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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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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青年轻轻地拉了一下男青年的衣角。黄玉芬没回答,向后退了两步,用行动表示同意。男青年向里走了两步,女孩急忙跟进。

“屋里简陋,你们要休息的话,自己随便找地方坐!”黄玉芬面无表情地说着。

“谢谢,我们天亮就走!”男的又说道。他矜持地拉着女孩走到角落里,放下沉重的包。我还是不说话,时刻盯着他们。

“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显然是没话找话,男青年说了一个省会城市,然后又说了一通如何迷路的过程,一直“追溯”到是坐的几日几时几分的火车来到本市。

男青年有点儿不知所措,从包里拿出一个水壶,小心翼翼地问道:“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儿水?”

黄玉芬看着他好几秒钟,看得男青年举起水壶的手都开始颤抖了,才指了指墙角煤油炉边上,那儿有一个白色的塑料桶。男青年过去装了水,和女人轮换着喝,但眼睛却时不时地看着桌上带血的棉絮。

黄玉芬转身过去把这些东西都拢成了一堆。

“需不需要帮忙?”男青年傻笑着说,然后走上前了两步。

“不用!”黄玉芬警惕地回过头来,直逼男青年的眼神。好一会儿,才再次转身,把那些东西捧起来,丢在了桌子下。

趁着黄玉芬转身时,那个男人不由分说往我的手里塞进了一张字条。我迅速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我们是来帮助你的。

我一阵欣喜,再次看了看他们。算算时间,民航的登记簿上可以轻而易举地查到我们的抵达时间,从飞机降落到现在,起码过去四五个小时了,甚至更长。J市公安局一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手机打不通,人见不到,他们一定会采取措施寻找我们。

可如果这两个真是警察,为什么不表明身份?

不管怎么说,现在形势一片大好,三对一,而且黄玉芬只是一个受伤的女人,现在重要的是找到张凡双。

“我不是警察,也不是来抓你的,我倒也希望有警察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想了一会儿,用直接的办法来打开局面。

我说着这话,看了一眼那对男女,我相信他们接受到我的信息,没错,我得让他们知道,眼前的这个黄玉芬,对我或者对我们充满敌意,而警察的身份会让这种情绪雪上加霜。黄玉芬显然吃了一惊,她没有意料到我会突然间把这种难以言说的情况展现到那两个陌生人的面前。

“我们要共同去对付他!”我补充道,然后又看了看黄玉芬背后的伤口。没准儿正如我猜测的一样,黄玉芬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危险也同样来自李舒然。

黄玉芬不说话,看着我,但我相信她此时正在思考着问题。如果我的猜测准确,那么这样的“同盟”对她是很有吸引力的,尽管我并不知道,她和李舒然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我们能够相遇是因为巧合,还是李舒然原本就想把我们带到这儿。

黄玉芬又想了一会儿,我看见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但是很快就黯淡了,说:“你不是他的对手。”

“不是我,是我们!”我预料到她会这样说,指着屋里的所有人,“我们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黄玉芬眼中的那丝光又闪现了,但还是瞬间熄灭,我知道她的担忧,转过头来对着那对男女说:“现在,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确切地说我们是互相帮助,因为这个林子里还有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在跃跃欲试,要把我们都剁了!”

那对男女轻呼一声,做出吃惊的表情。

“怎、怎么帮?”男青年颤抖着说,表现很逼真,非常配合我的“剧本”。

聪明!

这也势必会打消黄玉芬的顾虑——我们现在都别无选择,因为李舒然,我们成了一根线上的蚂蚱!黄玉芬依然在犹豫,这是很自然的事儿。

这太不合常理,但我依然觉得有可能。如果我是黄玉芬的话,我更愿意“将错就错”。她应该比我更了解,眼前的这对男女一定本来就不是“陌生人”。

黄玉芬终于抬起头,我不知道她是否想明白了这一点,但她最终冒出了一句话:“我们可以试试。”我舒了口气,一切顺利。

当一个人暂时脱离困境的时候,原先不成问题的问题就又回来了,我回头看了看那对男女,他们是否真的是J市的警察呢?

坦率地说,我没有把握。这对男女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我甚至都怀疑黄玉芬同意达成“同盟”,仅仅是缓兵之计,好找机会开溜。

但除了这么做,我还能怎么办呢?张凡双即使没死,也一定在李舒然的手上,人生地不熟,自己走出去都费劲儿,更别说救人了。

所以对眼前让我感到困惑的事情,我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黄玉芬转身又进了那间挂满娃娃的房间,她没有解释,我不知道她去干吗。趁着这个当口,我本来想和那对男女说说话,更加了解一下情况,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男青年很识时务地把食指竖在嘴边。

我们沉默着等了一会儿,黄玉芬从房间里出来了,手里多了一把猎枪,身上背了个包。

我吓了一跳!一个孤身女人在林子里有把猎枪并不稀奇,我只是心有余悸,如果黄玉芬真的想对我不利,那我的警惕性也太差了,她有的是机会举起猎枪轰我一炮。

我擦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看着她。黄玉芬说:“你们跟上我,看看能不能有运气在他找到我们之前,先给他来个措手不及!”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蹲下来,沿着墙角走!”她对我们说着,我没有理由不听。

一行四人,跟着她转到了屋后。

“我们如何才能找到他?”我问。

“不用我们去找,如果不出意外,他也正在找我们!”

对于这个回答,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即使黄玉芬现在告诉我她会飞,我也不会大惊小怪。

又过了一会儿,她猫起腰开始往前走。我想她是在用耳朵听,确认李舒然并不在附近。

我辨不清任何方向,集中精神跟着她,黄玉芬说李舒然也在找我们,我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碰面?

黑夜之中,突然撞在了一起,然后混战一团;还是他折断树枝的声音,被黄玉芬听到,紧接着揍他个措手不及;抑或我们现在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正在瞄准我们中的一个?

我们继续在林子里转着,不知道转了多久,我想过一万种和李舒然相遇的方式,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寂静中,我听见一个女人在叫我的名字:“马路,你在哪儿?”

我悲喜交加,是张凡双的声音。

我猛然站了起来,仰着脖子像狸猫一样竖着耳朵听。

“马路,你在哪儿?”我确定是张凡双的声音,只是声音非常微弱。张凡双果然活着,我站直的身子被黄玉芬硬生生地压了下来,她伤得如此之重,也不知道哪来的这点儿力气,把我压到了地上,憋着嗓子说:“小心是圈套!”

“去你妈的!”如果我足够冷静,也许会意识到黄玉芬是为了我好,但我当时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张凡双的呼叫声像指南针一样,指挥着我在这黑暗的林子里前进。现在不是黄玉芬带着我们,而是我带着他们。根据分析,我觉得张凡双的呼叫声应该来自那片泥潭。

我兴奋之余,突然又冷静了下来。黄玉芬说得没错,这有可能是诱饵。

我弯着腰保持着进攻的姿势,尽快往那片空地而去。张凡双的求救声再次传了过来,然而奇怪的是,我在动,她似乎也在动,总是和我保持着距离,就像塞壬女妖的歌声似的,把我们引了过去。

白色的区域越来越大,眼前也渐渐地清晰,黄玉芬的墓碑在空地的那一头,有一个黑影趴在那儿,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我们从后面绕过去。”黄玉芬说。

我们在林子的边缘,蹲着身体,绕了一个圈,那个黑影还是没有动静。

黄玉芬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冲着那个方向丢去,小石子蹦了几下,停在了那个黑影的边上。四周一片寂静。

黄玉芬从包里掏出了一根绳子,前面带着钩,朝我努努嘴说:“用这个!”我明白她的意思了。她瞄着往那个黑影掷去,第三下的时候,钩住了黑影的腰。

“一二三!”黄玉芬喊着口号,我们把那个黑糊糊的影子拉进了丛林。借着微弱的反光,我看清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这个黑糊糊的玩意儿依旧一动不动——居然是一具浑身上下都滚满泥浆的尸体,显然刚刚从那泥潭子里捞上来。

我吓了一跳,心中泛起不祥的预兆,双手把其脸上的泥巴撸下来,是个女人,但不是张凡双,更不可能是李舒然了,又是个陌生人。我把尸体凑到眼前要看个仔细,那具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血红的眼睛在黑夜里盯着我。

我脑门上顿时渗出一排汗珠,背上像针刺一样疼痛难忍,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觉得这回完了。我触电似的放开双手,双腿乱蹬着往后爬。

诈尸这玩意儿听说过没见过,谁也不想看到。更要命的是,那具尸体竟然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背着光,黑漆漆地竖在我面前。

我回过头去看另几个人,黑暗中脸部表情看不见,但我想一定也好不到哪儿去。黄玉芬明显也被吓着了,站在那不停地颤抖,有点儿像疾风中的小树苗,她的手牢牢地握着枪把,似乎连举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开枪啊!”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出自本能地吼了一声。黄玉芬这才反应过来,举起枪,正要扣动扳机,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了。

先前的男青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猛地向黄玉芬扑去,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就在我的眼前发生,更加意想不到的是,黄玉芬似乎早有准备,她对准那具尸体的枪口,瞬间转回来对准了男青年。“轰”的一声枪响了,火星四溅,那个男青年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再接下来就像拍电影一样,他滚动着身子,在黄玉芬第二枪射出来之前,躲过了致命一击。

怎么回事?又是一记枪响。黄玉芬用的是双管猎枪,换上子弹肯定来不及,这一枪不是她射的,我顺着火星儿望去,是那个女青年在树后用手枪射击。

黄玉芬钻进了密密的树林子,他们猫捉老鼠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唯独就是没有人答理我。我正被恐惧和茫然双重煎熬着,突然发现,在这个游戏中,我并没有闲着,就在他们互射的当口,假装“尸体”的人已经迅速移动到我面前,浑身湿漉漉的泥巴泛着酸气撒满地。我站起来,连和她打个照面的工夫都没留,直接转身开跑。

又进了树林里,我不顾一切地向前,直到四周恢复寂静,我再次变成了孤身一人。原本要救张凡双,未料节外生枝多出来一具“尸体”,她还盯着我不放,那些我不知道身份的人也钻进了林子,好了,这回更热闹了。

黄玉芬怎么就和那对男女突然交上火了?我想不明白,貌似起源于那具尸体。男青年扑过去撞开黄玉芬就是为了不让她射击?还是说趁着她走神,才找到时机下手?

我觉得前一种可能更大。要论时机,从一进到那个屋子里,他就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现在。而且黄玉芬虽说也被吓得不轻,可还是反应敏捷地转回了枪口,很明显她早就有所防备。

这事容不得细想,原本就疑惑重重,细想之下,更是悬念迭起,但好处在于让我冷静了下来。诈尸应该是不怕枪击的吧,如果这点成立的话,那么男青年撞开黄玉芬是为了救那具“尸体”,或者说那女人压根儿就是活人,躺在那儿故意吓人?

但她为什么浑身淤泥像刚刚从泥潭子里捞出来一样呢?说起泥潭,我突然记起刚从泥潭子出来的时候,黄玉芬非常紧张我脚下缠了什么东西,现在结合当下发生的事情再想想,这泥潭子里究竟有什么?

这些问题都抛开不谈,男青年和“尸体”是一伙的,“尸体”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是在等着我们靠近,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具“尸体”是通过张凡双的呼叫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那么张凡双现在又在哪里?几根线索纠缠到了一起,从他们的行为来分析,那对陌生男女和黄玉芬明显心照不宣,我打赌他们知道这林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唯独我对此一无所知。

李舒然在哪里,张凡双在哪里,那对陌生男女和黄玉芬现在又在哪里?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我闷着头边想边走,那个久违的喘气声又传出来了,我差点儿把它给忘记了。它也不甘寂寞地跑来凑热闹。

我辨别着喘气声的方向,还是辨不清,我摸到了一棵大树,靠在树上,警惕而又紧张地看着看不见的四周。

那喘气声抑扬顿挫,越来越明显,天骤然下起了雨,我摸着滴到脸上的雨滴,黏糊糊的,放到鼻子前一嗅,一股熟悉的酸腐味扑鼻而来,这不是雨,我背靠的树上有东西正吊在头顶。抬头望上去,先前的那具“女尸”正倒挂在树上,冲着我咧开嘴笑,还没等我缓过神来跑开,她突然开口说话了:“我拉你上来。”她向我伸过来一只手。

“什么?”

“女尸”不回答,用手指了指,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出去,又看到了熟悉的绿光。是狼!前面那几条被“喘气声”赶走的狼,现在又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直逼我而来。“再不上来,就来不及了!”“女尸”说道。

狼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一个飞跃就到了跟前,我来不及细想,还没等我把手伸上去,后领子就被那具“女尸”拎了上去,我被拎到了一个树杈子上,和“女尸”面对面地坐着。刚刚脱离了险境,现在又吉凶未卜。

“你是谁?”我壮着胆子问道。

“别怕,我是人!”

原来是个女孩子。

底下的狼没有放弃,拼命往上跳着,想要把我拉下树,嘴里发出着野性的兽鸣。喘气声还在,但似乎和先前不一样,这七八只狼这回并没有因此害怕而散去。这喘气声也有些不一样。

似乎是为了解答我心中的疑惑,女孩开口说:“这些畜生是被驯养的!”

“驯养的?”我有点儿明白她的意思了。这喘气的声调是不同的,是向这群狼发出命令的信号?

“谁会驯养狼?”

“除了他还有谁?”

“他?”我突然一下子反应过来,女孩说的不是他,是她,指的是黄玉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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