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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秘玺-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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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装没听见。

小曹自顾自地讲下去,“她是汉高祖刘邦的一个宠妾,又温柔又懂事,刘邦死后,戚夫人遭吕后嫉妒,被吕后下令砍掉双手双足,挖出两只眼,用烟把耳朵熏聋,又强迫她喝下哑药,扔在茅厕里,命名为人彘,吃大便,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么狠毒?”

“最毒莫过妇人心。”

“戚夫人后来报复了?”

“没有,没过两年就死了。”

“那吕后呢,遭报应了?”

“好好的,寿终正寝。”

我想了想,老天真残忍。历史可不像电视剧上演的,好人历尽磨难,最终苦尽甘来,坏人得意一时,最后遭了报应。

齐主任当年被砍掉一半身体,扔在偏僻的山沟里未被人发现时,恐怕和两千多年前躺厕所里的戚夫人有着类似的心情,只是戚夫人抑郁而死,齐主任却二十多年后卷土重来,纠缠如怨鬼。

到了夜里八点多,雨停了,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气,空气湿漉漉沉甸甸的,顺手抓一把都能拧出水来。

天黑得看不清路,吴飞还没走,这倒蛮罕见。合作的这几天,无论忙多晚,他都要回去,从不在这留宿,我想他是怕史队长冷不丁下黑手。我问他怎么还在,他说去往山下的一截路被水浸塌了,过不去。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吴小冉草草扒了几口就回房去了。她好像对这事彻底冷淡了,从我身边经过时,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假装不在意,可心里难受得像被猫抓一样,甚至后悔不该编那么恶毒的故事来讽刺打击她。

后来我们一直在院子里守着,但奇怪的是,不管西屋也好,歪脖树的洞也好,根本不见任何动静,看来猴三宁死不出了。

齐主任一点也看不出着急,她端着白瓷杯子,坐椅子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林姐在一旁垂手伺立。

“一直等下去?”吴飞忍不住了。

“嗯。”

“他要是挖地道跑了……”

“跑不了。”齐主任抿了口茶,用盖子刮着杯里浮出来的茶叶末,“我枪打在他哪儿了,我心里有数。”

“那咱们要等多久?”林姐问。

“等猴子出来,如果三天了还不出来,他一定是死了,咱们就下去。桥和路不都坏了吗?这几天不长翅膀,谁也走不了。”

“这么耗下去,真叫人焦躁。”

“焦躁?让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体验一下死的感觉,不挺好吗?猴子在下面,你猜他除了绝望外,会想些什么呢?”

我们都没吭声。

“周寻,你猜。”齐主任兴致蛮高。

“亲人吧。”我不敢不应声。

“错!”齐主任断然否定。

“爱人。”

“也不对,那些东西头几个小时会想,过后就不想了。我告诉你,是仇恨,一点点扩张开的仇恨。你吃过洋葱吗?就是那种滋味,从舌头到鼻子,到脸,再到整个身体,全浸到仇恨里。恨父母为什么要生自己,恨人为什么要有感觉。”

“哦。”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躺在泥地里,又冷又害怕,伤口痛得要命,一秒一秒地熬着时间,想把自己饿死,可周围那些食物,引诱着你,想咬舌头自尽,舌头呢,半截都没了,怎么伸都咬不到。”

一只黑甲虫爬到我腿上,舞动着长长的触角,史队长仍盯着西屋的窗户,这个姿势他都保持了好几个小时了。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想死都死不了。还有,”齐主任笑了,“挺荒唐,这些脚啊手啊都没了,可我常常感觉到它们都还在。就像……像是你去拿水杯,水杯却没动,你愣了一下,才突然意识到手没了。”

我偷看了一眼吴飞,他也一脸不解,似乎也想不通齐主任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现在总算正常了,比正常人都要正常,训练了十多年,身体潜能发挥到最大,这些配件也和我完全融合成一体。信不信?”她看着吴飞,“别说你了,你们几个加起来都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可是,”齐主任像演戏似的捂着胸口,“这儿失去的,得靠什么填补呢?用药填补不了的,用铁,用铁填补不了的,用火。”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可看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这才两天时间,不是七天。猴子手脚俱在,可以拖着条腿走动,不必如蛆虫一样爬,没有蚊子和蟑螂咬。要是活够了,还可以随时结束掉自己。”齐主任终于控制不住激动起来,面孔扭曲,“想死随时能死,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林姐按着她的肩膀,想叫她平静下来。齐主任甩开了,“我父亲死后,你知道吴雄河跑来对我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没等吴飞开口,她惨然一笑,“往死里打了我一顿,叫我滚,能滚多远滚多远,说他彻底醒悟了,我是骗子,我们全家人都是骗子!是我害得他妻离子散!这是人话吗?我几年青春浪费在他身上,换来的是这个?他浪子回头了,却把我像垃圾一样扔了。他都不想想,我爹被他们杀了,我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吴小冉?”我脑中被一道闪电照亮了,差点没喊出来。

齐主任没理我,她抖动得像筛糠一样,“要不是鬼婆婆苦心劝我,我早上吊了,我就那么稀罕传国玉玺?我走了不久,吴雄河就死了,我虽然恨他,可是听到这事……”

“不是你杀的?”吴飞大为惊诧。

“你去问姚桂琴。”

“我妈?”

“她害我时亲口承认的,她假意原谅了吴雄河,把他灌醉后看着他扎到泥塘里。”

“我不信!”吴飞断然否认。

“我要你信了吗?我还真希望是我下的手,我给吴老汉都是这么说的。我现在只是告诉你事实,一个被接连遗弃背叛过两次的女人,她的恨能大到什么程度,你想过没有?姚桂琴多可怜啊。”

“你被救出来后,为什么没去报警?”

“报警?”齐主任咯咯咯地笑起来,“那岂不是便宜了姚桂琴,抓住了又如何?判死刑,一枪毙命?要多痛快有多痛快,她巴不得呢。我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要让伤害过我的人一个个慢慢死,像吴雄山那样。”

“我叔叔、我妈、我爷爷你不是一一都报复过了?”

“是啊,他们死了,我才出一半气,如果再找出这个东西,我气就消光了,我还要亲手把你们吴家视作命脉的传国玉玺毁掉!”

“你图什么呢?”

“图什么?是它害我家破人亡!”齐主任有点儿歇斯底里。

我想这是什么鬼理由啊,明明是老文物贩子贪心,主动把女儿送过来,却怪罪于传国玉玺。我偷偷瞟了眼吴飞,他垂着头,脸色格外凝重。

到了后半夜,我和吴飞先回房休息了。

我睡不着,想着吴小冉,一幕幕就如电影闪过。她不会真是齐主任的女儿吧?齐主任受伤时已怀有身孕?这怎么可能呢?老头儿说过,吴小冉是他在门口捡的。

或者是齐主任恨屋及乌,不想要吴雄河的孽种,生下后把她故意扔这儿了?过了十年,又后悔了,派人把她抱回去?

她到底出于什么动机?

老头儿又隐瞒了什么?

这其中的内情恐怕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了。

我觉得自己过分了,我一直想着发笔意外之财,见传国玉玺,忽略了她的感受。除了刚来时以外,她对这件事始终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尤其是这几天,见我们聚一起,她要么一声不吭,要么就躲进房里。她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也没有故意伤害过老头儿。

我揭穿她的目的是什么?

证实自己聪明?还是假装有正义感?

正义又是什么?如果说以前我还向着老头儿、吴飞的话,现在我矛盾了,齐主任报复的手段显然丧心病狂,可谁要把我搞成那样,我会仁慈吗?我能仁慈吗?

如果我是吴小冉,我又该怎么办?

吴小冉几次都想拉上我走,看得出她真心如此,不仅仅是做姿态,假如当时走了,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事。我呢?

“想什么?”吴飞也没睡。

“猴三。”

“那小姑娘吧?”

“她是齐主任的人,”我想了想,“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早看出来不大对头了,来骗我爷爷宝贝的。”

“你不也是?”我愤怒了。

“没意思。”吴飞背过身,过了片刻他又说,“周寻,你说怪吧,我对齐主任好像没多大仇恨了,杀父杀母之仇,应该不共戴天啊,怎么会这样呢?我神经有毛病了?”

“你爸是被你妈弄死的。”

吴飞顿了顿,“那是齐主任一面之词,我不信。”又像是赔着小心说,“我两岁都不到,父母就离异了,从那以后我没见过父亲,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和他几乎无丁点儿感情可言。他怎么死的,我并不在乎。我想的是我慢性中毒的妈。”

“是齐主任派人干的吧?”

“嗯,医生检查是中毒,一点点衰弱愚钝下去,死时七窍流血,非常痛苦。”

“有齐主任惨吗?”

“这没法比。”吴飞沉吟了下,“可要真是我妈做的……”

“怎么样?”

“扯平吧。”

“什么?”我怀疑听错了。

“谁都不欠谁了。”

“你不是要不共戴天吗?”

吴飞想了一会儿,“我还是不信我妈会这样,可是,又能是谁呢?也只有她。感情上我不能接受,可理智上,她和齐主任……冤冤相报,唉。”

“传国玉玺呢?”

“找到后她要同意的话交给国家。”

“可能吗?”

“可能性不大,我也就是想想。她怨气太重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我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你跟林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笨蛋都能看得出,她对你有意思。”

“人家是心地善良,性格单纯。你小小年龄,思想这么不健康!”

“防着史队长。”

“别提那变态的东西!”

48

猴三最终还是没憋住,他出来了。

窗户发白的时候,我听到外面嚷嚷起来。等我跑过去一看,猴三已被史队长拖出西屋,按墙上打。他左手掐住猴三脖子,右拳抡得像一团风,砰砰砰,落在猴三脸上,每响一下,我的心就颤一下。

几个人围着看,可没谁去拉。

“好了。”齐主任终于喊停了。

史队长擦把汗,又狠狠地捣了一拳,松开手。

猴三像一摊泥,从墙上滑下来,他赤着上身,像条刚从泥坑里爬出来的狗,几大绺头发纠结在一起,如枯掉的草绳,一条腿肿得又粗又大,短褂绑在上面,裤子都撑破了,脸涨得像个面盆,已经辨认不出原先的模样,眼睛的位置仅仅剩下了两条肉缝。

史队长不解恨,往猴三两腿之间猛踢了脚,猴三动都没动。

“玉玺呢?”

猴三扑哧笑了声,一只手攀住墙,挣扎着想爬起来。

史队长作势又要打。

“再打他就死了。”吴小冉看不下去了,史队长扬起的拳头又放下了。

“玉玺呢?”这次是齐主任问的。

猴三没应声,他鼻孔随着粗重的呼吸直往外涌血,止不住,血滴到地上,和湿土掺和在一起,成了黑红色,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扒着墙。

“拴到树上去。”齐主任皱着眉头。

史队长拉起猴三的一条腿,又拿了捆绳子,把猴三绑到歪脖树上。在系扣子的时候,猴三猛一回头,一口和着血的浓痰飞到史队长额头上。史队长恼羞成怒,一拳砸在猴三耳朵上,猴三头剧烈地晃了下,又无力地垂下来,昏死过去。

自始至终,吴飞都抱着胳膊,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架势。

我们商讨着对付猴三的方案。林姐检查了,猴三只是暂时性昏迷,一时半会儿的无大碍。他身上和挎包都仔细搜过了,没有玉玺。

“会不会还在下面?”林姐小心翼翼地问。

“有可能。”吴飞说。

“我就不信他不说出来。”史队长脸上的表情特别狰狞,刚才那一顿暴打让他红光满面,精神奇异地振奋起来了。

“还是别打人,万一要是打死了,谁都没好处。我们想想办法。”小曹像是在求情,声音听上去可怜巴巴的。

“那你说个好办法?”史队长咄咄逼人。

“我?”小曹脸红了。

“想不出就别乱放屁!”

“他不是有个特别要好的恋人吗?唱歌的?”齐主任开口了,“等这猴子清醒过来,直接告诉他,如果不想叫他恋人舌头断半截,一辈子不能唱歌,就放老实点。”

我心里咯噔一下,姜果然老的辣,这可触着猴三软肋了。

猴三靠着树,长伸着两只沾满泥的脚,瘦脊梁上有几只虫子在爬,“我放回原先的洞了。”他说话呜呜噜噜的,像含着个茄子。

“哪个洞?”

“墙上的,吴飞和姓林的俩好男女没发现?”

“我刚才说了,你要是敢撒谎,你,还有你那个女朋友——你知道我的手段。”

“我猴三从来不欺骗女人,不像他们吴家的。”都到这份上了,他仍讥诮着,我担心再这么下去,齐主任会把他嘴巴缝起来。

“你还算条汉子。”齐主任并未生气,她回头问,“谁跟我下去?”没等人回答,又说,“小曹,你看着猴三,剩下的全走!”

歪脖树下的洞积了很多水,我们是从西屋下去的,齐主任亲自压阵,跟在一行人的最后面。我明白了她的目的,她对我们谁都不信任,是想叫彼此监督着。

数林姐最兴奋了,她在最前面,像要去领大奖,或者是去和痴恋已久的情人会面。史队长紧随其后。我和吴飞排在末两位,吴飞蔫巴巴的,对此好像没多大兴趣。

齐主任没进去,在外面守着,洞很狭窄,又潮湿阴冷,刚爬了没多远,前面的吴飞突然闷哼一声,猛地往后一缩,像遭受了重击,接着又是咣咣几声,他不动了。

“吴飞。”

没动静。

我又连续叫了几声,他还是纹丝不动。“史队长!林姐!”前面隐约听到哗啦啦,不知道什么东西响,出事了。

我扯住吴飞的脚,倒退着一点点把他拖出来。他脸上都是土,昏迷不醒。

齐主任惊呆了,“怎么了?”

“中机关了。”

“他们两个呢?”

轰隆,那个通往藏传国玉玺石室的洞猛颤了一下,像卷起的纸筒受了挤压,瘪掉了,土纷纷而落。我想完了,史队长和林姐这下可凶多吉少了。

齐主任脸阴得能滴下水,她没继续问,而是攀着坑沿上去,很快外面传来踢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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