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瑟如兰云上景-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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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行清泪滑落，他咬咬牙，拿了外套摔门而去。

C市医院。

门突然被人粗鲁的推开。

杨丽看着面色黑沉的古尚云，心里发怵。

古尚云走到她面前，声色冰冷：“杨丽，你以为一个故事，就能换来我的援助？你做梦！你妄想得到我任何帮助，古力言的晚年将在监狱中度过，你呢？你就等着元仕破产后跟蓝添一块流浪街头吧！”

“可是你来了不是吗？你来了说明你内心里还是在乎自己身世的。”杨丽强作镇定，古尚云根本不是无情的人，她阅人无数，怎会看不出来？

像是被人戳破了防守，古尚云彻底变成了冷刺猬，他一把抓起床头柜的茶杯扔碎在地上：“我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我要让元仕变成第二个景程，我要让你后悔你刚才所说的话！”

就在古尚云转身之即，杨丽嘶声道：“古尚云，如果你知道蓝添是你父亲，你还会这么做吗？”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利刃横在古尚云胸前，让他的步伐无法再迈出一步。

古尚云呆了，如当头一闷棍。

果然，他还是在乎自己身世的。他的身世就像一个谜，是他不愿提及的伤。不愿提，不代表不想知道。埋在心里的炸弹在杨丽这一句答案中刹那爆开，他有如身在万马奔腾嘶声喊杀的站场，震耳欲聋的轰鸣荡在脑海里，他久久说不出话来，心里如被刀锋划过，尖锐抽痛。

杨丽站起来，大病一场的她已不复艳丽，妆容遮不住病容，身形已显得苍桑。走到落地窗前，单手撑着窗玻璃，俯瞰着CC城中心城景。声音如从遥远的地方飘来，缈缈浩浩。

当年杨丽与蓝添本是一对两心相许的情侣。但因为蓝添的父亲蓝应龙的反对，两人没有走在一起，而是娶了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张娴。后来古力言的妻子病亡，杨丽赌气倒追古力言。古力言知道杨丽曾经是蓝添的初恋女友，竟然当时就答应了。并说亡妻只留下一个女儿，如果杨丽给他生个儿子，那他就让她的儿子继承雷默家业。等到生了儿子之后，杨丽没有二心了，两人再谈论结婚之事，在这之前不能透露两人关系。杨丽并未多想，也默许了。

古家与蓝家本是世交，古靖石与蓝应龙共同创办了雷默，经经历了一段顺风顺水的创业时期，雷默在业界慢慢稳固，有了稳定客源。后来因为各方因素，两人分道扬镳，蓝应龙自立门户，创办了元仕，经过重重考验和努力，最终与雷默并肩而立。在当时被称为C市商界的双雄鼎立。古靖石与蓝应龙虽然是竞争对手，但毕竟多年友谊为基础，仍是英雄惺惺相惜，互相尊重，倒也相安无事。

古靖石在世时，一度告诫自己的儿子古力言，不要与元仕反目，要和平共处，互不侵犯。在古靖石

去世后，古力言把父亲的话抛诸脑后，派人潜进元仕技术开发部，把所有客户要求保密的样品曝光，元仕在古力言的阴谋下，毁于一旦。而蓝应龙也因此气厥，病逝。

蓝应龙去逝那天，刚好张娴临盆，杨丽当时已经怀了古力言的骨肉，正好也是临盆期。与张娴住在同一个产房。张娴难产，需要手术。丈夫蓝添刚刚丧父，分身乏术，没来得及赶到医院照料张娴，手术没人签字，耽搁了最佳手术时间，大人与小孩只能救下一个。张娴为了保住腹中胎儿，自己写下承诺书，说承担一切后果，只保孩子。当蓝添赶到医院，张娴已经去世，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幼儿。蓝添连遭变故，一度陷入颠狂。杨丽主动请求蓝添把儿子交给她抚养，她承诺会让他衣食无忧，成为人上人。蓝添没了家业，失去父亲和妻子，当时已是万念俱灰，对方又是自己深爱的女人，也并不知道杨丽是古力言金屋藏娇的女人。便放心把刚出生的儿子交给了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丽之所以要收养初恋情人的儿子，一半是因为还爱着蓝添，想替他抚养孩子。一半是因为她早就做过胎儿性别鉴定，知道自己怀着女孩，正愁着无法兑现古力言的承诺——如果她生的是男孩，就可以继承雷默家业。

有了蓝添的儿子，于是在自己女儿生出来后就托人抱走了，留下信物和抱养夫妻的地址，以便日后相认。让杨丽想不到的是，孩子却再也没找回来。十年后的一天，杨丽听到古力言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才知道他亡妻之女患有先天性肾残缺，在成年之前要做手术换肾，但肾源只能是血亲关系才匹配。在一开始，古力言就已经做好预谋，要杨丽替他生儿育女，并不是之前所承诺继承雷默大业，而是为他的长女损赠肾脏。

杨丽心彻底冰凉，古尚云虽然不是她的孩子，但必竟是初恋情人的骨肉。她半夜时分把古尚云叫醒，逼着十岁的古尚云离开别墅，永远不准踏进家门一步。

古尚云离开的第二天，古力言大发雷霆，把杨丽赶出家门。杨丽带着自己存的一笔私房钱，打算一边寻找自己的孩子一边平淡度过余生。直到有一天，再次碰到蓝添，那时的蓝添凭借自己的能力和管理经验，已经是港资公司高层管理。两人相遇后，旧情复燃，又走到一起。

蓝添曾问起杨丽儿子的下落，杨丽谎称自己离婚了，离婚之后把孩子交付给自己一个至亲，现在在国外。蓝添对杨丽一半愧疚，一半疼惜，悲伤之余，也没再追问此事，只说等东山再起后，要把孩子接回来。

杨丽说到这里的时候，慢慢转过身来，泪流满面：“尚云，你一定不知道，你爸爸的书房里一直保留着你未出生前就准备好的玩具。那是一个父亲对孩子彻骨的思念，他曾经常常问起你的去向，可是我根本不知你的下落，只能说跟至亲好友失去联系了。他觉得愧对你，经常做梦还喊着‘瑟远’，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在你出生之前就取好的名字。因为我的愚昧，却同时毁了两个孩子的一生。我对不起你们。你们的命运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你恨我也是人之常情。可这一切与你父亲无关，看在他是你的生父，能不能帮帮元仕？你也知道，他创建了元仕三次，那是他唯一的支柱，他经受不起再一次打击了。”

古尚云神容石化。坐在椅子上全身虚脱。在杨丽讲述的整个过程，他都如一塑石雕，一动也不能动，只有深深起伏的胸膛，犹能感觉到他深深压抑的情绪。

古尚云木然垂着头，语音嘶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凭空就捏造一个故事给我？”

杨丽从自己手提袋里拿出一叠相片和几张医院资料递到古尚云面前。资料显示的是古尚云出生的时间，血型，性别，检查记录等。

照片里，刚出生的古尚云迷糊的睁着眼睛，也许在看面前晃动的相机，眉头微颦，一副严肃的表情。

婴儿面目稚嫩，但仍然能看出跟古尚云有几分相似。杨丽见他接过去了，才说道：“这是蓝添一直保留的东西，上面有你出生后医生和他的签署。我知道你会来，特意让保姆从他抽屉里拿出来的。”

室内陷入冗长的沉默。

古尚云痛苦地闭着眼睛，手上虚软无力，资料和照片散了一地。

他慢慢起身。

杨丽擦了擦眼泪，叫住他：“尚云，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我希望有一天，你们见面不再是对手，而是父子。他真的很想念你。”

让古尚云驻足的不是杨丽的话，而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老泪纵横的蓝添。

世界归复平静，两人就这么直直望着对方。

彼此的眼神都很复杂，复杂到要用一生一世去求解。

杨丽这时也看到了蓝添，怔怔看着他俩，泪如雨下。

第六十章　江源之行

车子行驶在公路上，驾驶位上的男人俊秀的眉宇紧蹙，看似紧紧盯着路况，实则心思已不知飘哪去了。

“小心！”坐在一旁的晶晶惊呼。

话未落音，车子猛的一颠簸，男人终于回过神来，急打方向停在路边。

“阿明，你是不是有心事啊？那么大一个烂坑你都没看到？”晶晶安抚着自己胸脯，惊魂不定的看着朱明。

“对不起，晶晶，”朱明闭着眼睛，伏在方向盘上，闷闷道：“昨晚没睡好，没吓着你吧？”

“发生什么事了吗？好像你这几天都是心神不宁的？”

“没事。”朱明抬起头，叹一口气。

已经很久没见到墨月了，打电话也无人接听，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担心墨月会出事。可一想到她身边有古尚云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护着她，只能安慰自己，她应该不会有事。

可是这种心慌神乱的感觉实在强烈，已经严重影响他的情绪。

“是不是对这次外科研究讲座有压力？你别太紧张，何况研讲地点在你的家乡江源呢，那不是你老根基地吗？”这次C市医院派了三个外科顶尖的新秀有潜质的医生开展经验分享研讲活动，经过层层筛选，朱明被选中，刚好分在江源。晶晶自告奋勇要去做朱明的助理，院长也没反对。

朱明勉强一笑，算是应答。

车子停在江源酒店门口，早有人在接待。

做足了一个星期的准备，实际上讲座过程却仅仅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朱太太和朱挺担心朱明紧张，没出现在研讲观众席位上。但为了表示儿子在医术上的被认可，早已备好酒菜在酒店给朱明庆祝。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阿明的同事，一起来参加这次研究会的。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笑纳！”晶晶笑容甜美，把一盒英国美容花茶和一盒西湖龙井递给朱太太。

朱明没想到她偷偷带了礼物，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忙做介绍：“爸，妈，这是我的同事，周晶晶。”

朱挺夫妻早在朱明一进门时，就注意到他身后的女孩，两人皆是不解。此时见她如此落落大方，懂事得体，很是高兴。客气热情的叫她入座，一番寒暄。

周晶晶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见过世面。聊起天来，妙语如珠，逗得朱挺夫妇很是开心，席间一直充斥着热络亲情。

朱太太细心地发现，周晶晶竟然知道朱明的喜好，给他布的菜都是朱明最喜爱的。朱明唇边沾了汤汁，她竟然神情自然的拿纸巾替朱明擦掉，倒是朱明显得有些尴尬。

聪慧开明的朱太太已经明白了其中奥秘，周晶晶生性开朗，跟她倒是合拍，两人越说越投机，细细碎碎聊了朱明许多小时候的趣事。

朱挺教授也时不时插句话，但大部分时间都在跟朱明说话。

朱太太上洗手间时，把朱明叫了过去。探头看了看外边，压低声音道：“明明，这个叫晶晶的女孩真的只是你同事吗？”

“妈，你又在想什么呢？”朱明早就知道母亲把他叫过来，是问这事。

“妈看出来了，她喜欢你。”朱太太也不拐弯抹角。“明明啊，虽然这女孩很优秀，我很喜欢。但是，我跟你爸都希望你跟墨月好，跟别的女孩子的关系，你可得拿准分寸啊。”

朱明苦笑。墨月心里没有他，如果强求，只会让两人痛苦。但父母还不知道，他已经放弃了对墨月的追求。“妈，墨月喜欢的人不是我，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祝福她。”

朱妈妈惊讶道：“你努力了吗？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女人心是水做的，只要你够真诚，她总会感动。上次的事，她不就是为了救你，才把自己送进了警局吗？这说明她对你是有感情的。”

墨月被送进警局的事情，她是后来听朱明说的。后来得知古尚云会救墨月，她才安心了些。

“妈！墨月喜欢的人是……”朱明停顿了一下，有些烦燥：“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也不想放弃，可是我要强留她在我身边吗？”

朱太太第一次见儿子发脾气，怔了一下。墨月不喜欢朱明，她其实是知道的，只是她一心认为感情可以培养。此时看到朱明这么难过，她纵使再怎么希望墨月做儿媳，也不好再强求，软了语气，拍拍他的背，安抚他：“好了好了，妈不提墨月，那你喜欢周晶晶吗？”

“我跟她只是同事！”朱明说完转身走了。

朱太太委屈地撇了撇嘴：“吃了火药了，这么大脾气。”

这时，突然有人从后边拍拍她，就听一个声音说：“你好，是朱太太吗？”

朱太太诧异回头，竟然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淡定道：“你是谁？”

见她戒备生疑的眼神，夫人温和一笑：“我叫杨丽，特地从C市过来拜访您和朱挺教授的，没想到这么巧，刚落脚就遇上您了，看来这是缘份。”

朱太太狐疑道：“我们都是退了休的人了，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一件关乎我后半生幸福的事情。我不会为难你们的，如果你相信我，请到这个房号来找我。”杨丽把一张门卡放在朱太太手上，友好一笑，离开了。

吃罢饭，朱明和周晶晶提议送二老回去，朱太太忙推拒了，只说明天让朱明带上周晶晶去家里吃顿便饭，并嘱咐他们早点休息。

目送两人乘电梯去酒店客房后，朱太太拉住朱挺：“老头子，跟你说件事。”

“就知道你有事，若是平时你恨不得跟儿子粘在一块，今天竟然不让儿子送了。”朱挺神神叨叨的说。

朱太太抿嘴一笑：“几十年夫妻没白做啊，还是你了解我。”

“什么事，你就说吧。”朱挺淡淡笑道。

朱太太收敛笑容，正色道：“这么一回事，有个女人专程从C市过来找我们俩，还说是为了她下半辈子的幸福而来，呶，你看这房卡都给我了。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看上去倒也不像坏人，老头子你看去还是不去？”

朱挺翻翻白眼：“卡你都收下了，现在说不去，不嫌迟了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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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踏破铁鞋

酒店贵宾套房里，三人坐定，杨丽跟服务员点了三杯咖啡，语速有律的道：“朱教授，朱太太，你们好。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因为你们是好人。本来打算去府上拜访你们的，没想到机缘巧合在这里遇到你们。”

朱挺说：“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你确定你没找错人？”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只是来之前我就了解过一些关于你们家里成员的信息。刚才在洗手间，我听朱太太称令郎为‘明明’，而且对话中提到‘墨月’这个名字，。猜测是朱太太和令郎朱明，才上前打招呼，没想到歪打正着了。”杨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