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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月报-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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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慢慢走着,没有目的。没有地方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去,反正只是耗时间。待抬起头,发现自己站在店门外,盯着厚重的玻璃门愣了几秒,哑然失笑。还是有地方去的。我背对着门,在台阶坐下。我在这儿干了五年了,还没这么坐过。白天,不能这么坐着。像要报复什么,我较着劲,一直坐到半夜。
  返回的时候,心里松弛了许多。想想这一天,许多事做得不够理智,比如接待眼镜。王大乐影响了我,但我不该把情绪带到工作上,这等于自砸饭碗。我干过许多工作,当过保安,摆过地摊,做过家教,推销过饮料,房屋中介干得最久。收入说不上多么可观,毕竟在石城站住脚了。丢了这份工作,拿什么养活自己?养活王大乐?一个大胆的假设突然冒出来,如果丢了饭碗,王大乐会怎样?会离开我吗? 
  4 
  王大乐出来后,重操旧业,但修车摊冷冷清清,多半时间,他都在缩着脖子打盹,而他对面的修车师傅常常忙得顾不上擦汗。不久,他在煤栈找了差事,早出晚归。脸上总是蒙着煤黑,没几个人认出他。他不用刻意躲人,没谁拿他当回事,他基本是哑巴。但……王大乐回到家就是话痨,他向我解释他犯的罪。从未讲那个过程,反反复复那几句话,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不是坏人,或者,不是那么回事,长大你就懂了。日复一日,我的耳朵何止生了茧子。两年后,王大乐再度入狱,我竟大大松了口气。 
  我没再回孤儿院,竟然幸运地成了资助对象,顺利考上一所中职技校。毕业后,我回过营盘镇一次,王大乐再度出来的时候。耻辱的记忆,耻辱的旅程,当晚就离开了。 
  事实上,我早就把王大乐从记忆中删除了。我没有过去,从来就没有过,尽管顽固的种子深埋在脑海。我认为我的过去是空白,只有这样,我才有胆量想象将来。在求职表父母一栏,我一直填写死亡。 
  我没再看过王大乐,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如果我是狼崽子,也是因为王大乐。天各一方,对他对我,都最好。突然有一天,营盘镇派出所找到我。彼时,我和杜月已相处一年有余。我过着正常的日子。从一无所有到拥有简单正常的日子,真不是知足可以涵盖。 
  王大乐捡垃圾度日,饥一顿饱一顿。他老实、卑微,见到蚂蚁都点头哈腰。后来镇上几家洗头房的玻璃连续被砸,均发生在半夜。最终查到王大乐头上。民警说我赔偿玻璃,就不再追究王大乐。我以为已经和王大乐没有任何关系,民警追来,才明白是自己一厢情愿。我出了钱,民警又劝我把王大乐带出来。他们讲了一堆道理,分析了利害关系。那一阵,或许是和杜月在一起的缘故,我的许多方面悄然改变,心不再那么冷硬。王大乐是我父亲,他的麻烦终究是我的麻烦。更深层次,我想让整个营盘镇忘掉王大乐,忘掉王大乐的儿子王小乐,把深埋心底的顽固种子彻底根除。 
  杜月之前,我也交过女友,相处时间都不长。我特别害怕也特别反感女友问到我的家庭。我说自己是孤儿,她们要么追根究底,要么一副吃惊的表情。杜月例外,直到我俩上床,她也没问这些问题。当然,如果她问,我仍那样回答。回营盘镇前一天晚上,我把她带到我租住的地方,和她商量,可否把王大乐接来。那是你的事,问我干吗?杜月似乎意犹未尽,手在我大腿根部摩挲着。激动加上感动,我又干了一回。我说明天就回,杜月问,你母亲呢?她怎么办?末了,杜月漫不经心地说,哦,就一个父亲啊。如果当时杜月不同意,我或许重新考虑。 
  其实,从王大乐寸步不离地跟我身后那一刻,我的麻烦就开始了。从营盘镇坐中巴到皮城,从皮城到石城,只有夜间十点一趟火车。离发车尚有两个小时,我想在周围转转,让他在候车室老实等着。他突然紧张起来,问我干什么。我说随便转转。老实说,我虽然不耐烦,口气还是温和的。还没离开车站广场,他就跟上来,或许是步调不稳,几乎撞着我。我挺恼火,让你老实等着,跟着我干什么?王大乐怯怯地看着我,说一个人不敢。我的心突然被什么拧了一把。王大乐挎个破包,包里是他死活要留的修车工具。不知他从什么地方重新收拣的。我想到了石城,让他摆个摊也好。城市最大的好处是没人知道你的过去。我边走边瞅,没想干什么。王大乐突然扯住我,我问他干吗,他说别走了。前面有几家足疗店,想起他砸玻璃的事,故意问为什么。他说你别学坏。那是他第一次说。足疗店、按摩房遍布大街小巷,人们早已熟视无睹。我不屑地哼哼。触到王大乐乞求的眼神,终是扭转方向。 
  上了火车,王大乐就哑了。人多的地方,他似乎就发怵。对面是一对青年男女,一望便知正在热恋。起先,两人只是低语,后来女的剥橘子喂男的,他吮着橘瓣,同时会吸她的手指。嘬得很紧,她似乎费很大劲儿才能拔出来。类似的镜头并不鲜见,街头、公园、电梯、公交车上,到处都是。我随意翻着报纸,王大乐缩在角落,紧紧捂着破包。他看青年男女的眼神有些古怪。我怕车厢里的人瞧见他的怪样,故意把报纸竖起来。还好,王大乐闭了眼。过了一会儿,我感觉有些异样,侧回头,发现王大乐筛糠似的抖。眼睛仍然闭着,脸上的肌肉夸张地往眼部挤压,看上去有些变形。我碰碰他,他吃力地睁开。问他是不是想去厕所,他摇头,但随后站起。王大乐在厕所待了很久,回来,不再抖了。那对青年一个嗑瓜子,一个打电话。后来,女的半躺在男的怀里,男的剥瓜子喂女的。女的没吮吸男的手指,换了花样。她让男的吮她舌尖上的瓜子。不止一束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他们旁若无人。王大乐再次闭眼。突然间,他站起来,骂出不要脸的同时,桌上的塑料袋已经砸过去。好在没把修车工具扔过去。我虽然护着,王大乐还是挨了男青年一拳。列车员适时制止,女的也竭力劝阻,纷争终于平息。王大乐说什么也不在座位待了。那一夜,我基本没合眼。 
  回到租住处,我大大松了口气。我把在门口买的豆浆油条放下,嘱咐王大乐吃完睡觉。王大乐问我干什么去,我说上班。王大乐问我怎么不吃,我说晚了。我只请两天假。王大乐迅速把豆浆油条拎起来,让我带上。我大声道,我不会再买啊?我拿走你吃什么?王大乐说不饿,硬往我手里塞。我火了,甩开他,狠狠摔门出来。 
  那天,我心情挺好,一个犹豫许久的客户签了单,成交价一百五十万元;领两个租房客看了房;登记了四套房屋信息。中午,我去买饭,刘荣让我捎一份炒饼。我买了半只吊炉烤鸭,让师傅剁成块儿,一半放到刘荣的盒子里。我和刘荣没有男女之间那种瓜葛,她挺照顾我,个中缘由,我很清楚。我的求职表是刘荣上报的,她知道我是孤儿。有时候,明明是她的客户,她却让我签单。但是我并不领情,或者说,极其反感。我自认是孤儿,却不想被认为是孤儿。很矛盾是吧?就是不想和别人不同。我暗示过刘荣,她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没回报过刘荣的良苦用心,那份烤鸭也是忽然间的闪念。
  进店门我就呆了。王大乐坐在我们接待客人的藤椅里,半伸着脖子,和刘荣说话。刘荣一脸温和的笑。我僵着,不知前进还是后退。王大乐看见我,慌慌张张地站起,说给我送来中午饭。我瞟见圆桌上的汤盆。刘荣从我手里接过盒饭,什么也没说。我不能当着同事训斥王大乐。王大乐退着出去,挨个点头,像到孤儿院接我那样。我的眼睛燃烧着,脸燃烧着,整个人都在燃烧。与此同时,我脑里冒出问号,王大乐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我告诉他在房屋中介上班,但没说具体地点,也不打算告诉他。就凭这一点儿信息,他怎么会准确地找到?石城几百家房屋中介,只谈固大街就有十几家。何况,王大乐初到石城,能分清方向就不错了。 
  晚上,我狠狠训斥王大乐,警告他不准再到店里。王大乐怯生生的,说怕我饿着。我狠狠地说,你不来,我也没死。我问他怎么寻见的。王大乐没睡醒,可能根本没睡,眼睛全是血丝。对视几秒,他偏开,说能闻见我身上的味。我脱口道,什么味儿?王大乐嗫嚅着,是……是……反正你身上有味。我猜,可能我出门他就跟出来了。我骑自行车,上班高峰期,跑不了多快,王大乐始终在我身后。 
  5 
  槐中路有家重庆麻辣烫,我和杜月是常客。 
  杜月低头玩手机,很专注。这是她逃离爱人之家后,我们第一次见面。一个多星期了。我问她吃什么,她头也不抬,随便。往常,都是她点单。我点过单,喝掉一杯茶,她好容易合上手机。我说喝点儿水吧,忙成这样?杜月说一个姐妹出了点儿事,安慰安慰。我看着她的眼睛,她没有避开,说也没什么,被男人骗了。 
  我的心略有些沉,舌头适时卡住。麻辣烫翻滚,杜月夹几块香菇放进去。熟悉的动作,熟悉的程序。只是……说不好哪儿有些陌生。喝了会儿酒,杜月脸上泛起红光,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杜月平时不多喝,象征性的,但那天喝了三杯。她讲医院的秘密,讲昨夜做的梦,笑起来的时候,灿烂无比,肩也随着耸动。她从不捂嘴,笑声清脆放肆,常引得邻桌看她。老天,只有我知道,我是多么喜欢她!不扭捏,不矜持,简单,直接。她有过短暂的婚姻,男人大她六岁。她的坦白,她的坦然,给我不少压力。我没有像她那样主动谈自己,如果她问起,我也会说吧?但她从来不问,所以我更加喜欢她。 
  受杜月感染,我多喝了一瓶。阴霾飘走了,我有些兴奋,兴奋便得意忘形。伸脚轻轻钩钩她的腿,她散着热气的目光罩住我。担心她听不清,我往前探探头,咱们找个地方?迷蒙的雾气忽然散去,她说,算了吧,没准你父亲就在外面候着呢。我的心突地一缩,不只因为她的话。我忍不住朝窗外瞅去。餐馆前停着车,马路对面是夜市。车流、行人。出来的时候,我明确告诉王大乐,要和杜月一起吃晚饭。有警告的意味,也有妥协或者变相的保证:我和杜月只是吃饭,不干别的。可谁知道呢?王大乐的思维在另一个世界的轨道上。 
  怕了吧?杜月嘲弄。 
  对不起。 
  早晚要搞出心脏病。 
  我们逛夜市去? 
  我岔开话题。我没有预知的本事,但极其敏感。她会说别的,那或许是她真正想说的。我怕她说出来。我是不是很无赖?可是,我真怕她说。我舍不得她。 
  杜月没有逛夜市。送她回去的路上,她的嘴巴基本闭着。到医院门口,我想抱抱她。鬼使神差地,我往四周瞅了瞅。本来,她站住了。但……我拽回目光的同时,她已经快速离开。 
  我恨不得拧自己两把。虽然多喝了一瓶,还不至于喝醉,但是头晕目眩。就是这样,歪歪扭扭走一段后,仍然察觉有人跟踪。回头,那个身影倏地躲到街角或树丛后,起步,又跟上来。除了王大乐,谁会跟我这样的鸟人?不幸被杜月言中。拥抱她之前警惕地张望,也不只是心有余悸。可是,我已经声明,只是和杜月吃饭。他为什么……我站住,瞪视着被灯光肢解的黑暗,叫,出来!你给我出来!!一对老夫妻经过,忽然顿住,然后绕到一边,和我保持足够的距离。 
  必须甩掉王大乐这个尾巴。刚才还是废胎,此时突然憋足劲儿。仍有些晕,但我跑得飞快。跑过两条街道,穿过槐北公园,我蹲在梧桐树底下呕吐。我确信甩掉了他。但突然间,那个身影又跟上来。我有些怒,也有些毛。然后,我上了公交。坐了四站,下车,拦了出租。让王大乐一个人转吧,我恶狠狠地想。 
  王大乐在!在地上蹲着。王大乐喜欢蹲,似乎脚有着比臀部更强的承受力。我惊呆了,一动不动地瞪着他。王大乐站起,怯怯地看着我。王大乐咬定自己从未出去。可是,跟踪我的人是谁?我花了眼,还是出现了幻觉?如果是幻觉,就更惨了。 
  我睡不着。先前,我能吃能睡,如果碰巧杜月和我都休息,两个人相拥着能睡到中午。王大乐来到石城,那样的日子再也没有了。我左右翻滚,王大乐基本不动。他怕挤着我,怕影响我,缩着。我知道他没睡着。他怕我,我知道,不只怕我,他怕得太多。正是这无处不在的怕,摧毁了我和杜月。 
  王大乐来后的第三天,我把杜月叫过来。事先已经和他说了,杜月喊他叔的时候,他依然没反应过来,嘴巴张得足能塞进一个冻柿子。杜月难为情地瞅着我,我把王大乐掉地上的土豆捡起,重重塞他手里。他脑里的弦似乎接上了,但没回应杜月,像受惊的蜘蛛仓皇逃窜。杜月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他见到陌生人紧张。杜月开玩笑,我也不是怪物啊。一会儿,王大乐不声不响地溜进来,问煮面条行不。我让他歇着,他执意要做。王大乐没再看杜月,自然,也没和杜月说话。他绝不是故意怠慢她,我看得出来,他只是紧张,或者说,是恐惧。他的手在抖,很轻微,但始终持续。 
  我和杜月离开,王大乐不识趣地问去哪儿,我粗暴地说随便走走。见面,吃饭,都是前奏,后面的事才是重点。王大乐没来的时候,我和杜月上床在前,吃饭在后。是不是有点那个?但我们喜欢。现在,我和杜月只能另找地方。几站地外是石城学院,附近的电线杆上、地上、墙上满是日租房信息。 
  半小时后,我和杜月登记入住。房费不贵,我粗略算一下,每月也得三百多块钱,只能从别的方面缩减。杜月非要我评价她的新胸罩,我说好是好,但没有下面的东西好。我早就脱光了,杜月故意气我,说裤子紧扯不掉。她享受我帮她的过程,这点悟性我还有。我刚扯掉她的裤子,有人敲门。我和杜月紧张地对视片刻。我挪过去,问谁。听到王大乐的声音,突然有些蒙。王大乐叫我开门,还说,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终于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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