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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水-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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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送中医悔过书的那次见面,竟然就是和她的最后一面。
杨胤仔细回忆着那一次见面。隐隐感到,那一次师母的神态,已经有些异常了。杨胤细细地品味着那一次见面的前后经过,又一时找不出明显异常之处。
不管怎么样,他杨胤一定要找出这里的原因,替师母一雪冤耻。师母为人一向仁厚,如果不是遭受了致命的打击,她绝不会如此残忍地自我毁灭,悬梁自尽。
悬梁自尽。这自古就一直是那些蒙冤弱女子喜欢采取的最后抗争手段。而师母采取这种方式结束自己,是不是也在暗示着什么?
大黑随性漫步,带着杨胤一路遐想。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住地。
“杨胤,吃午饭了。”颜良站在门口,神情自若,招呼着杨胤。
杨胤见状,不觉欣喜。他拉着颜良的手,上下一阵打量,微笑着点了点头。
“伯父,你感觉怎么样?”
“嗯,感觉像是大睡了一场,醒来之后,眼前的一些都是新的。实实在在地新生了一次。”颜良感叹一声,紧紧地掂着杨胤的手,“杨胤,这一次,真的要好好感谢你啊。等阿芳林回家以后,我让阿芳好好烧一桌菜,我们老少爷们痛快地醉一回,怎么样,啊?哈哈哈……”
杨胤一阵悸动,微微点头,“伯父,不用客气,你要谢,就去谢那个女医生。是她拯救了你。”
“哦,是啊是啊,这个女医生真的很神奇。每一次她盯着我看时,我都有种非常安静的感觉。而且,昏昏欲睡。”
杨胤一听,心中暗笑。
“伯父,你说的那种感受,其实是一种催眠,也是心理治疗的内容之一。”关于这个,杨胤之前也询问过李娜,所以了解一些。那次在门诊室里的举动,让他见识了国外的先进治疗手段,叹为观止。
“吃饭了……都进来吧,边吃边说。“张小兵在里面喊着。于是大伙一起入座吃饭。
饭间志强的妈妈把小宝抱在手里,边吃边喂。杨胤看着生龙活虎的小家伙,心中又是一阵黯然。颜良使用筷子还有些生疏,但他只顾不停地逗弄着小宝,一脸的快乐。根本没有在意这个。每次提及阿芳夫妇时,大伙各自掩饰,低头扒饭。
杨胤想起李娜曾经说过,如果能够帮颜良找到致病的原因,那么对他的彻底康复,很有促进。同时,这也是自己所希望达到的目的。
“伯父,你想起来了没有,几年前的那一次事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杨胤之前已经问过他了。但颜良反复回忆,就是想不起任何线索。事实上,他这次来长兴,一是护卫颜良脱险,另外也是想及时地从颜良口中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哎,想不起来啦。我现在这脑子,一靠近那段时期的事,马上就变得含糊起来。”颜良连连摇头,一脸无奈。
杨胤猜测,这或许是一种潜意识的抗拒心理。越是自己感到痛苦的事,便越是不愿意重新泛起。
“伯父,你别着急,慢慢来吧。你这样,已经算是恢复得很快了。”杨胤劝道。
大伙连连称是。喝酒吃菜,说说笑笑,一阵热乎。
饭后,志强要让杨胤带他出去练枪。杨胤欣然答应,和他骑马去了东滩。张小兵也去了马场忙碌。颜良和志强的妈妈,坐在太阳底下,看着小宝在他们跟前玩耍。
一会,志强妈妈有事离开。颜良拉着小宝,带着他来到马场的一个小卖部。小宝在里面左挑右选,最后挑了一种糖果。颜良给他买了好多,带着他开开心心地走出小卖部。
拐过小卖部门口,颜良蹲下身子,给小宝剥开糖纸。这是,坐在小卖部里闲聊的两个中年妇女开始在里面悄悄议论。
“颜良的病情倒是好了很多……”
“嗯,是啊。听说是到大上海的一家大医院里去看好的,是阿芳夫妇的一个朋友介绍的。”
“哦……”
“哎,原本治好了病,要是阿芳两口子不出事,那一家人真是开心啊……”其中一个叹息着说。
“是啊是啊,夫妻两个一起走掉了,还留下一个小囡,真是作孽啊……”
“嘘——你轻点,张小兵交代过,不让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啥人要是说漏了嘴巴,当心张小兵一光火,打你耳光……”
两个妇女低头嘀咕着,忽然觉得有个人影站在跟前,遮住了阳光。抬头一看,竟然是颜良。登时慌乱起来。
“说清楚,阿芳和阿林怎么啦?”颜良一脸惊诧。伸出手,颤抖着揪住其中一个妇女的衣领。瞪着眼睛,猛喝一声,一脸凶狠。
那个妇女要被他吓死了。浑身哆嗦,不住地摇手,“颜良兄弟,我……我不知道。”
颜良咬了咬牙,一把揪紧衣领,掐住了她的脖子,“说不说,不说我现在就弄死你!”
妇女登时瘫倒。其他人赶紧过来劝架。颜良眼珠一瞪,大伙登时不敢上前。远远地站在对面,小声劝告。
“颜良,先把他放开……”
“颜良兄弟……”
“快告诉我怎么回事!”颜良涨红了脸,尖利地高叫一声,推开妇女。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颜良望了望店主。俯身操起一把椅子,高举着,冲着柜台狠狠砸落。玻璃柜台登时爆裂,轰然作响。
“不说是吧,不说我拆光你的店!”
店主大惊,躲闪着跑出小店,大声呼叫。
正好张小兵路过。听见呼救,赶了过来。踏进店门后,见颜良正在里面撒野。好好的一个店铺,早已经狼藉一片。
“你疯啦!”张小兵猛喝一声,欺身上前,一把擎住颜良手臂。
“小兵,他们说阿芳阿林出事了——你说,有没有这回事啊!”颜良在疯狂中被人制服。他挣扎着转过身来,早已经泪流满面。
“是!”张小兵盯着他的眼睛,狠狠地说。
“阿芳阿林,已经被国民党特务杀害了!现在你知道了吧——”张小兵冲着颜良的脸,大声吼叫着。望着颜良一脸的眼泪,马上也开始哽咽。
颜良呆了一呆,忽然揪住张小兵,一阵摇晃,“你胡说,你不是说他们在南京老家吗?你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说罢愤怒地举起手,照着张小兵狠狠地抽了过去。
“你说,你是不是在瞎说。阿芳阿林正在南京老家,马上就会回家的……是不是,。你快说啊……”颜良一阵歇斯底里,几近癫狂。
张小兵望着老兄弟一副落寞神情,又想到侄女惨死,便再也狠不起来了。他哇地一声,首先哭了起来。同时用力摇晃着渐渐迷乱起来的颜良,大声叫喊:“颜良,你这个老家伙,阿芳阿林真的是死了……”
颜良举起手掌,狠狠地朝张小兵抽了过去。
“我让你个混蛋胡说八道——”
张小兵躲避着,不停地抽泣。那边颜良越打越来劲,冲着张小兵一顿拳打脚踢。但,渐渐地,他的步子就开始凌乱起来。
“大哥——”张小兵死劲抱住了颜良,痛心疾首。
“你们都在胡说!都在骗我……”颜良声嘶力竭,越发癫狂,他挣脱张小兵,撒开步子,见人就打。众人皆逃。
有个人影忽然走近,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伯父,我带你去见阿芳阿林!”杨胤举着颜良的拳头,眼含热泪。
“好好好……杨胤,你带我去。你不骗我,快带我去……”颜良抖索着拉住杨胤,连连点头。杨胤一把将他推上大黑,自己随即跃上。一扯缰绳,大黑撒开步子,飞驰而去。身后的张小兵和志强等人赶紧各自上马,紧跟在他们身后。
阿芳夫妇的合葬墓前,颜良扶着杨胤的手,呆滞伫立。片刻,他的双腿一阵无力,身子一沉,整个人登时软在了杨胤的胳膊里。
“站起来!”杨胤厉声喝道。同时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向上一挺。
颜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趔趄了一下,怎么也站不起来。眼神之中,隐隐又有点迷乱起来。
“站起来——”杨胤流着眼泪,大喊一声。抓住他的前襟,狠狠地摇动着。又把嘴巴凑近他的耳朵,高声叫道:“阿芳和阿林都死了,你是不是也想死?你死了,谁去给阿芳报仇!”
颜良无语,瞪直了眼睛,呆呆地望着阿芳奥林的照片,身子绵软,再也站不起来。
“你这个胆小鬼!”杨胤愤怒地叫了一声,甩起手,“啪”地一声,抽了他一个大嘴吧;,“你去死吧,没有人可怜你的!”说罢,抡起胳膊,揪起颜良,狠狠地朝着阿芳夫妇的合葬墓扔了过去。
身后的张小兵他们,见杨胤如此对待颜良,不禁有些担心。但却也没有上前阻止。
颜良重重地摔倒在墓碑前面。哼哼了几声,几乎爬不起来。他满脸尘土,缓缓抬起脑袋,却正好看到阿芳的照片。
阿芳微笑,隽永地望着父亲。
“阿芳……”颜良无力地哀号一声,鼻涕眼泪,流作一团。
“死吧,就这样趴在地上,像狗一样地死去吧……”杨胤赶步上前,一把揪起颜良。他让他的脸正对着阿芳,“我告诉你,你连一个女人都不如。阿芳要比你勇敢一百倍!你只会哭,你只配做个瘫子,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说罢,杨胤挥舞胳膊,狠狠地摔了颜良一下。
颜良颤抖着身体,聆听着杨胤愤怒的声音。还在那边哼哼着,一脸茫然。
杨胤愤怒地抽出驳壳枪,冲着蜷缩在地上的颜良,猛然扣动扳机。砰砰砰一阵枪声响起,颜良身体四周的草地上面,登时土飞草扬,弹点惊溅。吓得他连连后退,惊恐地望着杨胤,一身冷汗。
杨胤一口气打完一个弹夹,还不甘休,逼近颜良,蹲下身子,一把将枪口顶在颜良的脑门上面,咬着牙,狠狠叫道:“你不是想死吗,怎么还知道躲啊!你不会连死的勇气都没有了吧……你算什么老英雄,你是狗熊!”
颜良望着杨胤的脸色,痛哭流涕,连连摇头,“我不想死,不想死……”
“不想死?我看你这幅样子,还是死了的好。阿芳在天之灵,要是看到她有你这样的父亲,一定也死不瞑目。你根本就不配做阿芳的父亲——你是个胆小鬼!一个懦夫!”
“我不是懦夫……不是,我不是胆小鬼!”颜良痛痛哭着,连连摇头。
“那好,既然你不是懦夫胆小鬼,现在阿芳被人杀害了。你还想不想死?”
“不想死……”
“你活着有什么用?你能为阿芳阿林做点什么呢?”
“我……我要为他们报仇……报仇!”颜良大喊。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你现在就站在阿芳面前,把这句话再对她讲一遍!”
颜良在地上艰难地移动着自己。他感到自己的意志,一时之间很难指挥自己的身体。
杨胤见状,换了一个弹夹。冲着他身后的空地,又是一阵射击。颜良听见枪声,猛然蹦起老高,一下子站了起来。回过身来,望望阿芳阿林,望望杨胤,望望自己的腿……
“哈哈哈哈……”杨胤见状,仰天大笑。
“站直了,不许再倒下!”杨胤猛喝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头。颜良一个趔趄,身子摇晃了一下,却没有倒下。
杨胤站在颜良的身边,久久地注视着他,“会不会写人字?我告诉你,人字,就是张开两腿,坚强地站立着!”说罢,操起手枪,就在颜良面前的草地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人字。
“你看清楚,这才是人字!”
颜良呆望着地面上的人字,神色之中,有点震撼。
“以后再看到你有腿不站,我就一枪打断你的腿!”杨胤说着,抬起枪狠狠地点了点颜良的腿。颜良一下子蹦得老高。
张小兵上前拉住颜良,替他拍了拍尘土。颜良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在杨胤一番怒斥之下,他总算没有再次倒下。
但就算这样,颜良的身体状态,还是要比出院时要差了许多。之后的几天里,他还一直沉浸在痛失阿芳阿林的悲痛沉沦之中。杨胤每天强行带着他骑马,打枪。帮助他唤醒之前的那股英武豪气。而颜良却总是不太情愿,死气沉沉,畏畏缩缩。一上马,一提枪,总是没有半点激情。
但杨胤没有气馁。他绝不会眼看着颜良这样沉沦下去的。毕竟,阿芳阿林的死,和自己有很大关系。这个事,他一直就非常内疚。因此他一定要把颜良从低迷中唤醒。以后,他还打算帮助志强母亲把小宝照顾好。似乎只有这样做,才稍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另外,他还希望让颜良尽快回忆起那次事故的来龙去脉,帮助自己解开心头的谜团。现在看来,这个神秘的伪装者,似乎就是整起事件的始作俑者。因此,他眼下并不打算马上回去。
同时杨胤还惦记着杨克令反水的事。他希望师傅能够相信自己的报警。至少暗中好好地关注调查一下杨克令的近况。
想到报警,杨胤又想起了自己在拿到蓝猫的房契协议以后,探访公寓楼时看到的那个箱子来。不禁神色凝重,内心一阵惊悚。左思右想,最后,他努力不去想那个猜测。
这时,他还忽然想到了另一条报警的渠道。那就是小轩。
本来,租界巡捕房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从上到下,又大多是见钱眼开。他们警卫队曾经就用钱收买过英法租界里的很多大小头头,获取情报。听黄小轩说,师傅秦翌年之前就以金钱从小轩的上司那边获取过情报。因此小轩和师傅也有过一面之交。
杨胤是在想,这次报警可不可以利用一下小轩的特殊身份。让小轩假装以卖钱为由,把这个消息秘密泄露给警卫队。
这样做,也不是不可以。但对小轩来讲,还是有点危险。何况,小轩的背后,还有黄芩。万一小轩有点什么事,黄芩也就岌岌可危了。再说了,现在连自己都找不到警卫队,你让黄小轩怎么去找他们。要是一个巡捕房探长能轻易找到共产党的机关警卫队,那就是天方夜谭了。通常的情况是,即使要联系,那也只有警卫队主动找上门去的做法。这样一想,杨胤又觉得这个办法行不通。
可惜长兴岛上还没有通电话,要不然,他很想打个电话,探听一下有没有杨克令的任何消息。他在想,等明天或者什么时候,回去打探一下。
这几天马场收购干草,事情很多,杨胤也和大伙一起忙碌。同时他还颜良也带到马场的干草仓库。一是让他干点轻活,恢复体力。二是尽量不让他一个人独处。免得他胡思乱想,又弄点什么事出来。
而颜良倒好,让他来干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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