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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宰场之舞-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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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又说服我去跟他玩射飞镖游戏。当然我不会笨到跟他赌,他就算用左手射都可以赢我。玩完第二盘,我走回吧台再喝一杯可乐,安迪则留原地让自己的功力练得更精进。

我一度想去参加午夜的聚会。记得刚戒酒时,在列克星敦大道和三十街附近的摩拉及教堂每天晚上十二点都有一场聚会。后来因为场地问题整个小组改移至艾乐侬屋。那是一个戒酒俱乐部,在戏剧院附近有很多聚会场合,目前是在西四十六街上一栋公寓的二楼。艾乐侬屋位于这几个地点之间,有些人在市中心靠维瑞克的休斯顿街上又组了个聚会,地点就在格林威治村和苏荷区相连接的地方,凌晨两点还有专门为失眠者办的聚会。

我可以先去参加午夜聚会,只要和伯克交代一声,看到米克时跟他说我在找他,并且一点半前一定会回来。可是不知怎的,有件事让我打住念头。我坐在高脚凳上,杯子空了,又要了一杯可乐。

快一点的时候,米克终于出现了。我正在盥洗室里,出来时看他掂着爱尔兰威士忌酒瓶和那个他专用的瓦特伏酒杯。“好家伙,”他说,“伯克告诉我你来了,我说应该替你泡一壶咖啡,希望今天晚上你可以熬晚一点。”

“今晚不行。”我说。

“呃,这个嘛,也许我可以使你改变主意。”

我们坐老位子上。他斟满了酒杯,把杯子举到灯光下,杯中的液体莹莹生光。“老天,这颜色可真美。”随后他喝了一口。“如果不喝酒的话,”我说,“可以喝一种颜色调得一模一样的奶油苏打。”

“哦,是吗?”

“当然你不能加东西,否则上面就会起一层皮。”

“这样不就破坏整个效果了吗?”他再喝一口,叹气道,“唉,奶油苏打。”

我们随便闲扯了一会,我俯过身去说:“你还需要用钱吗,米克?”

“还过得去,鞋子至少没破洞。”

“哦。”

“可是我永远都需要用钱,那天晚上我跟你说过了。”

“没错。”

“你问这干嘛?”

“我知道可以在哪里弄到钱。”我说。

“啊。”他闷不吭声地坐在那儿,脸上的笑容忽隐忽现。“多少钱?”

“最少有五万,实际上很可能会更多。”

“谁的钱?”

问得好,乔·德金曾经提醒过我,钱是不认主人的。那时,他说,那是法律的一项基本原则。

“一对姓斯特德的夫妻。”我说。

“毒贩吗?”

“差不多,他买卖外币,替洛杉矶的一对伊朗兄弟洗钱。”

“伊朗人啊,”他打趣地说,“好吧,也许你再多告诉我一点。”

我一定是一讲就讲了二十分钟。我拿出笔记本,给米克看我在马佩斯画的路线图。米克让我想到很多事情,所以我解说得很详尽。一两分钟之内,他沉默不语,只把酒杯斟满,大口喝着威士忌,好像那是大热天里的冰开水。

“明天晚上我可以找到四个人手。我和另外两个人,安迪开车,找汤姆、艾迪或约翰也可以,汤姆你是知道的,不过另外两人你可能不认识。”

汤姆是白天的酒保,一个脸色发白、守口如瓶的男人,来自巴菲特。我总怀疑晚上的时间他要怎么打发。

“马佩斯,”他说,“马佩斯会出什么好事吗?老天爷,当我们坐在那里看两个黑人互相打来打去的时候,脚底下原来就是个洗钱窟。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去的吗?还是要带我去跟你作伴?”

“不,那次去是为了工作,同时那时候手上也正在办另一件案子。”

“但是你眼睛睁得可真够大的。”

“可以这么说。”

“所以就顺水推舟。”他说,“这种情况我是没问题。不过不避讳地跟你说,你让我很惊讶。”

“怎么让你惊讶法?”

“惊讶你告诉我这种事情啊。这不像你的作风,好像是看在朋友份上才这么做的。”

“你不是会付我通风报信的费用吗?”

“啊,”他说,眼睛里充满了好奇,“是啊,百分之五。”

他离桌去打电话,我坐在那儿,眼光停在酒瓶和杯子上。我可以喝伯克煮好的咖啡,但是不想喝,酒我也不想喝。他回来时,我对他说:“百分之五不够。”

“哦?”他绷紧了脸孔,“老天,你今天晚上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我还以为自己很了解你,百分之五有什么不好,那你想要多少钱?”

“百分之五对一个报信者来说没什么不好,可是我不想要报信费。”

“你不要?好吧,那你到底要什么?”

“五五分账,”我说,“我要当杀手,我也要插一脚。”

他坐回椅子,凝视着我,倒了一杯酒却没有碰它,瞪着我大声喘气。

“唉,我一定会被咒死,”他终于开口道,“操他妈的我一定会被咒死。”

第22章

一大清早,我把那盘《冲锋敢死队》放进银行保险箱收藏妥当,再重新买了一盘空白带,准备拿到马佩斯去。我开始想象可能会出的差错,想着想着,决定拐回银行把原版的取回来,新买的那盘还留在盒子里,这样我就不会把它们搞混。

如果我死在马佩斯,乔·德金可以一遍又一遍地从画面上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一整天我都在想着应该去参加聚会。星期天晚上之后,我就没再去聚会过了。本来中午要去,但也没去成。那么我想不如去参加五点半的“快乐时光”聚会吧,后来决定至少可以赶上后半夜在圣保罗教堂的聚会,那是我最常去的地方。但我总是不断找别的事情来做。

十点半钟,我徒步到葛洛根酒吧。

米克已经在那里了,我和他一起走进后面的办公室。室内有一张老旧的木头书桌,一个保险箱,一对老式的木制办公椅,及一张躺椅。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绿皮沙发,有时候他会躺在上面小睡个几小时。有一次他告诉我,他拥有三间公寓,都登记在别人名下。当然他的农场也一样。

“你第一个到。”他说,“汤姆和安迪十一点之前会来。马修,这事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兄弟,那你有没有别的念头?”

“我为什么要有别的念头?”

“如果你有的话,其实也无妨,昨天晚上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可能会有流血场面。”

“你说过。”

“你身上得带把枪,而且假如你带了枪——”

“就得愿意用它。这我知道。”

“啊,老天,还肯定你真心要干这档事吗,兄弟?”

“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不是吗?”

他打开保险箱,亮了几把枪给我看,并向我推荐一把SIG梭尔自动手枪。它很重,好像可以把行动中的火车打停掉。我拿在手上把玩一阵,枪膛拉开,再关上,感觉不错,是一具挺好的枪械,看起来恫吓力十足。可是我却选了一把点三八S&W左轮手枪,它没有梭尔那种危险的外型,火力也差远了,可是使起来比较舒服,可以插在我背后的腰带里。最重要的是,它跟我干警察时用了多年的枪种的设计相近。

米克自己选了梭尔SIG枪。

汤姆和安迪在十一点以前都来了,每人都进办公室选一把武器,当然办公室的门是关上的。我们在里面踱来踱去,一会儿说天气很好,一会儿又说这档事根本是芝麻绿豆,轻而易举。然后安迪出来把车开来,我们鱼贯走出葛洛根,坐上车去。

这是一辆福特,有五年车龄,车身很长,座位宽敞,有一个大车厢,引擎也很有力。开始我还以为它是特别偷来做今天晚上的这一回用的,后来才知道这是巴卢前阵子买的。安迪·班克斯利把它停在布朗克斯的车库里,碰到这种事的时候就把它开出来,车牌号码是合法的,就算被抄下来也没有用,因为登记的名字是假的。

安迪走五十七街开过城区,然后转五十九街大桥来到皇后区。比起上次坐出租车的那条路线,我比较喜欢安迪走的。上车后,就很少有人开口说话。过了桥,更是无人打破车内的寂静。也许在冠军赛之前的几分钟,拳手的休息室就这么肃静。不过也不能这么说,因为输的人不会被枪杀。

路上的车很少,再加上安迪对这条路了若指掌,这趟车程从头到尾花不到半个小时,到体育馆后,安迪把车速减慢到二十迈,我们绕着体育馆,四下检视着。

我们在街道间穿梭,经过体育馆时就好好地侦查。街上就像前一天晚上那么空荡,夜色已深,更增添了它的荒凉气氛。我们这样来回巡查约二十分钟,米克说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了。

“再这么转来转去,那些该死的警察就会把我们拦下来问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过桥后我没再看到警察。”安迪说。

米克坐在前座安迪的身边,我和汤姆坐后面,汤姆从出了米克的办公室就没开过口。

“我们来早了。”安迪说,“你要我做什么呢?”

“把车停附近,但不要正对着,我们先等等看,如果有人来找碴,那就打道回府去喝个烂醉。”

我们把车停在离体育馆有半条街的路上。安迪关上引擎和大灯,我坐在那儿,试图找出目前的位置以及有什么样的人会来烦我们。不是一〇八区就是一〇四区,我忘了界线是从哪里到哪里,也不知道它与我们所在地点的关系。不知道我到底皱着眉坐了多久,专注地在脑中为皇后区的地图上盖一张分区图表。这不太重要,但我的脑海中却不断地搜寻着答案,好像这个世界的命运就操纵在这答案上。

这个问题一直无法解答,米克转过身来,指指他的手表。一点钟,进去的时间到了。

进去时,我必须是单独一个人,这在构想的阶段感觉很容易,但是真到了要去做的时候,却没那么简单了。我完全无法预知会受到什么样的“欢迎”。假如说伯根·斯特德很合理地决定宰了我比贿赂我要便宜,那么他只须在我还没来得及看见他之前,将门开个小缝,伸出枪管毙了我就行了。在这个前不搭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就算你放加农炮都没有人会听到,就算听到了,谁也不会多管闲事的。

况且,我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来了没。我是准时到达的,而他们该在几小时前就在了。他们是主人,没有理由在自己开的派对上迟到。然而街上停的车,没有一辆是他们的,体育馆的四周也杳无人迹。

我想那栋建筑里一定有个车库,最远的尽头处有一扇看来很像是车库的门。假设我是他,我就会想要一个车库。虽然不知道他开的是哪一种车,但以他的生活方式来判断,很可能开那种你不会放心停在大街上的名车。

像刚才不停在想我们的所在位置一样,现在我脑子里正忙着想:他们到底来了没有?他们会和我握手寒暄还是赏我一颗子弹?我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因为接近大门口时,能感觉到有眼睛正盯视着我。录像带在我外套口袋里,在确定我有没把东西带来之前,我想他们是不会开枪的。点三八S&W左轮已被我插在大衣和夹克下的裤腰带里,不过在脱掉外套之后,我希望能把它摆在一个伸手可及的地方,然后——

他们一直都监视着我,门在我还没敲的时候就打开了。没有枪指着我,只有斯特德穿着星期四我看到他时的同一件小羊皮背心,裤子换成了卡其布,裤脚塞进靴子中,看起来像是什么残兵败将。这是一身很奇怪的打扮,有些东西根本不该搭配在一起,可是穿在他身上却又不显突兀。

“斯卡德,你很准时。”他说着,伸出手来,我便和他握手。他的手很有力,但是很快地握了一下便缩了回去,并没用力地跟我比手劲。

“现在我认出你来了。我记得你,但印象不是很清楚。奥尔佳说你让她想到我,我想应该不是生理上的。也许说我们长得有些相像?”他耸耸肩说,“我看不到自己。来吧,我们下楼去,女士正等着呢。”

他这套表演显得有些造作,好像有个隐形观众正在观赏似的,他正在录像吗?我无法想象原因何在。

转过身,我握住门把,并将一块口香糖塞进锁中——不知道有没有用。后来我想,其实这没必要,因为米克一脚就能把门踹开,需要的话,开枪把锁轰掉也行。

“别管它,门会自动上锁。”我从门口转过来,他站在楼梯口,用一个优雅而虚矫的鞠躬催我跟上。

“您先请。”他说。

下楼梯时,我走在他前面,到了楼下他便跟了上来,挽着我的手臂一直穿过走廊,经过了那天我曾偷潜下来査探的房间,来到尽头处一扇开着的门。从门口往里看去,室内的摆设和这整栋建筑物的风格大不相同。当然那个房间不是他们拍色情片的地方。那是一间过大的房间,大概三十尺长二十尺宽,脚下踩的是厚厚的灰地毯,墙壁上也用米灰色的织品将水泥砖覆盖住以使室内显得更柔和。房间最里面有一张特大号水床,床上盖着一张看起来像斑马皮的床罩,床头挂着一张几何图形的抽象画,全是直角和直线以及原始色彩。

门边是一张臃肿的沙发,和两张扶手椅配成一套,面对着一台放在架上的大荧幕电视和录像机。沙发和一张扶手椅是炭灰色,比地毯的色调要深些,另一张扶手椅则是白色的,上面摆着一个栗色公事包。

墙边有一套数字音响系统,音响右边是莫斯勒保险箱。音响的上方挂着另一幅油画,一株小树,有着非常强烈而丰富的绿色。在它对面是两幅早期美国人的肖像画,挂在同系列的镀金雕花画框里。

肖像画下方是吧台,奥尔佳从那儿转过身来,问我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

“可是你一定得喝一点东西。”她说,“伯根,你叫斯卡德喝点东西嘛。”

“他不想喝。”斯特德说。

奥尔佳板起了脸,她穿着那天答应过的服装,就是在影片里穿的。长手套、高跟鞋、没有裆的皮裤和涂了胭脂的乳头。她向我们走来,手上拿着一杯加了冰的酒,酒的颜色透明而清澈。不等我问,她就宣称那是“生命水”,确定真的不想来一杯吗?我说我确定。

“这间屋子真气派。”我说。

斯特德微笑道:“出乎意料吧?在这栋可怕的建筑里,在这么荒凉的鬼地方,我们竟然有一个避难所,一个文明边缘的哨站。现在就只差一样我想要改进的地方了。”

“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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