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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案-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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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吉见外边并无动静,又听还是一更,说:“早呢!”这才进厨房坐下,不表。

也不言众人饮酒作乐,且说陈大勇、朱文、王明、千总王彪带领三十名官兵,二更来到玉皇庙外,将兵派开,围住庙门。

千总把守山门,陈大勇眼望朱、王二人,说:“二位和千总王老爷在这里略等一等,待我进去打一个探子。”三人答应。大勇说罢,将脚一跺,纵上墙头,又跳在地上,轻轻迈步,进了二层角门。往西一望,则见三间禅堂,明灯蜡烛。大勇一见,就知是僧人凶手在内。轻轻走到窗棂以外,用舌刮破窗棂纸,闪目留神观看。

大勇留神仔细看,瞧见了,僧俗还有俩妇人。好汉一见心中想:看女子,不像良人貌与容。必是花街柳巷妇,和尚弄来在佛门。这宗和尚真可恨,少时拿住才称心。好汉正恨忽听笑,两个妓女把话云。一秤金说:“四师父真正叫人爱,他老玩笑可人心。”人人爱说:“我们老太爷长得俏,没有一些不可人。”男女僧俗正然闹,好汉一见怒十分:这样和尚真可恨,专在此庙坏佛门!杀人凶犯更可恶,你看他,洋洋得意屋内存。好汉思想心中恼,他这里,手拔腰刀要进门。

第九十二回  振寺规夜袭淫秽庙

好汉陈大勇,隔窗瞧见了和尚妓女,还有凶犯半边俏,闹得实在难言,就像公狗见了母狗走身子一样。好汉大怒,刚要进门动手,复又想我:“且住,他们人多,武艺扎手;再者,三人同来,不叫他们,如何使得?饶省了他们劲,还叫他们挑眼,说我不招呼他们了。等我出去,将他二人叫进来。”好汉想罢,往外面去,不表。

且说朱文、王明二人,自江宁府一处当差,二人俚戏。王明眼望朱文,说:“朱二哥,陈头儿进神凑子去了,这么半天了,别是花班神凑子器儿内有果,是头花班赊果,拿到陈头儿梆声儿哩罢?”朱文说:“不是,不是,陈爷是那样人呀?”

王明说:“朱二哥,如今年成的人,拿得住舵吗?我也上去瞧瞧我才放心呢。”朱文说:“你忒透了!”王明说:“朱二哥,你听过夏迎春私探昭阳正院,齐宣王蹲在地上,夏迎春脚登宣王肩膀上去,私探的这段书?”朱文说:“我倒听过。你今要学夏迎春,可要登好着,别掉下来,把屁股跌出两道口子来!”王明说:“怎么两道口子呢?”朱文说:“你个要学夏迎春,迎春前头不长了道口子呢?你今要掉下来,前头也跌出一道口子来!”王明闻听,说:“那可就难为了我朱文咧!好的,有你的詈,乐了我了。我是个膘子,学完了夏迎春了!蹲下罢,我把你这个皇会上的柱子,木头板子碎损,当间加杉篙--心里不老实的空筒子日的!”朱文说:“好桂儿,詈起来!”王明说:“莫詈,要詈,你就是个齐二寡妇的小叔子咧!蹲下罢。”朱文刚然蹲下,王明才要登肩上墙,忽听墙上“吃喽”的一声,王明连忙站住。

王明一见忙站住,忽见墙上跳一人,低声他就春着咽:“川丁合子闻我喜,神凑子窑儿把哈到,花班戎孙窑儿内存。还有月丁是赊果,窑儿里搬山饮刘伶。内有流丁羊蹄宛,大家攒儿中动色心。你我快把拨眼入,亮出青子好拿人。”二人闻听将头点,王明他,眼望朱文把话云:“你我快把山门进,帮着陈爷好拿人。”朱文迈步山门去,王明转步随后跟。千总王彪身在外,手拿腰刀把山门。三十名官兵围四面,挠钩套索要拿人。不言众人安排定,再把大勇表一番。

列公,方才陈大勇上墙,眼望王明吊坎,说市语。古时坎儿最贵,非离了真正江湖,才会吊市语。再不然就是外州府县,公衙中爷们会坎儿,差不多的都不会吊坎。哪像如今乾隆年间,人伶俐了,坎也贱咧。如今,差不多都会了。旗下老爷们下了班,撞见朋友了,这个“阿哥,那客?我才下班,阿哥喝酒客罢!”“好兄弟,我才搬了山了。”那位又说:“阿哥,脸上一团怒色。”这位说:“兄弟不知道,了不得!好发什昏洼布鲁,他攒里真是尖刚儿!罢了!我们再说罢,兄弟请罢!”“阿哥也不候兄弟咬叶了。”列位,这位让喝酒,他说“搬了山了”,是喝了酒了;又问这位脸带怒色,他说“好发什昏”,是满洲话活该的人;“洼布鲁”是罢话;又说“攒里真是尖刚儿”,这句又是坎儿,这是那人心里厉害;“不候咬叶”,咬叶是喝茶,这叫作满洲话带坎儿。为甚么愚下说坎儿贱了呢?就是头里陈大勇和王明打市语,待愚下破说明白。诸公知者的,听之爽神;不知者的,说出满嘴会多的。待在下说破,众位不知是什么好。

王明他说“神凑子洼儿里的花班”,这是庙里房的和尚;又说“戎孙戎孙月丁”,是两个贼;“果”是妇人;“赊果”是养汉奶奶。

闲言少叙。且说王明、朱文二人,闻听点头,迈步径奔山门。表过山门是冯吉虚掩,三人推门而入。大勇前边引路,不多一时,来到后院。这时天有三更,僧俗带酒,男女贪着淫欲,一齐脱衣而睡,将灯吹灭,大家作乐。这庙门中唯有杨四巴汗病才好,二更以后,就告辞,手拄竹杖,回后边玉皇阁上睡去了,图的是清静。冯吉见无有二更,躲在厨房喝酒听信,不表。

且说三家好汉挡住房门,各拿兵器,一声喊叫,说:“凶手秃驴!你二人出来,快快受传!”半边俏萧老儿、四和尚二人并无睡,睁眼听一声喊,说“凶僧凶徒出去受传”,半边俏一骨碌爬将起来,说声“不好!快些出来!”和尚忙了。表过僧人不会武艺,就只会帮嫖帮赌;他也急了,伸手乱摸,灯又灭了,房内发黑,和尚着急。

四和尚吓得魂都掉,赤条精光找衣巾。伸手…上摸一遍,摸不着衣裤汗浑身。拿着那,九妞儿小衣头上套,他把件大红衣衫穿在身。唬得他身子站不住,连忙滚在地埃尘。一趴趴在炕洞下,腿肚朝前转了筋。口中只把佛来念,“救苦救难观世音!”复又口内宣佛号,“吗呢呼来吗呢呼”

真笑人!“暗中神佛佑弟子,自此后,和尚天天把香焚。

和尚若要有假话,神叫我,只变驴来不变人!”说着说着地下躺,僧人闻听吓冒魂。腹内暗着说“不好!”他只当,拿他二人走进门。只见他,咕容咕容爬不起,那人登时到来临。和尚仔细留神看,原来是,九姑娘爬在一处存身。

也是上下精光无条线,口内低声说“吓死人!”僧人这才心放下,低低声儿把话云。

和尚只当是拿他们三人,正然害怕,则见那人也是爬呢!

爬到跟前,原来是一秤金。和尚一见,说:“吓死我了,我的亲妈!做什么来了?”一秤金说:“人家要临门进彩拿人,你又没了影儿,我们魂都吓冒了!七妹妹昏倒在地,不省人事;萧老叔,奴瞧见他把后窗户棂子,不知道怎么弄下两根,他一出溜没了影儿了。剩下我咧!奴不藏躲,那还了得?吓死我了!

好祖宗,你闪闪炕洞门,奴也去躲躲儿。”和尚闻言,将脸一仰,说:“你爬进来罢。”九姑娘答应,连忙往里就爬。地儿最窄,刚够一个人的空儿,九姐儿进了半截,就爬不进去了,口内说:“你闪闪,奴进不去了!”和尚连忙仰巴脚儿躺在炕洞门口,一秤金从和尚身上一爬,刚爬两步,炕洞门上有一块砖尖,将一枰金的腰一顶,一秤金疼痛。四和尚说:“别嚷呢,看人听见!好心肝。”一秤金说:“心肝?明儿还是大肠呢!我把你这个不要脸的白三秃子日的罢!”便趴在和尚身上,不表。

且不说炕洞僧妓女,再将半边俏表一程。忽听门外有人喊,叫他受传莫消停。飞贼就知事情犯,有人拿他到公庭。连忙爬起不怠慢,穿裤登鞋,汗衫拿来穿在身形。褡包煞得实在紧;单刀拿来手中擎。转身来到后窗站,忙用手,窗户棂子搬两根。侧身一纵纵出去,好萧老儿,飞身出房站住身形,闪目留神往下看,但则见,三个人站在地流平。又听一人高声叫:叫声“贼快些出来莫消停!你不出来不中用,想保残生万不能!”

大勇说:“凶徒!快些出来罢,装会子乌龟,缩回脖子,也是不中用呀!别等着我们拿尿浇,浇出来,就漏着丢了!”又说:“凶徒!你不出来,我就放火烧咧!凶徒快滚出来罢!你要不出来,就是婊子的儿子--小癞头…了!”又见旁有二人,也詈,说:“房内的臊老婆不算,和尚和贼三个人,都不滚出来!”半边俏萧老儿站在房檐,往下观瞧,听看得真切,只听三人大骂。飞贼说:“这两个是吓唬吃食的。可恨那人堵门而詈,我有心下去给他一刀,他要是条好汉,岂不可惜?我如今且叫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想罢,萧老儿将房上的瓦掀起几块,拿在手内,蹲在房檐之上,将手一扬,把一迭瓦照着大勇的后心打将下来。“吧”一声,瓦打在后心之上。大勇不防,往前一扑,几乎跌倒。心内吃惊,说声“不好!”扭项观看。

大勇着忙回头看,天无月色看不清。王明、朱文一齐问:“怎么了?陈爷身上晌一声!”大勇说:“何处瓦来打?必有埋伏在房中!”三人言词还未尽,忽听房上喊一声,大叫:“三人休乍庙!这么个本事想要把刀擎?方才瓦是老太爷打,不过先把你惊一惊!我有心身后将你命来要,怕你也是一英雄。老太爷最爱英雄汉,故此暂且我留情。等我下去咱动手,你们要保残生万不能!”

第九十三回  三承差勇战萧飞贼

半边俏萧老太爷最爱的是好汉,故此不肯暗自下手:“打你一瓦,是惊你一惊。你们三人,你打量我还在房内呢!早就出来了!可笑你们瞎等着:这么个本事,就来拿人?活给番役打嘴!你也不知道老太爷是谁,告诉你们罢:京通湾卫、南北二直,大概都知道半边俏萧老叔罢?你们这三人就来拿我?也罢,我到下去试一试你三人的本事!”言罢,“嗖”一声,跳在尘埃,擎刀站立好飞贼,并不躲闪将身避,反倒跳在地流平。手内擎刀哈哈笑,眼望三人把话云:“你们小哥仨来拿我,你也不知老太爷的能!手内刀,能挡人几百,那怕兵,围住我,说要走我就能行。世人难以将我挡,飞贼队内头一名。但不知拿我是那一案?告诉你:我的案多我记不清。你三人快快对我云,说明咱好商议行。”大勇闻听心中恼:“这贼话大了不成!听口音,他也是康熙年间人一个,再现的一枝桃一般同。眼高自大小看我,他把陈某看得轻。少时将你来拿住,绳绑膀臂称我情!”好汉想罢开言道:“叫声蟊贼你是听:话不言明将你糊,你死黄泉也不闭睛。要问你犯甚么事?留神细听我说明:沧州三里关厢外,有一李家庄是地名。住着武举李国瑞,因为有事在衙中。半夜被你将人害,男女四个命残生。俱用钢刀来杀死,房内财物影无踪。有人告在刘大人手,大人准状点我们名。护着绿头踩着你,故此到庙把你擒。若是好汉快受绑,自己做事别拉人。理正情真快受捆,真是好汉不同寻。你就要走也不中用,陈爷有本事把你擒!大盗不知拿过多少,岂把你这蟊贼放在心!”那人闻听说“住口!好汉不用大话云。你不服,咱们如今试一试,老太爷,拿着你们醒酒散散心。”

言罢提刀扑好汉,大勇一见把话云:说“二位把住房门口,仔细房中跳出人!”朱文闻听将门把,大勇提刀手中存。

一个箭步蹿上去,使了个,拔草寻蛇刺前心。萧老儿将刀朝下甩,响叮当,两口钢刀迸火云!半边俏刀法真传授,陈大勇刀法通过高人。这一个,苏秦背剑朝一个,胸前抱月用刀迎。陈大勇,单凤之式将刀挑;萧老儿,仙人换影就转身。二人斗够时多会,真是能人遇能人!

陈大勇与萧老儿二人,本事虽说不差上下,这内中有三强三弱之说。列公,那三强三弱?听我言来:三强是萧老儿才三十多岁人,正是精神百倍,这是头一强;第二强是眼尖手快,身子灵便;第三强是刀法好,再要着了急,这人的劲,不知从那里来的。这才说了个三强。三弱呢,是陈大勇年有四十,到底迟钝,这头一弱;第二弱,是手不能很快,身子不大很灵;第三弱,是又怕刀伤贼人,无了活口。故此,说了个“强弱”

之言。

闲言少叙。且说王明、朱文二人,把守房门,观瞧二人动手。只听“叮当”刀响,火星乱迸;又听大勇大声喊叫,只嚷“贼人好厉害!厉害!”王明说:“朱二哥,你看陈爷急了,遇见了硬对了。我知道他的毛病儿,若急了,就嚷。你听嚷呢!”

朱文说:“哥,嚷不嚷都是小事,万一走脱凶手,那还了得?

咱俩也是奉命来的,大家都有不好。依我说,房中之人不大要紧,咱俩上去帮着陈爷,三个人拿一个,才得无事。”王明点头,各拿兵器,扑上前来,一齐说:“陈爷,别放他逃走,我们来了!”大勇此时,正然急躁,恐跑了飞贼,一闻此言,连忙说:“二位上呀!”朱、王二人,一个攮子,一个是铁尺,照着萧老儿就扎就打。半边俏一见,哈哈大笑。

飞贼一见二人上,不由大笑把话云:“好汉岂用人帮助?狗仗人势不算人!姓陈的,我说你莱你就菜,这么个本事把我擒?再添这俩也有限,瞧长相长得不像人!要是英雄该独立,妇女坤道才靠人。不是老爷言大话,一恼叫你们见阎君!”说着跺脚跟箭步,照着王明把刀抡,喊声“那人别要走!着刀!”钢刀一剁下狠心。王明铁尺往上挡,好萧老儿,抽刀一甩剁朱文。朱文连忙朝后退,萧老儿刀又去奔敌人。照着大勇刚下去,好汉单刀往上抡。三人围住半边俏,铁尺、攮子、腰刀,齐往上攻。好个飞贼名萧老儿,一口刀敌住三个人!大闹多时不分胜败,萧老儿扭头看得明。

萧老儿一人敌住三人,一口钢刀劈剁,削耳撞腮,并无惧色。猛一抬头,则见西边有一棵大枣树,上面枣儿结得满了。

表过此乃七月已尽,枣儿皆熟。萧老儿看见,用手中刀掇开大枝,登枝又上到顶尖一枝老树杈,骑在上面,将刀别在腰间,口中说:“和他们闹上我的酒来了,我先吃几个枣儿,压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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