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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姬-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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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我和小丫头都得没命!我什么也做不了,火星飞到身上,疼得折筋摧骨!我跌跌撞撞奔回石洞最深处,手忙脚乱地清理出一块没有可燃物的空间,抱起小丫头躲进去。小丫头被弄醒了,惊讶而迷惑地看着我。我用后背挡住自外而来的灼人热浪,把她护在最里面。羊群惊恐万状地挤向我们,挤得我喘不过气,但我仍旧用手死死撑住石壁,拼命想为小丫头留下哪怕一点点足以呼吸的空间。

命运终于抛弃了我。熵姬啊熵姬,我等你好久了,你也终于等不及了。来吧,我死不足惜,但是——小丫头,我的女儿,我唯一的亲人!活下去吧,如果命运还眷顾着你的话!……

世界1 两个人的宇宙 尾声



烈火,不过是地狱的入口。

点点冰冷的液体滴在我脸上,像是雨水。

我睁开干涩刺痛的双目,视野中是小丫头涕泪横流的脸庞。

我还活着?……

小丫头见我醒了,大哭着扑倒在我身上,紧紧抓着我的衣襟。我又喜又悲地抱住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喂喂喂,没死就别哭了。起来起来。”伴随着粗鲁不堪的呵斥声,一只脏兮兮的大手一下子把小丫头拽走了。我一坐而起,愕然看到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类围在我四周。

天已经亮了,满目皆是烈焰肆虐后留下的疮疤。

小丫头的草甸已然化为乌有。

他们有一辆废铁似的吉普车,几十支各式枪械,看样子八成是溃逃的人类反抗军成员。他们一定是被昨夜的大火引来的,真该死。

我和小丫头被绑在吉普车的前保险杠上。他们在湖边架起篝火,打死一只羊烤着吃。他们的语言我一句也听不懂。小丫头只是低着头哭,兴许是在为大狗不见了而难过吧。

老话说“饱暖思淫-欲”,此言不虚。这帮杂种一吃饱喝足就开始无所事事,他们似乎小声商量了什么,其中一个起身拍拍屁股,一步三摇地晃到我俩面前,二话不说,蹲下来就扯小丫头的衣服——

“别碰她!……”我忍无可忍地大叫一声,头上立马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枪托,砸得满眼金星,疼得好像脑子都裂开了。

另外几个家伙也凑了上来,七手八脚的几下便将小丫头剥得精光。小丫头显然吓坏了,如果她能喊出声来,无法想像她的尖叫会是何等的撕心裂肺!

“混蛋!畜生!!狗娘养的!!!——”我像发疯的野兽一样死命挣揣着,充血的眼球高突出双眶,吼得喉咙都要劈了,手腕被绳子勒得血涌如泉,叭嗒叭嗒地砸在地上……

一切都是徒劳。小丫头在轮番凌-辱下痛苦绝伦地呻吟着。我绝望了,我所有的神经都粉碎了。我颓唐地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哭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了她,她还是个孩子……求求……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们……”

谁都没理我。他们只顾此起彼伏地淫笑、浪叫、怪嗥……不是人,不是人……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兽行……对不起,小丫头,都怪我无能,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我什么也做不了,做不了……

我狠狠地一头磕在嶙嶙的石滩上,嗷嗷地痛哭。

一切都是假的,虚伪的。

一切都是假的,虚伪的。

一切都是假的,虚伪的。

一切。

入夜。

嘴里嘀咕着什么,一个匪兵战战兢兢地往天上看,一个劲儿地看,没一分钟闲着的。这是被Hela打成了惊弓之鸟的人类的典型德行,我从前见过不少。另一个混蛋提着一整只羊腿指着他骂骂咧咧,大概是在骂他没出息。

我仍被绑在保险杠上。小丫头披头散发地蹲在我面前,拖着一身撕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拿勺子一口一口地喂我吃东西。她目光呆滞,面色惨白,简直不像活人了。她一定在强忍着剧痛吧。红的东西还在从她下身一滴一滴落下。一定是,一定是这样。

她的心,又会有多疼呢?

我又一次泪流满面。小丫头把泪水从我脸上小心地拭去,强挤出一个微笑。

“小雪……”我喃喃地轻声呼唤。可是,她什么也听不到。

夜风如剑。

杂种们吃醉了酒,横七竖八挺了一地,鼾声震得我脑浆子嗡嗡直响。

我已经磨了一整天绳子,可是保险杠没棱没角,怎么折腾都不过是徒添伤痛。现在那伙人喝醉了,正是大好时机。我看看小丫头,冰雪聪明的她会意地点点头,从车里翻出一把匕首帮我割断了绳索。我立刻“呼”地耸身而起,拽上她就跑。小丫头被我猛地一拉,匕首脱手而飞,“噹”地撞在车身上,响声之明亮无异于静夜惊雷——

“他们跑了!!!”兽兵们疯狂地跳起来追过来。我和小丫头当然跑不过这彪如狼似虎的嗜血武夫,眼看距离越发近了,一百米,八十米,七十米……“快跑!”我松开并推了小丫头一把。小丫头一惊一停,我忙用手指着远处的丘陵:“快跑!别停下!!!”小丫头目光一横,低下头飞快地去了。我仰天一阵狂笑,转身直面杀到跟前的恶魔。他们穷凶极恶地冲到眼前,半句话也没有,直接用枪托招呼,“嘣”地砸得我腾空而起,重摔在老远的地上。

来世再见吧,小雪……



我在血泊里苏醒过来,模模糊糊地看到自己被魔Hela围得水泄不通,不由得骂起来:“他妈的……混蛋……有种你们就杀了我!混……”

我是被寒冷刺醒的。结束了,头顶上黑如旧锅底,四下里一片死寂。

我想从满地血里爬起来,但剧痛扯得我动不了。肋骨好像断了好几根,戳得我透不过气。万幸,脖子还没断,手脚也好……可当我摸到脸上时,手上碰到了黏呼呼的半凝血,右眼眶里垂下一团裸肉——我的右眼珠已脱眶而出。但我麻木了,痛苦越来越轻。我抹去遮挡视线的血,用尚完好的左眼四处望去,身边的洼地里满是血,沄沄地流动着,踔跃着,沨沨淙淙的。很显然,在我被砸昏之后,大兵们曾对我大打出手。我还活着,但也活不了多久。

小丫头怎样了?

我强忍剧痛,扒着地面硬撑起上半身,周围的王八蛋们不知为何后退开去。我直觉得呼吸困难,胸部疼得像钉进了一打铁钉,或许是断骨伤到了肺。

“你们可以砸断我的骨头,或者……挖出我的眼睛,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见鬼去吧……”

眼中的世界一下子朦胧起来,像在茫茫灰雾中一样,大脑也仿佛要失控了。倦意袭来,我慌忙挤了挤左眼,挣扎着坐了下来。

“不能……绝不能睡着……”我反复告诫自己。但没用,浑身像被绳子捆住了一样,麻木得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视野中的事物渐渐虚幻飘袅了,犹如一片海市,晃晃悠悠,摇摇欲坠,时隐时现,愈发模糊。原先的刺骨寒气也被间歇带响的热浪取代了。几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到我脸上,清莹的,发着芳香……

“归来吧,Idus。睡吧,睡吧……”一个我很熟悉的美妙声音,在我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死亡,仅仅是通往另一个宇宙的钥匙。

永别了,小丫头。相遇虽然仓促,相伴虽然短暂,但已足够。

我会收藏好对你的牵挂,直到时间的尽头。

我曾是彻悟者,却因“背叛”熵姬而被剥夺了“存在”。我已经被除了Theaology和彻悟者以外的一切存在遗忘,对宇宙而言,我可以被视为“从未存在过”。而我自己,也已经遗忘了有关自己的一切,只有对熵姬的“背叛”以残破不全的形式留存下来。作为惩罚,我被迫拥有永恒而痛苦的“生命”,在不生不死中受尽折磨与煎熬;我不得不以他人的“存在”为食,否则就会因为熵的迅速增加而逐渐冰冷、冻结,最终归于“无”……

Theaology和彻悟者称我为“物”,以区别于“人”……

这就是我,小丫头,这就是真实的我。你或许已经知晓,或许永远不会知晓。

我的邪念,我的欲望,我堕落的邪念曾无情地伤害过你。我不指望能得到你的原谅,毕竟身为无名者,就已经是我罪不容诛的证据。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做,都根本无法补偿你,报答你。是你在空无一物的、混乱而无意义的宇宙中拯救了我,让我看到了不同以往的色彩。Theaology统治的世界为我所厌弃,唯有你,你让我看清了我的过去,让我找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只可惜,直到死亡向我敞开大门,我才意识到这些,意识到你对我是多么重要。熵姬在向我招手了,我无法久留。地狱之门前的忏悔与祝福,能否传达到你那里呢?

活下去吧,在这个Theaology统治的充满恶意的世界里。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为你祈祷,祈求熵姬对你的眷顾。如果一切能够重来,如果我们能在另一个世界重逢,我会……

也许,你就是我的……

尾声

死亡,仅仅是通往另一个宇宙的钥匙。

我会在那里继续寻找她,寻找我的小雪。我还会与她重逢,与她重逢在那无边蓝天下的无垠原野。我会一如既往地向往天空,虽然没有翅膀,我也会努力地飞翔,带着她,带着我的思念,飞翔在心中的蓝天,飞向天际,飞向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宇宙。

我爱这个并不爱我的世界,所以我要解释这个世界。

我是这个世界的孩子,但我对她的爱并非对母亲的爱,而更多的是对情人的爱。我一直在思考,我与这个世界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呢?母子?是的。君臣?是的。敌人?是的。情人?也是的……

我苦苦寻觅着答案。

我不能解释这个世界,所以我要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一个仅仅属于你和我的世界。这个世界为我所造,为我所有;她是我的梦,我的理想,我的动力,我的支柱,我的生命,我的意义,我所以是我的理由、起点、源头;我与她同生,同死,同命运。我不是造物者,我宁愿永远只做我的世界中的一颗走卒。当我的世界灭亡的那一刻,我生命的烛火也就燃到了尽头。尽管我知道,我的世界只是悬崖尽头一串瑰丽的云朵,我茫然地在黑暗中追逐她,终将落下悬崖了此一生……

但我毫不后悔,因为她将永远留存在我魂魄的记忆里;我将发现我这毕生的追逐是值得的,因为我真正爱着的,是她背后那个真实的世界……

这,也许就是我苟活着的意义……

还有你呢,小雪?那串云朵不只是我的世界,也是你的世界。这个世界中有时只有你和我,仿佛她与你我原本就是一体;她的一切人、一切事仿佛都是你我的影子。可是你又在哪儿?你就在那串云朵的怀中吗?你曾经是你,也曾经不是你;这一切早已被我忘却了。你我经历了长久的分别,当你的倩影再度出现在我面前,当你握住我的手,含着泪的双眼告诉我你所有的过去时,我只对你说,我与我的世界会永远等待着你,直到热寂的来临……虽然我知道,我再也不能见到你,你再也不能回到我的身边来了……

我爱这个并不爱我的世界,所以我要解释这个世界。

我不能解释这个世界,所以我要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这,也许就是我苟活着的意义……

愿熵姬保佑你。

“现在一切又重归虚无。那道朦胧的光已熄灭。那微弱的颤栗又恢复平静。许多年已经荏苒流逝。尘土已经归于尘土。虫豸再也找不到食物。存在意识终于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代替一切的——支配并永恒的——是空间和时间的专制。”

——爱伦·坡

-TheEnd-

世界3 圣殿 01

序幕

最后一丝光明终于消隐。

百亿年的时间已悄然飘逝。

裹尸布一般的黑暗。

黑暗深处,隐约浮现出一具卵形的氢化钻壳体,清莹,透澈,缭绕着幽蓝的辉晕,将一团沸腾蠕动的前生物体(prebionts)浓浆禁锢在内。余涣箐赤裸裸地蜷曲着,沉睡在浓浆里,仿佛羊水中浸渍的胚胎……

无声的黑暗唤醒了他。壳体像溃烂的腐臭花一样徐徐开启,像七鳃鳗的吸盘状圆口一样徐徐开启……机械地,僵硬地,他从粘稠的浓浆里挣脱而出,仿佛破茧的成虫,诈起的古尸,堕坠的婴儿……

他拖着湿淋淋的赤体彳亍在黑暗里。没有光,没有光,没有光……只有裹尸布一般的黑暗,像**壁那样死死裹缠着他,将他的生命从躯壳中一寸寸、一缕缕挤出……

……黑暗中始终有一双深藏于帷幂后的眼睛,注视着他,咬噬着他的魂魄。黑暗的长廊,无尽的甬道,黑暗,黑暗,黑暗……帷幂后的眼睛……

9月29日。晨。

余涣箐猛地睁开双眼。

满头满身的冷汗。床单和被子全湿透了。

怪异的梦。

他疲惫不堪地坐起身,揉得眼珠“嘎嘎吱吱”直响,勉强稍解惺忪。卧室门窗洞开,窗帘也没拉上。斜射进来的朝晖刺得他抬不起眼。

“……雯靖?”

念着妻子的名字,余涣箐扭动脖颈望向身畔,映入视野的却只有空荡而凌乱的被褥。床单上似乎多出了几处暗淡的斑块,咋一瞧好似血迹,但逆光之下没法看清。一只花瓶碎在卧室地上,大大小小的瓷片四下散落。

妻子不在。

一向爱睡懒觉的妻子竟然先起床了?真稀奇。还有这花瓶是怎么了?揣着满腹疑惑,余涣箐呆坐床头醒了会儿神,系好睡衣走向门外。

这本该是一个欢乐祥和的早上。今天是余涣箐与妻子南宫雯靖的结婚纪念日,也是他们的独生女儿——余熵的15岁生日。可是踏出卧室的一刹那,眼前的一切却犹如绝对零度的寒流,瞬间将他凝固——

不见爱女的身影,亦无贤妻的踪迹,只有一派如遭抄家的狼藉场面,到处乱成一团,每扇门都毫无防备地敞开着,所有柜子、抽屉全被翻了个底朝天,各种什物丢得满地都是,简直没处下脚——

出事了!?!余涣箐脑袋一懵,顿时如坠风暴中心,所有的一切都在绕着他疯狂打转,像要把他的灵与肉生生撕碎。他抓起电话拨打妻子的手机,因为手颤得太厉害,一连拨错了三次;第四次终于没错,可听筒里一直只传出单调冰冷的“嘟——嘟——”声,始终无人接听。

种种不堪设想的猜测一发滚涌进脑海,胀得头都要炸了。余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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