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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三部曲-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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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朝镜子中的自己打量了一会,脸也腾地红了。哎呀,想到哪里去了哦!大花子噢,我么样不晓得你的心思咧?有些事情,是一辈子都冇得法子的呀……站在窗前,吴秀秀七想八想,思路一时还难得理顺。

“秀秀娘娘,您家在想哪个呀?”

“哎哟,鬼丫头,把人吓了一跳!”

秀秀说吓了一跳,是真的。像小伢偷偷从妈妈的糖罐子里拿了一块糖,被人撞见一样,心嘣咚嘣咚跳,两腮一时通红。

“想哪个,想你这个野丫头唦!”

“呀呀呀!娘娘扯谎,蝶儿不要您家想,蝶儿有人想!”在秀秀跟前,冯蝶儿露出了女儿天性。

想想也可怜。这丫头从小就没有了娘亲。冯先生虽然疼女儿,毕竟是女大避父,有些女儿家的私话私事,向哪个说咧!这丫头泼泼辣辣大大咧咧的样子,可能是渴望母爱不可得,给自己涂上一层自我保护的外壳吧?

“哎呀呀,姑娘家,那有这样说话的咧?如今的姑娘伢,真是大方得冇得名堂了!”

“哦哟,娘娘呃,您家几好看咯,真的,您家好漂亮哟!”

冯蝶儿不接秀秀的话茬,突然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一样,汉口话夹官话,惊惊诧诧地嚷。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不对呀,一台戏,有两个女人就够了。”

随着嘎吱嘎吱的楼板响,刘宗祥人还没有上楼,声音就上了楼。

这种似乎有失矜持,有失绅士风度的时候,在刘宗祥,不多。也许是儿子的事情摆平了,出路也定下来了,他心里高兴罢。秀秀这样一想,心里又翻起一股回甜。儿子天天在身边,有时并不觉得他的存在。儿子不在跟前了,整个人,似乎从里到外都空了。刘宗祥高兴就好哦,对他的心脏有好处咧。

“您家今日么样这高兴咧?捡到了一包金子呀,还是捡到了一袋洋钱咧?”

“捡金子洋钱干么事?我还嫌这些东西少了哇?我捡人,捡个大活人回来!”

“您家是——”这是那家的个俊小伙?怎么上楼一点声音都冇得哪……秀秀还愣怔着,冯蝶儿已泪流满面扑上前了——“噢,噢!汉江,汉……江!嗯?爸爸咧?爹咧?”

意识到还有旁人在场,冯蝶儿两臂刚围上李汉江的脖子,就蓦地松开了。

“哟,还好,还好,还记得有个老爹,不简单哪不简单!”楼板又嘎吱嘎吱起来,响得沉缓。冯子高上来了。还是一身灰色长袍,一脸慈和的笑,遮盖了一路风尘。

“刘太太,秀秀!酒席叫来了,要不要开席呀汉柏妈!”

是张太太的声音。只有张太太,才对秀秀有这样复杂的称呼。这几个称呼,张太太是换着使用的。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她喊“刘太太”,只有她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直接喊秀秀,有汉柏在场,她偶尔也按她北方老家的习惯,母随儿称,叫“汉柏妈”。

秀秀只是答应了一声,就朝刘宗祥瞄。她并没有叫酒席,而且,她也从来不用张太太做这样的事情。她把张太太看成自己的好朋友,把张太太一家看作自己一家的亲戚。叫酒席是厨师的事,是用人的事。平时没有多少人吃饭,加上自己最了解刘宗祥的口味,秀秀没有请专门的厨师,家里有一个用人帮着拣拣抹抹的,也就行了。

“噢,我忘记说了,忘记了,是我顺便请张太太帮忙叫的。”刘宗祥连忙接了腔。

“多谢您家咧,张太太,叫他们稍微等一下子。您家咧,也快点去把您家的先生请得来!”

刘宗祥平时是不管这些事情的。今日是么样了哇?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秀秀又朝刘宗祥瞄了一眼,眼光下意识地朝窗户外头一瞟。刘宗祥笑嘻嘻的,在听冯子高说什么,冯蝶儿和李汉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客厅角的沙发上。不晓得李汉江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冯蝶儿笑得花枝乱颤,时不时把头往李汉江肩膀上撞。

仍然是江天一色。灰黄的江水,在与天相接处,黄色逐渐褪淡,只剩下灰褐,和铅灰色的云天浑成一色,天气仍阴冷,天色仍凝重。

秀秀像突然醒悟过来一样,往楼下走。用人么样会安席咧?既然是在饭馆里叫的酒席,既然是刘宗祥开口叫的,一定是很高档的。这么冷的天,有的菜,一揭开,就冷了。有的菜,还不能把盖子盖久了,一盖久,等揭开吃的时候,一点看相都没有了。不算张太太两口子,现在已经是六个人了,加上张家,就是八个人,正正规规八人的酒席。她又朝刘宗祥投去一瞥。这一瞥有埋怨的成分:你心疼我,怕我操劳,我心里未必不晓得?要看是么时候唦!这多客,有的还是远道归来的稀客,桌子上太没有看相,自己丢人倒是小事,对客不尊重唦!

“秀哇,你下去搞么事唦,厨房里有人忙,您家今日,在自己家里,也做一回客。等下子咧,您家还有大事要做咧!”

刘宗一眼就看穿了秀秀的心思,连忙制止。

这种季节,饭馆朝客人家里送酒席,都事先想得很周到。有些菜,客人在吃之前,肯定要回火热一下,或者客人要按照自己的口味重新回锅加料。这样,有些菜,他们送来的往往只是半成品;有些菜,只是生的。当然,如果客人要他们派人到家里来加工,也是可以的。

“还有么大事呀?你今日随么事都蛮神秘,想学一回诸葛亮,运筹帷幄呀?”

“您家莫掏我的话,山人腹中自有锦囊,天机不可泄露,到时便知也!”

一向不喜欢国戏的刘宗祥,居然冒出了一句京韵道白,而后,又朝冯子高一笑。

“冯先生,恭喜恭喜呀!”

“汉柏,汉柏。”一听到张先生来了,秀秀就喊儿子。

噢,这个张先生咯,还是那个样子,咋咋呼呼的,爱说些无头无影的话,听听,不晓得平白恭喜冯先生么事!秀秀一听到张先生的声音,就晓得,这时候自己该下楼了。照说,该到的客人都到了,该指挥用人安排座位了。她一边喊儿子,一边朝楼下走。把儿子带着一起招呼客人,既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炫耀。

一副墨镜,遮住了刻在张先生眼角的岁月。依然一脸清癯。这清癯与冯子高相较,张先生显得超脱却轻忽,冯子高显得丰厚而疲惫。

张先生长年就在秀秀的一江春茶楼门口,拉胡琴为人算命。他算命,从来不主动找人要钱,跟前连个让人家自觉放钱的家什都没有。更叫人费猜详的是,只要有人找他算命,他首先就对人家讲,我这是瞎说的呀,不是瞎子瞎说,是算命的瞎子瞎说。您家要听这瞎说,就只能当我是对您家说了几句闲话。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怪,有些东西,成色并不差,任你满口玑珠舌生莲花,把它夸到天上去,说成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宴,是太上老君的九还丹,可就是无人问津。像张先生这行当,耍的就是两片嘴皮子,却总说自己说的是假话,完全是把生意往外头推,可生意恰恰好得很。也真有并不要他算什么命,而是跟他聊闲篇混点的。上下几千年,纵横几百代,正对了张先生的胃口,可以旁征博引,牵根扯襻,借古讽今,借古人杯酒,浇自己心中块垒。像这样的闲云野鹤,在老汉口醺人的红尘中,倒真是难得的一景。张先生自己并不晓得,自己成了一江春茶楼的一大特色。张先生自己不收钱,可张先生要吃饭。既然张先生对一江春茶楼的生意有推波助澜之功,茶楼的伙计就代张先生收钱,把收了的钱交给张太太。当然,张太太不知道,茶楼经理受了吴秀秀的指使,张先生的算命收入,可能是全汉口所有吃这碗饭的同行望尘莫及的。

“可以开席了啵?”吴秀秀悄悄走到刘宗祥身边,悄悄地问。张太太两口子和汉柏,都围着冯蝶儿和李汉江,叽叽哇哇说得正热闹。刘宗祥和冯子高,并肩站在靠大门附近的地方,有一句无一句的也在说什么。这不是他们说话的地方,也不是他们叙阔的时候。看样子,他们好像还在等什么客人。

“噢,秀哇,跟你开了一个玩笑,是想让你突然高兴一回。到该告诉你的时候了。不然哪,你真的要发恼了。是这样,我到车站去接冯先生父子,顺便说了小花子,哦,叫惯了,说了汉江和蝶儿的事,是不是今日就办了算了。子高兄冇得异议,汉江也红了脸。汉江也跟他父亲说了,也蛮喜欢。我想咧,这是民国了,也莫讲蛮多的老规矩,但是咧,为了热闹,我想呵,请张太太当一回红娘。蝶儿冇得娘亲,您家咧,就当一回娘家人。”

“哎哟,你呀,真是!这是我们女将们操心的事,你闷着搞么事唦!哎呀,嫁妆咧?陪嫁呀,一点都冇准备呀!哟哟,你看,新房咧?诸葛亮先生,您家把新房安在哪里咧?真是,真是……”

一时间,秀秀惊喜交集。一想到蝶儿终于和汉江成了眷属,两边都是没有娘的,几不容易噢!我吴秀秀是受了这两家人的恩、得了这两家好处的。冯先生还是我的发蒙先生咧!冯先生对宗祥哥的事业,出了几大的力呵!至于李大脚一家,在爹和叔叔三狗子活着的时候,这一家人,就给了不晓得几多的关心。尤其是这一回,没有李家父子,汉柏有几危险咯!

不晓得是喜多,还是感慨多,还是伤心的回忆多,吴秀秀急急慌慌的,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这在她,是很少有的。这真把刘宗祥吓了一跳。

“莫着急,秀哇,真的,我只是想让你突然惊喜一下。我晓得,你待蝶儿是姆妈兼姐姐的情。莫着急。过一下,大脚师傅要来的。会办得蛮热闹的。新房么,也安排好了。就让他们小两口子到刘园去度蜜月。那里,芦花都安排得好好的了。

还要个么嫁妆咧,你这个娘家人,把箱子打开,把柜子打开,不就都有了?么样学得这迂阔了?要不,这样吧,新姑娘不是要回门的么?这里不就是蝶儿的娘家么!过了三朝,等蝶儿回门的时候,您家们两个到几个大铺子转一圈,随几多嫁妆不都回来了?那只是钱的事,钱的事着个么急咧?要紧的是情。”

“是哦,问世间,情为何物?说不清,道不明,为它死,为它生。”冯子高叹息一声,很是感慨。

“为情生,为情死,那是好事哦,还有那,为了这情字,生不如死,死亦难休的咧。嗯?我这是说的么话?乌鸦嘴,要不得,要不得!”张先生不晓得什么时候磨到跟前来了,可能听到了冯子高的感慨,刚要借题发挥,又立即自我批判一番。

第三节

这餐饭吃得很慢。

吴秀秀感觉到,为一对新人举办的这餐婚宴,在浓浓的喜庆气氛底下,潜藏着某种沉闷。其实,她早就体味到,这种沉闷的来源了。“遥望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十个人的团圆席,就差大花子李长江。

席上最活跃的还是张先生。也许是他看不到,也许是别有深意,他一直在讲古,就是没有说今。这很不像他平日的性格。借古讽今,借题发挥,是他的强项。有时,闲来还编成词,随便借哪个词牌,琴弦拉得松香末子纷飞。

“小花子,小蝶儿,今夕何夕,今宵难忘。张瞎子没有眼睛,看不见世间的丑,固然是一大幸事,但也看不到世上的美了,这,又是一件憾事。算了,好在世上的美丑,能够用眼睛看得到的,都不是至美至丑。至美和至丑,都藏在人的心里。哦嚯,又说远了。算了,我只是要说,您家们两个,肯定是一对璧人无疑矣!

您家看,又是文白夹杂,这也是民国带来的毛病。文言没有退化,白话又没有提纯,就成这样个半铫子。好,废话就免了,瞎子冇得别的送您家们,送一支曲子给您家们度良宵!”

琴声起处,思绪绵绵,大千世界,恍惚其间——……远处传来很不清晰的梆柝声。是从野山环抱的山城小县那幽深小巷传出来的吧?幽深的小巷过滤了梆柝简单的抑扬和谙哑,深情的大山又把这过滤成天籁的声音游丝样地送回幽深的小巷。噢,不,仿佛是汉江源头的第一滴山泉,在寂静的山野里,你捕捉到了吗?好生无奈,哦,它已经顺流而下了:潺潺的,汩汩的,淙淙的,有时竟至寂然无声,似暂时潜入地下,作旅途的小憩罢?月华如水水映月,江水洗月月更明。可如水的月华,洗不褪两岸朦胧离离的村树,抹不淡丛竹潇潇的耳语。是嗳乃的桨声吧?这是撸柄与扣着它的熟牛皮绳摩擦发出的声音。这艘用桐油油得喷香的戴棚木船,艄公已经喝了四两了吧?眼迷离,动作是下意识的,桨声就这样醉醺醺地溶到江水月华中去了。哦,桨声歇了,是被汉江的月华全部融化了么?哦,不,或许是艄公不胜酒力,或许艄公就是这天上的月老,他就这么迷迷蒙蒙地把舵顺着酒意一摆,弯进这一汪新月形的野湖。深秋的成熟覆盖了这弯野湖。菖蒲如戟,芦苇如箭,尽皆引而不发。噢,这一对红烛,特多情,眼泪汪汪地,仿佛是它,等今夕之夕,等了如许年!是该揭盖头的时候了。颤颤的心,伸出颤颤的手。粼粼的湖光,悄悄地晃出一缕湿漉漉的箫声,时断时续,泣诉难辨。一块银白色的云绢飞来,为新月抹去了弯弯的泪。一只野鸭惊了,嘎嘎的叫了两声,翅膀扑扇的声音,如擂天鼓。颤颤的心,就这么握住了另一颗颤颤的心。等吧,何必要揭开这层盖头呢?不管是“郎骑竹马来,绕床戏青梅”的两小无猜,还是“众里寻她千百度”之后的惊鸿一瞥,都需要这种咫尺天涯的距离感呢!这可怜的红烛,这引人泪下的多情烛泪,我们都听到了,听到了你滴下来的叭嗒声,我们都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你无私的献身和滚烫的热情!等吧,当这烛泪流尽之时,就是我们明晃晃的曙光了……一曲终了,吴秀秀的睫毛湿了。汉柏把头靠在父亲的肩膀上,父子俩似乎都醉了。冯蝶儿啜泣着,李汉江把她的手臂搀了一把,这对新人走到张先生跟前,恭恭敬敬地朝他鞠了一躬——“多谢先生,您家的这份礼物,我们虽享受一时,却是受益终身!”

张太太泪汪汪地走到丈夫身边,抽出白绸手绢,为丈夫揩额头。这冷的天,那里,已经沁出一层芝麻细的汗珠。

“伢们,听张先生这一曲,我这糟老头也聊发一回少年狂,送你们一件礼物吧!

秀秀,你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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