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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浪湾-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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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这几天过得非常愉快。在等待战斗到来之际,她们尽力猜测会有些什么样的情况,寻思会在她们走前还是走后爆发。在拉乌尔影响下,她们终于放松了神经,尽情享受生活的乐趣。拉乌尔说的事情,她们都加以嘲笑。她们又庄重又轻佻,又热烈又懒散,对他表露出一腔热烈的爱情。拉乌尔觉得这是发自内心的爱情。

有时,在她们情不自禁地吐露心曲时,拉乌尔快乐地扪心自问:

“天哪,这两个漂亮女友,我越来越爱她们了。只是,她们当中,我更爱哪一个呢?起初是卡特琳娜,她让我动心,我努力为她效忠,根本不考虑会有什么后果。后来我更爱贝尔特朗德,她更有女人味,更有风情,搅得我心旌摇荡。说实在的,我都失去了理智。”

其实,他也许两个都爱。两姐妹一个是那样纯朴天真,一个是那样痛苦抑郁。但是,他爱她们俩,也许爱的只是一个女人,就是他费尽心思与气力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案中的女人,虽说这女人表现为两个不同的模样。

九月五日、六日、七日、八日和九日就这样过去了。动身的日子越是临近,贝尔特朗德和卡特琳娜就越是克制自己的情绪,做到与拉乌尔一样平静。她们忙着打点行李,阿诺尔德先生和夏尔洛特小姐则整理小城堡里的东西。

贝舒十分殷勤,帮夏尔洛特干这干那,不觉得有失身份。夏尔洛特要回家住一星期。贝舒想陪她去,声称说他要坐火车回巴黎。拉乌尔已经说服两姐妹与他坐汽车,在布列塔尼兜一圈再回巴黎,这样,阿诺尔德可以趁这段时间把巴黎那套房间收拾好。

九月十日,午饭后,贝尔特朗德出了小城堡,去村里与供应商结账。回来时,她先是看见拉乌尔坐在小船上垂钓,接着看见小船过去二十米,卡特琳娜坐在桥头,出神地注视着他。

贝尔特朗德在离小船二十米的地方坐下来,也像妹妹一样,注视着拉乌尔。他俯身朝着水面,似乎并未注意浮子摆动。他是在欣赏水底的什么景色?抑或在思考什么问题?

拉乌尔大概感到有人在观察他,因为他转身朝卡特琳娜笑笑,又朝贝尔特朗德笑了笑。她们俩一齐上了小船。

“您在想我们,是吧?”两人中的一个笑着问道。

“是啊。”他说。

“到底想谁呢?”

“两个都想。我真不可能把你们两个拆开。没有你们两个,我怎么活呀?”

“我们还是明天动身吗?”“对,明天,九月十一日上午。在布列塔尼兜一圈,对我是个补偿。”“我们走了……可是什么问题也没解决。”贝尔特朗德道。

“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拉乌尔说。

他们之间一阵长久的沉默。拉乌尔没有钓到鱼,也不指望能——钓到什么鱼,因为河里此时连一条小小的游鱼也没有。可是他们三人还是紧紧盯着左右摇摆的软木浮子。偶尔,他们也说上几句话。他们陶醉在这种亲密幸福的感觉之中,直到暮色苍茫,才猛然发现天色不早了。

“我去检查一下汽车。”拉乌尔说,“你们跟我去吗?”

他们到了离教堂不远的车库。拉乌尔的汽车存在这里。一切正常。发动机均匀地运转,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七点钟,拉乌尔离开贝尔特朗德和卡特琳娜,说好第二天上午十点半左右来接她们,一起乘基尔伯夫的渡船过塞纳河。接着他去了见舒的茅屋。为了方便,他们一起在这里度过这临行前的最后一夜。

晚饭后,两人回到各自的房问。贝舒很快就呼呼地打起鼾来。

这时拉乌尔走出茅屋,从檐下取下挂在两个钩于上的梯子,扛在肩上,踏上右边沿回浪湾庄园围墙展开的小径。到了上面,他转向左边,攀上围墙,蹲在墙头。墙边有一株树,枝叶茂密,团团簇簇围着他,把他掩藏在浓厚的暗影之中。他用一根绳子,把梯子放倒在墙外的荆棘丛中。

拉乌尔在树影里蹲了半个小时。皓月当空,撒下漫天清幽的银辉,似乎要一寸一寸把黑暗逼走,要在银波闪闪的河水里洗准。他就借着月光,观察着庄园的动静。

远处,小城堡的灯火,一盏接一盏熄了。拉迪卡代尔的钟敲响了十点。

拉乌尔聚精会神地警戒着。他认为两个女人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他不愿掉以轻心。敌人只要推测没有布下陷阶,就会出来转游,继续做他的准备活动,接近他认为已经达到的目的,并且确信自己没有受到监视。

突然,拉乌尔打了个寒华。事情的发展,能说明他埋伏在这儿是对的吗?他能当场破获什么阴谋吗?

围墙里头,距头天早上卡特琳娜经过的小门不远,离他现在的墙头有五十几步远的地方,他发现有一团黑影,一动不动,紧紧地贴着一株树。不过和树又不是浑然一体。因为这影子稍稍晃了几下,又矮了下去,最后平躺在地上。如果拉乌尔没有看到这难以觉察的动作,恐怕别想把这条长影子从一棵大紫杉的黑暗里分辨出来。这时那条黑影开始在黑暗中爬行起来。

那黑影爬到了温室废墟那残砖断瓦、野草和灌木丛形成的小丘上。那里显露出一条白朦朦的弯曲小道。黑影在地上拖起身子,慢慢立起来,消失在灌木丛中。

拉乌尔确信没有被人看见,立即从树上跳下来,专拣那些月亮没有照到的地方,迈开腿跑起来。他两眼紧盯着废墟最高的地方,没有多久就来到了废墟下面。在那儿,他不再小心谨慎地藏起身子,就踏着废墟中间踩出的通道,走上弯弯曲曲的小道。

他觉得情况不对,就把枪提在手上,走到小丘顶,四下里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他认为敌人从山丘那边下去了,就又往前走了三步。

他迟疑了一两秒钟,有些时候,那极度的寂静,草木树叶过于静止不动,反让你觉得危机四伏。他还是往前走,不过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突然,他觉得脚下咔嚓一响,一根树枝断了。接着,瓦砾中间裂开了一道口子。

他落入陷阶。而且他落下去的时候,上身被一个羊角撞锤狠狠地击了一下,使得身体没有笔直地落下去,而是失去了平衡,像一堆软乎乎的肉跌了下去,还没来得及弄清是怎么回事,更谈不上稍微作一点反抗,就立即被一种被子似的东西卷起来,捆住了。

这一切都是以非同一般的速度完成的。而且正合他的判断,是袭击他的人一个人干的。以后的几下也一样快。另外几根绳子也绑好了。它们大概拴在非常牢固的物体,如木桩、铁桩,或者混凝土块上。接下来,上面又铲下很多卵石沙子,全堆在他身上。

以后,就什么也没有了,有的只是静寂,黑暗,和一块墓石的重量。拉乌尔被埋住了。

男子汉大丈夫,是不能灰心失望,认为自己完了的。不管是什么情况,哪怕是极其严重的形势,他首先看到的也是给人以希望的方面。他很快就想,那家伙完全可以杀死他,可是却没有这样做。其实要杀他真是太容易了!只要桶一刀,就可把他这个在某种意义上不可克服的障碍除掉。对手之所以没把他除掉,是因为没有除他的必要,只要在几天之内让他办不成事就行了。而这几天,正是拉乌尔破案必需的时间。

这个假设与拉乌尔确切了解的情况是一致的。

不过,敌人并没有在罪恶的了结办法上后退。他把事情交给命运决定。如果拉乌尔撑不住,死了,那只该他倒楣。

“我不会死的。”拉乌尔寻思,“因为我再不必担心遭受别的攻击了。”

一开始,他出于本能,尽可能采取了最有利的姿势。他使出浑身力气,把膝盖稍许弯一弯,让手臂伸直,同时让胸脯鼓起来。这样,他就给自己留下了一定的活动空间和呼吸的间隙。另外,他还弄清了所在的确切位置。他曾经好几次钻进温室废墟,搜寻戴大礼帽的人可能藏身的地方,当时就注意到这个空洞离从前的门口不远。

因此他现在有了两条求生的出路。一条在上面,要穿过砖、石、沙子和所有坍塌下来的破铜烂铁出去;一条在下面,从以前温室的地面上出去。只是手脚必须能动弹,才能试着逃出去。可这也许是他无法克服的困难。因为绳子绑得很紧,越动勒得越疼。

不过,他想方设法转动身子,扩大活动空问。同时,思绪滚滚而来。他想象出这次落入陷阱的每一个步骤,对手先是监视他的每个行动,发现他蹲在墙头上,藏在树枝下,就巧妙地把他诱进陷阱。

奇怪的是,尽管他被被子包得严严实实,尽管砂石瓦砾在他周围筑起了壁垒,他竟听见了外面的声音。这声音并不是隐隐约约的,而是令人难以置信地清晰,肯定是来自塞纳河方向,不过也只是这个方向而已。大概这声音是从瓦砾堆中某个空隙进来的。这空隙贴着地面,构成了一条朝向塞纳河的,类似于烟囱烟道的水平通道。

因此,他听见了河上船的汽笛声,路上汽车的喇叭声;听见拉迪卡代尔教堂敲响了十一点的钟声,不过最后一响还没敲响,他就听见汽车发动机的轰鸣。那是他的汽车。他听得出自己汽车的声音,哪怕混在一千辆汽车当中,他也辨得出来。

这确实是他的汽车,它开动了,绕村子驶了一圈,上了大路,加快速度朝利尔博纳驶去。

但利尔博纳是目的地吗?对手——开车的只可能是那个对手——不会把车一直开到鲁昂,一直开到巴黎?他去干什么呢?

他使劲挣扎,有些累了,便停下来休息,动脑子想一想。实际上,眼下是这样一种形势:第二天,九月十一日,上午十点半钟,他应该去小城堡,把卡特琳娜和贝尔特朗德带走。因此,在十点半,甚至十一点以前,卡特琳娜和贝尔特朗德会觉得一切正常,不会担心,也不会去找他。可是,过了这个时辰呢?她们发现他失踪,如此明显地失踪了,会不会四下里寻找,从而救出他呢?

无论如何,对手一定预料到两个年轻女人会留在回浪湾等他。这样一来,他的整个阴谋就会落空,因为它是以行动绝对自由为前提的。总之,必须让两个女人动身。办法呢?只有一个,就是把她们召回巴黎。如果写信,人家会看出笔迹。因此,只有发电报……发一封电报,署名拉乌尔,告诉她们,他因故不得不突然离开,并命令她们接到电报后坐火车去巴黎。

“她们又怎么可能不服从呢?”拉乌尔想,“她们觉得命令是那样符合逻辑!再说,没有我的保护,她们决不愿留在回浪湾。”

夜里他又挣扎了好一阵,然后睡了好久,尽管呼吸有些困难。醒来后又接着干。虽说没有把握,但他相信是在朝出口前进。然而,他身体扭来扭去,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究竟前进了几厘米呢?绑着他的绳子丝毫没有松动。只有那几根像缆绳一样结在木桩铁桩上的绳子也许松了几分。

约摸早上六点光景,他认为又听见了他的汽车那熟悉的发动机声音。也许听错了。声音离拉迪卡代尔很远就停了。再说,对手何必要把这辆汽车开回来呢?汽车停在这里,电报就起不了作用了。

上午过去了。中午,他尽管没有听到任何汽车的声音,还是推测两姐妹接到电报,已经离开拉迪卡代尔,去利尔博纳坐火车回巴黎了。

可是,与他想的相反,将近一点钟的时候(教堂的钟继续给他报时),他听到有个声音在不远的地方喊他:

“拉乌尔!拉乌尔!”

是卡特琳娜的声音。

贝尔特朗德的声音也在喊:

“拉乌尔!拉乌尔!”

他放声大喊她们的名字,可是没有回应。

两个女人还在呼唤他,可是喊声渐渐远去。

天地间复又归于寂静。

十二、报复

“我错了。”拉乌尔想,“她们没有收到让她们去巴黎与我会合的电报。她们对我的失踪觉得意外,正在找我。”

他立刻想到,她们的寻找是不会徒劳的。尤其贝舒,是这方面的专家,会轻而易举地找到他的。毕竟庄园地方有限,能够埋藏他的地方——假定大家以为他死了或者伤了——不多;峡谷的峭壁,罗马人坟山、温室废墟,也许还有两三处地方,他们都熟悉,他和贝舒多次察看过。除了这些地方,除了小河、狩猎阁和小城堡,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隐藏一具尸体呢?

可是,时间在一小时一小时逝去,拉乌尔的希望越来越小。

他寻思:“贝舒现在状态不佳。尽管他会拼命找我,可是爱情让他变傻,夺去了他一些才华。另外他没准和那两姐妹,两个仆人弄错了方向,找到花园外边,往附近的山冈、小树林和塞纳河方面去找……而且……而且……谁知道呢?他们也许根本没有假设我遇害,以为我有什么急事走了,来不及通知他们,以为我是去办一件回巴黎之前必须办好的事……因而还在等着我!”

确实,白天过去了,再没有听见新的呼唤。除了轮船和汽车声,再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钟继续报时。晚上,钟敲十点的时候,他心想,卡特琳娜和贝尔特朗德失去了他的保护,夜幕一降临,一定会怕得发抖。

他加劲挣扎。绑住他的绳子稍稍松动了一些。绑绳子的桩子最后也松开了。这样,他就能更快地朝他想象的出口移动,也能透过松活的被子更舒畅地呼吸。可是他此时已是饥肠辘辘,虽然还没馈到难受的地步,却使移动更为艰巨,收效更为轻微。

他睡着了,但是在睡眠时也焦躁不安,不时为恶梦所惊醒……他不知为什么,突然一惊而起,惶恐不安地叫起来。

“嗨!嗨!”他高声说,以使自己镇静下来,“才累了饿了两天,脑子就出毛病了?”

时钟敲了七点。这是九月十二日早上,他宣布的决定命运的第一天。现在,一切迹象都让人感到,敌人已胜券在握。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痛苦万分,仿佛有一条皮鞭在猛烈地抽他。如果敌人获胜,两姐妹就会失败,就会破产,那重要的秘密就会被人窃取,罪犯就会逍遥法外……他自己就会灭亡。他如果不想完蛋,不想失败,就必须掀掉墓碑,逃出去。

他吸到了清新空气,意识到出口已经不远。一旦出了陷阱,他就要呼喊,就会把人唤来,就可以得救了。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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