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水-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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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小姐，周部长可真是一片好意啊。我看，你还是去吧。”

黄芩听罢，嘴唇动了一下，别过脸，不说话。

老张见状，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片刻，黄芩终于动了一动，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一边的阿婆连忙给她帮忙。

“阿婆，等一会我哥哥回来，你告诉她我去了　……”黄芩说着，又回过头问老张，“老张，请你留一个地址，我好让他找到我。”

老张犹豫了一下，“黄小姐，我不方便留地址。还是我留一个人，待会带他一起来好了。”

黄芩想了想，不再出声。她告别阿婆，跟着老张出了门，走出小巷。来到马路上，钻进了等候着的轿车里。

杨胤从阿芳家里脱险后，猛然想起黄芩还一个人呆在租屋里，登感不安，一时心急火燎。

他跃下围墙以后，沿着墙根紧跑几步。拐过一个墙角以后，忽然看见前面停着一辆自行车。一时情急，也顾不得许多了。一伸手便抓住笼头，翻身上车。飞也似的朝南市方向猛蹬急行。

他没有想到的是，另有一辆自行车，此时正紧跟在他的身后，忽近忽远，如影随形。

杨胤一路疾驶，不久赶到住处。一进入巷子，却见有一辆政府牌照的轿车停在那边。他大吃一惊，丢下车飞步跑了进去。刚到租屋门口，就见阿婆和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一起，伸着脖子朝自己招手。

杨胤大骇，紧紧地盯着士兵手中的冲锋枪。犹豫了一下，缓慢地靠近过去。

“阿囡啊，黄芩跟人走了，这个人会带你去的。”阿婆见杨胤回来，赶紧扯着他转告。

杨胤靠近士兵，打量了一会，“你是……”

“我是周部长的警卫，请问你是杨先生吗？”士兵问。

“是的。”

“那好，请你跟我走，黄小姐交代的。让我把你送到她那边去。”

杨胤望了望阿婆，对方连连点头。他估计应该不会有诈，于是便跟着他上了轿车。

轿车驶入静安西部。两边的街道渐渐稀疏。接踵而来的，是一幢幢连院带林的花园别墅。片刻，轿车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小道。道路两边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枝桠在半空越过马路，相互纠结起来，织成了一顶巨大的绿色大伞。

轿车在一个气派的门前停下，司机按了几下喇叭，就有人从里面打开院门，恭恭敬敬地站立一边，迎候轿车入内。

等轿车进去以后，看门的老头随即把大黑铁门严严关闭。就在两扇铁门合上的一刹那，他好像看见有一个推着自行车的男人，在门外望了望他，一闪而过。

杨胤走进别墅以后，黄芩俨然就像是一个女主人一般，指使着阿姨替他备好洗澡热水。自己则忙着替杨胤准备更换衣服。杨胤在那间豪华奢侈的浴室里好好地把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完了以后，又换上了一件厚实的束带睡袍。居然大小合适。他看了又看，严重怀疑这件睡袍是周凯的。

吹干了头发，出了浴室。阿姨又把他带进客房。杨胤看到，自己的床上已经铺满了内外更换的衣服。从里到外，依次摊开着。杨胤只需按着摆放的顺序，挨个穿上。他一想，就知道这准是黄芩弄的。

最后，他套上了一套深色西服，还系了一条红色的领带，站在镜子前面一看，十足一个上海滩的小开模样。

杨胤走到窗前，向外看去。别墅的前面，有一大片草坪。深秋时节，草坪居然还是郁郁葱葱，没有一点败落的迹象。草坪的外沿，是一圈密集的树林。高低错落，树形各异。就在树林中间，隐隐还可以看到有一个秋千，在秋风里独自晃悠着。而在草坪的中间，赫然建有一个喷泉雕塑。水池中央，一个怀抱耶稣的圣母，含笑伫立着。浑身斑斑驳驳。她手里的小耶稣，赤身裸体，活泼可爱。仰着头，双手贪然地捧着圣母丰满的乳房，含着乳头，专注地吸吮。

他刚才听阿姨说过了，这里是周凯的私邸。平时只有他一个人住。整个院子足足有两亩地大小。

杨胤坐下，开始收拾起他的两把家伙。不久阿姨在门外喊他吃饭。

杨胤这才感到一阵饥饿。他随着阿姨下楼，拐过底楼大厅以后，就看见黄芩正在餐厅里忙碌着。看上去，她一点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了。

开饭时，黄芩频频给杨胤夹菜敬酒。她自己也倒了半杯红酒，不时地小抿一口，沾湿一下嘴唇助兴。期间周凯忽然打来电话，黄芩就坐在客厅里面和他说话。杨胤大口嚼着，竖起耳朵，听了个云里雾里。但黄芩说话的那种柔情万种，却让他真真地跌入云里雾里。好在，这个女人对周凯的忽冷忽热，他曾经不止一次领教过。一时间，不禁暗自摇头，好生疑虑。

“小杨，昨晚上你很辛苦。下午到客房去睡一会吧。”黄芩再次入座，含笑着提议。

杨胤一听，瞌睡虫马上就爬了上来，真的感到了一阵困乏。

“我没有事，一夜不睡很习惯的。倒是黄小姐初愈，很需要好好休息啊……哦对了，我给你带的药，你要按时吃。这些西药很管用的。”说到这里，、杨胤不禁再次想起了师母。

“呵呵，谢谢小杨，这一次真的多亏了你了。”黄芩举杯，再次向杨胤致谢。杨胤还礼，摇了摇头，淡淡一笑。

“我这个哮喘，从小遗传。每逢入秋，天气骤冷，便会发作。一直没有办法根治。”黄芩朝后一仰，轻轻地靠在椅子上，感叹了一下。片刻，她再次注视着杨胤，若有所思，“小杨，你我萍水相逢，难得你这么尽心地对我……”

杨胤心里咯噔了一下，笑了笑，道：“呵呵，黄小姐……哦，对不起，黄芩，你忘了，我们之间，可是有约定的呢。”

黄芩听他改口，不禁感到一阵亲切。她顿了一顿，望着杨胤，呵呵一笑。欠身举筷，夹了一小块蔬菜放进嘴里，抿着嘴，嚼了几下。

“小杨，请恕我冒昧……”黄芩欲言又止，眼神中忽然透出一股尖锐，转瞬而逝。

“黄芩，有话不妨直说好了。”杨胤听她这种语气，心里面一下子有所戒备。

“说实话，我根本就不相信你是什么推销员。”黄芩缓缓说出，举起酒杯，目光盯着杯底，一仰头，湿了湿嘴唇。

杨胤听罢，神情自若。冲着黄芩，双手一摊，“你说得对……”

黄芩一愣。

“我是说，我整天走家窜巷的，至今没有成功推销出一件产品。的确不是个像样的推销员啊……”杨胤虚晃了一枪。

“胡扯！”黄芩短促地截断了他的话，沉沉地放下酒杯。杯底的那一点点红酒，因了黄芩手势的凌厉，登时就在酒杯里剧烈地晃荡起来，几乎就要溅出杯口。

黄芩这种语气，杨胤很是有点意外。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我看，你就是一个共党分子！”黄芩一字一顿，缓缓说出。转眼之间，一脸正色。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杨胤抬起头，迎着对方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沉默了片刻，忽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黄芩斥了一声，眼神紧逼。

“黄芩，如果你不想害我，那这话可不能乱说。这要是被周部长听见，真把我当共党分子抓了起来，我小命可就完蛋了。而且，你们姐弟也脱不了亲共的嫌疑啊。”杨胤收起笑容，口气柔中带刚，不轻不重。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又像是在忠告黄芩。

“你说，你为什么想尽办法接近我？又这样不顾一切地保护我？”黄芩根本不理会杨胤的避重就轻，她一开口，便句句直插主题。

“因为，我是你的忠实粉丝啊。何况，我还想从你这里赚点钱呢。有了钱，就可以回老家盖房子、娶老婆了……”杨胤今天咬死了要和她周旋。一杆花枪，舞得黄芩眼冒青烟。

“……再说了，黄小姐既然一直在怀疑我，那又为什么愿意让我接近你呢？”末了，杨胤忽然正色，缓缓加了一句。语气尖锐，直刺对方的心脏。

果然，黄芩不再说什么了。她僵直着身体，手扶酒杯，两道目光冷冷地刺向杨胤。她的嘴唇在微微地颤抖，脸上的神情，忽怒忽怨，或悲或恨，一时之间，快速地转换着。忽然，有一阵绝望从她的眼神里掠过。一刹那见，黄芩抬起手，甩起酒杯，照着杨胤的脸上狠狠地泼了过去。杨胤猝不及防，登时被她浇了个满脸红光。

一时间，两个人都呆在那里，一动不动。杨胤感受着嘴角的红酒气味，更是意外。

“阿姨，请拿条毛巾来。”黄芩板着脸喊了一声，别过头，起身离座。走了几步，忽然加速，一阵小跑。蹬蹬蹬上了楼梯，一推门，冲进房间，回手重重地甩上房门。

杨胤一个人呆坐在餐桌前，回忆着刚才的整个过程，一脸愕然。阿姨拿来毛巾递给杨胤，看了一眼他满脸的酒气，赶紧走开了。

杨胤擦干净脸上的红酒，退出了餐厅。沉吟着走到大厅的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愣愣地出着神。

阿姨端来了茶杯，轻声放在杨胤面前。杨胤竟然没有察觉。

片刻，他感到一阵疲乏。渐渐地靠在沙发里，打起了盹。

恍惚之间，他好像听到了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一个激灵，挺身坐起。

客厅的大门被人推开，一股声音首先传了进来：“哈哈……好气派的房子啊。周凯这小子，够意思！”小轩叫着，大步闯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半躺在沙发里的杨胤。

“嚯，你倒实在，已经在这里享受上了啊。”他说着，走近杨胤，一屁股坐进杨胤身边。一股弹性，把两人都摇晃了几下。

“你怎么来了？不是很忙么？”杨胤窝了窝身子，望着他问。

“嗨嗨……你的口气很不小么。怎么，我不能来？”小轩嬉笑着，推了杨胤一下。抬头又冲着杨胤上下打量了几眼，“嗯，换了身衣服，人模狗样了么。”

杨胤不理睬他。拿起茶杯，喝了两口。

“我姐姐呢？”

“在楼上休息呢。”杨胤边说边朝楼上努了努嘴，“你吃饭了没有？”

“没有呢……喂，你怎么满身酒气啊？“小轩上下闻着杨胤，有点疑惑。

“刚和你姐喝了一小杯。”杨胤说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你们倒真是悠闲啊，有什么好吃的，给我留了没有啊。”小轩说着，丢下杨胤，起身就朝厨房走去。阿姨看到小轩，赶紧把他引向餐厅。小轩径自走进厨房，在里面一顿搜索，【。52dzs。】见到什么就往嘴里塞。

“黄先生，你慢点。”阿姨看着他，轻声劝了一句。小轩忙了一个上午，早就饿坏了，哪里还顾得上细嚼慢咽。

“黄先生……”阿姨吞吞吐吐着望着小轩。

“什么事？”小轩一下子警觉起来，紧盯着问她。

“刚才，黄小姐和杨先生吵架了。小姐还把酒泼在杨先生一脸呢……”

小轩惊讶，他停止了咀嚼，抹了抹嘴，转身退出厨房。经过客厅时，他狠狠地盯了一眼稳坐在沙发里的杨胤。随即冲上二楼。来到姐姐门口，没有敲门，直接冲了进去。

“姐姐，是不是杨胤欺负你了？”小轩进门，开口便问。

黄芩正独自坐在床沿发呆，听兄弟如此发问，赶紧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刚才是我失态了，不管他的事。”

“好好的，那你为什么要泼他呢？”小轩不肯放过，紧追着问，“你别怕，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要真的是他欺负你，我现在就下去拧下他的脑袋！”

“小轩！我说了是我的失态。你没看小杨一直对我很尽心的么。”黄芩害怕兄弟鲁莽，于是赶紧加重了语气。

小轩纳闷。刚才不是才动手泼他，怎么一会功夫就这么急着替他辩护了？他盯着姐姐，看了一会。

“姐姐，到底怎么啦？”小轩就在黄芩身边的椅子里坐定，轻声问她。

黄芩抬头望着兄弟，严肃地问他：“小轩，你了解小杨这个人吗？”

小轩不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一时没有答话。

“刚才我追问他了。我说他很像是共党分子。”黄芩轻声对兄弟说。

小轩一震，注视着姐姐，“那他怎么说的？”

“他否认。”

“你觉得……他像不像？”小轩试探着问姐姐。

黄芩一眼就察觉到了兄弟眼神里的闪烁。她呆了一呆，紧盯着小轩，追问道：“小轩，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却一直瞒着我？”

“嗯……”小轩最不擅长掩饰。被姐姐一逼以后，登时乱了心机。

“小轩！”黄芩严厉地喊了一声。

黄小轩在外面风风火火，看上去很牛。其实从小到大，不管是撒了谎还是闯了祸，只要一听见姐姐这种严厉的质问，就没有一次不投降的。

“姐姐，我说了你别吃惊。杨胤，他真的是共党分子！”小轩说着，担心地望着姐姐。

黄芩的身体震颤了一下。呆坐着，神情起伏。

“你怎么知道的？确切吗？”“她追问道。

“嗯，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而且，之前我们曾经在战场上遭遇过，亲眼看到他浴血战场，替共党效力。”

黄芩的神情，非常复杂。

“不过，最近好像遇到了点麻烦。现在他正在被共党追杀，到处躲避，亡命天涯呢。”小轩又补了一句道。

“哦……怎么回事？”黄芩紧接着问。

“我也不知道，他没有说。”小轩一脸迷糊。

黄芩想了一想，问兄弟，“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曾经两次看到他被共党追得屁滚尿流，不会有假。”小轩语气肯定。

黄芩听罢，又是一阵沉默。一会儿，她又想起了什么，紧接着问：“哦……那你认为，他为什么要救我呢？你不觉得他一直是在有意接近我吗？”

“他是你的粉丝么。”问起这个，小轩忽然不知道该不该把他和杨胤之间的约定告诉姐姐。他的第一反应是不能。因此匆忙之间，也只有和姐姐打个哈哈了。

“别无聊！跟你说正事呢。”黄芩白了兄弟一眼。

小轩正色，想了一想，说：“我想，可能是他现在无路可逃，把你当成一个庇护所了吧。你下去瞧瞧他，一个亡命天涯的人，现在却能躺在周凯家客厅的大沙发里，闭目养神呢！多滋润啊……”

黄芩望了望兄弟，显然不满意他的推断。但一时之间，自己也没有什么更加合理的理由。

一边的小轩也在暗暗嘀咕着，姐姐怎么会忽然在意起杨胤是不是共党分子了呢？

现在看来，杨胤说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