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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职高手#天知河-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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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锐闷声答,“三年不见,临场照旧打得如此默契,换谁谁受得了?烦死了。”
陈果看了叶修一眼,“他不是……破过繁花血景吗?”
叶修悠悠吐了口烟,“不是想破就能破的。”
也不是够强就可以的。
血海中繁花绽放,并非剑与火招数交缠的因果,倒不如说是那两个人锤炼了一生心,才入血入骨,至死不忘。
想破一次繁花血景,可要有多可怕的决绝和多强大的内心。
“小王啊,够强,够狠,可也还不够狠。”
魏琛嗤之以鼻,“你以为谁都像你没下限?”
叶修但笑不语,“哥有荣耀碑,你有啥?下限?”
孙哲平一剑逼退王杰希,随即反手攥住张佳乐衣领,一把拖到面前。面前他白衣浴血,一半是自己的血,一半是血影狂刀劈天而落,血雨滂沱,染得他满身淋漓落英。饶是这样,他脸上没半点血色,眼里的光影却像幽潭里开出了两朵青滟滟不死的莲,聚在红衣狂剑士身上,忽然出了声,声音哑哑的。
“你谁啊?”
孙哲平看了他半晌,“你猜。”
“……你也找我打架?后面候着去,这儿跟小王还没打完呢。”
孙哲平定定又瞧了他半晌,“瞅你那傻样儿。”
他右手一用力,竟把张佳乐提了起来,对方料不到这一出,还来不及挣扎,身子猛然一轻,被孙哲平抛了出去。一刹那他肚里骂了十七八句野话,半空一拧身刚想窜回来,重剑光影铺天盖地直落而下,挡都挡不住,躲又躲不开,袖中匕首刚勉强一架,脚下扑通一声水响,已被硬生生压进了千波湖。
“荣耀碑,到底是什么?碑上到底刻的什么?”
陈果一句问出来,兴欣所有人都沉默看牢了叶修。这人在他们面前吞云吐雾,青烟缭绕中不知何时已看不清他表情,只有向来沉稳嗓音自烟雾中徐徐传来,“想知道?”
“当然了。”
“等赢了就告诉你们。”
“你!”陈果几乎又要被他气疯,回头却见唐柔抱着手臂,格外安静,她忍不住叫了声,“柔柔?”
唐柔笑了一下,直视叶修,“可能,不是碑上有什么吧?”
魏琛也愣了下,“小唐?”这妹子大概是整个兴欣栈里对荣耀碑最无兴趣的人,打不服杀不怕,一心所向从来只有一个天下第一,没半点习武根基,却是天生的奇才,战矛使出来隐有当日斗神之态。固然谁都瞧不清她来历,却本能知道绝非常人。
叶修笑,“小唐啊小唐。”
“那位微草掌门,有传书信给我。”
陈果一愣,然后暴跳,“他又挖人!”
唐柔安抚地拍拍她,“信上只一句话,让我代他问他,”她指指叶修,“‘前辈那一张鬼血红符何在?’”
夜焚鬼血红符,可邀虚空鬼主。鬼神盛宴阵中,可抵三界六道。
摄魂,移魄,定鬼,封神。
不是游魂不是仙,不在人间不在天。
——叶修,你身边寸步不离跟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陈果只觉得脖子僵硬,一转就咔咔作响,她缓慢扭头去看叶修,烟雾中依旧看不清他表情。
他闭户封门,白日燃灯,赶路时夜行昼宿,极擅长避人。
所有人都知道夜来叶修房中从不举烛,而紧闭的房门后究竟有什么在嚅嚅私语——是什么呢?
未知落落平生意,共谁永结无情契。
魏琛表情渐渐凝重,看了叶修半晌,忽然干咳,“老叶啊。”
我问个事,你莫见怪。
——“你的魂魄,是全的吗?”
千波湖底,七十仞碧水之下,古岩纠结连环,环环相扣着锁住了江湖中最大的传奇。
天下之盟,荣耀碑。
可是在这种情势下看到这东西,张佳乐只想杀人。孙哲平铁了心似的,以重剑压着他向湖底直坠而去,片刻已过了四十仞,寒意袭人,两个人都不得不运功相抗。张佳乐本就受了伤,心里又躁得慌——不知怎的,他盯着眼前人,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腾开手来一剑插进他怀里。
——“你谁啊你?!”
落水之前他听见那人在他耳边短促淡定地吼了声,“孙哲平。”
——百花谷,孙哲平,繁花血景。
——大孙?
心口火灼地痛,像浇了满满的蜡油,痛过就凝着涩着。重剑漆黑刃锋近在毫厘,几乎能磨过他的眉毛。他猛地挣开一只手,抬手扬起猎寻,一箭射向对方。
血色四溢,绮纱般环绕周身,笼住他和他,他的剑和他的弩。剑锋上忽有猩红萤光四散,点点滴滴如飞如舞。
千波湖水色深黯如夜,没掩住他浓烈赫赤衣衫。
百花谷的萤火,红花楹树一路妖艳如霞,倾身下来的高大男人是遮住明月的那一道血色阴影,而他心甘情愿不见月光。
他是他的光,覆盖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他余生浴火前行的力量。
年少时他对他伸出了手,从此他眼中只有他一抹暗色的红。
不是孙哲平为了张佳乐而穿红,而是张佳乐为了孙哲平而爱上那一片铺天盖地繁花血景。
腰间带扣松落,百蝶穿花的荷包上,一抹洗不去绛色血痕,血红明珠轻盈四散,入水而洇,与剑锋上不断飘落的萤光汇成一处,繁花朵朵,血染身畔,千丝万缕地缠绕着他们沉堕于湖底的身体。
珠中有隐字,欲辨不成书。
——开视化为血。*
隐隐细字,融入水中,倏忽不见。
有情不可赦,有怨不可舍。
有心不能刻,有焰不能灼。
——哀哉哀哉,如之奈何?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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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魂魄,真是天底下最奇妙的东西。”
雪白纤长手指,连指甲都作一抹柔白,发愈黑而唇愈红,他整个人是素冰上浓墨重彩的绘。看着他孙哲平都禁不住会想起那个传说:虚空满门,根本就没有一个活人。
当然吴羽策冷笑着否定了他。
“我是死人,还敢替你持火铸剑?”
李轩嗤嗤直笑,湛青巨焰鬼影幢幢,将他们的身影在岩壁上吹得很高很奇异,像一些扭曲又邪恶的梦境。
用歌吟一样清亮甜蜜的音调,红衣青年轻声告诉他,“张佳乐一魂一魄,已替你封入葬花之中。”
你还他也好,不还他也好,都是你的事。只是你还了他,他未必肯谅你;你不还他,他也未必能比现在过得更糟。夺他一魂一魄,只是应了王杰希的愿,魂魄既失,王杰希又是当世第一神医传人,自然有本事以针术遏住张佳乐心神。
“只不过,”吴羽策伸出一根手指,向孙哲平心口虚虚一点。
“只不过他忘与不忘,仍是这儿说了算。”
孙哲平盯着他漆黑瞳孔,“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
李轩轻笑,“傻子。”
吴羽策没理他,“魂能附气,魄能附形。鬼阵再天罗地网,想锁尽魂魄,也没那么容易。”
“你放水了?”
“你废话太多了,孙前辈。叶神在外面等你。”
孙哲平看了他一会儿,又看向李轩,忽然笑了,“你们两个……”
李轩也笑,笑了会儿,慢慢绷紧了脸,“前辈。”
“你俩谁摄了老叶的魂?”
吴羽策微微一怔,随即转头看向李轩,
李轩又开始笑,吴羽策耐心地看着他,他只好停下来,“没人摄他的魂,谁敢啊。只不过……”
“只不过?”
“他身畔有一缕阴魄,附形不散。”
“鬼?”
“不是鬼。”李轩一脸殚精竭虑的悲天悯人,“是魄,跟了他很久了。他自己也知道,所以……”
孙哲平打断他,“有多久?”
“怕好有十年吧。”李轩非常痛快,“他怕那一缕魄息魂散,所以来托我虚空鬼域,取走他自己一魂一魄,好令那缕旧魄附形其上。一叶之秋亲自来求,谁敢不从——那可是斗神。当年我还在前代鬼主座下修行,有幸躬逢其会。”
“他魂魄不全,如今自己并不记得有过这回事。”
李轩耸耸肩。
吴羽策突然发声,“他记得。”
至少并非全然遗忘。
——有心不能刻,有焰不能灼。
“虚空葬曲,呼鬼唤魂。当日我吹给他听,他心有所感。”他看了看李轩,“那时我才明白,就算斗神,亦有无可奈何之事。”
“所以你俩继位后散送鬼血红符,也给了他一张,好掩住当年事。”
李轩又耸耸肩,“没什么好掩的,大逢山的规矩:锁人魂魄,若魂主亲自来讨,便原样奉还。”
“可他根本就不记得同你们交易过。”
“那是他的事儿。”李轩微笑,“无瞒无掩,无形无迹,无舍无离,无来无去,万千繁华,终了只是归于虚空。当年斗神登门相托时,该知道的,他已经知道,其实不劳前辈操心。”
谁还没有些求不得又放不下的人与事呢?
有酒饮鸩求止渴,有丝作茧缚魂魄。
有刺绵里伏针蛰,有灰以身戏于火。
孙哲平忽而无言,李轩注意地看着他,笑出了声,“前辈想必是,知道了什么大事儿吧。”
他们紧紧纠缠在一起,向冰封雪冷的湖水深处沉下去。
千波湖美则美矣,没半点人味,白日无光,中夜无影,没有鱼,没有水草,湖底深处是千年古岩犬牙交错,色若人骨,覆盖着厚厚凝霜,放眼望去茫茫一片,犹似陆上雪原。这一片美丽而恐怖的苍白坚硬深处,牢牢嵌着那块一人高的碑。
张佳乐拼尽全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脑子里轰的一声。
孙哲平紧抓着他,两个人都满身霜痕,骨肉僵木,身上伤处在酷寒里业已麻木,绝不是好现象。
他竭力做出个口型:乐乐。
跻身这世间最为诡谲危险的极寒之中,他清晰看见怀中人结满霜花的苍白眼角微微沁出一滴泪。
大孙。
我还记得啊,我还没把你忘了。
我在和你相遇的时候,就把我的魂弄丢了。
李轩徐徐说,“大逢山不入江湖,虚空鬼域纵有鬼阵剑斩闻名天下,却并非以此成名。”
虚空一门,从非豪门却鼎立于江湖,靠的无非是无所不为与无所不知。
孙哲平苦笑,“包括千波湖、荣耀碑的秘密?”
李轩与吴羽策微微对视,都笑了。
“前辈难道这会儿就忘了,叶神那一魂一魄究竟在谁手里?”
千波湖底,有冰魄千寻,弹指成冰,千年不朽。故此湖里寸草不长生灵俱灭,只剩玄云暗潮,四野波光,唯一能生在湖里的活物,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异品,石骨珊瑚。
如霜如岩,生长极快,触物即捕入怀,死死缠绕,化为一体。
“如生成一样,人力不可撼。”
虚空鬼主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握住身边的吴羽策,“只可惜再看不到那奇景,当年却邪一出,破军千万,如今千波湖底只余百丈珊瑚骨岩在水中成冰,活的那些,怕都被叶神杀绝了。”
“他……”
“斗神造墓,自然也造得比别人更不同寻常些。”
龙首咬住重剑,矛尖磕上剑锋,一击而下时叶修用了全力。却邪与葬花相交,震断剑身,他一剑而下,斩向那似碑非碑的方石,心中满满的只有一个恨字。
——若不是这碑,若不是这天下第一的信物,整个江湖何以前仆后继,多少人焚心裂骨。
毁了它吧!
李轩微笑,“前辈你,大概是看见了什么吧。”
爱念疯狂,梦境疯狂,留恋疯狂,宿命疯狂。
千波湖底最死寂孤绝冰冷的一隅,埋藏着天下第一的斗神心底最幽暗芬芳温暖的秘密。
剑锋斩碎珊瑚,石屑四散,石碑的裂缝中,他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苍白,宁静,秀美,像方生即死的花。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离开的人,再不能回来的人,生死有命而相守之缘,却从不肯在天。
以冰霜镇他躯壳,以己身守他魂魄,以天下第一的荣耀,做他墓前最独一无二的旌幡。
青尘为弦,流水鼓瑟。
花开移时,秋风磋磨。
人非草木,去而必舍。
春过冬还,无收无得。
——哀哉哀哉,如之奈何?
“倒不晓得那是谁,但叶神肯为其做到这般,想必是极重要的人吧。”李轩轻飘飘地,“夺天下第一,可入主千波湖,此后便立荣耀碑于湖底,世代天下之盟,谁夺魁首,都乖乖替他守着那碑……噗。”
“老叶,”孙哲平喃喃地,“这玩笑你可开大了。”
那些江湖中最强大的家伙们,一年又一年地就这样在你视作无双的那个人面前,奉上争逐与荣耀。
什么举世秘辛,什么倾国至宝,只对你一人而言确是如此。
而,多少人一无所知,却年年岁岁替你守了这一曲叙情诗。
“不过也真的是……”
只有他才干得出的事。
那些隐秘的沉重的纠结的寂寞的疼痛的哀烈的不可告人的天荒地老的历久弥新的,只不过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深切的情感。
这世间有多少绝望,就有多少真实。
你们所留恋执迷的,是他已视若无物的。春华秋实年年有得,今年错过明年再来,而滔滔光阴中的相遇相离,却去而不返,永难再得。
没了那个人,天下第一又如何?
没了你,我连魂魄都不要了,还要天下第一做什么。
他竭尽全力伸出手,任重剑巨锋擦过脸颊,不管不顾地抱住眼前人。
“大孙。”
我想通了。
“不全。”
叶修干脆地回答,烟雾散去,露出他苍白的脸,表情平静得可怕。
“哥这壳子里,还得替人留点儿地方呢。”
他看了一眼苏沐橙,女孩已背过身去,肩头微微抽搐。
魏琛一时没说出话,也不知是听呆了还是吓傻了。
“怎么,我魂魄不全,你们就不打了吗?”
唐柔笑了,“打啊。”她盯着叶修,“先打天下之盟。”
回头,再来打你。
叶修拍拍她的肩,“打赢了,就让你看看谁才是天下第一。”
陈果的舌头终于不那么僵,呓呓嗑嗑地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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