它“水花飞溅”、“大量蒸发”以至于无法维持稳定形态，最终变成一锅开水挂掉。
但这还远远不够。我不敢说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他来说形同搔痒，可效果实在差强人意。怪物的移动一点儿都没有慢下来，继续肆无忌惮地吞食城市，身后抛下一长串片瓦无存的荒地。
我得说句公道话，不是军方的同志们不卖力，而是对手实在太凶顽。现代高技术兵器的强大威力，一般人是很难想象的。就拿普遍使用的1000公斤航空炸弹来说吧，这家伙一旦爆炸，看看都会产生些啥玩意儿：以1。8288千米/秒的速度四散横飞的白热化铸钢弹片；冲击压强高达几十兆帕、足以掀翻450公斤巨石的冲击波；能轻松融化钢铁的4000℃高温火球；还有直径可达6米多的巨大弹坑。而今天动用的弹药，随便找一件的威力都远远大于普通的1000公斤航弹。
我们不想被军方火力误中，只得远远躲开战场。眼看得天色渐晚，轰炸却一直不见效果。我逐渐焦虑起来：“这样打根本没用啊。”
许冰也不甚乐观：“是没用，他根本不怕炮火。你看到没有，军方发射了远程巡航导弹，那种东西只要两枚就能把一条上万吨的战舰送下海底，可你这位兄弟连吃了七八颗也不打嗝。”
“军方迟早会动用战术核武器。”我说。
“肯定。常规武器既然没用，那……”
“可真要在离阳爆核弹的话……离阳大小也算个地级市啊，核爆炸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媒体和舆论？”
“就说是里故核电厂事故了呗，”许冰一耸肩，“咱们不就是这么干的么？当然了，市里坊间肯定会有传言，外国的侦察卫星也会有所发现。但只要中央政府暗中通知各国，说明此事涉及Theaology，全世界就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吧。民间不管怎么怀疑都好，反正无法揭开真相。”
“妈的，再想不出办法，这家伙就要撞上势垒了！我说，就不能用空间转移术之类的把他转移到其他时空去吗？”
“他是幽阁之子，本身就具有有限的时空操控能力。玩这个咱们可不是他的对手。”
说来说去还不是在责怪我不争气么？
地面部队开进了离阳市区。这固然非常冒险，但军方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损害控制在离阳范围内。数十辆99式坦克在我兄弟前方两公里处组成防线，头顶上还有武直－10攻击直升机提供支援。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大概也是怕士兵们精神崩溃吧。99式坦克的125毫米滑膛炮开火了，这种火炮发射特种合金穿甲弹时足以打透两千米远处96厘米厚的钢板，炮口动能相当于把一柄50吨重的大铁锤抡起20米高往下砸；直升机发射的红箭－10反坦克导弹更火，其聚能破甲战斗部能击穿披挂了爆炸反应装甲的1。2米厚钢板。坦克部队一边开炮一边后退，确保始终距离我兄弟两千米左右；直升机轮番进攻，从各个方向对目标开火；直升机攻击的间隙，空对地导弹、对陆巡航导弹和制导炮弹依旧铺天盖地地打来。
除了动用核武器，军队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短短一个下午，他们就消耗了约1000发激光制导炮弹、300多枚远程空对地导弹、40多枚对陆巡航导弹、近800枚反坦克导弹、1200多发坦克炮弹，大口径机枪弹更是不计其数。深陷钢雨火海之中的离阳城里，起码还有好几万平民没来得及逃走。
无论如何都打不倒的敌人，才是真正可怕的敌人。
我该召唤Theaology吗？不，不是好办法。GreatOldTheaology未必镇得住OuterTheaology之子；ElderTheaology肯定不会听从我的召唤；OuterTheaology过于强大，一旦出现搞不好整个地球都会给做掉。我们只能依靠自己。
钢铁夹杂着烈火，赤腾腾地渲满了离阳的夜空。城市的三分之一已被夷平，剩下的三分之二也几乎全在燃烧。作战飞机和榴弹炮朝市中心拼命倾泻火力，坦克部队在那四周围成一层铁桶，火炮、机枪照里面密集攒射。所有这一切，我在三千米高空看得清清楚楚。
处于无数重火力疯狂轰击之下的，是我的亲兄弟。
“势垒快到极限了。”许冰动身向怪物俯冲。
即使不是对手，也要拼死一搏？真不愧是许冰。
我呆在原处没动。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大宇宙，甚至不惜向自己的亲兄弟开刀，一切仅仅是为了保护一个还不知道究竟值不值得保护的渺小种族——人类。我真的已经有了如此觉悟吗？
一定还有办法。但现在我必须做出行动。狗娘养的，管他三七二十一，老子今天跟他拼了。我使劲甩甩头，把满脑袋的杂念甩掉，动身追向许冰。寻常攻击对OuterTheaology之子无效，太强的能量又会伤及无辜，我实在没把握控制得恰到好处。就在此时，一个大胆的计划浮现在我脑海里。我赶紧加速追上许冰，一把拽住他一只脚：“等一下，许校长，我有话说。”
许冰一个空中急刹车：“时间不多。快点儿。”
“请下令缩小势垒。越小越好，最好是能刚好罩住他。”
“那样就失去缓冲余地了，他突破出去会容易得多。”
“我不会给他机会。”我攥紧双拳：“只要维持几分钟便可。我有办法把他弄离地球。”
“告诉我你怎么想的。我不同意冒冒失失的冒险行为。”
我深吸一口气：“我会在他下方展开一个尽可能小的时空门，门内连接一个黑洞。到时候他要么被足够大的黑洞吞噬，要么被不够大的黑洞撕碎，要么被黑洞喷流顶到宇宙里去，不管哪种情况他都没办法再留在地球上。我只需要势垒暂时困住他，并且别叫黑洞的能量危机地球。”
“那需要调高势垒的势垒，以约束住黑洞及其射流。”许冰略一沉吟，抬头直视我的双眼：“你有把握吗？”
“打开时空门很容易。但……我关不上。”说到这儿，我的脸直发烧。
“这个简单，索秋渠可以用ElderSign把时空门强行封住。”许冰点头道：“看来难点就是维持势垒了。现在的势垒不行了，不只是强度，构造也需要改变。我这就去布置，你先准备，安排好了我会通知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向他伸出右手。
“说定了。”许冰与我握手，握得十分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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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1 站在天穹之巅 05
七
军方一刻也没有停止轰炸。明明没有效果，可他们就是坚持个没完。难道他们以为我兄弟始终出不了市区是他们的功劳？那可是势垒的作用啊。许冰走了多久了？可能也就几分钟吧，我却觉得像过了几个世纪。我能知觉到十一维时空中不断缩小着的势垒。我兄弟的活动愈发受限，看得出他正因此而恼羞成怒。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说实在的，我都怀疑他是否具有足以理解这一切的智慧。
快了，就快完成了。我的时空门也蓄势待发，我兄弟对此尚浑然不觉。
计划很顺利，非常顺利，顺利得过了头。现实的残酷性又一次发挥了作用——我兄弟向军队还击了！无比强大的蓝白色伽马射线光束横扫万物，尚未完成的势垒根本挡不住它。光路上的空气和空气里的各种悬浮物，全都在伽马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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