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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卷-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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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彩一跃一动间,回忆走得老远,闪烁的灯焰,再次将雷颐最想见到的那张笑颜投映在灯面上,透过红融的焰光,无论灯面上的弯月是掩着颊轻笑,或是垂下长睫,在唇边漾出心满意足的笑意,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她的所有,在这属于雷颐的梦中,都是那么鲜明。

看着梦灯的申屠梦,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的梦竟可以如此活灵似真……这简直不像梦,它根本就是活在雷颐心中的一部分。

天上人间,痴情最是难解。

但就算是痴情,也该有个界限吧?不然遭受凌迟的,可会是他这个迷途在情阵中的愚人。

她摇摇头,朝天叹了口气,“无趣的男人………”

第五章

“倘若命运是张临江撒下的鱼网,你就是江中遭捕的鱼儿,当鱼网困住了鱼儿、网里的鱼儿用力想挣脱,但站在船上的渔人却不肯放手。告诉我,到最后,究竟是网破,抑是鱼死?”

梦里的心魔这么问着她。

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但她知道,他话里的那个渔人,说的就是他。闯进她梦里的心魔退站至梦境的角落,扬起一指示意她看,她转首看去,原本黑暗的梦境顿化为战场,漫天扬起的沙尘令人无法呼吸,轰声隆隆的千军万马近在咫尺,在人吼马啸声中,伫立在战场中心的她,用力掩住耳,紧闭着眼抵抗刺眼的风沙,当四下蓦然变得死寂无声时,她挪开双手张眼一看,一具具横陈在她脚下的尸首,何止千万?不肯瞑目的战士们皆僵瞪着眼,一束束含恨的目光仿佛要将她刺穿。“他们都是你杀的。”

不愿承认的她频频摇首,逃避的脚步勉强地想后撤,但脚下的沙地却迅速化为血海,将来不及呼救的她给淹没。

当她即将溺毙在这片血海里时,有人握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拉上来。“弯月!”强行将她自噩梦中摇醒的雷颐,将挣扎不休的她自床榻里拉起,试图按住她胡乱挥打的小手。睁大了双眼的弯月,在被他牢牢抱进怀里时,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他拨开她覆面的发丝,“看清楚,是我。”

惊悸犹在她眼中不肯散去,在他怀中的娇躯哆嗦个不停。

“怎么会……”犹如惊弓之鸟的弯月,拉着他的衣衫不解地喃喃,“申屠梦……怎会将我的噩梦放出来……”

雷颐安抚地在她眉心印下一吻,以袖拭去她额上的冷汗,在她仍是紧捉着他不放时,他淡淡地道。

“你不能永远逃避它。”

聆听着他似乎是有备而来的话语,僵怔在他怀中的弯月,思绪霎时变得清明。

“是你……”她颤着声,“又是你做的……”这个骗子,他根本就没受申屠梦美色所惑,之所以找上申屠梦,原因就同他找上云中君与嗔婆一般,他只是想自他们手中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对。”

她气息难平地问:“为何你要这么做?”

“即使是噩梦,那也是属于你的一部分。”雷颐直视着她眼中正暗自丛生的怒火,“申屠梦还给你的,不只是噩梦,她还把你的美梦一进还给了你。”

弯月使劲地推开他,愤怒地一句问过一句,“为什么你要来找我?为什么你要那么多事?我要求过你吗?我有说过我要拿回它们吗?”

“我会陪着你的。”他静静地说着。

“你走!”再也压抑不了那些自他出现后就一直埋藏在她心中的情感,她盛怒地挥扬着手,“现在就走,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需要以解救者自居的你留在我身边!”

遭拒的他试着想靠近地,“日后,无论你做了噩梦或是美梦,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她怒声驳斥,口气里有着哽咽。

“我根本就不要那些噩梦重新回到我的生命里!”她花了多少年,才把那些不堪的往事遗忘?他不会知道,她有多么庆幸遇上了申屠梦,只因申屠梦不但夺走了她做梦的权利,申屠梦也一块带走了那些纠扰着她不放的噩梦。

唯有摆脱了那些总是在夜里反复上演,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将她的罪想推至她的面前要她承认的噩梦,她才有办法逃离那座弥漫着杀意、恨意,充斥着血腥与枯骨的梦境,还有……自那些死在她手中的人们,临死前憎恨的眼神中逃离开来。

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再恐惧黑夜,她才能过正常的日子,她才能在每日清晨醒来时,提醒着自己要呼吸,告诉自己日子还是得过下去,她得在一无所有中,忘掉那些噩梦,继续朝着阳光迈出脚步……

好好的,试着活下去。

“但我不能任你这般活下去。”雷颐冷静地陈述,“只是活着,并非真正的活着。”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眸心里盛满痛苦的她,不断朝他摇首,话语说得支离破碎。“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我的感受,你怎会知道……这几千年来……我一个人是怎么捱过来的……”

当她想他的时候,他在哪?

当她苦苦等待着他时,他又在哪?

同是遭受命运拨弄的两个人,为何待遇却如此不同?

自分别以来,无尽的相思即不断折磨着她,她常在想,他究竟是死了,或是也和她一样遭人握在手中?为何他迟迟没有半点音息?他若还活着,为何不来寻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凄站在将会失去他的恐惧边缘等待着他,但他始终没有来,仿佛,他早已遗忘了他说过会信守的诺言。

在积压了千年的相思将她逼疯之前,不得不做出抉择的她,强迫自己必须割舍、必须忘了他,自那日之后,她认命地投人她的命运里,忘了自己以供主人使唤,长久下来,神解不了她的债,佛渡不了她的孽,于是她只能独自承受杀戮的苦果。她就是一直这么活下来的,不要在这时才告诉她,她错了,已经逝去的岁月她唤不回来,已经失去的那些,也早寻觅无踪。

她找不回那个曾经被雷颐爱过的弯月。

望着那双明明就是很想掉泪,可是却流不出泪的眼眸,雷颐低叹了一声,不舍地将她贴按在他的胸前。

“我怎会不明白?”他闭上眼,将面颊贴在她的额上。“我会疼的,见到你,我也会心痛的。”

本是同体同心,怎能不疼?

在她饱受过往的煎熬之时,他也在她的爱恨中载浮载沉,若是能将她所有的过往酿成酒,哪怕是再苦再醉,他也愿一饮而下,代她咽下她所有的悲喜情愁,她那无法改变的悲凉。

此番将她找回身边,他不求别的,只求一回所梦,偏偏他的这个梦,已如一颗遭人粉碎的水晶球,于是他只能强忍着心痛,弯下身来,四处寻找、小心地捡拾,为的就是希望能将它拼合起来,再为它抹去身上所有的伤痕。

对他这抹只存于黑暗中的灵魂,她是他唯一执迷不悟的光芒。只因为,她给了他一个梦,而他,爱上了她给的梦,只求今生能化作天际那颗心甘情愿守候着月儿的星子,小心守护着他那残缺的月儿,盼她终有一日能够圆满,他的心愿很小很小的。

在他用深沉的温柔将她包围之时,弯月努力想压住心中难以拘禁的悔意,只因在那片悔意中,她看见了原是相爱的两人,在分离之后,其中一人意志坚定地等待着再聚之日,但另一人,却在中途弃守了那份真爱……

为何她不能似他那么坚强?当年她为何不再多等他几千年?若是知道日后他会回到她的身边,她也不会背叛爱倩、遗忘彼此,成了他们之间的叛徒。

是她首先放弃了他,因此她没有资格叫他回到她的生命里,也没有权利……再让他爱她一回。

“不要怕,你不会再孤单了。”雷颐在她耳边低声呢哺,“日后,你若想一直躲在人间的边缘,我陪你。魔界。妖界、人间,无论你想上哪一界,我陪你,就算你想走遍天涯海角,我都会陪着你去。往后你要是又做梦了,陷在过去里走不开,那就呼唤我的名字,只要你张开眼,你就一定能见到我。”

鼻酸的弯月,用力闭上双眼,徘徊在他胸口的掌心,不知是该推开他或抱紧他。

“弯月………”他捧起她的脸庞,切切地问:“你忘了吗?我曾在桃树下对你许过诺的。”

令人心痛的往昔在眼底浮动,看着当年曾在桃树下对她说,他们要永远在一起,直至今日仍是坚守着这个诺言的雷颐,弯月忍不住将双手环上他的颈项,想在这软弱的时分,紧紧攀附着这个重新给了她一个希望的男人。

“你等我,有天,我会把你找回来。〃他低声保证,“完完整整的,全都找回来。”

随着房里一盏盏的烛火,在烛蕊烧尽之时纷纷熄灭,雷颐揉了揉愈来愈瞧不清怀中人的眼,在心底不断祈求上天,再给这双眼,多一点时间。

无月的夜晚,繁星散落在天河两岸,与人间的百家灯火两两遥应。

站在窗外,就着房里的烛光,雷颐静看着映在窗纸上的伊人剪影,虽然纸片上的人影很模糊,但他却不舍移开目光。

其实他不该在这时出现的,虽说白日里他仍看得见,但近来在入了夜之后,若是近处无多数的火烛照映,他只能看见隐约的光影。他知道,再过不久,这双眼会在入夜后失去所有功用,他必须开始学习适应黑暗,可他仍旧贪恋着夜晚所为他带来的醉意,一种,将相思酿成了月光的醉意。

知道他一直站在外头的弯月,推开窗,朝他轻唤。

“进来吧。”

获邀入内的雷颐,不语地看向廊上那扇微敞的厢门,直在心底斟酌,是否该冒着被她察觉的风险入房?但一想到她自梦魇中惊醒的模样,为她心忧的两脚,在他回过神时,已朝她的厢房房门走去。门扇一合,关起了两片各有心事的小天地,各据屋内一角的两人,有默契地不启口出声,窗外鸣唱的夜虫,与房内的无声在他俩之间形成一种介于热闹与宁静交叉点。

总觉得房内灯火不足以让他看清的雷颐,在他俩皆保持着沉默时,走至备有烛台的小柜前蹲下,自里头取出数盏灯座与烛,在这时,坐在桌畔的弯月出了声。

“你可以不必守在外头的。”

举烛将房内所有的灯全部点燃的雷颐,边燃起最后一盏灯的灯蕊时边应着。

“怕你又做噩梦。”自从回来人间后,她无一日不做噩梦,他答应过她的,他会让她在睁开眼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他。

心弦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的弯月,看着他在灯下移动的背影,想起了方才她透过窗缝,瞧见他坐在窗外的廊上仰望的姿态,那是一种令她深感歉疚,又备感心安的守护姿态。

回来人间后,他们不曾提起在魔界发生过的种种,但她知道,他并没有因此放弃寻找她的那些主人,每回他派出去的式神只要一向他回报,他便会在白日里失踪,但在每夜夜深之前,他定会追上想要返回天问台的她,而后坐在她落脚的客栈房门外;看上一晚的星与月。

她多么想告诉他,不要为她如此做,但那双灰眸中的坚持,却又不是她可动摇的,相反的,动摇的却是她这颗因爱恨重生再也不能安分地待在她胸坎里的心。

掌着一盏灯的雷颐,移步走至窗畔的长椅坐下,似乎并不想打扰她的歇息,可了无睡意的弯月,却一径地瞧着他。

“在想些什么?”带点温柔,他的声音款款滑过幽夜。

弯月深吸了口夜晚芬芳的空气,试着回想起白日在他不在时,她所得知的那个消息。“碧落送来消息,要你别再四处行走,最好是找个地方躲起来。”

雷颐颇感兴趣地扬高了墨眉,“为何?”

她不自觉地绞扭着十指,“她说,魔界因你而死伤惨重,现下整个魔界都团结起来要对付你。”魔与魔之间情分淡薄的魔界,这回可说是史无前例的团结,而他们会如此齐心。就只是为了他一人。

“是吗?”他的眼眸问了闪,玩味地勾着一抹笑。

“你真在魔界杀了很多魔?”就她所知,他不像个会伤及无辜的人,可魔界在他们停留的短短数日间,死了不少魔类却是个铁铮铮的事实。

“我没那等闲工夫。”他只找他名单上的目标。

她一愕,“那……”

“看样子,似乎有人想嫁祸于我。”不过片刻即推论出来的雷颐,一脸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

愁眉因此深锁的弯月,心情却无法似他这么轻松。

“你不澄清?”先前听碧落说神界已在追捕他了,现下又来了个魔界……

他淡淡反问:“有谁会信?”他本就不是个受欢迎的人,只要有人有心挑拨,他就算说破嘴皮子也没用。

她想也不想,“我去替你说。”

雷颐怔了怔,不一会,俊脸上笑意堆满面,开心得像挖到什么宝似的。

“怎么,担心我?”他走至桌畔拉了张椅子与她面对面坐下,并顺手移来一盏灯。

弯月很努力想要忽视他脸上的笑容,“你是因我去魔界的,因此我有责任。”

“除此之外呢?”他一手撑着面颊,并不想放过她。“没别的了吗?”自她得回爱恨后,也有一段日子了,虽说待他的态度是有些软化,但表面上她总是一到若无其事的模样、这让他不禁要想,她是不是已经忘了怎么爱与如何恨,或者,她是刻意想压抑它。

她的目光,不知该如何自那双灰眸里逃躲。

可能是因近来他异样的温柔,又或许是因与他相处久了,被勾起的回忆也就愈来愈多,使得她很难不回过头去看他,很难不去在乎他的一举一动,她那颗不安定的心,总会在她卸下心防时,忍不住地想靠近他一点,可一旦靠近了,她又怕难以抽身自拔。“雷颐,别逼我。” 她不是浴火的凤凰,死后仍可重生,在某些方面,她和凡人一样,曾经失去过后,就很怕能再次拥有。

他微微苦笑,“不逼你,难不成就这样让你躲我躲下去吗?”

不想面对这件事的弯月,在偏过脸起身欲走时,遭他握住一手,不放她离开的雷颐,仰首望着她那清婉典丽的容颜。

“爱恨并不困难,你以前也曾有过的。”当年的她,裙裾翩翩,发丝翩翩,笑意宛若桃花………这些不是不能重来的。

“就是因为我曾有过因此我才格外明白,爱恨一旦提起,就很难放下。”弯月拉开他的手,转身走向窗口,“我不是个懦夫,我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些。”

他站在她的身后问:“躲着我,就能好过吗?”

是不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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