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焚 作者:妫长安.女猴子(晋江2014.3.13完结)-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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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贱名不敢入陛下的耳，小人之前乃西奕宫一名卑下杂役，因性子乖张被殿下赶了出去，后来承蒙陆太医收留，便留在了太医院。”
　　慕容正接过药碗，掩袖喝药。
　　四下顿时一片寂然。
　　本要呵斥她的贾党，都齐刷刷住了嘴。
　　意图很明显，就算她提到了太子，众人也可以忽略。显然贾党已经都换了支持的目标，宁王。而皇帝现在病危，自然不能过于偏袒太子，否则，他会死得更快。
　　到底是别国的人。本多忠胜笑道，“听闻太子殿下文武双全，是陛下难得挑选的后继者，只是这次，怎地没机会拜见太子殿下？莫不是嫌弃忠胜……”
　　“非也非也。”慕容正递出药碗，接过归来翊递上的锦帕擦拭嘴角，“太子近来身子不好……朕面见你，不是更好？”
　　本多忠胜大笑起来，毫不顾忌，“那是自然。陛下肯接受忠胜的拜贺，是忠胜和扶桑之福。对了，忠胜还听说陛下有位贤子，不仅仁孝无双，礼贤下士，还一直为陛下和太子分担国事，着实令人敬佩！”
　　慕容正讪讪，“你说的是，宁王？”
　　“呀，原来陛下也早就知晓。”本多忠胜拍掌大喊，“宁王殿下前些日子还专门到忠胜的驿所来，慰问了忠胜不少事，让忠胜甚感荣幸。”
　　言秉正闻言，脸色迅速变暗，双手急促的搓着。
　　贾仁杰的小眼睛微眯，倒是严泰稳如泰山，看向对面坐着的严于柯。
　　
　　慕容正让一干人等都退了下去。
　　他虽病重，却好歹是一国之君。容不得自己还没死，下面就搞小动作。他是想得到这个本多忠胜不简单，不仅仅是来朝贺的，也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去拉拢他，只是，现下……
　　“你，留下！”
　　慕容正对归来翊吩咐。
　　陆相龄冷汗刚擦掉，又立马起了一层。归来翊冲他笑笑，以示自己可以保周全。
　　眼看陆相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归来翊站在一侧垂着头，等待使唤。
　　“太子现在何处？”
　　皇帝把东赤殿里的人都轰了出去，此时此刻，就只剩她。
　　归来翊依旧低首，“回陛下，太子殿下在南园。”
　　“什么……”
　　她抬头看皇帝，竟见他神色异常，看上去十分惊骇的样子。她蹙眉，又见皇帝的神情变得愁苦怅然，
　　“也对，他此刻，定是恨不得朕立刻死去！”
　　“陛下！”归来翊大惊，“不会的，太子绝不会有这等想法，陛下……”
　　“你不会明白的。”皇帝看起来并不生气，愈发怅然，“是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他母后……咳咳，咳咳咳……”他又猛咳起来，这次捂住嘴的黄色锦帕上有一团腥红的血团。
　　归来翊骇然。皇帝却淡然视之，仿佛习以为常，“你下去吧。”
　　毕竟是皇帝，对任何人都保持着戒心，自始至终也不曾交待半句。归来翊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觉得什么也说不出。皇帝像那位坐在海边独自看风景的老人，让人觉得凄凉，恨不起来。尽管他也是杀害她全家的凶手之一。
　　她慢慢往外走，心里闷闷的。
　　“陛下，陛下……”突然一个太监喊着冲进来，一个猛撞，将她撞在地上，她身上的东西被撞了出来，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是一块玉佩。兰花玉佩。
　　她进宫之前，慕容铩交给她的，说是护身符。
　　皇帝显然也看到了，本来岿然不动的身子竟颤抖起来。
　　大喊大叫的太监立刻被冲进来的侍卫钳住。只见那太监还在大喊，“陛下，陛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要见您……”
　　皇帝对于太监的哭喊恍若未闻，只定定的看着那块玉。
　　归来翊忙拾起玉，欲要揣回怀里退出去。
　　“站住！”
　　皇帝叫住她，“你，你从何处得到这块玉的，何处！”他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连哭喊的太监也被慑住，愣愣不敢出声。
　　归来翊攥着玉，突然明白慕容铩的意图了。
　　“是太子殿下给小人的。”归来翊轻声说。
　　又是一片寂静。归来翊顿了顿，缓缓抬起头，看到的是，目光呆滞、满脸悲伤的皇帝。
　　跪在地上的太监心急如焚，皇后娘娘还在坤泰宫不吃不喝等着陛下，可陛下这当，像是走不开了。太监恨恨地扫了眼归来翊，若不是此人从中作梗，谅也不会完不成差事。
　　皇帝突然低下头，走到归来翊身边，跟她说了几句话，便出了门，摆驾坤泰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行刺

　　归来翊从东赤殿出来时，天已黑尽。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哆嗦，抱紧双臂，加快脚步回太医院。
　　从东赤殿外面的大殿经过长长的廊道，穿过御花园，再路过几条甬道，便离太医院不远了。宫中的夜晚并不明亮，除非是御用场所。归来翊在想事情，走得不快，毕竟没有灯笼，也走不快。
　　她耳朵虽不太灵敏，却也并不迟钝。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伴随着刀剑的寒光。黑影幢幢，在黑夜中如鬼魅，穿梭横行，只为夺命。
　　她攥紧怀里的玉。另一手将腰间的药瓶握在手上。那是一瓶毒药，杨天铭托陆相龄给她准备的，以备不时之需。比如，现在。
　　在甬道口，她突然被人一把拽进暗处，还没来得及出声，她已看清面前何人。
　　一袭红袍。
　　黑发张扬，左边的袖袍被风吹得老高。他坚毅的脸庞，此刻正对着她，近在咫尺。
　　几个黑影略有迟疑，后迅速袭来。刀、剑交相辉映，朝他们刺来。
　　红袍一甩，他抱着她飞了起来，刀剑被他的袍子缴落在地，黑影如几只断翅的蜻蜓，跌落在地上呻吟。
　　“抓紧我！”
　　他的声音在夜里更显清冷，却让人安心。其余不用他说，飞得越高，她便不由自主地抱紧他的腰，摔下去死得更难看。
　　黑衣人虽不多，大概十个左右，却很难缠。一拨打下去，又一拨上来。
　　他只有一只手。
　　所以他的武器，只有左边的袖袍。袍子像是一件利器，不停地抵挡刺客的飞镖，刀剑。
　　他不杀人。
　　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死去。他不夺他们的性命，只是将其打成重伤，让他们无法再战斗。
　　黑衣人似乎抱着必死的决心，不达目的，绝不撤退。
　　“我们逃吧。”
　　归来翊察觉到他的体力不支，呼吸也渐重，但敌人却像狗皮膏药黏上来。又几个黑影扑上来，归来翊拔掉瓶塞，将药瓶一洒，黑衣人立马倒地，嗷嗷直叫。
　　“快走！”
　　归来翊下意识抱住他左边空荡的袖袍，搂在怀里。严于柯果真带她飞过甬道，踩着房顶，很快到了一片绿地之上，她往后扫了扫，顿时松了口气，那些黑衣人没有追上来。
　　
　　她直喘着气，一时也没注意。等稍稍好了些，她才发现自己还搂着人家的腰……
　　赶紧退了两步，抬起头看他，“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严于柯看着她，皱起眉，“为了他，这么拼命？”
　　归来翊笑笑，“只是为了道义。”她只是没想到，那些人当真如此歹毒，竟这么快便起了杀心，她一个小人物，就派了那么多杀手，真是看得起她！
　　“对了，”她说，“你有没有受伤？”她上前一步，打算看看他刚才挡了那么多暗器和刀剑，该别是受了伤？
　　“我没事。”他嘴上虽这么说，却岿然不动，任她围着他打转，检查自己全身。
　　“欸，对了，上次在东赤殿的园子里，你的那只老鼠呢？”归来翊看了一圈，发现他果真没事，突然就想到那只五彩斑斓、长尾巴的老鼠来了。
　　“他回家了。”
　　“回家？那不是你的耗子吗？他不该跟你在一起，可上次我在严府也没见到那只耗子呀？”
　　她看着他，严重怀疑他不讲实话。
　　严于柯抿着嘴，也看着她，却不说话。归来翊悻悻，别过脸嘀咕，“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不……”
　　“你想看它吗？他叫小光，是一只火光兽，也像你说的，是一只老鼠，不过它是火鼠。他的家，在扶桑，你要去看它吗？”
　　“……”归来翊皱着眉，觉得严于柯说话时，不像平时那么淡然，明显情绪很激动。她小心翼翼地说，“我不喜欢耗子。”
　　严于柯的眉头皱得更紧。
　　归来翊忙又说，“不过彩色的很新奇，但是扶桑太远了，我是不会去的。对了，我爹爹和哥哥十年前倒是去过一次扶桑……”她突然不说话了。
　　严于柯看着她，眼里的异样在凝聚。
　　“我该回去了，陆太医会着急的。”归来翊笑得勉强，后退两步打算离开，“谢谢你救我，快回去吧，不然你父亲也会着急的。”虽然我不喜欢严家的每一个人，但是，你，例外。
　　她抬腿便走，却被红色的袍子挡住了视线。抬头，严于柯挡在她面前，直愣愣地看着她，那目光，让她的心紧紧绷住。
　　“我有话要告诉你。”他说。
　　归来翊呼吸起来有点急，“何，何事？”
　　“我要带你回扶桑，然后……”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接着她听到他说，“娶你。”
　　
　　太医院近日谁都闲得发霉，大家都在三三两两的瞎聊天，下棋，晒草药，翻医书。归来翊也正翻着一本医书，只不过她看的那一页，已经看了一上午了，还不停叹气。杨天铭在她边上闻各类草药。
　　“你这几日是怎么了，怎么老是长吁短叹的，怎么，想太子了？”杨天铭瞅着她时不时就发呆，整日心不在焉的，就忍不住想活跃一把气氛。
　　哪知此人相当不给面子，白了他一眼不说，还神秘兮兮地说，“我有移情别恋的倾向。”
　　杨天铭哼了一声，表示绝不相信。竟然还有人对着太子想要移情别恋的，真是瞎了眼了。不用说，他是太子的忠实拥护者，太子，就是一切。
　　虽然，杨会曾一再告诫他，归来翊也是她的主子。
　　“喂，听说这几日陛下都在东赤殿亲自批阅奏折，还不时上朝，连太医也不叫了，你说，这，难道是回光返照？”
　　“不知。”
　　“其实我觉得太子殿下很奇怪，明明有很多次机会他可以进宫来的，可他偏偏不把握机会，好像故意要这么拖着的，你说他在等什么？”
　　“不知。”
　　“诶，我说，他该不会是，”杨天铭看看四周，压低声音，“他不会不想当皇上吧？”
　　“不知。”
　　“喂，我说你怎么一问三不知，有完没完啊？到底受什么刺激了，连太子殿下的事都不放在心上，整天没精打采的，我可得告诉你，前日扶桑国使臣走了，陆太医在那里学到了新的医药研究，他是不会再去东赤殿了，你也否指望去了，还是听我爹和太子殿下的话，快点出宫吧，省得天天提心吊胆的，害我晚上都睡不踏实。”
　　“我……”
　　她正要辩驳，门口突然来了一群太监，为首的举着一道黄色的布轴，尖着嗓子喊，“圣旨到！”
　　太医院一干人等迅速跪到那圣旨下面，黑压压一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太医陆相龄、章无极、孙行全；药监张苏、杜仲、杨天铭；药童白佟、连楚、归来翊从本月十五起，随朕前往太庙，完成朕祭祖仪式，在此期间，保全朕的龙体，如有意外，定斩不赦，钦此！”
　　“臣等，接旨。”
　　杨天铭侧头去看归来翊，她还是没精打采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素萦

　　皇上祭祖自然非比寻常。礼部是刚刚得知的消息，事先也没做准备。本来闲得连喝茶都懒得倒，顿时忙得撒开脚丫子打转，恨不得一个人当好几个人使。
　　突然说要去太庙。皇帝除了让太医院的人相随，还携皇后、太子、宁王一行，看得出皇上很重视这次祭祖仪式。
　　慕容铩正抱着小白在风亭上远眺，入眼的依旧是隔壁破败的道府。
　　“殿下！”卢宇龙匆匆而来，“有飞鸽传书。”
　　“念。”
　　“昨日夜里，刺羽，被救，无恙。”
　　慕容铩停下抚摸小白的手，那本来柔软滑亮的皮毛，顿时也觉得扎手。他紧皱眉梢，却一语不发。
　　卢宇龙迟疑片刻，才道，“幸而救得及时，未伤毫发，殿下不必担心。不过，还有一事，皇上要去太庙，让您也随行……”
　　慕容铩突然站起身，小白正眯着眼打瞌睡，猛地摔倒在地上，嘎嘎直叫，似在责怪这人不怜香惜玉，尽管自己是汉子。
　　“立刻把她带回来！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她。”
　　卢宇龙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真是幼稚啊。“殿下，翊姑娘也会去太庙，陛下的旨意。”
　　慕容铩惊诧。
　　卢宇龙忙解释，“翊姑娘昨日在东赤殿众人面前，大肆一番谈吐，惹恼了贾仁杰一伙，却也引起了陛下的注意，故……”
　　“她……”慕容铩气也不过，恨不得将她抓回来暴打一顿。
　　卢宇龙又说，“微臣有话，不知当不当说？”
　　慕容铩白了他一眼，他又才吞吞地说，“救翊姑娘的人，是，严于柯。”说完扫了眼太子的表情。
　　果然，太子的脸色不大好。
　　于是赶紧转换话题，抱起地上受委屈的小白，“小白乖，不哭不哭，爹不疼娘来疼……唔，非也非也……对了，小白真是厉害，宁王府外日夜都听得见宁王的哀嚎痛吼，哈哈，小白真是大功臣，这次他是去不了太庙了……”
　　小白收起苦瓜脸，嘎嘎叫了几声，在卢宇龙怀里蹦来蹦去，乐不可支。
　　慕容铩嫌弃这一人一物，站远了些到栏杆处凝思。前几日在这里，严于柯不就明目张胆的向他要人？
　　“殿下，殿下！”
　　急喘的声音由远即近。正逗着小白的卢宇龙大惊，“阿飞，你怎么来了？”
　　卢宇飞喘着气，停下在一旁调息。纵是练过功夫的人，也这般喘，怕是十分焦急吧。
　　“哥，我有事要禀报殿下。”他指了指身后。
　　卢宇龙看向他身后的方向，眉心打结，怎么是她？
　　卢宇飞身后，缓缓步来一女子。一袭白衣，青丝垂于脑后，跟归来翊随时一根马尾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