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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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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石温出于本能,觉得玄太初居心叵测,但又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好应了一声:“只能这样了。”

……

窦石温离开军帐后,一路盘算,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玄太初。回到本部后,还在琢磨。营内一书记官见窦石温神不守舍,忍不住问道:“窦指挥有难决之事?”

窦石温随口反问道:“你听说过玄太初吗?”

书记官面露迷茫之色,寻思半晌,方回道:“属下从未听说过。只是玄姓颇为罕见,北宋之处,因宋太祖之父名为玄朗,皆改姓为元……”

书记官掉书包,窦石温颇不耐烦,道:“没听说就没听说,哪有那么多废话的?”

哪想到书记官说顺了嘴,似乎没有听到窦石温的话,继续说道:“而且太初也不像是名字,倒好像是字号。”

窦石温心里一动,问道:“你说太初是字号?那你知不知道有谁字太初?”

书记官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窦石温失望地呼出一口气,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谁知道字太初的人。”

书记官答应而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窦石温处理完军务,正准备休息,却见到书记官急匆匆地冲进居所,大声叫道:“我打听到了,确实有人字太初。”

窦石温淡漠地问了一句:“谁?”

“当初容美土司宣慰使田楚产的儿子田玄字太初……”

书记官的话,无异于平地里响起一声惊雷,惊得窦石温一跃三尺,抓住书记官的领口,面目狰狞地吼问道:“你说田玄字太初?”

书记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变故,差点吓得屎尿失禁,战战兢兢地答道:“回窦指挥,田玄确实字太初。”

玄太初,玄太初,来人身份清晰无比,不是田玄是谁?田玄要去见田楚云?

窦石温一把将书记官扔在了地上,嘶吼道:“备马!”

待窦石温赶到霹雳军中军帐,凌肃业已安歇。窦石温不待通报,手捏令牌,直直地闯入了中军帐,将凌肃从床上提溜起来,大吼道:“完了,完了,田玄字太初,玄太初不是别人,正是田玄!”

“什么玄太初、田玄的……”凌肃从被窝里被提了起来,正要出手,见是窦石温,方才惊疑不定地问道。

刚重复了一遍,凌肃浑身一激灵,问道:“什么?你说玄太初是田玄?”

窦石温将凌肃扔在床上,大吼道:“不是田玄又是谁!快……快追回田玄,他要去见田大帅……”

(啰嗦一句:接冰瓜通知,下周一本书上架)

第四百一十五章磊落

凌肃目瞪口呆,他万万想不到,田玄居然出现在安庆附近,还担任了安庐巡抚衙门行走,为史可法效力。

田玄要去寻找田楚云,其用心不问可知,定是劝田楚云投靠朝廷无疑。即便田玄不能说服田楚云率领两军反水,对整个东南行营士气的影响难以估量。更何况,田楚云乃田玄族叔,刘梦雄、田楚信皆是田氏的家将,两军会不会反水,还在两可之间!

凌肃惊出了一身冷汗,抬起右手,抹着额头的汗水,道:“万幸!万幸!田玄不知田大帅在何处,误闯到霹雳军中,也幸亏你见机快,摸清了田玄的底细!说不得了,既然让你我发现此事,一定要阻止田玄兴风作浪!”

凌肃阴鸷着双眼,厉声下令道:“窦副指挥,你立即率领骑兵哨,连夜追赶田玄,若是堵住了田玄……”

凌肃的右手狠狠地砸在了案台上,一字一句地吐道:“格……杀……勿……论!”

窦石温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毫不犹豫地应道:“诺!”

“若是田玄进了行营中军帐……”凌肃迟疑了片刻,将嘴凑近窦石温的耳边,低声说道:“你留下姚四亮在行营外围,借口紧急军情汇报,独自进入中军,若田楚云无反意,自然一切都好,要是田楚云有所异动,一定要尽快发出信号,让姚四亮将消息传出来!”

凌肃的话,窦石温自然明白:如果田楚云真想造反,他进入行营中军帐后,恐怕是九死一生。窦石温没有一丝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隆隆的马蹄声传来,窦石温率领几百骑兵,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往北方射去。

窦石温快若闪电,田玄的速度丝毫不慢于他,在窦石温堪堪冲出营门之时,田玄业已抵达东南行营中军。由于有霹雳军护送兵丁,田玄轻松地见到了田楚云。

田玄根本不避左右,初一进帐,便跪倒在地,放声大哭道:“云叔,玄儿来看您老人家了!”

田楚云瞪大双眼,足足瞪了一分钟,方才抢步上前,将田玄从地上扶起来,老泪纵横,连声问道:“你真是玄儿?你真的还活着?这些年你都跑哪里去了?”

田玄泣不成声,只是叫道:“云叔……云叔……”

田楚云拍着田玄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还活着,去年你是不是偷偷去过两河口的田氏宗祠?还上了祭品?”

“云叔……我……”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随便坐吧,咱爷俩好好叙叙……”

说完,田楚云放开田玄的双肩,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厉声大喝道:“擂鼓聚将!”

帐外一兵丁大声应和道:“诺!”

话音刚落,隆隆的令鼓声如同惊雷一般,骤然响起,将静谧的夜晚搅得支离破碎。

田玄大惊:“云叔……这却是为何?”

田楚云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要问我为什么,你的来意,不用你明说,我也知道。我田楚云自问问心无愧,凡事无不可对人言!”

“云叔,侄儿历经千辛万苦,方来投奔您老人家,为何您老人家对侄儿见疑至斯?”

田玄犹如受了百般委屈,大声叫屈道。

田楚云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一些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我?护送你过来的,是霹雳军兵丁,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应该先去了霹雳军吧?你又化名玄太初,搞得遮遮掩掩的,又有意地把名字取得这么近,就是想骗过凌肃和窦石温,让他们对我起疑心,我说得没错吧?”

田楚云一语道破田玄的用心,田玄却似乎根本不在乎,只是叫了一声;“云叔……”

田楚云接着说道:“到了中军之后,你根本不避左右,就是为了扰乱军心,让上下将士皆怀疑我,对吧?端得好算计,以一降将,御两万狐疑之众,土崩瓦解,只在旦夕之间!说吧,这是不是史可法所谋?”

田玄站起身来,冷声道:“云叔既然已经看破,侄儿也不隐瞒。侄儿确实想不出此等丝丝合扣之计,史大人为人方正,也不屑于此等雕虫小技,此乃堵胤锡所谋。前段时间戏耍长江水师,也是堵胤锡的谋划。”

“云叔,我们田氏家族,与林纯鸿有不共戴天之仇。容美宣慰司自元至正年间开始,传承至今,约有三百多年,林纯鸿为了谋夺容美之地之民,悍然污蔑我等谋反,派兵攻灭我容美。侄儿之父,更是被林纯鸿所逼死,杀父、夺地、夺民,此等深仇大恨,非报不可!”

“侄儿在六年前,只身逃脱,人不人鬼不鬼,一直躲藏至今,侄儿心中的恨,却是越来越深,这一辈子,只想手刃林纯鸿,报杀父、夺地、夺民之仇!”

田玄的话,显然戳中了田楚云的痛处,田楚云浑身力气似乎被抽空,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这……”

田玄紧接着说道:“云叔,当初的确是先父对不住您老人家,让您老人家受了委屈。您老人家屈服于林纯鸿淫威,在他的麾下效力,侄儿不怪您。刘梦雄、田楚信力尽被擒,被迫投降,侄儿也不怪他们……”

“云叔,您现在掌握着东南行营,刘梦雄和田楚信又掌控着神机军、雄威军,何必再林纯鸿的号令?只需要您老人家率领两军人马,为朝廷效力,不仅博得忠义之名,日后林纯鸿覆灭之后,咱们上奏朝廷,恢复容美宣慰司,我田氏一族依然能逍遥快活,何乐而不为呢?”

田玄苦口婆心,劝田楚云投效朝廷,田楚云终于清醒过来,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玄儿啊,玄儿……你费尽了心机,哪里是来招降我啊,明显是想置我于死地啊!这些年,你不仅恨林都督,也将我、刘梦雄和田楚信恨到了骨子里吧?”

笑着、笑着,田楚云的虎目流出了眼泪,紧接着,田楚云转头厉吼道:“都进来吧,躲在外面干什么!”

众将早已来到中军帐之外,见田楚云与田玄商谈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均不敢入内。此时被田楚云的嘶吼声吓了一跳,一个个低着头走了进来,眼神根本不敢与田楚云相对。

尤其是田楚信和刘梦雄,恨不得自己从不认识田玄,将头几乎埋到了胸膛里面。

第四百一十六章冲动

田楚云见众将到齐,也不理会田玄,厉声下令道:“谢克东!你立即前往霹雳军,若路遇凌指挥人马,一定告知:我田楚云行事磊落,事事无不可对人言,绝不会背主行事!”

下完令,田楚云的眼睛里精光四射,扫视众将一圈,道:“田玄今日乱我军心,理应斩首!只是我田楚云心念故主,今日求求诸位,还请诸位允许我将田玄逐出军营,放他一条生路……”

“若诸位今日给我这个面子,田某承诸位的人情。至于放走田玄的过错,由田某一力承担,今后要杀要剐,田某绝不皱一下眉头……”

田玄万万没有想到,田楚云身为田氏后人,居然不思恢复祖宗之地,还不听他的劝告,准备一条道跟着林纯鸿走到底。他万念俱灰,情知今日难逃一死,心中除了恨还是恨,恨自己这辈子无法为父亲报仇雪恨。不过,更让他想不到的是,田楚云宁愿放弃一切,甚至连林纯鸿的怒火也不惧,还准备放他一条生路。

田玄心里五味杂陈,死也想不明白田楚云为何对林纯鸿忠诚至斯,更想不明白田楚云为何逞妇人之仁,放他一条生路。

他冷哼了几声,绷着脸不发一言。

众将也沉默着,不敢看田楚云一眼。

田楚云的内心,绝不是像他表面上那么平静。祖宗之地,他早就不在乎了,田氏一族,甚至还受到了林纯鸿的优待,多有发家致富、从政为官者,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现在,他只想放故主之子一条生路,否则,他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

见众将沉默,无奈之下,田楚云点名道:“刘总管,你意下如何?”

刘卫东素来有铁面孔目之称,唯知军法,不知人情为何物,当即冷冷地说道:“军法就是军法,何谈人情!”

田楚云心如死灰,低着头叹了口气,道:“现在我还是行营大帅……”

说到这里,田楚云突然抬高语调,厉声喝道:“众将听令!”

众将被田楚云吓了一跳,本能地挺胸抬头,瞪视着田楚云。田楚云令道:“我下令,从现在开始,行营大帅由刘卫东接任,有不听令者,格……杀……勿……论!”

田楚云面目狰狞,吐出这几个字后,手暗暗地摸向腰间的朴刀。

刘梦雄和田楚信追随田楚云的时日最久,哪能不知道田楚云想干什么?田楚云无非想自辞大帅之职后,拼着一条老命护送田玄出军营,以求内心之安稳。

两人大惊,互相对望一眼,双双跪倒在地,大声道:“我刘梦雄(田楚信)也心念故主,今日求求诸位,还请诸位允许大帅将田玄逐出军营,放他一条生路……”

众将再也无法保持沉默,纷纷跪倒,求道:“大帅,万万不可,还请三思……”

“大帅,万万不可冲动啊……”

……

帐内满是求情之声,刘卫东眼见今日之事无法收拾,正准备放田玄离开,以解今日之威。这时,忽然从帐外传来一阵大喝声:“求此等猪狗不如之人,又有何用!你们这帮软骨头,田楚云要造反,直接拿下就是,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窦石温。原来谢克东刚出营寨不久,就遇到了窦石温。窦石温压根就不信谢克东的话,执意带领骑兵哨来到中军。他稍稍听了几句话,还以为众将在求田楚云不要造反,一时大怒,愤然出声道。

紧接着,一排排端着钢弩的将士从帐外冲了进来,将弩箭指向了田楚云和田玄。

“拿下!”

窦石温一声令下,两个兵丁立即纵跃上前,将田玄扑倒在地,旋即五花大绑。

另外两个兵丁冲上前,将田楚云双手反剪在后。田楚云脸色灰败,没有一丝反抗,只是狠狠地瞪了田玄一眼,道:“如你所愿了!”

窦石温乃林纯鸿嫡系中的嫡系,近卫哨哨长心知肚明,眼见窦石温拿下了田楚云,近卫哨的哨长一下子傻了眼,不知道是该保护田楚云的安全,还是听从窦石温的命令将田楚云拿下。且见窦石温走到田玄面前,用脚踢了踢他,喝骂道:“逆贼!居然敢骗老子,今日落入我手,又有什么话可说?”

田玄一言不发,只是冷笑。窦石温也不去理会他,将目光转向田楚云,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亏得都督如此信任你,你却背主求荣,没脸没皮……”

刘卫东大惊失色,立即喝道:“窦指挥,快放掉田大帅,以下犯上,论律当斩!”

窦石温丝毫不把刘卫东放在眼里,眯着眼睛笑道:“斩掉我的头,总好过两军将士投效朝廷……刘总管,难道你也准备追随田楚云的脚步,投效史可法?”

刘卫东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窦石温,几乎说不出话来。

众将见窦石温闹得不像话,纷纷指责道:“窦指挥,快放掉大帅,其中有误会,大帅从未准备投靠史可法,只是想放田玄一条生路而已,切莫中了田玄的离间之计!”

窦石温狠狠地瞪着众将,吼道:“你们把招子放亮点,不要被田楚云给卖了,还帮他数钱!”

刘卫东怒不可遏,竭力嘶吼道:“够了!都把钢弩放下,放掉大帅,谁不从命,斩!”

刘卫东做事严正,威望仅次于田楚云,骑兵哨的将士们稍稍犹豫了一下,均放下了钢弩,执住田楚云的两个兵丁也松开了双手。

田楚云犹如苍老了十岁一般,显得有点老态龙钟,几乎无法站稳,默默地向帐内众将行了个军礼,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帐外走去。

“大帅……大帅……”

“大帅还请留步……”

身后一片呼喝之声,田楚云却似恍若未闻,一步一步地往帐外而去……

窦石温傻了眼,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听见刘卫东在旁边愤怒地嚎叫:“混蛋!没脑子!你用你的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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