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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真后史-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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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金陵大族,若苦苦相逼,恐生外议,故只得从宽释放。”大尹明知其意,难以询究,且打点十余道申文,差公人分投附近州道,求发军马。一。壁厢又拨缉捕,探听大盗羊雷巢穴,以候征剿。又将潘有廉、潘屿二人财产,均收入官公用。

话分两头。再说潘三澼、羊雷二好汉自救卞心泉回寨之后,终日饮酒作乐。数日后,哨探喽啰擒捉一人,绑缚了解入山寨里来。潘三澼亲自审问。那人口称是三水县缉捕,“奉大爷差遣,往大王爷这里探听路径,不期冒犯,伏求饶命。”潘三澼道:“我不杀汝,不必慌张,且讲县官差尔探路,莫非起军马来寻我厮杀么?”缉捕道:“县主已颁钧示,待各州兵马聚集时,即往大王爷山寨来也。”潘三澼令喽啰将缉捕发下,解入冷室中,一并监禁,与羊雷商议道:“官兵到时,怎生区处?”

羊雷道:“水来土掩,兵至将迎。官兵既欲前来,只索整备迎战!以我二人武艺,谁敢交锋?”潘三澼道:“不然。彼一时不敢轻犯吾寨,直待州县军马聚时,然后征进,其谋亦善。我想此山险峻,前面关口尽可坚守,虽有数万官兵,亦难攻破。但虑后临大海,只倚一重冈子遮蔽,倘官军驾大舟从后围绕急攻,我与你实难措手,设有差池,必无生路。今幸外州诸县人马一时未集,我等及早杀进,先取三水县,次攻连州,以及新仓、新安、清远、龙门、冈州、从化等县,得了根本,再行进龋此乃迅雷不及掩耳之计,管取马到成功。若待彼四远兵集,则我等束手就毙,虽身生两翅,亦不能飞出矣!”羊雷大喜,即刻点起喽啰三百余人,便欲动身。潘三澼令刀斧手押出解子十人并缉捕一人,跪于街下。潘三澼道:“汝等欲留性命,还待寻死,及早明言,勿贻后悔!”解子一齐道:“蝼蚁微物,尚且贪生,小人们怎不畏死,求大王爷饶命。”潘三澼道:“我老爷欲往三水县一乐,尔等能引导进城,不惟留命,抑且有赏。若推辞不允,就此开刀!”解子等暗窥寨中动静,已知其意,同声答应道:“大王爷欲往三水县游玩,小人等愿充向导,只求重赏。”潘三澼大喜,皆得一餐醉饱,率领喽啰取路下山。

不知此一去破得三水县城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谈积弊防御明心试神臂二雄纳款

诗曰:

美官厚禄赖苞苴,清慎勤劳总是虚。

仕路不须行五政,荣迁秘诀在侵渔。

话说潘三澼、羊雷率领解人等为引导,直杀至三水县来。

解子等引众人一拥入城,一个个脱身逃命。潘三澼、羊雷率领喽啰,杀到县前。大尹、县尉、簿司等未曾防备,一时措手不迭,单顾着家眷逃难。羊雷率一半喽啰,抢入县衙;潘三澼率一半喽啰,杀进库房,劫下财物。兵不血刃,得了一座城池,军士降者甚多。即委心腹能事喽啰,分布四门。然后督领军士,杀奔冈州县来,官吏望风而遁。只两月之间,啸聚三、五万军马,僭据了数十座城池。潘三澼称为顺义王,羊雷为顺时王,封潘屿为行军正总管,卞心泉为行军副总管,部下勇将极多,将一应钱粮藏聚于大罗山内,四面坚筑墙垣,留心腹将官统领重兵镇守。潘三澼又率军马攻打清海州。此时防御使余虔随机应变,坚守不出,急差官赍表章由海内驾舟抄出昆湖上岸,星夜往长安求取救兵。当下番僧怀义暗妒瞿少卿出入禁宫,虑与武后有染,故力荐领兵远出。武后听从,发下旨意,升授。瞿琰为清海军经略使,监督大军征剿。瞿经略奉旨,随即催兵前进。不一日,已到清海地面,就于南门外离海山楼二十余里扎下营寨。潘三澼见救军已到,虑内外夹攻,难以厮战,连夜引兵遁去。次日平明,城内见贼兵已退,忙开门迎接瞿经略入城。余虔参拜毕,瞿琰备问贼军虚实,余虔道:“贼兵共有数万余人,大率是乌合之众,破之亦易。但贼首潘三澼、羊雷不惟骁勇,抑且多谋,只夺城池粮草,不杀官员百姓,军马所过,秋毫无犯,故人心悦服,望风而降。本城若非卑职效死固守,失去已久。”瞿琰长叹道:“草莽之中,岂无豪杰之士?可恨州县官吏恃才傲物,任性妄贪,不能抚恤英雄,必凌逼以致叛乱。今日费朝廷钱粮,使黎庶罹锋镝之害,岂不耗国家元气?

深可悯恻!”余虔道:“某聆老大人微言,足见为国家忧民之念。然勘平祸乱,难免诛夷,正为『一将成功万骨枯』,信非美事。”瞿琰欢喜道:“君虽武弁,亦知大体。然在兹已久,巨寇羊雷等作叛,怎不早行诛剿,蔓延日久,以成养虎之势。

今日占据城池,攻拔实为费力。”余虔道:“蚁职以朴木敕庸材,荷蒙圣恩,除授今职,已经十载,未获上进,只因谨饬自守,不行交结之故。这清海一带州县,俱系滨海地方,盗贼不时生发,所属有司,目为儿戏,徒知赚钱肥己,怎为百姓分忧?

盗贼之害,其弊有三,辱承明问,不得不直陈耳。”瞿琰道:“做官的不知民情世务,就似那瞽看不辨南北东西。今日之事,正要公直言无隐,庶明召寇之因,以便征进。”余虔道:“本州岛诸县山险水逆,风俗刚劲,好勇尚气,事无巨细,必眐词讼,富者不惜破费,期以得胜为荣;穷者负冤不忿,往往相聚为盗。

此有司审鞫不公,弊之一也。盗既杀人放火,赃证分明,成狱之后,即当待时取决,以警将来,近来官长只图着自己前程,怎肯擅行杀戮?前官道待后官作孽,后官复延捱如前,你我互。相推托,诧为阴德美事,故狱中每多积犯,往往老死囹圄,后面为盗的有了样子,谁肯学做好人?拚着犯出事端,尚好狱中享受官饭,此有司任情宽纵,以姑息为仁,弊之二也。及至盗势渐大,恃强拒捕,将士等忘躯血战,擒获献功,贼反夤缘求释,有司或听人情,或家眷贿赂入去,或以放生为德,或仓猝审鞫不详,多被漏网而去,那将士们人人解体,下次谁肯舍着性命,擒了贼徒,送与你做人情?一遇贼来,便行退缩,贼藉此得以猖獗横行,弊之三也。故滨海地境,贼寇实多。”瞿琰道:“这三弊虽系有司之过,然公等既朝廷委以兵柄,遇盗即当擒剿,或斩或囚,宜从轻重发落,何得委罪有司,坐视不理?”余虔道:“卑职虽有总兵之名,实无驭兵之权。若有这个权字,也不到这般光景。”瞿琰道:“何谓有兵无权?”余虔道:“假如今日飞报贼舟傍岸,蚁职一面点集军士,一面请命有司,直待有司公文批出,才敢出军征剿。如无文而擅行出阵,若使侥幸成功,犹堪抵罪;万一败衄,则罪坐主将,身名难保。因此掣肘难行,事多扼腕!”瞿琰道:“公系防御,守此要害地方,岂可萎靡自馁,以蹈积弊?既无权势,不能为国家建功退贼,只索归闲肥遁,何苦贪位久羁?”余虔道:“某虽武夫,颇知大义。蒙国恩委以今职,奈清海系百越总要之路,未有交代官员,岂可擅离汛地?倘有差池,则东南一带地境尽为贼据。今羊雷等围逼城池已经月余,某矢志把守,誓与此城存亡。老大人令某归闲远遁,是教人以不忠也!”瞿琰听罢,大喜道:“武弁中有此耿介之士,与那弃城逃窜的书生,大相悬隔!”

自此愈加礼敬。当下余虔已备下筵宴,吃罢,瞿琰传下号令,将军马分为五队,令大将五员统领,就于清海州南门外屯扎。

当夜无话。

次日,正与防御使余虔计议进兵,忽哨马报潘三澼、羊雷。二贼复领军马杀近前来。瞿琰即披挂上马。余防御率本州岛将士,会合五营大将,一齐围护出阵。瞿琰勒马于门旗之下督战。猛听得对阵銮铃响处,二贼将出马搦战。瞿琰定睛细看,那二人果然生得勇猛,有〔生查子〕为证:

金盔耀日明,战马追飞电。驰骤军中二恶来,谁敢冲锋战。

浩气吐虹霓,威风同颇翦。若个英雄附圣明,四海旌旗掩。

瞿经略纵马当先,厉声道:“汝等皆国家子民,何故不知顺逆,肆行悖乱?今天兵到此,速宜倒戈纳降,犹可保全首领。若执迷不醒,以待刀临颈上,悔之无及!”潘三澼、羊雷马上躬身道:“某等俱系良民,为有司凌逼,无奈死里求生,到此地步,实是骑虎之势,不得不然,非好行作乱,自取灭亡。”

瞿琰道:“观尔等一貌堂堂,足称伟士,若能改恶从善,归顺天朝,为国家干功立业,流芳百世,煞胜似陷身不义,贻臭万年。”羊雷道:“去邪从正,某等素心。但怕归附不得其人,反速其死,只得僭窃城池,苟延性命。”瞿琰道:“汝等既为有司凌逼,何不申诉当道,辨明冤枉?辄丧心狂胆,据城掠地,自取灭族之祸!天子授予为经略,统领大军五万,至此征剿。昨闻余防御言,汝等虽肆恶不仁,实系逼迫所致。吾念上天好生之德,不忍即行歼灭。尔等及早解甲归降,自首其过,吾代汝奏闻皇上,尽释前愆,带罪立功,以图上进。汝当早自裁决,莫行耽误。”潘三澼道:“经略瞿爷,莫非上年征伏撒马儿罕国王哈云撒密者乎?”余防御应道:“正是。汝问瞿爷怎么?”

潘三澼道:“某闻经略爷神臂善射,箭无虚发,曾三矢射死番僧,献俘阙下。某等今日面求一矢,果如前言,才信是真正的瞿爷,某即下马受缚。”瞿琰道:“尔等要瞧我射箭么?”。令余防御传令,唤对阵二将看箭。潘三澼、羊雷急纵马跑出城外,问经略爷要射何物?说话未毕,一箭飞到,从潘三澼左耳根擦过。潘三澼吃了一惊,忙跃马退步时,又一箭飞到,从羊雷右耳根擦过。二将惊骇,忙滚鞍下马,拜伏于地。

瞿琰笑道:“尔等可知道我箭法么?”潘三澼道:“名不虚传,经略爷箭法果然神妙。那穿杨手段,何足称奇。小人等愿投麾下,执鞭坠镫,以供使令。还有一件禀明爷台,暂求宽假三日,然后赴辕门待罪。”瞿琰道:“尔等既知顺逆,归顺天朝,便迟三日何妨?就此退兵,不须疑惑。”潘三澼、羊雷齐声应诺,上马回阵,指挥军士缓缓退去。

官军阵中将士簇拥,瞿经略转入帐中坐定。余虔道:“老大人与贼徒答话之间,忽地箭从袖中飞出。自古及今,未见如此神捷之妙。老大人何不随机射死二贼,则余党自散矣!”瞿琰道:“吾之箭法,传自异人,不用弯弓搭矢,使敌人无所闻见。箭到之处,虽神鬼亦难躲闪过。观潘三澼、羊雷二人,状貌若虎,丰彩不群,不惟骁勇绝伦,抑且真诚可用,若委以大将之任,管取所向无前,吾故以婉言招谕,彼即能改行自新。设使乘其无备而毙之,是小人狡诈要功,非士君子正大光明之事,吾何忍为之?”余虔拜服。众将又道:“潘、羊二人既已伏降,不该纵之转去,倘有变更,又是一番征战。”瞿琰笑道:“这兵机玄妙,汝等岂知?潘、羊二子,叛乱虽久,谅其本心,必出乎不得已者,非屠城掠地、图王争霸之比。向前统兵官将,不过两阵对圆,兵刃相接,此际生死攸关,谁肯缩首自退?彼言骑虎之势,切实不虚。吾出阵时,以大义开谕,彼俯首顺从。又虑吾姓名有误,复求试箭,以探真假。见吾发矢之妙,才死心放胆而去。彼约三日后解甲请降,其中决有委曲,难以明言。吾纵之使去,是服其心也。汝等毋得过虑!”众将道:“羊、潘二人。面貌狰狞,似非善类。爷台一见,何以知其有将材而行招服?某等不解,乞明教之。”瞿琰道:“此二人虽窃据城池,不杀官长,不扰良民,劫仓库而不滥费,虽妄称王号,俱用顺时、顺义之名,大意已见。仲尼云:视其所以,观其听由,察其所安,人焉瘦哉?此圣人深明知人之妙,汝等但不察耳。”众将口虽称善,心下兀自狐疑不定。瞿琰又吩咐五营大将:“务宜谨守寨栅,莫因彼撤围,即懈勉玩寇也。”诸将遵令,各回营讫。瞿经略、余防御率军马入城歇息不题。

且说潘三澼将军马撤回冈州屯扎,和羊雷计议,一面差拨军健往各县约会守城头目,即刻赴冈州取齐,同至清海见经略爷拜降;一面将劫掳金银粮草照数造成册籍,以候解送。羊雷道:“我等造下弥天大罪,今因瞿经略一言便行纳款,设使变生不测,如之奈何?”潘三澼道:“我与大哥自起兵已来,那一点招安念头时刻不忘。只虑归附残忍酷虐之辈,朝变暮更,难免祸生肘腋。今天幸遇此经略瞿爷,青年有德,正我等获生之日。若不知机降伏,直待兵败势孤,欲降不可得矣!”羊雷沉吟不答。潘三澼又道:“匹夫尚以信行为重。瞿经略年虽弱冠,才识有余。况为国家大臣,言出如矢,决无变更之理,与其诱我等归伏而复行戕害,不若今日毙于二箭之下。”羊雷恍然醒悟,一心打点归降。三、二日之间,行军正总管潘屿、行军副总管卞心泉与各县头目等陆续皆到,参见二王毕,潘三澼将经略瞿爷招安之事对众说了,诸将见主帅立意降伏,谁敢多言?

有诗为证:

休戈解甲竖降旌,顷刻群雄罢战争。

非是将军知进退,愿从经略着声名。

且说清海城内防御使余虔并诸将等至第四日午后,并不见潘三澼一人一骑来到,一齐来见瞿琰说:“贼人不来,其中必有诡计,倘仓猝掩至,何以当之?”瞿琰笑道:“诸君不必猜疑,少顷便有消息。”众将不信,正在议论之间,忽探马飞报:“顺义王潘三澼等十数余人俱背剪绑缚、项插降旗,随后扛抬书册,已到寨口。五寨守将未得军令,不敢擅行放入,乞老爷钧旨。”瞿琰忙取令牌一面、箭一支,交与旗牌官,传令五寨守将毋得拦阻。旗牌官得令,飞马去了。少顷,潘三澼等皆到,膝行至帐前,令随行士卒,呈上花名降册。力士传上,瞿琰放于案上,展开看时,降册上逐一开展降人名姓:羊雷、潘三澼、潘屿、卞心泉,并部下头目等,共一十七人。瞿琰看罢,亲自下帐,令军校速解众人之绑,取衣冠令其穿戴。潘三澼率众人一字儿跪下,叩首道:“犯人等造下逆天之罪,蒙老爷宽恩收录,赦以不死,誓当粉身碎骨,报效大恩!”瞿琰道:“久知尔等忠义猛勇,奈何埋没无闻,复遭冤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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