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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忘江湖by最爱cheesecake(小攻毒发变成活死人be)-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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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轼之吸了一口气，道：“我救你，不让你死，不过是为了更好地牵制程锋。”
段一紧紧咬住嘴唇，全身的血液仿佛已经凝固，“那翠竹和慧师中的毒呢？”
“都是我下的。翠竹的毒是我给无心的，慧师中的毒，是我在花园里种的草药散发的慢性毒。逍遥楼的人多多少少都中了这种毒，不过慧师没有武功，才最早毒发。”秦轼之紧握流血的拳头，努力隐藏着话语里的颤抖。
“过去的五年，也是假的么？”空洞的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传来的。这是段一给他的最后解释机会。究竟他期待的是什么答案，知道了又怎样，连段一自己也不知道。
“那是王爷的计划……让我……潜伏在……客栈获取……你和程锋的……信任。”秦轼之开始猛烈地咳嗽，几乎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段一站起来，静静地看着他绻成一团倒在地上咳嗽，眼泪无声滑过脸颊。原来他最信任的人，最关心的人，最喜欢的人，不过只是一场谎言。他把他的过去全部否定，他造成了他所有的悲剧，他把他的感情仅仅作为一个工具。他紧紧握住剑柄，道：“我从来没有恨过人，但我恨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秦轼之吐出一口鲜血，洒在洁白无暇的雪地上，咳道：“杀了我……帮客栈……报仇。”死在他的剑下，是对他的最大惩罚，也是对他的最后的救赎。这是他一直等待的，最好的结局。
段一慢慢抽出佩剑，抵在秦轼之的颈部动脉，只要轻轻刺下去，人就会马上断气，鲜血会喷洒出来，把雪地染红。
秦轼之闭上了眼睛，不断地咳嗽，但心里却摆脱了所有的焦虑、爱欲、恐惧，只有一片安详静谧。
段一的剑尖在颤抖，颤抖来自他的手，他的内心。杀人，本是杀手最没有犹豫事情，报仇，本是他最大的心愿。一个出卖客栈、不择手段的无耻之徒，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
他举起剑，却扔到地上。
秦轼之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冷峻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孩童般的困惑。
段一一抹眼泪，道：“我不杀你。活着，就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秦轼之的眼神迅速黯淡下来，在刹那间烧成了灰烬。他把嘴唇咬出汩汩鲜血：“你竟是这样恨我。”
段一没有再看他一眼，一步一步地离他远去，留下了行行深刻的脚印。
“我永远不想再见你。”这是他最后说的话。
秦轼之蜷缩在草地上，咳嗽得奄奄一息。他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抚摸段一的脚印，然后抓起一把冰雪，涂在脸上，含在嘴里，仿佛要留下段一最后的味道。然后，他闭上了双眼，等待自己被大雪永远吞没。
尘埃落定
七日以后，平民程锋迎娶郡主，成为权倾天下的诚王爷的唯一郡马，风光之至，举国谈论。程锋原来出身官宦，后来家道中落，沦为平民，能够重回朝廷，程锋可谓光宗耀祖。至于程锋何以得以迎娶郡主，更越传越神。百姓传言程锋无意中得以救了郡主一命，郡主从此倾心于他，两人经过多番恳求，终于获得王爷认同。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守得云开见月明。
婚礼当天，王爷隆重其事，出动了众多近卫军保护郡主的安全，确保婚事顺利进行。程锋也有众多宾客出席祝贺。行礼当时，郡主挡在程锋前面，道：“程锋是个英雄，我要嫁给他。”诚王爷眼珠一转，笑道：“平儿莫担心，爹自是同意这趟婚事的。”一场干戈最终化成玉帛。
婚礼之后，“客栈”便从江湖中消失，王爷的事业却蒸蒸日上，如日中天。另一方面，朝廷官员屡屡遭到暗杀，原因不明。这些官员职位有高有低，都在一夜之间死于非命。王爷一一接手了死去的官员职位，更是如虎添翼。至于郡马程锋，在一年之内连升五级，现在已经官拜两品，直接负责京城和皇宫守卫。
除了辉煌的少数人，大部分曾经参与权力斗争的人们，都掩埋在历史中。除去不愿投降朝廷的伙计，其它的人都继续以杀人为生，继续默默无闻。潜伏在客栈里的王爷卧底，继续游走在两个组织之间，暗中监视、操纵客栈。最倒霉的卧底，就是郎中秦轼之。他在婚礼前曾失踪一天，然后被人在雪地里捡回来。婚礼护送郡主当日，却被人擒住，差点没命。后来鉴于王府大喜不宜杀人，程锋只好把他收在监牢里，等待三个月，过了喜期再行刑。自从他失踪以后，到被人严刑拷打，却始终不发一言，大概他也十分清楚，任何的言语都不能改变他的下场，便干脆任凭处置。
但世事往往就出人意料。三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却有人闯入监牢，硬是把他救了出去。据说那人男生女相，长得倾国倾城，武功高强，以银叶为武器，自称“银叶杀手”。秦轼之被劫走，程锋虽然恼怒，但转念一想，秦轼之的生死，不过用来服众。于是寻得身形相似之人代死，对外宣称道行刑前一晚有仇家闯入，直接取了他性命，可谓恶人有恶报。众人都深信不疑，此事就此敷衍过去。
另有一人，却早在婚礼之前，已经人间蒸发。他本只是一时的棋子，他的消失，几乎没有对大局起到任何作用，顶多只在某些人的心上泛起一点涟漪。程锋多次派人寻找他的下落，却没有结果。他存心要躲开过去的人和事，又怎会轻易被程锋找到？再说，找到又如何？只是给大家徒增烦恼而已。他喜欢清静，还是隐居在山间林中好。
他把房子修在半山的悬崖上，旁边是飞泻而下的瀑布。每天，除了劈柴烧饭，他就坐在悬崖边的一块石头上，一动不动，待得太阳下山，瀑布的水把他全身都打湿，才回到屋里。他不去想将来，更不愿回首过去，只想如此平淡过完他的余生。他不想打扰别人，却不代表别人不会打扰他。
一天，来了个美少年，皮肤白皙，红唇轻盈，却孤傲萧瑟，身后跟着一只雪豹。那雪豹看到段一，便亲热地跑了上去在他身上到处乱嗅。
段一微笑着摸摸雪豹的鬃毛。几个月不见，小豹竟然长大了不少，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小单，你怎会在这里？”段一奇道。
叶小单的丹凤眼似乎有点闪烁，道：“我云游四海，正好路过。”（最华丽的路人啊）
段一应了一声。两人沉默好久，叶小单才道：“段大哥，这个东西是不是你的？”说着掏出一个锦囊。
段一一见这个锦囊，浑身一震，道：“怎么会在你这里？”
叶小单脸色有点尴尬，道：“前两天我在山上捡到的，可能是你砍柴的时候不小心丢下的。”
段一苦笑道：“不是不小心，是我扔掉的。”
叶小单奇道：“为什么？”
段一接过锦囊，轻轻揉捏着，道：“已经没用的东西，还要来干什么？”说完就抛下了悬崖。
但叶小单却又把它捡了回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令牌，刻着个“诚”字，好像是官家进入的令牌，还有一张纸，上面画了一个地图。
然后，叶小单回到段一的小屋，跟他和雪豹住在一起。那个锦囊，他一直藏起来。
有一天，叶小单忍不住又旧事重提：“段大哥，那个扔掉的锦囊里面有什么？”
段一一愣，笑道：“你怎么还记着那件小事？”
叶小单坐到那块石头旁边，纤长的眉毛上挂了几颗水珠，一眨一眨笑道：“我不甘心。”
段一奇道：“不甘心什么？”
叶小单低头一笑，似乎想隐藏眼里的羞涩，道：“你明明在意那个锦囊，却不愿意告诉我这个锦囊的故事。我不甘心就这样错过你的事。”
段一好像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而是过去的事情，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去回想。”
“我想帮你分担你的过去。”叶小单把手轻轻覆在段一的手上。
段一轻轻抽开，叹了一口气，道：“那个锦囊，是在我刺杀王爷之前，一个人给我的……”
过去的来龙去脉，那些伤疤又被揭起来，好像还在隐隐淌血。时间如同身旁的瀑布，确实能够冲淡一切，曾经尖锐扎手的背叛、委屈、伤害，经过时间的洗刷，都渐渐圆滑下来，只有那一个印记，却渐渐在洪流中越来越突出分明。
说完最后一个曲折，段一全身已经被水打湿。他抱着双腿坐在石头上，把头埋在膝盖之间，好像陷入了沉思。
叶小单从怀里掏出令牌和地图，交给了段一：“这就是锦囊里面的东西。那个人虽然出卖了你，心里还是关心你，才给了你王府令牌和地图，帮助你逃走。”
段一默默接过令牌和地图，愣了好久，又还给了叶小单：“这些东西已经没有意义了。你帮我处理掉吧。我的过去，也不要再提了。”
“这是你的东西么？”叶小单把秦轼之从牢房里救出来，然后扔给他一个锦囊。最好的处理，就是物归原主。
秦轼之先是一愣，然后摇头。
叶小单笑了一下：“那我就把它扔了。”说罢随手一甩，扔到草地上。
秦轼之却跑到锦囊落下的地方，四下仔细寻找。
叶小单哈哈笑道：“那个是假的，真的还在我这里。”
秦轼之冷冷看了他一眼。
叶小单道：“徐弑，你这么紧张这个不值一文的锦囊，却怎么不问我他在哪里？他不是比这个破锦囊珍贵得多么？”
秦轼之身体一僵，复杂地看着叶小单，叹了一口气，还是不说话。
叶小单看着秦轼之的眼神，竟然跟段一看着令牌和地图的时候这么相似，他心中蓦然一空，道：“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秦轼之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叶小单朝着他佝偻的背影道：“只有你，可以解开他的心结。”
秦轼之顿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忽然，他的后颈好像被人一击，然后失去了知觉。
叶小单看着他紧抿的薄唇，旁边还带着瘀痕和血迹，愣了好久，苦笑道：“只有解开了他的心结，他才能跟我开始新的生活。”
生死抉择
秦轼之醒来的时候，却见自己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石头下是万丈悬崖。旁边瀑布的水如雨如雾，轻柔洒在他脸上。此地清幽静谧，他一时竟误以为是仙境。
在远处，有一个简陋的小屋，屋后是一片竹林。两人站在小屋门口，朝着他的方向看。其中一人，身穿红衣，虽是男子，却粉雕玉琢，另外一人，一身黑衣，眉清目秀，平淡如水，沉稳如山。秦轼之见到那黑衣人，顿时心如鹿撞，心道若只是梦境，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叶小单见他醒来，跟段一道：“段大哥，他醒了。”
段一点头，没有说话。
叶小单幽怨道：“你怪我多事？”
段一一愣，道：“没有。我只是在想，该怎样对他。”
叶小单笑道：“那就好。”然后识趣地退了下去。
段一还是立在那里，远远地看着秦轼之。他还穿着郡主婚礼时的红色上衣，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苍白的脸上有很多伤痕，白色的头发散乱在背后，发梢还沾着凝固的血迹。本来他的样子，他做过的事，在段一努力的淡忘下，已经有点模糊，但此刻，他才清楚，原来那些淡忘的努力是如此的徒劳。他绝望的眼睛，倔强的嘴唇，还有他的每一个触感，都残留在他的身体里面，成为他的一部分。究竟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忘记一个人？他紧紧握住了剑柄。
秦轼之却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慢慢向他走过去。隔着那层若有若无的水雾，段一纤细的黑色身影有点朦胧而不真实，如同沙漠里的幻觉，走近就会消失。
“不要过来。我不想再见到你。”段一转过身去，想隐藏自己的颤抖。
秦轼之顿了一下。好像没有听见般，又走了一步。
段一握住剑柄，咬牙道：“你是在逼我杀你么？”
秦轼之静静看着段一，原来过去对他的伤害，是如此的大。而他，就是段一心上的一条刺。他沉思了一会，终于开口：“既然不能逃避，唯有来个了断。”
段一心中一痛，叹道：“我隐姓埋名来到这里，也不过为了躲开过去的恩怨。为什么你还是这么残忍，要把一切重新挑起来？”
秦轼之走到段一身后，用力地吸了一下，仿佛为了让自己永远记住段一的气息：“过去已经是你心里的死结，只有剑，才能解开。”
段一眼里杀气一闪：“你真的要我杀了你？”
秦轼之哈哈一笑，道：“你不杀我，我也会杀了你的。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才能得到安宁。”
段一苦笑，他一直在逃避，在思考着怎么从痛苦里面解脱，却被他一语道破。只有其中一人死了，事情才有个了断。
他深深吸了口气，掰下一根竹子，用剑削成尖利的两段，一根扔给秦轼之，道：“这次的比武，是我们最后的了断。”
秦轼之一笑，接过竹子，随便一挥，把竹子震得沙沙作响。
段一心中吃了一惊。原来秦轼之的内力如此深厚，只是他一直把内力隐藏起来，即使在逍遥楼比武那天，他差点要了他性命的时候都没有轻易泄露出来。原来他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这个男人。这个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他迷茫地看着秦轼之，似乎想从他苍白的脸上找到答案。
秦轼之却冷冷一笑，身形一闪，一剑朝段一刺了过去。
段一眼中杀气立现，连忙举剑还击。
悬崖上，瀑布边，小屋旁，竹林前，本是清幽静谧之地，此刻却有一红一黑两道旋风，立在悬崖旁边一块大石头上，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震得竹子全部倒下。翠绿的叶子一部分被剑锋卷起，如利剑般插进了瀑布中，然后随水而去，一部分被卷入漩涡的中心，混在着飞散的水雾，打在两股旋风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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