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天下 作者:东徒玉(起点2012.8.18完结)-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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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身如踏雪梦成灰
更新时间2011…5…14　10：17：50　　字数：2889

　“醒了醒了！……”“你小声一点！就听见你的大嗓门了！……”“娘你的声音也够响的……”
　　耳边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视线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最后定格在楚翎略显憔悴却惊喜的脸上。
　　“阿弥陀佛，楚姑娘，你的相公总算是醒了啊，真是担心死个人了。”一旁还有一家子，男人的脸似曾相识。莲皱了皱眉头，想起他是当然把他们当成私奔夫妻的郭平安。
　　“莲，你感觉怎么样？……”楚翎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脸上消瘦不少，有明显的擦伤痕迹。很显然，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中，她过的并不好。
　　“你昏睡了三天了。”楚翎努力地向他笑笑，伸手探探他的额头：“有没有想吃些什么？郭大哥和郭大婶都不是外人，有什么需求你尽管说好了。”
　　“是啊是啊，莲兄弟，你娘子说的没错，你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尽管好好休息，养好身子要紧。”一旁郭平安笑眯眯地忙接口道。
　　莲沉默着，把头侧过去，躲开了楚翎放在他额头的手，眼中是一片死寂。
　　手下一空，楚翎不禁呆了一呆，她的眼神移向莲裹着纱布的手，心中动了一动，声音就不由软了下来。
　　“莲？……”她很轻很轻地叫道，嗓音中有隐隐的恳求。
　　站在一旁的郭大婶见状，拉了拉丈夫的衣角，用眼神示意他出去。郭平安搔了搔脑袋，有些尴尬地笑道：“那个，莲兄弟刚醒，你们小夫妻两个一定有很多话要说，那我们就先出去啦……”
　　“是啊是啊，楚姑娘，我先去做饭，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叫一声就行了啊……”郭大婶笑眯眯地，一手扯着丈夫就往外走。
　　“娘，莲哥哥醒了是不是就可以教我功夫了……”落后眉清目秀的男孩叫道，郭大婶忙赶过来给他脑门上来了一下：“京儿！娘跟你说的话都进狗耳朵了？还不快点给我出来打水去！”她扯着儿子，对楚翎尴尬地笑笑，就拖着男孩掀帘子出去了，一路还隐隐听见男孩不满的抱怨声和他娘高声的训斥。
　　房间中就剩下两个人，彼此都不说话。莲侧着脸，眼神是可怕的空洞，楚翎始终没有勇气去正视他的脸。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空气中充满了轻颤的小心翼翼与难以言明的伤痛。许久许久，楚翎好不容易开口，带着隐隐的仓惶：“我……我去帮你倒杯水……”逃离般地起身，几乎是冲到桌边，她明显地感到，自己握着茶壶的手在不住地颤抖。
　　“告诉我。”倒水的身影顿了一顿，动作不由自主地，就这样停了下来。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鼓起勇气，楚翎缓缓回身，对上莲的眼神，是深深的痛苦和愧疚。
　　见到楚翎这样的神情，一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整个人犹如浸泡在冰水中，一瞬间彻骨的寒意就遍及全身。莲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苍白得不能再苍白，扯开嘴角，一个笑容竟是比哭还凄凉。
　　“真的，这是真的……我成废人了？我是一个废人了！废人！啊哈哈哈哈……”
　　“莲，你不要这样！”楚翎扑到床边，莲的神态疯狂而绝望，她用力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泛滥：“是我对不起你……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治好……求求你，不要这样好吗……”
　　“治好？”莲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嫣红，他嘲讽地举起自己被纱布所层层缠绕的双手放在他俩眼前：“就凭你？！哈哈哈哈哈……不要开玩笑了！这样的东西，连我自己见了都要厌恶！你？华佗在世都没有用！没有用！”他绝望地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如垂死的蝴蝶般扑扇。
　　“出去。”似乎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下，莲冷冷地说。
　　楚翎望着他的脸，脸上不见一丝表情。她为难地后退一步，捧起桌上的茶杯道：“你先喝一口水吧……”
　　“我叫你出去，听清楚没有！”莲忽然睁眼，眼中闪烁着阴沉的光芒，“我不想见到你。”
　　“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就这样不受控制地决堤。楚翎咬咬牙，深深地望了一眼苍白躺在床上的莲，转身出去。
　　“啊……”从身后传来悲痛欲绝的嘶吼，像一根一根锋利的针，扎入她内心深处，却见不到一滴血。
　　楚翎站在房门口呆了半晌，直到郭家小儿子郭京提着水回来，古怪地看着她泛红的双眼，她才赶快举起袖子擦擦眼睛，挤出一个笑容道：“京儿，你怎么在这里，你爹娘呢？”
　　“爹在后院劈柴，娘在做饭。”郭京像是看怪人一样地看着楚翎，“楚姐姐，你怎么了？好像丢了魂一样，你哭了？”
　　“哪有，我站着吹吹风，就让沙子迷了眼。”楚翎揉揉眼睛，找了个俗到不能再俗的借口。
　　“是吗……”郭京瞟了楚翎一眼，倒也没再追问，他跑过去，掀起帘子一角，一边探头探脑试图往房里看，一边嘴上说着：“莲哥哥怎么样了？他什么时候能教我武功呢……”
　　楚翎慌忙一把拉住男孩，弯下腰轻声道：“不要吵莲哥哥，他的伤还没好，需要好好休息。”
　　“可是……”郭京瞪大眼睛，还想说什么，楚翎把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回头听听房里并没有什么动静，方放下心来，对一脸期盼的男孩笑笑道：“放心吧，等莲哥哥完全好了，他一定教你最厉害的功夫，我向你保证！所以呢，这段时间，你要让莲哥哥好好养伤，不要去打扰他，这样他才能快快好起来啊！”
　　“真的吗？”毕竟是乡下的孩子心眼实，楚翎这么一说又高兴起来，眼睛眯得像月亮一般弯弯的：“我以后走路都轻轻的，这样莲哥哥就可以快些好了！”
　　“没错。”直起身子，楚翎摸摸他的脑袋，“莲哥哥早些好，京儿就可以早些学武功了。”
　　“哇，学武功啊！”郭京开心地嚷着，刚想蹦着出去，想起楚翎才说的话，赶忙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踮到门口，才野鸟归林般奔了出去。
　　望着男孩开心的背影，楚翎沉沉叹了口气，脸上有遮掩不住的疲惫，一转身向厨房走去。
　　“哟，楚姑娘，你怎么来了？莲兄弟可好？”厨房中，郭大婶守着锅子，正忙得不亦乐乎，见到楚翎进来，便丢下手中的活，倒了一碗水递过去：“喝口水吧，瞧你这两天累的，虽然相公伤重，但所幸保得一条命在。不是有句话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一切都会好的，倒是你，别把自己也搭进去了，那样的话婶子可是不依的。”
　　楚翎接过水，心下不由感动：“婶子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们一家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楚翎一生都会记得……”
　　郭大婶笑着拍拍楚翎的手：“傻闺女，说什么那，像你们这样苦，谁见不疼啊！我也不盼别的，只希望你相公快些好起来，你们也可以早些过上安定的生活，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楚翎微笑道：“一定会的……”眼神转到灶上的锅子，“婶子在煮些什么？”
　　郭大婶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我想着莲兄弟才醒过来，身上上这么重，又是三天没吃东西了，就准备煮些粥给他喝，一来也清淡些，再伤着胃气可不好了。”
　　“多谢婶子费心了，不过……”楚翎低下了眼，郭大婶看不清她眼睛中的情绪。“能不能麻烦嫂子帮我煮一碗汤？……最好口味重一些……”
　　“味重的汤？”郭大婶有些不解，她望着楚翎：“楚姑娘喜欢吃味重的东西吗？我瞧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一下子就喝这样的汤不太好吧……”
　　楚翎抬起脸，脸色有些苍白，她无力地笑笑：“婶子……能不能不要问了？我真的需要一碗这样的汤……”
　　郭大婶看着她憔悴的眉眼，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道：“既然你开口了，婶子就帮你做。只是婶子想说，无论是什么原因也好，你不要再苦自己了，我虽然没你们念书人晓得的多，但是毕竟是多吃了几年的饭，也知道些个道理。有些时候，不要太执着了，老天不会把所有的路都给封死的，看开一些，才有活下去的盼望啊！”
　　郭大婶一番话，重重敲打着楚翎的心灵，她不禁把脸埋进郭大婶的肩上，轻声抽泣起来。
　　“可怜的孩子……”郭大婶轻轻地拍着楚翎的背，满脸尽是怜悯，“哭吧，哭出来就会好过一点……”
　　

第十八章　谁人心创谁人伤
更新时间2011…5…15　12：58：43　　字数：3729

　夜色降临，昏黄的灯火跳动着，映照着那张脸，竟是没有一丝血气。
　　帘子被轻轻掀起，楚翎端着一碗东西闪身轻轻地走进来。借着昏暗的灯光，莲似乎闭着眼，她犹豫了一下，坐在床沿上，轻声喊道：“莲，起来喝点东西吧……”
　　看着莲没有一点反应，楚翎沉默了一下，再次轻声喊道：“莲，郭大婶专门为你煮了汤，你起来喝一口吧……”
　　莲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下，依然没有反应。楚翎在一旁呆呆地等了许久，正准备开口再叫一次，冷冷的声音传来：“出去。”
　　“你喝口汤，我马上出去……”
　　“出去。”
　　楚翎抿了抿嘴，有些焦急地看着手中的汤热气正渐渐消散，坚持道：“你喝了汤我就立刻走。”
　　“嗙啷！”手中的汤碗被扫落在地，碗中的汤尽数洒在了地下，暗暗地濡湿了一大片地面。莲目光灼灼地盯着楚翎，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悲哀：“我叫你出去听不见吗！我现在不需要你这种廉价的同情！我不需要！”
　　惊呼声咽入肚中，楚翎捂着嘴，望着暗红色的汤水在地上流淌，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痛苦。她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放下手，再望着莲的目光中已是冰冷的寒。
　　“廉价的同情？”她冷笑，“什么叫廉价的同情，像你这样如丧家之犬，别说廉价的同情了，就是连看都不值得我看你一眼！你就别做梦了，郭家好心给你送碗汤，你倒是提着了，依我看，你连水都不配喝！”
　　莲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他哆嗦着唇，一眼一眼狠狠地剜着楚翎：“你……你给我滚！滚！我不要你来看我，不要你来给我送汤！这一切我没说过要！”他疯狂地把床上的枕头被子都扫到地上，发狂般地嘶吼：“滚出去！”
　　楚翎冷眼看着他疯狂的举动，伸手抓起桌上的茶壶递到他面前：“砸啊，尽力地砸啊，反正这些你都不需要，全部都砸了就清净了。”
　　莲俯在床上，气喘吁吁地抬头望着楚翎，眼中尽是恨意。楚翎抬了抬眉毛，收回手道：“发泄够了？不砸了？我以为你多有本事，一个人就可以扫平天下呢，充其量也就只能拿不会响的东西出出气罢了。”
　　莲把头埋在被褥间，绝望地大哭起来，声音嘶哑，含着浓浓的恨意：“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双手毁了，我的整个一生也就毁了……没有武功叫什么，就是废物！废物懂吗……我的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
　　楚翎弯下腰，捡起被他丢于地下的枕头和被子，轻轻地放回床上，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她静静地聆听着莲的哭泣，“我什么都知道。”
　　楚翎在床边坐下，凝视着地上那被打碎的汤碗，缓缓道：“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这么多年来，你是否真的误会了师叔的苦心了呢？或者那个人说的没错，你心中妄念太重，并不适合练武……”
　　床上的人双肩停止了抽动，渐渐平静下来，静静地听着楚翎的讲话。楚翎微微一笑，弯腰开始一片一片拾起地上的汤碗碎片：“有时候，心中想得到的东西太多太重，反而会迷失了自己的本性。并非看不清自己在干什么，而是已经对自己干什么失去了一颗正常人应有的心。”她的手下微微迟疑，腰间的传来泠泠的铃声。“我之所以会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是因为我不想再有人重蹈我的覆辙……”她直起身子，神情中浮现出深深的悲哀：“为什么，人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念而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纵使对方，对方是自己最亲的亲人！……那种痛苦，他难道不能理解吗？……”
　　身上感到阵阵发冷，手中的碎瓷片也开始微微震动。楚翎苦笑着望了望莲：“你应该感到庆幸，自小开始，就有人能理解你，并在身边扶助你，让你起码在将来，心中仍然能保留干净的一处地方。而对于那些被阴暗所蒙蔽双眼的人来说，他们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自己所做出的疯狂伤害而不自知。天理昭昭，轮回不灭，最终势必被自己心中的黑暗而吞噬，到时候等着他们的，只有是地狱的轮回……”
　　一时间，房中寂静无声，莲不再哭泣，楚翎也停止了说话，好一会儿，只能听见灯花偶尔的炸裂声。楚翎长长出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对依然埋着脸的莲笑了一笑：“汤也打了，气也撒了，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她回头走了两步，掀起帘子出去的一刹那，楚翎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你的名字，应该是师叔替你取的吧……其实他一直都明白，能救赎你的，只有你自己啊……”
　　帘子在空中轻轻地荡啊荡，最终恢复了平静。莲缓缓地从臂弯中抬起头来，注视着空荡荡的门口，脸上有说不出的情感。
　　第二天一早，楚翎端着一些瓶瓶罐罐走进房时，发现莲依然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但是阳光照在他的脸庞上，金灿灿的睫毛颤动着，犹如受惊的鸟儿。
　　楚翎抿嘴一笑，放下手中的东西，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不要装了，醒了的话就把眼睛睁开。”
　　睫毛扑扇了半晌，它的主人终于有了动静。莲慢慢睁开眼，打量着坐在面前的楚翎。
　　楚翎伸手拿过一卷纱布，拉过莲的手道：“我给你换药，忍着点。”
　　莲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阳光从窗子间漏了进来，撒在楚翎的身上，她的脸颊明显消瘦了，唇色很白，眉宇间虽然神采依然，却似乎少了一些明亮的色彩。她换药的动作有些笨拙，但是看得出，是一种如呵护易碎瓷器般的小心翼翼。
　　仿佛感受到了莲的目光，楚翎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又把专注投入到了手下正在忙活的事当中：“干嘛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