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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风流听无声 by薇诺拉(架空历史,宫廷侯爵,虐恋情深,江湖恩怨)-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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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好像结了天大的悲怅天大的怨,看得人心慌。不由分说,我便将他背上了山崖。”裤衩说,“今日的他看着高高在上迥然不同,当时的眼神却是不变的。简森,我相信小王爷绝非恶人,他只是只是一直很辛苦。”
  “裤衩,我得谢你。”我笑了笑,为自己先前的猥琐念头感到无地自容,也为倪珂感到庆幸。
  “谢什么?”
  “有你在他身边,纵使我日后离开王府,终能了无牵挂。”
  裤衩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问我可有办法治这一身奇痒难耐的红疹。
  “这要看你指标还是治本了?”本来想说,治标的话就一个字:挠;治本么,弄瓶硫酸洗洗,包你再也不痒了。不过思量一番我良心放现,还是开口劝他去找倪珂。
  他温柔一笑道:“其实后来李夏送来了一个药瓶,说是小王爷命她给我送来的,还说一擦便好。”这太像倪珂会干的事儿。但凡屁精,总有个鲜明的共同点——抹脸擦手的瓶罐能排成一个连;而且行事作风欲拒还迎,百转千回得常叫人懈气。
  “你怎么不上药?”
  “舍不得。”
  
  子啊!收了这个情种吧!
  3
  枝头争俏,芳香满架。满园的春夏开得正闹。
  剑光交错,剑风招展。季米的剑气如锦如帛,华丽轻盈;胡安的剑气似榛似楛,朴实厚重。一抹银白一抹黧黑,两道大相径庭的剑光绞在一起,围观的人俱已看痴,手舞足蹈,竭声叫好。那场景美得跟雪中送炭似的——季米是雪,胡安是炭。胡安的剑术稍逊季米,好在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因此一开始两人能勉强打成一个平手。但二三十个回合过后,对方就明显落了下风。
  “你不认真。”季米把剑架上胡安的脖子,面无表情地扔出一句。我注意到季米用的是府内护卫的剑。虽然那些剑嵌金带玉,卖相都好得很,然而怎又及得上当吟万一。
  “你仗势欺人!”胡安面红耳赤还欲抗辩,侧眸瞅见了我,漏气似的叫了声“殿下”,罢了口。自那日在王府外兢兢业业地将我扫地出门,如今的他每次见我表情都相当叵测,圆成饼子的脸蛋恹恹无光,目光长锈,嘴唇泛紫。Well,大可不必。
  有人显然还没过瘾,抛了个白眼回馈我的出现。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看着正低眉颔首往后退的胡安,意犹未尽地说,“明天再来”。
  “你怎么又和胡安打起来了。”
  “闷的慌。整个玉王府也就他的武功马马虎虎。”
  “既然闷,不如我来陪你过几招吧。”我将手伸向一个侍卫,笑道,“借剑一用。”
  季米抬眼瞟了瞟我,闷声不响,似乎毫无反应。
  “怕了?”
  “对,我怕。”他的白衣倏然腾空,宛若鸷鸟飞鸾,凌厉的剑气如一道电光随之扑面而来。“怕你输得太惨!”
  4
  方才还击节叫好的看客们,此时个个屏息敛气,鸦雀无声。剑气合璧之时,竟成宫徵之音,连绵一首清越无比的长歌,直冲云霄。剑光所及之处,花零叶落,如同翼翼漂沫飘散天地间,与我们翩翩共舞。季米的剑术在我之上,轻功却不如我。我们比剑近一个时辰,依然难分高下。我料他不定输赢必不罢休,又怕他一意求胜触犯伤处,于是伺个不太显眼的机会让了他半分,束手告负。
  “谁要你让了?!”
  “哎,胜负心别那么重。”
  “再来!”
  “季米”我吞吞吐吐,实不知如何向他解释当吟的去处。
  “你有话要说?”
  “恩”
  “你说话前,可愿先听我一言。”
  “好。”
  “我将当吟送给你了。”他没有看我,凝眸视剑,径自一笑道,“既然那把剑已经归你,如何处置悉听尊便。我不介怀,你也不必担念于心。现在——你还有话要说吗?”
  我有点发愣。不知怎么回话,只顾看着季米风中微微飘动的发,摇了摇头。
  “既然你无话可说了,那换我来问你”,季米沉默了半晌,不时用指尖挑玩曾在他眉梢面颊上一夕停留的花絮,继而开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我再次发愣。这回愣得十足彻底,感觉心口有什么被掏空了,折走了,叼没了。
  “如果愿意,你可以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那是一片无际的大漠戈壁,人迹难觅,特别荒蛮,但又特别美。或者我们也可以去你一直想去的海边,赏日听风,以此终老。”他凝视着我的双眼,字字明晰地对我说,“弱冠之岁如朝露待晞,须臾见白首。我不想浪费时间。”
  “你也知我情债高筑,一走了之似乎不妥。除非”左思右想,觉得这是决定以后家里谁说了算的大好时机。见缝插针刻意抬价,万不可草草作答。“除非你指天发誓从今往后与我寸步不离,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我想想”季米的蓝眼珠和骰子似地打转,形容严肃地思考了不少会儿,随后轻叹了口气,“还是算了。”
  “怎么就算了?”
  “女大不中留。”
  

  第 16 章

  十六
  1
  剑是不便再比了,可还有一张嘴。上天给人一张嘴除了吃饭接吻外,还让它可以谈天谈地谈理想。这说明人活着不止要满足食欲和肉''欲,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奔头叫作“精神世界”。
  春风不还,偶雨如醪,常有孤雁落黄沙。大漠不比江南,日里燥热不堪,夜里却天寒地冻。他的师父常笑他天为盖地为席引一条薄褥便可睡去,全不讲究。我对季米说,我很想先去看看他长大的地方,看看到底怎样一个烟沙满天的地方竟能养出这样一尘不染的他。我们说说笑笑兴致正高,忽而季米手一挥,身如脱鞘,一剑向前廊劈去。
  剑指眉心,千钧一发!凌厉的剑气惊得头发飘扬不止,廊上的人居然面带微笑,连眼皮也没眨一下。如果手持的是当吟,恐怕那人早已被齐齐整整一剖为二了。走石飞沙也咯不了眼,淡定!
  四周的护卫纷纷拔剑亮刀,歘歘声响个不绝。一时间府内云密布乌压压,危急之势直泛天宵。
  “我好心救你,你却对我拔剑相向,是何道理?”小王爷扬了扬扇,轻轻推开了指在自己眼前的剑。
  “好心?却也未必。”季米一手持剑,另一手攥了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亮在倪珂眼前。“这就是玉王府的待客之道吗?”
  这下我顿悟得门儿清。小王爷却笑得不紧不慢,“你能如此反应,看来身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拿探穴的金针试试罢了,针不带毒,我也不带恶意,不值你较真。”
  挨了劓刑的都能闻见空气里弥漫的异味——可能是山西的老醋,也可能是炸了膛的火绳枪。眼前的画面和斗蟋蟀差了不多,不厮杀到两败俱伤都不干休。所以我得打圆场。打圆场就得将两者分开,避免他们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左支右绌也是义不容辞。小王爷位高权重,我遣不动,便伸手拉了拉季米,说你和人家斗剑一天也该累了,我送你回房。
  离去之时听见身后有人说话,颇有挑唆煽动之嫌,“小王爷,就这么算了?”
  黯黯的一声叹息落进我的耳里,“大厦将倾,你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2
  本来日子会过得相当蔫坏,但是王府突然生了变故。
  后山火光冲天,三更的天顶一片赤霞。
  “你们跑什么?!”眼见家丁侍卫都张张惶惶地往外出逃,倪珂一把拽住其中一个,“你竟这样两手空空地出来了?!祠内没有人吗?!”
  猛挨一顿呵斥的小厮吓得尿了裤子,哆哆嗦嗦地说,“王爷,您瞧这火势,像是有人刻意安置了几捆淋了油的柴。奴才们晚出来一刻,定然是死!”
  “快去取水,先把火灭了再说。”我在那小厮后脑勺上轻拍一下,他得了大赦一般,连呼几声“万谢殿下”溜烟儿跑没了影。
  “刚才好像已经有人冲进去了。”我对倪珂说。
  熊熊烈焰,漫天火光。除非现杀一个窦娥惹得酷暑飞雪,否则谁也无计可施。小王爷一贯处变不惊的优雅此时此刻荡然无存,若不是被我拦在身后,便要奋不顾身地冲进火场。可大火不会卑尊屈膝更不懂怜香惜玉,他若冲将进去,也不过是与这一庙的灵位同归于烬罢了。王府上下忙着取水救火,等火灭得差不多的时候,被先皇御笔亲赐的公主祠连同它那不可一世的荣光也已化为了乌有。昔日的雕梁绣枋与溢彩鎏金恐怕只有记忆尚可一见。
  明日黄花。
  祠堂的残桓断壁里拖出了一具已经烧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一副皮肉面目全非,眼球都被烤化了,踢踢踏踏得像噙了两窝浆糊。大伙儿不知他是谁,只当他是个倒霉蛋可怜鬼,齐刷刷地摇了摇头,附上几声嗟叹。可我看得真切——他挂于腰间的玉佩,是倪珂少时送给我而我又转送给他的。昨天他还满脸堆着傻笑地在小王爷身前踱来转去,今夜却将归于一座孤冢一捧黄土。俗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没听见裤衩感天动地的临终告白,他被人从火里抬出来的时候早已死透了。
  有个好事之徒上前撸掉了尸首面孔上烧得焦黑的脸皮,露开了一层出淤泥而不染的粉皮嫩肉,大伙儿这才恍然大悟:哦,是罗裤衩!
  倪珂淡淡瞟了一眼说,抬下去,捡日子葬了。
  几个护卫抬起尸体的时候,一件东西从裤衩的怀里掉了出来——是倪珂的母亲,玉王妃的牌位。我几乎能想象裤衩是如何用身体挡住了越烧越烈的火苗,死死地将它护在怀中,以至于它竟在这扑天的大火中分毫无损。
  苏伯将王妃的灵牌拾起来交到倪珂手中,“小王爷这”
  苟存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摇曳不定,忽明忽灭。那张毫无表情却又绝非木然的面庞,一半令我心悸,一半令我感伤。倪珂默不作声地看着手上那块冒着袅袅热气的灵牌许久,说了一声,“这只不过是一块木牌。”
  3
  红霞绿峦,胭脂翡翠共筑屏障。天公不作美,王府也死气沉沉。车马往来无声,唯有丧钟喈喈,听得人陡生心酸。裤衩被火化得很急,其实他困于大火已经被熏得很干,任这个夏天且闷且潮,估计一时半刻那焦黑黑的尸身也臭不了。也许让死者早日入土为安,便算生者仅存的仁慈。灰蒙蒙的雨下得嘈嘈切切,除了平添悲凉之感别无用途。它们来得有点晚,早些许时候,裤衩不至于化为一捧香灰。倪珂将那只坟盒交给罗汜,对他说,你若愿意留在王府,我必会好好照顾于你;你若不愿,便带上你的哥哥和这些银两,家去吧。李夏不思茶饭地哭了几天,哭得眼泡浮肿髻子披散,还晕过去几回。被府内新识的姐妹宽慰了数个钟头,方才活转过来,进了几口药粥。后来李夏看见王府的后花园里蹿过一条碗口粗的蛇,为此吓得花容失色,又死哭了一阵子。再后来那话渐渐传得很夸张,从碗口粗传成了桶口粗,从桶口粗又传成了和水缸的大口一样粗。再再后来就传成了下地府报道前的裤衩舍不得小王爷,化为蛇怪来看他最后一眼。
  不知道那个大高个儿听见了会不会挠挠头皮,笑说自己可不是戏词里的白娘娘。
  人言可畏,怪不得。
  有个叫奥修的印度哥们说,历史总是记住些蠢人,因为是蠢人制造并撰写了它。这哥们和庄子神交了很久,对他的智慧推崇到了了不得,竭力鼓召那些在社会底层湿肉伴干柴的百姓放宽心肠,揭竿而起莫不如一同嘲笑秦皇汉武都是傻逼。乔达摩·悉达多纳闷了六年,最后自悟成佛;我没那么境界,纳闷了六年,只是明白:一支只想犁地的箭便不该在攻城略地的弦上,更不该被置于靶心的中央。
  非走不可。
  季米先我一步离开了王府,他说,我在城门口等你。挥袂远别,你们定有许多要紧的话,旁人不便在场。
  他走远几步。蓦地回过头来,淡淡一笑道,记得要来。你也知我性子急,等不了天长地久。
  4
  暮归已久,鹧鸪渐消停,一府倦人一园草木睡意正漠漠。倪珂独坐后院的凉亭,石桌上摆了一壶肥醲玉酿,一对白釉酒杯。
  我在远处看他,想近,舍不得。
  “既然来了,为何藏头露尾?趁月色正好,不如坐下与我共饮一杯。”
  “你从不饮酒。多饮伤身。”我走上前,将他要送入口中的酒拦下,“罗兄若知你这般为他伤心,想来也能含笑九泉了。”
  “伤心?一个认识不过数月的人可以为我而死,而我十年相知倾心相待的人今夜却要离我而去,倒是叫人伤心。”
  “你已知我来意”
  “几日来你与季米同出同入形影不离,如今他不在府中,你自然也留不了长久。”倪珂放下酒杯,绽出一抹浅笑,“你来找我,仅为辞行?”
  “有人说瞧见了纵火的凶徒,正是去而复返的小戴。”
  “是他?这倒不难理解了。如果有人胆敢伤害我的家人,我定会千倍万倍讨要回去。何止取他性命、烧他祠堂,还要掘其祖坟、鞭尸挫骨;三族之内鸡犬不留,九族之内男奴女娼,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人。”倪珂为自己斟满了酒杯,轻轻笑道,“可庆的是我和他不同,我从未有过家人。”
  “倪珂”
  “你可知当年我为何会带你回来。”
  “你我同病相怜。”
  “这只是其一。以你的聪明,不可能猜不到我的用意。”
  “你醉了。”有些话一旦挑明,万劫不复。
  “若我方才所饮,只是茶呢?”指尖轻旋酒杯,一股素淡的茶香飘然而起,月下沁芳。他抬起双眼,咫尺的眸光湛碧迫人,“我们相识十年,彼此之间还是少了那些场面话为好。”
  “因为”我皱眉长久,终于慢慢开口:“因为,你想谋反。”
  举杯轻饮一口,“说下去。”
  “二十年前费将军为了一个女人弑君篡位,实为名不正言不顺,虽说他即位后勤政爱民,可四海之内不服之人多如草木。你如若日后起兵,有我这个前朝太子在手,定然一呼百应,事半功倍。”
  “你是何时发现的?”
  “昔日项王图谋反秦,兵屯弁山,遗一曲青史绝唱。江南钟灵毓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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