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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花-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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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东西。

    流水蜷膝坐在凳子上,前后摇晃,骆驼牌的香烟叼在嘴上,收音机到凌晨两点就没有节目了。

    头很痛,流水无所谓。只是长夜慢慢,熬的实在很辛苦。有时候偶尔想到,失眠的夜晚跟她的生命一样,同样是漫长无尽头的折磨。

    回头看一眼墙上的钟,离天亮还有2个多小时。

    虽然是最高层,夜赖寂静,下面有车开过声音还是很清晰。

    流水闭着眼睛听声音,心里默默的数。

    屋子里忽然电话铃声大作。凌晨3点,谁会打电话过来?

    流水穿了鞋,踢踢踏踏走到床头,人还是有点累。失眠只是睡不着觉,不代表不困。

    “喂?”刚接起电话,对方便一串焦急而飞快的话。

    “喂,是流水么?清流发高烧怎么也退不了,我现在快急死了。”是清源心急如焚的声音,“怎么办?周围都没有人,带他去什么医院啊?”

    流水紧张起来,困意立即消失,她安抚清源:“先别急,你告诉我你住在哪儿?”

    清源哆嗦着说了个地址,是浦东一个偏远的著名别墅区。流水擦了擦头上的汗,那个别墅区走出来10分钟都不见得会有车。

    “我现在开车过去,你和清流在门口等我,我带你们去医院。”流水尽量用冷静的口气吩咐。

    浦东毕竟是浦东,一入夜就不见人影。宽大的马路上没有一辆车,流水开得飞快。偶尔可以看到些人活动,是卖早点的出来准备了。

    流水开车进别墅区时就见到清源抱着清流在门口等着,清流的脸烧得通红,清源一见流水,就握住了流水的手腕,紧紧地。

    流水给了她个安心的眼神,将清流抱上了车,以最快的速度去了附近的一家医院。

    接着就是在急诊室的忙碌,跑这边跑那边。清流一直叫着妈咪,清源只好抱着他,流水就负责了所有跑腿的工作。

    诊断是流行性感冒引起的高烧不退,配了些药说还要吊几瓶盐水退热。

    天色发白的时候两个人总算松了口气。

    清流躺在急诊室的床上沉沉睡去,清源和流水坐在床边。清晨清新的空气透过窗户进了室内,冲淡了医院里那股浓浓的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手足无措的慌乱总算过去了,清源朝流水歉意笑了笑:“谢谢,大晚上的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流水听出她语气中的刻意和距离,低垂下眼帘,压低了声音说:“说什么呢。太客气了。”

    侧头看到清源正在盯着她看。

    “既然说我太客气了,那我不客气一点。”清源看上去泛着淡淡的疲累,“肩膀借我靠靠。”说完,也不管流水是不是答应,便凑了过去,靠在流水肩窝。

    流水愣了愣,清源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怀里的清源看上去累坏了,她还享受的往流水怀里钻了钻。

    清源身上的淡淡体香慢慢充斥流水鼻间,一开始紧绷的身体没来由的放松下来,放松下来。刚刚不知放哪里的手慢慢放下,搂住清源的肩膀。

    “流水你害怕什么?”清源近似耳语般的低语,“我怕很多东西。我怕清流有一天离开我不见了,我怕自己没有能力养不大他,我怕自己太快老去陪伴不了他长大的每一天。”

    流水默默的,抚着清源的胳膊。

    “流水你呢?你有害怕的东西么?”清源又问了一遍。

    鸟儿在外面楸楸得开始叫唤。流水看着窗外。她怕什么呢?

    “人总是有了东西才会害怕失去。只要有在乎的东西,都会害怕的。”流水静静的开口。

    “你在乎的是什么?”清源不同于以前的地方就是,她开始学会刨根问底。

    “我?”流水干笑几声,“我在乎我的作品是不是拿奖,我在乎钱能不能及时汇到我账户,我在乎……”流水没有说下去,她发现,当她说出来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些是多么的一文不名。

    清源没有再问。她闭着眼睛,看上去很困。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她的嗓音都有些哑了,“我们之间是不是真得那么有缘分?”

    流水不作声。

    就见清源偏了头从下往上看着流水:

    “不然我们同学会那天,怎么那么巧你也在那间酒吧呢?”

    她的眼睛漂亮极了,黑色的瞳仁,大大的双眼皮,透出疑问的神情,期待着流水的回答。

    流水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里。

    她看了他们的校友录,清源在帖子有留言:“我要回来了,我会参加同学聚会的!”她那样写着,所以那天,流水去了。

    流水笑了笑:

    “可能是吧。”

    清源盯着她看了好久,她的眼神温柔如水,流水不自然的撇开头。

    “你知道么流水,”她说,“这么多年我学会了的唯一一件事情,那就是所有的事情不一定就是你所看见,你所听到的那样。”

    流水皱眉看着她。

    清源又缩了缩,缩回流水怀里。

    “人有时候,连自己都不一定了解。”

    清源这样说。

    清晨最初的阳光照了进来,照在两人互相依偎的背影上,暖暖的抓着背心。

    流水默不作声,清源说完那句,却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呼吸渐渐均匀。

    单清源,你想说什么?

    流水搂紧了她。

    风轻云淡(4)

    清源忙着要工作,流水自告奋勇的说可以代为照顾清流。

    抱着清流到家里已经是上午的11点了,清源说下班来接清流回家。

    清流这个小家伙虽然只有3岁,可外国小孩大概都壮得很,抱着他走了一路,流水觉得胳膊都快断了。

    妈妈真伟大。

    一边擦汗,一边感叹,撞开公寓的门。

    阿花已经在上班了,见了流水,冷冷抛来一句:“又到哪儿鬼混去了?”

    流水哭笑不得,阿花却看见了流水手上的混血小帅哥,尖叫一声,扑了上来。

    “好可爱,好可爱哦!”

    名叫小丫头的猫本来正在享受阿花的按摩,见她见异思迁,颇为不满的嘟囔了几声,顾自晒太阳去了。

    清流乖乖的在阿花的照顾下吃了药,沉沉的睡着,热也退得很快,看来没什么大碍了。

    阿花除了对流水比较冷酷之外,对待各种小生物还是非常有耐心和爱心的。

    天完全暗下来了,清源才出现。

    流水去开的门,就见清源一脸疲惫的笑容。

    “来了?”流水将她的背包接过,“进来吧。”

    清源穿着职业套装,轻轻忽出口气:

    “清流怎么样了?”

    “烧退了,应该没什么关系了。”流水见她看上去累极了,脱口问,“你不要紧吧?看上去脸色不大好。”

    清源笑笑:

    “没事的。就睡眠不足,没事的。”

    她的眼睛虽然明亮却没有什么神采,盘起的长发有几根散下来,看上去很憔悴。

    流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爱怜的。

    阿花同学从电脑后面抬起头来,冷冷问了一句:“你们俩还要在门口站多久啊?”

    流水和清源同时失笑。

    “对不起,对不起,”流水道歉,“快进来吧。”

    清源进了屋子先看了清流,见他的确恢复的比较快,这才放下心来。

    这才开始端详起流水的房子。

    “流水你这几年过得很不错啊。有车有房了。”清源边参观边取笑流水。

    “还有女主人。”阿花站到流水旁边,充满敌意的看着清源。

    “哦?”单清源挑高了眉,露出完美的笑容,“这位怎么称呼?”

    “夏寻花!流水的女朋友!”阿花面无表情,身材矮小没法够上清源的个子,便仰高了脖子。

    流水在边上憋住了笑。清源貌似若有所悟。

    “啊。”清源说。

    阿花正准备接招,却没料到单清源居然回答了一个叹词,一时不备,踉跄了下。

    “啊?啊什么啊?”话还是要说的凶的。这年头,越凶人越怕。

    就见流水在旁边笑岔了气。

    “阿花你别说了。她是我老朋友,不是来找我算账的女人。”

    单清源笑盈盈的看着阿花。

    阿花用鼻子哼了下表示不屑,她是冷静的成熟的阿花,虽然偶尔会犯错,但谁叫流水那么花心,三不五十的就有女人上门来闹事。她义无反顾的承担起来被人骂得狗血淋头的重任,现在流水还有好心情嘲笑她?

    “我回家去!”阿花非常不满的抗议。

    显然流水的注意力没放在她身上,回头看,第一次看到流水正一脸认真的对着那个叫单清源的知性美女说话:“今天吃了饭再走吧。我看你挺累了。”

    知性美女皱眉想了想,同意了。

    阿花惊讶的张大了嘴。

    在她的努力争取下,终于得到了流水老板的同意,和她们同桌吃饭的权利。阿花感激涕零,虽然看上去没有那只苏格兰折耳猫有骨气。

    当大家都在狂热的吃饭的时候,小丫头从沙发顶走过,一脸不屑的表情说明:“这种垃圾你们都吃?”

    这家伙只吃猫罐头,鄙视。

    流水在厨房忙着洗碗,阿花偷偷摸摸的挤了进去。

    “喂,花心大少,这么漂亮的知性美女,你怎么认识的?”眼神不住的飘向外面客厅。

    单清源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小时候认识的。”流水将洗好的碗一个个擦干净。

    “小时候认识的你还没泡到手啊?你什么时候这么没用啊?”阿花惊讶状。

    流水挑眉看她:

    “我说过我要泡她么?她可不是我们圈子的人。”她朝阿花重点提示。

    “不泡?不泡你吃饭干吗用那么花痴的眼神看美女?”阿花鄙视,“你当我瞎子啊?”

    流水眨眨眼睛:

    “我用花痴的眼神?”

    就见阿花很快的反驳:

    “当然啦。平时你那个眼神谁不知道啊,一幅拽死的样子,今天奇怪了,见到美女你就两眼放光!”

    流水被她说的微笑起来,看了看沉沉睡去的单清源。

    “奇怪你们两个看上去都对对方有意思啊,怎么都不发展试试看?”阿花咬着手指故作深沉。

    流水心里因为这句话“咯噔”了下。

    “你可以回家了。”她推了把阿花,态度强硬。

    阿花虽然万分不情愿,但还是被老板流水赶出了门。

    小丫头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眯着眼睛。

    流水摁灭了日光灯,只留下客厅里一盏昏黄的电灯。单手插在亚麻的裤子口袋里,因为太瘦,裤子看上去晃荡晃荡的。

    流水喜欢棉制的,亚麻的,和其他一切天然材料的衣服。这让她感觉非常放松。

    她拖着拖鞋慢慢走过去,怕脚步太响惊动了清源。

    清源显然睡着了,呼吸沉稳。

    流水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看着清源的睡容。

    这样沉静的看着她睡觉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就是那个时候吧,她来她家,没说一句话,便住了下来。每天晚上起床,就着月色便能看见她沉静的睡容。

    她一直是个很乖的女孩子,睡觉从来都不踢被子,晚上也从来不起夜。

    那段时间清源的精神一直不大好,到晚上会说梦话。说得很快听不清楚内容,但能看见她眉心皱在一起的痛苦神色。心就会痛。想用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她知道她对不起清源。

    之后清源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她常在睡得很好的时候忽然惊醒过来,仔细听窗外的动静,怕清源有哪一晚忽然回来敲门,她因为睡着了而听不到。这样反反复复的,晚上就睡不着了。

    是了,她失眠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后来李锐来找她了,那个男生痛哭着求她告诉清源在哪里。然后她知道了导致清源不开心的理由。

    她无奈的摇摇头告诉李锐,她也不知道。

    她看见男生离去的背影,高大的,踩在雪地里,却只有孤单。2000年的春节特别的寒冷。

    后来她搬家,后来她可以上网,后来她偶尔看到清源在同学录上的留言。

    留言说:我要回来了,我要参加同学聚会!

    清源在沙发上缩了缩身体。

    流水站起来,走过去,蹲下:

    “小丫头,我们换个地方睡好么?”轻轻在她耳边低语,用手捏开一缕不乖的长发。

    清源哼了哼,流水将她抱起。身体还是有点沉重,流水咬着牙,清源在梦中勾住了她的脖子。

    将清源安顿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将清流一起放好。

    月光洒进来,银辉泄地,今晚月圆。

    十年,十年中这个女孩越长越美丽,岁月将她打磨的容光焕发,她有了漂亮的孩子,有了成功的丈夫,有了好的职业。

    “你们为什么不试试看?”阿花这么问。为什么?因为清源太美好。

    流水看着月光下绝美的脸庞,心里已经满足了。

    清源在梦中嘟囔了声,皱紧了眉。

    流水俯身:

    “要什么小姑娘?”

    清源侧过身来,闭着眼睛,显然还在梦中,声音轻轻的:“Sam……”

    Sam是谁流水当然知道。

    “你们都对对方有意思啊。”阿花你实在错的太离谱了。流水轻叹一声。

    风轻云淡(5)

    清源来流水家变得频繁起来,多数是因为工作关系导致没法照顾清流。流水很认真的做起保姆这份新工作。

    “再过段时间,我妈妈会来上海照顾清流,实在不好意思了。”清源一直道歉。

    “让我体验下做妈的感觉也不错。”流水开着玩笑。

    周末就会一起出去玩。清流吵着要去儿童乐园,去水族馆,去动物园看老虎大象。清源依着他,然后就会恳求的看着流水。

    流水当然会答应。

    三个人手拉手的样子总让流水有种错觉,久违的幸福感觉在4月末的晚春悄悄浮现。

    清源笑魇如花,清源嗔怒,清源随风抚弄额前长发。

    四月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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