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姬-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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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臭狗！死狗！不听话的坏狗！背着裸女爽不？还好意思见我？”

哦，因为这个呀。余涣箐放下瑟琳娜，脱掉脏兮兮的外套给她披上，马上想办法转移话题：“这……这不是非常情况嘛。你等一下，我上去找你。”

“不许上来。”小丫头拒绝。

“那你就原谅我呗。不然我冲上去了啊，今晚我这么疯狂，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呦，推倒你也是可能的哦。”

“哼……”

“我上去了。”其实哪里上得去啊，爬触手么？我可没那本事。

“不行！”

余涣箐大笑：“你不是害怕了吧？亏得人们还这么怕你哦，拉芙克莱芙大小姐。”

“……”

“还有，我怎么样都好，只求你放过瑟琳娜。毕竟是女孩子，又这么漂亮，杀掉很可惜啊。你不也同意我来救她嘛。”

“切。她是Hesed的修女，乃是你我的敌人，为什么要我放过她？”

“那又怎样？她都这样了，你就同情同情呗……咦？”余涣箐骤然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怎么是‘你我的敌人’？和我有关系？”

小丫头发出了咯咯的坏笑：“好狗狗，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你以为我为什么选中你？你的腐臭味，你的恐惧感，你听到的哭声，你的噩梦，你的记忆，你的罪孽与愧疚，你遇到这些事，遇到华特立、马许，你的超低智商、各种无逻辑非理性的想法和行为，还有你被大教堂吸引、来到我的身边……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偶然么？”

不祥的预感。余涣箐的头脑一团混沌。他的世界，他的意识，还有他的身体，都随着小丫头接下来的话而彻底崩坏了：

“……你不是人类，而是我的猎犬；你真实的名字是伊斯欧德·廷达罗斯，我的好狗狗……”

刹那的震惊之后，余涣箐不由自主地爆发出一阵狂笑。他意识到她是对的，只不过他早已遗忘了。他忘却了自己的身世，忘了很多年。瑟琳娜在他面前蜷缩成一团，抱着头“啊啊”地惨叫，现如今的他比任何存在都更令她害怕。当他意识到自己不是人类时，肉体被撕裂的剧痛彻底摧毁了他。他爆炸了，炸成了一蓬黑色的、闪耀着金属光泽的细长条带，好像临风怒放的钢铁花朵；不计其数的触手、黏液、泡沫，挟裹着令万物悸栗不已的尖啸，一发自花蕊内喷薄而出。

“爱我吧，狗狗！”

世界2　重逢　尾声

尾声

他醒来了。

他躺在大教堂中堂的地上，眼中是拱券交错的哥特式穹顶，好似繁茂荫蔽的树冠，又好似神奇造化的巨兽骨骸。晨光将流水一样的金黄色灌溉进大教堂来，不知来向、神秘莫测的温馨的光，渐渐润泽了一切。大教堂浸泡在暖融融的晨曦里，让他的心都柔软了。

“小丫头？”余涣箐小声叫着坐起身。稍微动一动胳膊，一堆生满绒毛的丑陋触手从衣袖里垂落。

茵苔萝佩赐予了他又一次生命、又一次机会。

……但她真的原谅我了吗？……

直到完全坐直身子，他才发觉瑟琳娜就在身边。她依然披着他的外衣，里面什么都没穿，看样子已经冷静下来了。

“早安。”她两眼空空地对他说。

“早安。”余涣箐漠然地回话。

他试着站起来，没问题，他可以站，可以走，非常自如；只是感觉不到腿脚的存在，下面传来的不是脚步声，而是黏液滑过地板的声音。他没勇气低头去看。

“你醒了？”

一如往日，小丫头的话音从楼廊上飘落，澄澈的声音微微震动着被朝霞染红的空气。

“嗯。”

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还如此坦然呢？以后我会怎样？我不知道。我是小丫头的猎犬。我只知道这个。

“从现在开始，”小丫头下旨，“你要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不许乱跑，也不许抱怨、顶嘴、唱反调、提意见、问问题，更不许接近别的女人，看都不许看一眼；你要永远爱我、陪我、**我、顺着我、服从我、照顾我、保护我，我叫你来你就来，叫你滚你就滚。”

“哦。”余涣箐苦笑一下：“那瑟琳娜呢？你不会杀她吧？”

“不会啊，”小丫头回答，“反正她已经是个废人了，成不了祸害，就留在我身边做个女仆好了。爱犬和女仆缺一不可，这才是身为拉芙克莱芙家大小姐的我该有的样子哦……”

瑟琳娜对他们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是不是已经疯了呢？本来挺可爱的女孩，一旦卷入这种事里，**之间便成了行尸走肉。

“狗狗。”小丫头没完没了了。

“嗯。”

“陪我出去玩。”

“哦。你想去哪儿？”

“全世界。还有全宇宙。”

余涣箐一头栽倒：“你这胃口也太大了吧！！？”

“切，臭狗真没志气。拉芙克莱芙小姐和她的爱犬还有女仆一起遨游寰宇，多浪漫的故事啊！”

“不行。我很懒，而且很穷。”余涣箐发自本能地顶嘴。

“刚说过不许顶嘴的，贱狗好大胆！”

“……”

“懒马上改，穷有我呢。贱狗真是的，看我以后怎么**你！哼……”

余涣箐骇得肝儿都颤了。他试着抬起“胳膊”，瞧瞧自己袖子里耷拉出来的一簇簇黏答答的触手：“可是……我这个样子怎么好出去见人……”。这幅德行跑去环球旅行，就是疯子也得活活吓杀了。

“你现在可以自由变形的，用心的话几分钟就能练熟。”

“哦。那好吧。”真这么简单？不过无所谓了，我就是为小丫头才活着的，只要是她的命令，哪怕去死我也情愿，吓杀个把凡人有什么要紧？子曾经曰过：“‘人’最可贵的品德是宽恕，最可贵的精神是流浪。”小丫头宽恕了我的罪孽，现在轮到我了；我要永远陪在她身边，与她一起流浪，哪怕天涯海角，哪怕宇宙尽头。

……而且于我来说，四处游历倒也不失为躲开蓓蕾妮丝的绝佳办法……

“还有问题吗？”小丫头问。

“没了。”还敢有吗？……

“那就出发吧！”楼廊上传出一阵垒书的动静。余涣箐一愣：“哈？现在就走？”

“怎么？”

“没怎么！……要我上去帮你收拾么？”

“不许上来！”小丫头撅着嘴说话：“狗狗先和马许姐姐一起出去，在门外等我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哦。”

余涣箐用触手卷住瑟琳娜，拽她朝大教堂东门外徐徐蠕动过去，穿越门厅，站上月台。大教堂已经回到了西郊，静静地沉睡在密林腹地，好像昨夜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五彩斑斓的树叶索索作响，清爽的风飕飗飗地扰动他的鬓发。清晨的景色真美啊。

我是伊斯欧德·廷达罗斯，茵苔萝佩·拉芙克莱芙的忠狗。在我寻求救赎之路的起点，数百年前，在拉芙克莱芙山庄之巅，在谢姬娜大教堂里，我向宏宇宙的女儿——茵苔萝佩·拉芙克莱芙庄严承诺，发誓要永远陪在她身边，永远追随她、服从她、保护她、照顾她，永远和她在一起，永远做她的仆从、奴隶、狗、**物和玩具。我也是余涣箐，一个普通的天涯游子、异国旅人。出生，成长，叛逆，欢乐，悲伤……过往的岁月依然历历在目，使我无法忘怀。不管还是不是人类，我都保留着人类的意识与记忆，现在没变，以后或许也不会变。

这一切都不重要。无论我是谁都没关系。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再也不会背叛、抛弃和放弃了。我要兑现我的承诺，对小丫头，对茵苔萝佩·拉芙克莱芙，对这位向我索求“爱”的少女。

“狗狗。”小丫头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有点沙哑，还透着股慵懒。

余涣箐转过身，长久地痴望着茵苔萝佩·拉芙克莱芙，这位让他魂牵梦萦了几个世纪甚或更久的少女。她绰约婷立于大教堂东门外，身穿一袭好似宇宙与死亡渲染而成的黑色洛丽塔洋装，恰如一束扎根在世界之巅的绿绒蒿，冷艳高贵，冰雪傲然，凛冽不可方物；一顶大得出奇的宽檐阳帽戴在她头上，圆顶缀满细碎如星的小花，一圈纱帏自直檐垂下，将她的面庞完全遮挡；她是那么矮小纤弱，甚至还不到他的胸口，瘦若无物的娇躯被重重叠叠、蓬松轻盈的**、缎带与荷叶边深深掩藏着、呵护着，美得令他心痛。

“可以走了吗，主人？”余涣箐深深鞠躬。

“嗯嗯。”

“永远离开？放弃这里的一切，包括你的家？”说实话，余涣箐真的心有难舍。

“那又如何？”小丫头抬起头，蓝莹莹的目光挟带着来自宇宙的火焰，穿透面纱的阻隔，直射向光华无限的朗朗晨空：“有一位圣人说过：‘哥特式建筑只有在变成废墟、被大自然占领时，才会有美感。’该颓废的就去颓废吧，该腐朽的就去腐朽吧。除了狗狗，我再无牵挂。灰飞烟灭才是宇宙间至高的美嘛！”

随着三人的远去，谢姬娜大教堂——这座屹立百年的旷世杰作、超乎人类一切美与梦想的伟大建筑，终于崩溃坍塌了。塔楼摧折，立柱倒伏，穹顶离析，巨石纷纷雨落，恍如天开地辟之初的漫宇陨坠；骚然迸溅之声久久不息，仿佛万顷波涛汹涌咆哮；飏尘浮土的迷雾形如一头绝望嘶吼的巨兽，在密林上空喷吐出最后一声长长的叹息。生于传说，归于神话，这可能是大教堂最完美的归宿吧。

“除了狗狗，我再无牵挂。”

我也一样。

余涣箐在心底默默地想。

－TheEnd－

注：

Nyarlathotep：克苏鲁神话中的四大外神之一，别号“无貌之神”、“伏行之混沌”等。

【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