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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三部曲-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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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钱——除了要钱,还是要钱。反正是走了一匹饱狗子,又来了一匹饿狗子。

穆勉之倒还记得,栾督军作了摊派要钱的演说,磕碰着马靴上的马刺,很有节奏、很有气派地走了之后,会场上突然一阵寂静。对这一阵寂静,他印象太深刻了。因为太像深夜的荒冢坟场了。甚至比深夜的荒冢坟场显得更冷寂。深夜的荒冢坟场,虽然没有人声,总还有蛐蛐之类虫子的声音哦!这太可怕了。好在,这一阵寂静的时间不长,很快就被一阵嘤嘤嗡嗡的嘈杂声所代替。

“周会长,您家这是唱的哪出戏呀,么样,捉放曹?”

汉正街槽坊业的代表彭大年,最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连他都觉得这太让人受不了。

“呃,周会长,人家栾督军是投笔从戎,您家咧,几时弃商从戎了呀?”

绰号“添一把”的田易发,把矮胖墩墩的身子从周伯年身边移开去,临移开之前,细声细气地发了一句牢骚。

“穆先生,您家是不是说一说咧?前些时,您家一鼓噪,不就把个山东督军赶走了么!今日这场面,不是您家盼的么!”周伯年朝穆勉之丢过一句带刺的话。

周伯年心里有气。但是,他不能对着像彭大年、田易发这样的同仁发脾气。这都是些厚道的生意人。他们做的,都是老实生意。像他们这些做老实生意或小本生意的商人,对这种今天收钱、明天派捐的事,自然是深恶痛绝且胆战心惊的。他们说两句不中听的话,也不为过。哪个叫自己是会长咧。你穆勉之就不同了咧。

平时,用正经生意装门面,拼命做黑道生意赚钱,还搞些“吃黑”的勾当。这也就罢了,前些时,你要出风头露脸,拿出一副要把我这会长扒到旁边去的架势,承头筹款赶什么齐满元,说他是吸血鬼,又是外省人。真是,一匹狗子吃饱了,再怎么吃,也有限么!这下好了,来一匹眼睛都绿了的狗饿子!你姓穆的今日总要有个说法吧!

“周会长,您家这像是在下我的卡子啊?也真是太抬举我穆勉之了咧!”穆勉之没想到周伯年会突然发难。

在汉口商界,周伯年有忠厚长者的口碑。周伯年常说,经商要紧的是有道。盗尚且有道,何况经商咧!将本求利,本大大做,本小小做,这是为商之道。守着这个道,再去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搞出一点真板眼来,那才是真本事,才是我们商人中的大手笔。经商不守经商之道,冇得一点规矩,撮白日哄,歪门邪道,不是正经生意人。还有一桩,周伯年最见不得外国人在汉口横行霸道。做生意的洋行,就凭脸上的高鼻子凹眼睛,瞅准中国当官的冇得胆气,不敢管这些外国人,也是欺行霸市,玩刁耍蛮。在这一点上,周伯年甚至对刘宗祥都有微词。

周伯年刚刚把眼光从刘宗祥脸上扫过,就听见穆勉之敞开喉咙的反击。

穆勉之的脸色也实在难看。周正的国字脸,整个一片猪肝色。他把长袍的下摆从膝盖上一抖,虎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那样子,像是马上要冲到周伯年跟前去,跟周伯年拼个你死我活。

“穆先生,这是在开会咧!您家么样忘记了,这个会是栾督军主持的呀,您家有意见,有想不通的,想发脾气,刚才栾督军在这里的时候,您家发出来,我们都跟着扬眉吐气咧!”坐在离周伯年很近的刘宗祥,实在看不过去了。这周伯年偌大把年纪,一个须发苍苍的老人,你穆勉之抖的哪门子狠呢?

“你,你……与你何干?你莫要站在黄鹤楼上看翻船!”

黄鹤楼是建在省城武昌蛇山黄鹄矶头的一处古建筑。这黄鹤楼不仅此地有名,在全中国,也是声名远播。

穆勉之说的“黄鹤楼上看翻船”,其实和集家嘴应为接驾嘴一样,属于以讹传讹的口误。应该是“黄鹤楼上看帆船”。一字之差,真是谬以千里。一个揭示一种极阴暗的心理,幸灾乐祸,就只差落井下石了。一个表现了一种很高雅的审美情调:既可以想象出“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期盼与伤感,亦可生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开朗与旷达。

不过,在汉口,凡像穆勉之这样说的,都是幸灾乐祸的意思。

穆勉之停下踱来踱去的脚,从汉口商会会场的回忆中拉会思绪:“我说叻,两位兄弟,有这样一件事,您家们两个拿个主意。”穆勉之小心翼翼地把屁股放在真羊皮沙发上。在穆勉之,这是表示他所说的事情很重要,是一个表示慎重的习惯动作。

“大哥,您家说,您家说!”孙猴子声音不大,口气也很平淡,但心里却很激动。凡这种情况,他的大哥一定有非常要紧的事情。

“大哥,还有么事不放心的唦?老六我冇得别的,只有颈子上的这颗瘌痢脑壳。

这烂脑壳,钱是不值几个的,兄弟倒还看得蛮重,只要您家大哥一句话,承刀受枪籽子,都敢用这癞痢脑壳接!”

“我的好兄弟们哪,好兄弟们哪,哎!”屁股刚落沙发的穆勉之,又腾地弹了起来。好像沙发上有蛮大一条蜈蚣,在他的屁股上咬了一口,又好像沙发上有蛮长蛮尖的一根钉子,把他的屁股戳了一家伙。其实,这也是穆勉之感情激动的习惯动作之一。“冇得那样吓人,冇得那吓人!是这样的,前天商会的会散了之后,武昌那边的那个么牟兴国,跟我说,要保荐我做汉口这边禁烟局的局长。您家们看看,这事做不做得?”

第九节

看到钟毓英,芦花真是很吃惊。

她见这位女主人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芦花在刘园服务这么多年,总共是否见过钟毓英三、四次,都拿不准。对于刘宗祥这方面的家务事,芦花绝对听丈夫二苕的:不该晓得的莫去晓得,不该听的莫听,不该说的莫说。

更让芦花吃惊的是,钟毓英不是一个人来的。跟着这位女主人一起到刘园来的,还有小梅,另外,还有十五六岁的一对少男少女。

“哦哟!这两个伢,好灵醒咯!真是水汪汪的咧!么样长得这样像咧?硬像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龙凤胎咧!”

芦花一时间很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身后是一片柿子林。柿子已是橙红色。柿叶差不多都红了。柿叶是从中间开始红起的,就像那红是国画中的酡红,兑了少许的水,往宣纸上那么一抹,就酣畅有致浸润开来,只留下淡绿色的一圈边。这一圈淡绿的边很窄,却极其醒目。

仿佛昭示这一年一度生命的燃烧,已快到尽头,留下那么一抹绿色的留恋和伤感。

芦花是个不识字的女人。她没有文人骚客见一叶落而悲秋的感动。只是,当一片红叶恋恋不舍地从她头上飘落下来,在她眼前划过,她才连着眨巴了几下有些呆滞的眼睛。有好一阵子,芦花就这么呆呆地盯着随毓英和小梅一起来的一对少年。到目前为止,芦花虽然为二苕生了三男两女五个伢,但只要她一看到伢,特别是很灵醒好看干干净净的伢,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欣羡来。

芦花和二苕的几个伢,也都是很灵醒的。老大是个儿子,十六岁了,在祥记商行跟着赵吉夫学手艺。老二老三都是姑娘,一个十四,一个十二。按吴二苕的意思,是让这两个女孩子就在园子里,跟着她们的母亲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混混手,过几年再大一些就嫁出去算了。可刘宗祥不同意:“我说二苕哇,如今,民国了,早就提倡男女平等了,为么事不送她们去读书咧?冇得钱,好办唦,我刘宗祥,出这几个伢的学费,未必还有么难处!您家们不好意思?那也好办,把您家夫妻两个的工钱再长一点,不发把您家们了,就只当拿出来缴伢们的学费。”

就这样,吴二苕的大儿子吴诚,十岁开始读书,读了几年,自己觉得发蒙晚了,又是长子,要给爹娘分担忧愁,想学做生意,刘宗祥也依了,安排在祥记商行。

二女儿小月、三女儿秋桂,和刘宗祥的儿子汉柏,都在教会学校读书,汉柏在男校,小月和秋桂在女校。只是这两个学校挨得很近,有一段就一墙之隔,所以,上学放学,都可以同路,就比别的学生多了一些接触,多了一些友谊。

“你叫芦花唦?就是这里管事的?”见芦花一脸的木然,钟毓英又好气又好笑:

哼哼,你刘宗祥也就这样的眼光!养个小的,也就是个穷得要死的乡里丫头!用的个管家,是个苕样的女将!真是,赚那么多的钱,真是糟蹋了哦!

二十多年了,对刘宗祥,钟毓英的感情,仍然十分复杂。这种复杂,用爱用恨,用爱恨交织,用忘却,用淡漠……好像用什么都难以表达清楚。她和刘宗祥,也就是一夕之欢。说得更准确些,那还不能叫作一夕之“欢”,好像是欢的开始,实际是欢的死亡,是两个正常男女正常青春的非正常死亡。在这个世界上,男人和女人的结合,也许是一种命运的结合吧。可命运的偶然性太大了,两种命运,契合与分离的几率,分离大约占九成。那剩下的一成,像夏日天上飘浮的游丝,谁又会晓得它将挂到一棵大树上,抑或被一棵荆棘绊住呢?在这个世界上,男人不能没有女人,也可以忘记或暂时忘记女人。可女人就不同了,她总是记着她第一个男人。哪怕她恨这个男人恨到了极处,对这个男人的恨像山那么沉重,但在恨的极处,在恨的沉重的底层,仍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爱,或者说是惦记。这是无法说清楚的。这是我们这个民族女人的可爱处抑或可悲可怜处?

“我在问你咧,你是这里的管家?”钟毓英的这一句话,就问得有点漫不经心了。她在浏览刘园的环境。这本来是我的刘园。我本来是这里的主人。这里的一切,都有我的一份。

一阵爽爽的秋风袅袅娜娜荡过来。它在每个人身上都周到地抚揉一遍。它似在告诉进到园子里来的这一行人,秋天是干燥的,是容易上火的季节,但秋风却是最爽人因而也是最有人情味的。当一个人心火上炽的时候,想一想我这秋风的情味吧,这可是过滤了春的浮艳、夏的冲动而成熟了的冲淡平和呢。钟毓英是个读过几本子曰诗云的女子,那一片从芦花眼前划过的柿叶,撩动了她内心的酸楚。她鼻子一酸,口气和缓了许多:“去,看刘先生在不在,就说我找他。”

赵吉夫用一脸的笑,接待了他的老板娘子。现在挂在赵吉夫脸上的笑,有着无可挑剔的真诚。

“唉,也是遭孽哪,也亏她过来了的哟!”赵吉夫展现给钟毓英的笑里,掺夹了过来人的怜悯。

钟毓英出身书香之家,眼下,大家闺秀的风采,还残存着几许影子。如同陈年银器,多年不用了,一经擦拭,依然还能现出雍容华贵来。

“刘太太,您家……”赵吉夫从用人手上接过一杯茶,亲自双手捧给钟毓英。

他还搞不清楚老板娘不期而至闯进刘园的意图。不知道刘宗祥清楚不清楚。本来,刘宗祥和赵吉夫正在刘园议事,商量刘老板不做买办后,祥记商行的发展投资方向。这当然是很重要的问题,当然也不是今天一次就可以商量定下来的。但是,一听到钟毓英到了刘园,开始,刘宗祥的脸就拉得老长——“老赵,我还有点蛮要紧的事,要先走一步。芦花,都莫说我到过这里!”

丢下这一句,刘宗祥就匆匆从后门走了。

赵吉夫自然是责无旁贷。这么多年来,法租界刘公馆的一应开销,都是从祥记商行走账的。刘宗祥给了赵吉夫一个原则数字,并嘱咐,这一项开销,如果突破了概算,就要打入赵吉夫的经营成本。赵吉夫真是很不理解,老板这么多钱,何必在养家抚伢的事情上,这样锱铢计较呢?您家当老板的说打进我赵吉夫的经营成本,不如明说,你老赵超支了,该你老赵赔!老板哪老板,您家这是何苦咧!手指缝浠一点出来,也不止这个数唦!

“赵老板,刘先生咧?”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钟毓英今天来,也不是来扯皮,而是来解决实际问题的。

“哎呀,刘太太,您家切莫这样喊我!我是么老板唦?这不是折我的阳寿么?刘老板有点事,过武昌那边去了。您家有么吩咐,尽管跟我说。您家是老板娘,您家的吩咐,还不是跟老板的吩咐一个样!”

“噢,噢,不在这里呀。也好,跟您家说也是一样的。”钟毓英露出的神态很怪异。

男女之情这个题目,实在是世界上最说不清楚的。纠纠缠缠,恩恩怨怨;或顿足捶胸味同嚼蜡,或欲仙欲死回味无穷。这个题目的核心,可能像脚同鞋子的关系罢——远比脚和鞋子之间的关系复杂得多。世界上,或许可以找到一双完全相同的脚,却绝对找不到一对感受完全相同的婚姻。

“哦,赵经理,我晓得,公馆那边的开支,一向是从您家商行账上过的。”钟毓英措辞很谨慎。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是祥记商行的经理,说起来是自己人。但她这个“自己”在祥记的地位何在呢?他是个外人,却比自己这个“内人”还要“内”得多。这个素有笑面虎之称的赵吉夫,这么多年执掌祥记经营大权,自己这个空有其名的老板娘,还真得罪不起。

“是这样,这两个伢咧,都应该上中学了咧,开销上头咧,还是原来的数,这,您家看……”

“哦噢,是这个事呀,唔,唔,是这个事呀……”赵吉夫脸上的笑,粗一看依然如故,过细看,这笑很牵强,透出一股子僵硬的味道。“芦花哪,有冇得空?老板娘子和伢们,平时咧,也忙,难得到这里来走动。你是不是带他您家们到园子里去转一转,哦,摘点把柿子呀,掐点把桂花哪,呃,芦花叻,我还差点忘记了,来了这几个贵客,你是不是准备弄几个好一点的菜,你看,看你,冇准备?哎呀,您家就只晓得忙呀忙!”

赵吉夫今天变得很是饶舌,而且,话题的跳跃很大。把个芦花说到了五里雾中。

她本来就不是个蛮爱动脑筋的女人,加上平常和赵吉夫在刘府的事务上没有多少交道可打,赵吉夫也算不上是她的“上司”,所以,对赵吉夫的这一番话,她也就只有拿一双大眼睛瞪着而已。

可钟毓英不是芦花。她一眼就看透了赵吉夫的心思。这是个傀儡,是皮影子。操纵傀儡、皮偶的是刘宗祥。“这样咧,赵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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