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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姬-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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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际涯地游荡于世界的夹缝里,永永远远地挣扎着、撕扯着……

所以,我写得很决绝。我叫她以后不要再来拉芙克莱芙图书馆了。我对她说,我很想和她继续做普通朋友,可我做不到,本能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或者继续与她交往,最终永远地毁灭她;或者了断这一切,给她自由,让我自己陷入不知将要持续多久的折磨与煎熬,两者相较,我只能选择后者。爱不应该自私,爱不应该成为伤害。既然爱她,就离开她,给她自由吧。

一个“群”飞越天空。我看到了它,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我那濒临迷失和混乱的罪恶的魂魄。

应该称它们为“她们”才是。

看来,我错了很久了。

错了……很久了……

我知道我看到了什么。那是一直以来我最最恐惧的事,一切宿命的归宿,一切绝望的结局。

我看到的,是熵姬的复苏。

一切已经就绪,不会太久了。

我,也必须抓紧时间了。

我一直随身带着那封决绝书。每次约会之前,我都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把决绝书交到她手里;但只要一见到她——宏宇宙啊!我所有的决心都仿佛火炉上的黄油块,没有任何迟疑地融化了!我害怕离开她,害怕失去她;我害怕她会真的从我身边离去,再也不亲近我!我害怕这些甚于害怕末日、害怕熵姬!

决绝书因此押在我的衣袋里,押了好几天。

那个周六下午,我邀请晓雯去看电影,可她极灿烂地笑着拒绝了我,说是周六周日两天都没有空。失落之余,我叫上室友去了。可还没出校门,就看见晓雯坐上余荆沨的豪华跑车出去了。

她还一直牵挂着余荆沨。也许她心里,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

当时,我真的很伤心。一种说不出口的悱恻滋味。

一个周二晚上,我又被独自晾在了拉芙克莱芙图书馆。天色已经很黑,零碎如麻点的星子已在呼唤辉月的出现。我如踞针毡,坐立难安,眼看心脏已被寒意摧磨得冰冷,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有些人,注定永远孤独吗?

我踏上了回宿舍的路。我对晓雯说过,如果她晚上有事不能来赴约,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她同意了,也一直这么做了。但今晚,她既没有打电话给我,也始终没有来。

走在路上,我不甘心地掏出手机,给她的室友发了个短信,问了问她的去向。她们告诉我,她去了学生会。我又问她是否自己一个人去的,她们说是的,没人和她一起去。

学生会大楼是离生活区最远的一幢建筑,离东校门很近,地处偏僻,到生活区之间要经过几处树林,且有很长一段路没有路灯。据说最近有个男生被人杀死后抛尸在学生会楼后了。我不由得担心起来。

也不仅仅是担心。我觉得,今晚必须了断这一切了。

我把东西全放回宿舍,空手又跑了出去。今晚我离开教学楼很早,怕我走之后她又会去拉芙克莱芙图书馆找我,所以我先到那去看了一眼,见她不在,我才跑出教学楼大门,往学生会赶去。才走不几步,却惊喜交加地看到晓雯出现在黑暗中,背着她的小书包,以我熟悉的姿态慢慢地向教学楼走来了。

世界1 小调查员之死 08

我看见了她,她也看见了我。我俩都停下了脚步。她笑着问我:“这么晚了,空两手跑出来干嘛呀?”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我也忘了当时都回答了些什么。我从没如此吞吐支吾、语无伦次过,好像找不到舌头在哪儿,又好像满嘴都是舌头。总之胡说了几句搪塞过去,便与她一起往教学楼回走了。她说:“这么晚一个人出来闲逛,不怕遇见抢劫的?”

我有点不屑地说:“我两手空空,谁会抢啊。要抢也会抢你这样的吧。”

她说:“其实每晚九点半,学生会关门,那时出来的人很多,我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也不会有事。”

僵默少许,我问她:“现在,你回宿舍吗?”

她笑笑说:“哦,悠达一会儿吧。”

话是如此说,我们还是往生活区去了。其实,也确实没有地方可去。

我们且走且聊。我心不在焉地和她说了些废话,内里则在一秒不停地作着无比艰难的抗争。爱她,就该离开她吗?对,对!我安慰着自己:你何苦这样追求下去呢?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根本不喜欢你,她讨厌你!了结吧!了断吧!对你自己而言是解脱,对她而言也是解脱!

离生活区入口已极近。最后的机会了,再容不得迟疑!我拼尽全力把上下牙狠狠地一咬,掏出折好的决绝书递给她,说道:“回宿舍之后再看吧。”

她接在手中,问道:“是什么?”

我说:“这回不是诗了,看过之后,不要写任何回文。”

她问:“如果,我一定要写呢?”

我说:“如果你真的明白了,也就什么都不会写了。”

她沉默了几秒,用一种稍有疑顿的异样声音问:“你今晚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这个?”在我听来,仿佛隐着一丝哽咽。

我也迟疑了一下,说:“不,我还是怕你出事啊。如果你今晚去了拉芙克莱芙图书馆,我也一样会把它给你的。”我也不知道我这是不是在骗她,或者,也在骗我自己?

她又问:“你什么时候写的?”

我回答:“上周三。”

我俩没再说什么。她那么聪明,想必已经猜出我写了些什么了。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心底涌起了无限凄凉。一切都该结束了,是吗?我的宏宇宙,我的熵姬,你们难道就不能为我指明一条出路吗?至少,点明一盏瞬间的灯,让我照一照梦里的眼睛也好啊!我这辈子第一个真正爱过的女人,我发疯了一样地爱着她,我像野兽一样狂野地爱着她!无法想象的巨大欲望被无法想象的巨大阴影压抑着,仿若两个白洞在猛烈碰撞!我如何能够忍受?!我无法忍受这种地域一样可怕的痛苦!我现在直想脱光了衣服在荒原上疯跑,直想赤身裸体地在云端狂飙!我要爆炸了!我要炸碎这世界,炸毁熵姬用以牢笼我、捆绑我、束缚我的这一切!我什么也不要,不要自我,不要生命,不要我的存在,我只要幻晓雯!我只要她,只要她做我的人!!!

可我算什么东西呢?一个调查员,一个可怜虫。CRAB真是宏宇宙里最微不足道的一种存在,任凭你叫嚣什么“CRAB是大自然最伟大的杰作”、“CRAB是万物之灵”;也任凭你嗥叫什么“要推倒这地球”、“摧毁这宇宙”——醒醒吧,CRAB!你们对宇宙而言根本无关紧要!让CRAB沙文主义和CRAB中心主义者都去见鬼吧!宇宙中有太多你们无法了解的存在,有太多将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力量,而你们对此根本无能为力,哪怕集中了全体CRAB的力量也一样无能为力!你们有什么可自豪的,有什么可骄傲啊,有什么可狂的?!熵姬毁灭你们只当湮灭一个基本粒子!

越无知就越是狂妄!无知就是生产狂妄的**!

我们在女生宿舍楼前互道了再见。就这么结束了吗?是的,我想是的。平淡,凄凉中的平淡。于无情的她没什么,于痴情的我则不然。

这并不是解脱。我当时就发现了,这种了断,只能使人更痛苦。

接下来的一周,我把课余时间全花在了书院图书馆里。我疯了一样地抄书,企望以这种方式帮助自己忘记晓雯。晓雯起初见到我依然很亲切,我则一直刻意疏远她,几天下来,她也不再接近我了。

一切都没有用。我的挣扎,只是使自己越陷越深。

周四下午、晚上,书院图书馆都没有开门。空虚之余,我去大礼堂看了场电影,就坐在晓雯前边。这真是一生中最糟糕的一场电影,人又多,又酷热难耐,视频又一分钟卡十次,简直叫人痛不欲生。所以我中途退场,跑出大礼堂狠吹了一阵风。晓雯仍然坐在那里看着,也许她宁愿受这样的煎熬也不愿再接近我吧。

我独自在空荡荡的书院里走着。大礼堂是明亮的,教学楼也灯火通明;而我身边,只有惨烛一样凄昏惺忪的路灯,摇荡在枯杆顶上。

我没有回宿舍。我在教学楼前站着,一直站着,站在那剥肉刮骨的寒风里。我一直望着经过楼前的这条路,望着昏黄的路灯,望着远方大礼堂那明亮的大门。如果晓雯出来,回去,一定会从这条路上走过的。

没错,我想见到她,想再远远地看看她,仅仅是远远地看看她而已。但我也知道,距离这么远,光线这么暗,她从那里走过,我是一定看不到她的。

我幻想着,也许还有希望。

我从八点站到九点,又站到十点。大礼堂里的人陆续都离开了,那里已是一片寂静。我冻得几乎死去。这辈子从小到大,我从未经受过这样的严寒。天气本不算很冷,但我站得太久了,太久了。

我又一次独自走上了回去的路。只有月亮和我在一起。我还算有个朋友啊,我的月亮。虽然她在天上,我在人间,我们永远只能默默地彼此对望。

明月难舍人,伴我踱寒洲。有此多情月,吾生复何求?……

周日晚上,我又在书院图书馆抄书了。今晚一定能把这本书抄完,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开始担心了,等这本书抄完,我又该用什么办法排遣我对晓雯的感情呢?

我又见到了晓雯。这是我第一次在书院图书馆见到她。我通常在书院图书馆二楼看书,这里的书大都偏重理论,读来索然,所以人们多喜欢在一楼或三楼看书,二楼不大受欢迎。而今天,晓雯与梦露一起上来了,梦露去了三楼,晓雯则来了二楼。

我当时浑身发抖。她的出现使我心乱如麻,再也抄不下去。她离我远远的,没有看我,只顾自己翻书看,却一直正对着我。我不知道她这是有意为之,还是一种暗示,但我确实乱了方寸。不多时,她坐在了离我很远的一个角落里,埋头看起书来。

我在也控制不住了。我收拾了东西,去坐在了她所坐的那张桌子旁,和她之间隔了一张椅子。她却还是没有看我,似乎我真是个陌人。

我悄悄写了张纸条递给她:“我能坐在你身边吗?你只用回答行或不行,不必多说。如果不行,我现在就走,绝不烦你。”

她看了看,抿着小嘴做了一个似乎是笑的挺怪的表情,提笔正要写回文,却又突然把笔放下,双手把身边那张塞在桌下的椅子往外一拉。自不必多说,她同意了。

我坐在她身边抄完了书,又陷入了对她深深的痴迷的苦闷中。我又写下一句话给她:“明天元旦节,你有空吗?”

她犹豫少许,写了回文给我:“你有什么事吗?”

我无话可说,只得又写道:“算了,各看各的书吧。”

晚上回去的路上,梦露和我谈了些荒诞不经的神学问题,晓雯则走在我俩身边,默默地听着,始终没有说话。

世界1 小调查员之死 09

次日。元旦。大雪。

命中注定,该结束的一切早晚会结束。

我很想和晓雯单独出去走走。早饭之后,我在阅报栏处遥望着女生宿舍楼出口,只希望能远远地见她一眼。天很冷,雪很厚,我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从八点到十点,终于看见她与梦露一起出来,出校门去了。

她围着我送给她的围巾。

我一直远远地、悄悄地跟在她们后面,既想看到她,又不想被她发现。离开校门,走上大路,走到不知哪里,终于跟丢了。我沮丧地回到书院,已是十二点多了。

这天下午,我无意间路过书院中一台被荒弃了数月之久的挖掘机,停下了步子。

它独自呆在雪地里,锈痕遍体,浑身披满积雪,一对空洞的车灯静静地望着咫尺之外人来人往的大路。融化的雪水从它身上滴落下来,仿佛泪水。

它,比我还要孤独。

我在它身边一直站着,和它说了许多话,和它一起流了许多泪。我在它身边的雪地上踱着,后又踏上高岗,驻足远眺。又是两个小时,我冻透了,心也凉透了。我整整一天都在受冻,整整一天都没吃饭。

晚上,我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痛苦。我给梦露发了短信: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快把手机给晓雯,我有话给她说!”

久不见回,我又发了一条:“搞错没有!电话在谁手里,好歹回个话啊!”

这次很快回了:“电话在晓雯手里。你说吧。”

我说:“今天晚上能见你吗?不过你要是害怕就别来了,我正处于失控状态,欲望极度膨胀,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静待片刻,有了回复:“在哪儿见?”

我说:“你说吧。”

她回复道:“食堂门口。”

与熵姬的正面交锋要开始了。

我没等多久。我在食堂门前发疯般走来走去不过几分钟,便看见晓雯向我走来了。还是她那种稳重的步子,还是把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所不同的是,她的脸上挂着一副充满了不安、厌弃与愤恨的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隐约中似有些许残酷。

我向她做了个止步的手势,然后低头缓了口气,又抬起脸来,走到她面前。我已不记得当时我们说了些什么,好像是我等了她一天,上午又跟踪她的事吧。后来她问我:“你把我叫出来,不会就是陪你一起吹风吧?”

“那,咱们去教学楼吧。”我犹豫了一下说。

我们走向教学楼。一路上我不住地看她,她却始终不甩我一眼。我们走入教学楼一楼大厅时,我说:“就在这里待会儿吧。”

我们走到窗前的暖气旁。我望着她的脸,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躲开我的目光,随后说:“你最好别这样,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我颓然据暖器而立,低头说道:“是啊,我也知道这是酒不误人人自误的事。可我实在是控制不住。我已压抑了这么多年,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可是,我不会强迫你。”

她说:“我不明白,大一时都没怎么说过话,怎么一上大二,你就这样了?”

我无法回答。世上有许多事其实并不需要什么长久的原因。

她问:“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想,是不是你看的书把你变成了这样?”

我心里苦笑,我浑身发抖,是因为冷,更是因为寒心。

她冷若冰霜地说:“索尼娅跟我说过,男人,就应该对自己狠一点。”

你说这话就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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