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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姬-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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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吧?”蟾蜍咯咯咯地冷笑着:“就凭你们人类现有的智慧与力量,休想伤到我们一根毫毛!今夜难得有两件祭品,好好消受吧小子!”它的身体渐渐凹凸搏动,黏糊糊的黑色触手丛丛生出——

“都住手。”

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天空中悠然降下。是小丫头!我慌忙转身抬头照声来处一瞧,只见在大教堂钟楼高耸的尖塔顶上,一个瘦小得似乎一碰就会折断的少女正端立在那儿,犹如一只立在荷尖的小小蜻蜓;以皎洁的满月为背景,塔顶纤细的黄铜十字架隐没在朦胧的月华里,使得她好像飘飞在空中,飘飞在月中!她穿着与魔女们一样的衣装,站得很端直,外服大大咧咧地敞着怀,双手叉腰,衣襟与凤尾般的长发一同豪放地飘舞在风中,浑如一尊女神!虽然看不清相貌,但她的身材很美,迎面袭来的烈风抽打着她雪白的深衣,清晰地勾勒出了身体的曲线。好一个超凡脱俗的女子!我不禁呆住了,头脑空空如也好一阵。

“风雪大人……”

无论是蟾蜍还是魔女,全都慌不迭地向她倒身稽首。一时间空地上还站着的只剩我和索秋渠了。小丫头的出现,于我是救星,于索秋渠则是恶魔。索秋渠对小丫头的恐惧远胜于对蟾蜍和魔女,她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尖叫着,用各种语言反复诅咒着,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摁住她。

小丫头好像朝我看了一眼,随即说道:“都退下吧。这两个人交给我。”

群魔得令而去,陆续消失在四周的丛林里。

“小丫头……”

“住口,”小丫头毫不客气地打断我,声音冷得叫人寒心,“我还没急,你倒先急了,死狗狗。”

“啥?”

“你是我的狗,余荆沨!”

她知道我的名字?“可是……”

“臭狗!死狗!不听话的坏狗!抱着裸体美女爽不?还好意思来见我?”

哦,因为这个呀。我脱下脏兮兮的外套给索秋渠披上,马上想办法转移话题:“这不是非常情况嘛。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你不会一开始就知道吧?”

“一出生就知道,上辈子就知道!”看来还没消气。

“我不明白啊。你等一下,我上去找你。”

“不许上来。”小丫头拒绝。

“那你就说清楚,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不然我冲上去了啊,今晚我这么疯狂,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呦,推倒你也是可能的哦。”

“哼……”

“我上去了。”

“不行!”

我大笑:“你不是害怕了吧?亏得索秋渠还这么怕你,非说你是什么Nyarlathotep的化身。”

“我不是。”

“哦?那刚才那伙怪物怎么会听你的?”

“……”

“不想说么?那好歹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只要告诉我名字,别的我可以全不过问。还有,我怎样都好,不过还是请你放过索秋渠。毕竟是女孩子,杀掉很可惜啊。”

“她是ElderTheaology的修女,乃是你我的敌人,为什么要放过她?”

“这么说你们确实在侍奉OuterTheaology和GreatOldTheaology喽?罢了罢了,既然……咦?”我骤然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怎么是‘你我的敌人’?和我有关系?”

小丫头发出了咯咯的坏笑:“好哥哥,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你以为我为什么选中你?你的腐臭味,你的恐惧感,你的噩梦,你被我的钟声吸引,你来到我的身边……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偶然么?”

不祥的预感。我的头脑一团混沌。我的世界,我的意识,还有我的身体,都随着小丫头接下来的话而彻底崩坏了:

“……你是Yog-Sothoth与Shub-Niggurath之子。换句话说,你不是人类,你是TheSonofOuterTheaology,我的好哥哥……”

刹那的震惊之后,我不由自主地爆发出一阵狂笑。我意识到她是对的,只不过我早已遗忘了。我忘却了自己的身世,忘了很多年。索秋渠在我面前蜷缩成一团,抱着头“啊啊”地惨叫,现如今的我比任何存在都更令她害怕。当我意识到自己不是人类时,不计其数的触手、黏液、泡沫,挟裹着令万物悸栗不已的尖啸,一发自我体内喷薄而出。

世界1 教堂中的少女 尾声

尾声

我醒来了。

不再有腐臭味。再也没有了。

我躺在大教堂中堂的地上,眼中是拱券交错的哥特式穹顶,好似繁茂荫蔽的树冠,又好似神奇造化的巨兽骨骸。大教堂浸泡在暖融融的晨曦里,让我的心都柔软了。

“小丫头?”我小声叫着坐起身。稍微动一动胳膊,一堆生满绒毛的丑陋触手从衣袖里垂落。

不是梦。我已不再是人类,不再是从前的我。我的执着再也没有意义了。

直到完全坐直身子,我才发觉索秋渠就在身边。她依然披着我的外衣,里面什么都没穿,看样子已经冷静下来了。

“早安。”她两眼空空地对我说。

“早安。”我漠然地回话。

我试着站起来,没问题,我可以站,可以走,非常自如;只是感觉不到腿脚的存在,下面传来的不是脚步声,而是黏液滑过地板的声音。我没勇气低头去看。

“你醒了?”

一如往常,小丫头的话音从楼廊上飘落。

“嗯。”

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还如此坦然呢?

“你到底是谁?”我问她。

这一次,小丫头没让我失望:

“在这个宇宙里,我的名字是周风雪。”

“……事到如今,我还是不能见你一面吗?”

“以后吧,今天不好。”小丫头的嗓音有点沙哑,还透着股慵懒。

以后我会怎样?我不知道。我是OuterTheaology之子,我对小丫头有用。我只知道这些。

“以后,”小丫头说,“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就住在大教堂里吧,给我做伴儿。还有,别再游手好闲了,我给你找事情做。最后,你得把名字改掉,我要给我的宠物狗换个我喜欢的名字。以后你就叫‘余涣箐’好了,记住,以后你不再是余荆沨,你的名字叫余涣箐。另外,你就不能没事修修边幅么?胡子长得活脱脱就一山羊……”

“你让我住在大教堂?和你一起住?”这孩子真是大胆。至于改名字,我倒没怎么在意。名字毕竟只是个符号嘛。

“你是我的狗啊,好哥哥。”

“哦。”我苦笑一下:“那索秋渠呢?你不会杀她吧?放了她如何?”

“可以啊,”小丫头回答,“既然哥哥求情了,我就放过她吧。反正ElderTheaology的修女也就是个废人了,留着也成不了祸害……”

索秋渠对我们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已经疯了呢?本来挺可爱的女孩,一旦卷入这种事里,一夜之间便成了行尸走肉。紫凌书院里全是魔女和怪物,索秋渠或许是个潜伏于此的间谍吧,身份暴露惨遭毒手也没办法。

“你对我们的目的不感兴趣么?”小丫头好像感到奇怪。

我摇摇头:“我只是你的狗而已。”

“哦。呵呵。”

我朝大门外徐徐蠕动过去。清晨的景色真美啊。不管是不是人类,我都还保留着人类的意识,现在没变,以后或许也不会变。小丫头是不是也一样呢?

“你现在的身体是可以随意变化的呦。想变成人类的样子也可以呦。”

小丫头是怕我难过吧,所以才这样说。其实我已无所谓了,当然,如果到紫凌书院外面去,人类的形态还是很管用的。

我终于来到了大教堂外面。五彩斑斓的树叶索索作响,清爽的风飕飗飗地扰动我的鬓发。我忽然发现我的执着并没有变。这个宇宙并无意义,但我可以为它找出意义,找出属于我自己的意义来。为小丫头也好,为别的什么也好,都无所谓。说是“意义”或许渺茫了些,但这份执着,这份牵挂,终究给了已不是人类的我一丝活下去的力量。大教堂外面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也是一个行将消亡的世界。终有一天,熵的力量会结束一切存在——“我会永远地追杀你们,即使你们强大到了足以跳出这个宇宙,我仍将在新的宇宙中永远地追杀你们,因为毁灭万物正是我的使命,我必将把一切都引入混乱与无序”——但至少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我仍然可以怀抱我的执着,在我自己寻找到的意义里获得安慰,哪怕只有……少得可怜的那么一点点……

自此以后,我渐渐认识了很多人,经历了许多事,多得恍惚我从前的几十年全白过了。我与蟾蜍、魔女们成为朋友,在紫凌书院里未曾涉足的神秘之地探险,了解了“宏宇宙之梦”的真相,结识了紫凌书院传说中的校长,发觉了其他势力对书院的暗中监视与封锁,最终和一个风尘女子结合……我卷入了一场场惨烈的战斗,与来自异世界的生物,与敌视我们的Theaology及其仆从,甚至与我的“兄弟”……

从此开始了,我和小丫头的故事。

-TheEnd-

世界5 北极长夜

辽远的地平线上,一条碧光闪烁的巨大彩带冉冉升起,好像一珠滴落水中的浓墨,倏忽弥散四溢、充满穹窿,在无边无际的深黑与酷寒中纱帘般飘扬、巨龙般飞腾,极薄极轻,似翩翩洒洒的霞,如万紫千红的风。灿烂繁星间掀起了火的惊涛、光的骇浪,五光十色,绚丽缤纷,将寥廓天球化作一面燃着七彩丽焰的巨幕,仿佛无数珍珠、美玉、宝石汇聚而成的溪流、瀑布、江河、大海,似乎暗藏着某种预兆或启示,激情澎湃却又无声无息,火热炽烈却又神秘冰冷,静静地飞飏,默默地狂舞,撩乱着清泠寂寞的北极长夜。

他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极光。无法描摹的美冻结了他的灵与肉,令他一时忘却了鞭肤彻骨的凛凛寒风。直至腹中一阵咕咕饥鸣,他才渐渐回过神来,朝空中嗅了一嗅,缓缓迈出宽大肥厚的爪掌,继续踏冰履雪、踽踽前行。

冻肉的气味儿,臭得刺鼻,香得贯脑,宛如一条冻结在空气里的蜿蜒小径,引他走向不远处的浮冰边缘。一具支离破碎的鲸尸斜摊在那儿,活像一口破烂干瘪的布袋,又像一顶倒塌的帐篷,肉和脂肪早已被洗劫得所剩无几,粗大的鲸骨弯曲曲、光溜溜、白刷刷,一根根,一排排,纹丝不动地竖着、倒着,俨如没有生命的苍白雕像。

多日未曾进食,饥肠辘辘之下,谁还顾得上挑肥拣瘦。他快步跑进巨鲸肚子里,如获至宝地狼吞虎咽起那堆残羹冷炙来。东西虽然不多,但鲸尸毕竟太大,剩下这点儿足够他享受好几天了——只要没别的北极熊来抢。方圆百里之内连一只鸟都看不见,应该不必担心这个吧。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大口囫囵,忽觉鼻尖一紧,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气味吸引了他的注意,迫使他警惕地转身抬头,眺望向鲸尸外的茫茫冰原——

一只娇小玲珑的北极狐,通身与冰雪浑然一色,瑟抖抖、畏缩缩地呆立在不远处,看上去又冷又饿,一双迥异寻常的蓝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他,一副欲言又止、欲前又却的样子。

“……你好?……”

她试探着打了个招呼。由于饥寒交迫,声音都有些呜咽了。

“唔。”他爱答不理地应了一声。只要不是别的北极熊就好啦。

“我很饿,能让我吃一点吗?就一小口……”

“唔。”他不置可否,不再理睬她,转身埋下脑袋,继续大嚼特嚼。她傻愣了一小会儿,终于忍耐不住饥饿,小心翼翼地走到鲸尸跟前,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吃力地啃咬那些散落周边、冻得邦邦硬的碎肉块。她一面费劲地咀嚼,一面战战兢兢地紧盯他不放,好像生怕他冷不丁扑过来似的。

他并不是同情心泛滥或者怜香惜玉。跟眼前这堆鲸肉相比,一只饿瘦的北极狐还不够他塞牙缝,何苦费力气抓她?鲸肉这么多,她那么娇小,谅她也吃不了几口,随她去吧。

他和她许久没有说话,只顾各自吃肉充饥。不知过了多久,几乎被所有生命悄然遗忘的极光早已不见了踪影。渐渐地,一大团稠密磅礴的乌云自天际浮现,轮廓初时如柱,继而似堡,最终凝成一尊巨大的形体,非兽亦非人,比夜色更黑暗,比大海更深沉,宛然创世之初开天辟地的巨神,顶霄立雪,藤蔓枝攀,将那镶钻嵌宝似的美丽星空一点点遮掩、蚕食、湮没不见,愤怒似地喷噀出阵阵狂风,化作看不见的钢刀,挟带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大颗大颗的冰粒,没头没脑地漫天袭来,冰原上的一切全被鞭打得凄厉作响。在这乌云顶端,那“形体”的“头部”,隐约闪耀有一对红光明烁的星,如同两只熊熊焚烧着的巨眼,放射出灼毛炙肤的滚烫红光,虎视眈眈着整个世界。

他昂首呆望,再次忘却了一切,一如驻足凝视极光那般。暴风雪就要来了,Ithaqua神的脚步将至,他知道,且习以为常。

这回唤醒他的,不是食物的气味,而是北极狐怯怯的声音:

“……外面好冷……我能进来吗?”

“唔。”他想也没想地吭了一声。巨鲸肚子里大得很,别说一只狐狸,就是再来一头熊也盛得下。

“你保证不会吃我?”

“我吃饱了。而且你太小了。”他咽下最后一口肉,转身步入鲸尸最深处,懒懒地卧倒成一座毛茸茸的大棉堆。她不再害怕,但依然十分谨慎,轻快地走进鲸腹,停在了离他很远的一个避风处,就地蜷缩成一枚纯白的小绒团,一双细细的媚眼儿目不转睛地盯住他。

Ithaqua神的身影遮蔽了天穹。呼啸的暴风雪席卷冰原,抽笞万物,连巨大的鲸尸¨wén rén shū wū¨也被摧击得微微摇曳。这将是黎明前最后一场风雪,Ithaqua神即将沉睡,带着他新到手的祭品——名为“人类”的邪鬼、恶魔,回到他那永恒的冰冻世界里去,北极的漫漫长夜也将暂告终结。人类惧怕Ithaqua神,惧怕她冰寒死寂的威能,惧怕她掳走它们当做祭品。但北极的动物们不怕,在他们眼中,伟大的Ithaqua神就像天空、大海和冰雪一样,是他们世界的一部分,他们敬畏她,但并不怕她。况且相比较残忍杀害他们的人类,Ithaqua神实在是太仁慈了。

“睡着了吗?”她忽然问道。

“唔。”

“睡着了还能回话?”

“……”

“到底睡着没有?”

“你烦不烦啊!你不睡我可要睡啊!真讨厌!……”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脑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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