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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流光-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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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侍卫面露难色,却也只得唯唯诺诺。华清复又皱眉道:“早知就不和皇表姐打赌了。”
   “打赌?”
   “我可是夸下海口今儿必定要射一头驯鹿的。”华清道:“皇表姐最喜欢驯鹿皮做的披风,轻便柔软。”
   我只觉闻到一股腥气,转了话题闲闲道:“那晚赏烟火你可去了?”
   华清道:“去了。容大公子硬拉我去的。”
   “哦”,我又问:“烟火好看么?”
   华清打个哈欠:“烟火自然是好看的,奈何我困顿地很,先睡了。早上听仆从将,容大公子快到天亮时分才走,倒是太子爷,只逗留了一下会儿。”
   我听了,心中微微牵动。华清极目远眺,抱怨道:“皇表姐和容大公子怎么还不来?太子爷不知上哪去了?”他索性跳下马,将绳子丢给随从,自己跑到树荫底下大字一躺,顺手扯了根狗尾巴草,悠然自得道:“今儿天气真爽朗,晴空万里,白云飘飘,暖风阵阵。。。”说罢轻轻哼起歌来,突然两手一挥,朝我喊道:“儇儿姐姐快过来看。”
   我下马朝他走去,见他半眯了眼,眼神定定瞅住树上一只鸟窝:“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掏鸟蛋,有一回和皇表姐两人偷跑出宫去玩儿,看见一棵树上挂着好几只鸟窝,我兴奋地紧,浑忘了那树有多高,只爬上去才知道怕,往下一瞧险些魂飞魄散。皇表姐急地都哭了,我们是偷跑出来的,又没人跟着,我只好两眼一蒙自个往下跳。”
   我问:“人后呢?”
   华清轻描淡写道:“然后,也没怎么样,就摔断了一根仂骨,躺了三个月。倒是皇表姐比较惨,足足被关了半年的禁闭,王上只有她一个女儿,说什么也不许她再独自外出了。”
   我微笑。这个人,自己摔断了仂骨说没怎么样,华晴被关了半年禁闭倒反而更惨了?
   抬眼瞥见不远处三人三骑驰骋而至,我俯身拉一拉华清,道:“他们来了,你方才不说要找人比试吗?还不快去。”
   华清声音闷闷地:“不比了。”
   我奇怪:“怎么不比了?”
   华清眯眼看向马上三人。嘴角荡出一抹浅笑:“现下觉得,倒不如躺在这儿,与儇儿姐姐聊聊天来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呢。”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淡如琉璃的眼瞳在婆娑树荫下憧憧叠影,迷离地叫人瞧不真切。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伸出手去。他一怔,随即勾上我的手指,一跃而起,瞬间又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他袖子一扬,抽出金边折扇,重重摇两下,凑近我悄声道:“好姐姐,亏得那脾气暴烈的少爷没来,否则清儿哪敢入姐姐周身三丈之内。”
   我笑笑不答。晌午时分,华晴遣人送来帖子,邀约狩猎。司马烈素爱骑射,他不去,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小琴带回口信说罗太医嘱咐了他需要静养,不宜多动,是以相爷叫他留在府里的。而夏瑶欲留宫照顾王妃,亦不能同往。我本也是辞了不想去,怎奈华清这下子像是算好了似的,寻上门来,牛皮糖般粘着我软磨硬泡,我实在怕了他在耳旁永无休止的呱噪,只好硬着头皮单刀赴会。
   “咦?我的驯鹿在哪儿呀?”华晴跳下马,朝华清道:“难不成闲侃地起劲,把鹿儿给放跑了么?”
   华清苦着脸不说话,华晴朝我看一眼,又笑道:“幸好我已经找到驯鹿了。”再补一句:“多亏了太子呢。”尹俊睿站在一旁,笑而不语。
   “找到了?在哪儿?”华清立马脖子一伸,四处张望。华晴往身后努努嘴,我们这才注意到后面有两个侍卫搬了一只大麻袋,见华清询问,其中一人将麻袋一抖,顿时一只精致小巧的鹿角冒出来,接着是一双犹睁的鹿眼,以及距眼两三公分处横贯头颅的一支黄翎,连着尚未凝结的血迹和浆液,蜿蜒而下。
   “好厉害的箭法!”华清‘哗’一声赞叹不已,我只觉一阵反胃,忙别过脸去,靠着树干,险些呕吐。
   一只手伸来,轻轻拢住我的肩膀,递过一方雪白丝绢。我想也不想接过,覆上唇的瞬间才知道是他,那一缕极淡极清幽的兰花馨香。我慢慢抬头,他正眉宇深锁,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华晴走进,亦关切道:“郡主怎样?面色好苍白,是见不得血么?全都怪我不好。”
   我忙摆手道:“没有的事。是我自己有点不舒服。”
   华晴转头对司马容道:“今儿狩猎有余,不如去别馆休息一会儿吧。”
   “也好。”司马容颔首,踏前一步,扶住我的臂膀,开口淡淡地,语气却不容置疑:“你这样子一个人骑不得马,我带你。”华晴面上一滞,随即笑一笑,走开了去。 
   我望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心底叹口气,轻声道:“多谢。”


   御林园别馆。畅香苑。
   炉内轻烟缭绕,华晴在桌上排开一式茶具,首饰纯熟地替每位斟上一杯碧绿淡雅,香气四溢的清茶。
   她忽然抬眸凝视我:“敢问郡主,此为何茶?”
   我见她有心考量,当下轻啜一口,赞道:“滋味醇厚,爽口回甘,仿若雨洗青山四季春,想必是那茶中皇后,午子仙毫。”
   华晴看着我笑道:“可不就是午子仙毫,原来郡主也是茶中高手,失敬失敬。”
   华清眨眨眼:“皇表姐这回棋逢对手了。”
   华晴淡淡一笑,转过话题,朝尹俊睿举杯道:“太子今日割爱,华晴感激不尽,遂以茶代酒,聊表谢意。”
   尹俊睿微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父皇不心疼,我这个作儿子的自然乐得顺水人情。”
   华晴噗嗤一笑,娇艳如花,眼波一转,又对司马容笑道:“容大公子今日也是旗开得胜,射下好几只秃鹫,还是活得呢。”
   华清朝我挤眉弄眼,调笑道:“原以为只有我怜香惜玉。侠骨柔肠,看来容大公子也算一个。”
   华晴没明白:“什么怜香惜玉,侠骨柔肠?”
   华清不接话,只看着我一味笑。
   我不理华清,兀自低头喝茶,耳边传来司马容清润的声音:“再美再新鲜的东西,没了生命,也不过是骷髅一具,毫无意义,倒不如任其飞驰,远观不亵,亦是一件美事。”
   尹俊睿似笑非笑:“怪不得容大公子每次涉猎完毕,御林园飞禽走兽的数目总是不减。容大公子菩萨心肠当真叫人好生佩服。”
   司马容淡笑不语,眼角余光却轻轻地向我移来,我微垂手,假装不见。
   他知道,我不喜欢血腥。我曾经对他说过,花再美,也是不能摘的。一摘,话就会很快地股为凋谢,化作尘泥,倒不如让它就那样绽放枝头,迎风而立,远远观赏,亦是一幅美景。
   随口的一句,他到现在还记着。
   我以为,他一定怨我。然方才,他一见我脸色苍白,便立刻取出薄荷脑,不顾我阻拦硬是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我的太阳穴,又从马囊里掏出一条丝绒薄毯。仔仔细细将我围住,轻声道:“风大,你吹不得。”
   这一切,全落在华晴的眼里。尹俊睿袖手旁观,一脸冷笑。华清看看这看看那,最后一鞭子抽在他皇表姐的马上,大声道:“皇表姐,我们比马,看谁先到别馆!”
   华晴身不由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华清紧随其后,接下来是尹俊睿,司马容带着我,落在最后。
   他故意骑地慢一些,叫我不至因颠簸再犯恶心。我感受到他的体贴,可又怎么样呢?该说的,都已说尽,多作牵扯,有害无益,徒伤人伤己罢了,因而一路无语,皆是默然。
   此刻,他又比邻而坐,眼神时不时落在我身上,清癯的目光深郁绵长,隐隐含着一抹轻愁,屡屡划过我的面颊。我哪敢与之相接,惟恐止水再起波澜,纷扰无尽!
   但他,却不肯罢休,桌下掌心一翻,忽然覆上我的手,牢牢握住。我吓一跳,抬眼瞥见华晴、尹俊睿、华清攀谈正欢,并未留意我们,方才松一口气,暗暗抽手,怎奈他力气极大,我费了十足的劲也挣脱不开,不由羞恼交加,气急瞪他。
   触及他眸子的那一刹那,我不禁蒸煮。他低垂了眉目,眼色暗淡,那份暗淡是如此的强烈,强烈到甚至盖过了他平日所有的清玉光华,衬得一丝又一丝的憔悴从眸底流露出来,渐渐充斥了那张曾经星月交辉的容颜。
   他唇角轻启,几个字,极轻极轻,轻地只有坐他身畔的我,才能听见:
   “我想你。”



   47、水起

   一回到沈园,小兰便迎上来,有些焦急道:“郡主,您总算回来了。烈少爷等了郡主许久,这会儿,正闹脾气呢。”
   我一愣,脚步不停:“出什么事了?”
   小兰苦着脸:“奴婢也不清楚,烈少爷一个人待在后院儿,谁也不让靠近。”
   “得了,你们都下去吧。”
   我快步迈向后院,脑海中仍晃动着那一双清澈又沉郁的眸子,犹如红铁烙印般挥之不去。
   他究竟想做什么?一直这样望着我,举手投足间毫无避讳。尹俊睿倒也罢了,华晴呢?难道连她都可以不用顾忌么?
   我扶着墙,长长叹出一口气。他愈来愈叫人捉摸不透了。
   “谁?”随着一声爆喝传来,一支羽翎自头顶上方‘哧溜’窜过,遇墙而落。
   我定定神踏入院中:“是我。”
   司马烈回首,双眸烈焰横生,衬得脸如白纸,毫无血色,掌中紧紧攥着一把弓,手背青筋毕现。竭力维持笑意,柔声道:   “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才走开一会儿。早知你来,我一定不去的。”
   司马烈垂头不语,沉默半响,忽然一甩袖子,把腿就走。
   我拉住他:“烈。。。”
   “放手。”他声音寒气逼人,我不由手一松,倒退一步。
   他嘴唇抿地紧紧地,脸色青得吓人:“从今起,别再送药来了,我用不着。”
   我一怔:“这是什么话?怎么用不着了?那些名方,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
   他断声道:“用不着就是用不着。你毋庸费神,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呆住了。他几时用这般冷漠的口气对我说过如此重话?当下拦在他身前,急道:“我是否做错什么?你告诉我便是,何必发这样大的脾气,连药都不吃了。”
   他嗤笑:“吃药?我现在还吃什么药?!”说罢一手拉开我,硬生生道:“往后,小琴不必来。你。。。也不必来了。”
   我心头一涩,只觉湿气上涌:“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来?你不愿再见我了么?”
   我杵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内心酸楚难当,却说不出话来。
   此际,门口有人气鼓鼓地道:“好你个司马烈,我还道你有几分真性情呢,原来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光会做样子罢了!”   话音未落,华清三两步跳进院子,指着司马烈忿道:“任你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该这样对待儇儿姐姐!姐姐好脾气,我可看不过眼去!”
   我一惊,叫道:“不可!”然华清身形一晃,转瞬已经绕至司马烈背后,搭上他的肩膀。司马烈哼一声,人未动,掌已反手拍出。
   双掌相接,两人都未曾移动一分一毫,但华清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
   司马烈脸色铁青,掉头就走。
   “唉你先别走啊。”华清抬袖,就那么轻轻一抓,便挽住了司马烈的手臂,笑嘻嘻道:“烈二公子莫要生气,有话好好说嘛。”
   司马烈斜睨他一眼,冷冷道:“我有事,还轮不到你管。”
   华清微微一笑:“烈二公子的事,我自然管不着,但若涉及儇儿姐姐,那清儿就算讨个没趣,也不得不管上一管。”
   司马烈脸色一变,眼看就要发作,我忙道:“清儿,别说了,让他走吧。”
   华清挑眉,朝我笑道:“就冲着一声‘清儿’,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说罢立马撒手,退至一旁。
   我走到司马烈身边,低声道:“倘若你真不愿见我,我便不在你跟前惹嫌也就是了,但身体是自己的,岂可轻言放弃?”
   司马烈震了一震。看着我的目光闪烁不定,终不发一言,扬长而去。
   华清遥望司马烈离去的方向,蓦地叹口气,自言自语道:“真可怜。”
   我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华清耸耸肩膀:“没什么。”
   “你怎么来了?”
   “姐姐身子不舒服还不让人送,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府,便跟来看看。”
   我朝他淡淡一笑:“有心了。”
   华清眯着眼瞧我,问道:“你可是还在想那爱发脾气的少爷?他这样凶你,你不怨他?”
   我叹道:“他若伤愈,纵天天朝我发脾气也不要紧。”
   华清上下打量我,摇头道:“清儿虽与姐姐相交不过数日,但也看得出姐姐不应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哦?”我奇道:“那你觉得我应像哪种人?”
   华清想了一想,道:“身处红尘之中人在是非之外,众人独醉我独醒。”
   我嗤一声笑出来:“你又可曾听说过一句老话,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华清看住我,缓缓道:“所以说,一个女人若得了太多人的喜欢,并非好事。”
   我沉默,半响无语。
   华清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展颜道:“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儇儿何需过分担心。”


   华清一走,我便令小兰去请罗太医。
   “请问郡主可觉着有什么不妥?”罗太医仔细观察我的面色,恭敬询问。
   我托着脑袋:“吃不下睡不着,精神不振,又易反胃。”
   罗太医沉吟道:“郡主脉象正常,只有一点虚浮,想来是因近日天气多变,内虚生噪所致,待微臣开个方子,稍稍调理一下即可。”
   我‘嗯’一声,闲闲道:“烈二少爷情况如何?”
   罗太医垂目而立,谨慎答道:“微臣一直尽心为烈二少爷用药调理,未曾有一日落下。”
   我看了看罗太医一眼,淡淡道:“但烈二少爷却久病不愈,毫无起色,如此说来,显是罗太医医术不精所致。既然罗太医力有不逮,那就让本郡主去回了皇上,为烈二公子另请高明吧。”
   罗太医闻言,慌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苦着脸道:“郡主莫开玩笑。。。这要事闹到皇上跟前。。。微臣可担待不起呀。。”
   “开玩笑?谁跟你开玩笑?”我一扬手,将箭翎摔在地上,气急道:“他已经连一支箭都射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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