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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流光-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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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烈浑身一颤,面孔雪白,不敢置信地瞪着我: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挣开他的臂膀,走到一边,声音极其淡然:
   “我不会,也从没想过,与你亡命天涯。我,是不会个你走的。更何况。。。”我顿了顿,别转头不看他,目光穿过了层层云雾,遥遥地望了出去:
   “更何况,秋子言。。。已怀了你的骨肉。”
   司马烈蓦然倒退一步,指间骨头掐地咯吱作响,死死咬住牙关:
   “我只问你一句,你跟不跟我走?”
   我缓缓摇头。
   他忽然冲上来,从背后抱住我,他抱地那样近,紧地我几乎无法喘息。
   “说你爱我。”他的声音浮上一丝哽咽:“说,你爱过我。”
   我闭上眼,不去看他的表情。
   “就连这样都不可以么?”他近乎绝望:“我只做一个。。。你身边的阿久。。。”
   我的心,慢慢地沉入无底深渊。曾经的痛,曾经的伤,昔日的凄楚彷徨,到此刻,都已麻木地没了知觉,只是本能一般地,轻轻扳开他的手,轻轻走出花房,轻轻留下一句:
   “对不起。”


   一回到厢房,小兰便迎上来:
   “郡主这么晚了还四下闲逛,更深露重的,都不知添件衣裳。”说罢替我罩上一件雪色披风。
   我微抬手,抚摸软如棉絮的风衣,不经意地问道:
   “小兰,你服侍容大公子多久了?”
   “小兰八岁进相府,如今整整十一年了。”
   “唔”,我拿起一把团扇,斜倚在榻上,细细端详扇面一副鸳鸯戏水,不禁赞道:“好巧的手艺。”
   小兰笑道:“瞎糊弄着玩儿呢,郡主若喜欢,小兰再绣一副更好的。”
   我微笑,摇头道:“怕只怕,我沈儇福薄,叫你这样十八般武艺俱全的侍婢来伺候,没的折煞了我,也委屈了你。”
   小兰一怔:“郡主说什么,小兰不明白。”
   “哦?不明白么?”我淡淡一笑,放下团扇,不疾不徐地道:“依你看,那天晚上,司马烈怎会跑到秋子言的房中?且秋子言早就一醉不起了,又怎会换上我的衣裳?抹上我的发油?这不是很奇怪么?除非,是有人故意把秋子言扮成我的模样,再将醉醺醺的司马烈引了去。”
   小兰脸色微变,我看住她,收敛笑容:
   “流云织纹锦绶纱有旁的人穿也没什么,但我的发油,却是你亲手调制。沈园的玫瑰晨雪凝露,此间无二,你说呢?”
   小兰的身子颤了颤,我不待她开口,继续说下去:
   “那天夜里,我发现房顶有人,叫你数声你都没起,一个由主子悉心调教多年身怀绝技的侍婢怎会如此不惊醒?正常情况下,我能听见的动静,你也必然听见了。那么,你的后知后觉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你根本没在榻上。”我盯着小兰渐渐发白的脸庞,缓缓道:“我与那黑衣人交了手,虽然没看到面貌,但她的体格身形,我却是十分熟悉。尤其当她避过我的点穴,从后檐滑落的那招‘平秋燕’,我只见一人使过。”
   小兰的额头不断有细汗渗出,脸白如纸。我冷冷地看她,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记得当初我被南夷刺客围剿险些丧命,千钧一发之际,司马容飞身来救,所用轻功,就是这一招,‘平秋燕’。”
   小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如秋风落叶:
   “郡主。。。小姐。。。”
   我站起,眼角瞥向门外,面如寒霜:
   “容大公子既然来了,怎不现身呢?”
   月色如华,映在司马容的身上,清冽幽冷地似远处寒山深林中的银雪在落日余辉反射下泛出的点点晶光。
   我看着他,一脸冷笑:
   “容大公子能来,想必是烈二公子终于想通了吧?从今往后,相府与秋家互为臂膀,同舟共济,容大公子如虎添翼,沈儇在此先向公子道喜了。”
   司马容不说话,只静静地望着我,眉目间憔悴难掩,唇角自始自终的一抹微笑,在我的咄咄逼人之下,渐渐隐去。
   我一手指着小兰,冷冷道:
   “公子慷慨,连这样好的侍婢都肯想让,沈儇却是再不敢受领的了。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收回成命吧。”
   小兰的嘴唇簌簌发抖,低垂着脑袋,竟是连一眼,都不敢看司马容。
   司马容的目光淡淡地道过小兰,定格在我的脸上,长长叹口气,道:
   “你就非要这般折磨我不成么?”
   “我折磨你?”我冷笑道:“那你呢?你又何曾想过,你这么做,对司马烈,又是何等的折磨?!”
   “我不信。”
   司马容怔怔地望着我,唇边渐渐浮上一抹凄楚的微笑:
   “我不信。。。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一个卑鄙小人。”
   我双拳紧握,怒视他,厉声道:
   “我也曾经以为,你是一个品性高洁的君子。如今看来,那是我的错!你想要的,你想得到的,随你怎么都好,但你不可以这样伤害司马烈,你更没有权利利用我来伤害司马烈!”
   我走到他跟前,看着他的眼,一字一顿道:
   “你听好了,我再也不想再看见你,再也不想。”
   司马容的面色刹那苍白到透明,他一把抓住我的手:
   “儇儿。。。你别。。。”
  我毫不犹豫地甩掉他的手,走开两步,漠然道:
   “夜已深,容大公子可以走了。”
   司马容一颤,双眸紧紧地锁住我,急促道:
   “儇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伤我?难道在你心中,我竟是那样一个不堪的人么?就为了一块玉锁,你就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了么?你知不知道,那玉锁,我不是不给你,而是。。。”
   “而是,你已许给华晴公主了。”
   我打断他,淡淡道:“如此说来,容大公子的喜事,也该近了。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夫复何求。”
   司马容静静地望住我好一会儿,低低叹道:
   “我的心在哪里,你当真不知道么?你当真,如此怨怼于我?”
   我的笑容隐隐带上一丝讥讽:
   “这些话,若让华晴公主听见,该有多伤心呢。满目青山空念远,容大公子切莫再三心二意了。”
   “儇儿,你不知道,你有多残忍。”
   他背转身,大踏步而去。
   我一个人,在夜风中,呆立了半夜。
   苦涩,如潮涌一般充斥了心房。
   雪色披风轻轻滑落,在怅惘月夜之下,散发着幽冷凄清的光芒。
   我长长叹口气,转身进屋,却看见瑟缩在角落里的小兰,依旧跪着。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疲惫道:“跟你家公子走吧。”
   小兰抬首,一张娟秀的脸庞已是泪流满面:
   “小姐。。。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我求求你。。。求求你别再折磨大少爷了。。。”
   我失笑,指着自己:
   “我折磨他?在他那样陷害了司马烈之后,在他做了那些事之后,我难道还要对他笑脸相迎么?”
   “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小兰匍匐爬来抱住我的双腿,痛苦出声:
   “不是大少爷!真的不是大少爷!奴婢。。。奴婢是王爷的人。。。奴婢是王爷自小买来的。。。监视大少爷的暗人。。。”


   54、私奔

   秋家的婚宴,极尽奢华。
   红瓦绿墙,琉璃晶灯,亭台水榭,繁花簇锦。流水宴席摆了三天三夜,场子直从厅堂铺至府门,仍容纳不下接踵而至的宾客。
   一座精雕细琢的‘霁云府’,从此,便是司马烈与秋子言的新家了。
   秋老爷,秋子材如陀螺般满场飞,与相爷一起不断穿梭于人群之中接受恭贺,面泛红光,喜气洋洋。
   而主桌之上,司马烈却是不苟言笑,沉默应对,一味豪饮,无论谁家敬的酒,都喝个精光。
   “恭喜恭喜”,尹君睿拍手送上一整坛酒,浅笑道:“烈二公子倒底是跑在我和容大公子前头了。”
   司马容瞥一眼酒坛子,微笑道:“烈喝多了,一会儿还要闹新房,可不能先醉。”
   尹君睿挑眉笑道:“醉了才好,醉了才痛快,不信我们问烈二公子,是也不是?”
   司马容淡淡一笑:“难得太子兴致这么好,这坛,我陪太子如何?”
   尹君睿瞟向华晴公主,似笑非笑道:“容大公子不如先省一省,待将来轮到公子之时,再豪饮也不迟呀。”
   华晴面泛娇羞之色,低垂了头。司马容恍若未见,正待开口,司马烈一把夺过酒坛,哈哈笑道:
   “良辰美景,佳期如梦,春宵千金,无酒不欢!”说罢举手仰头,咕咚咕咚连灌半坛,大声赞道:“好酒!”
   我怔怔地望着他潮红之中又略带苍白的面色,没有一丁点焰光的双眸,忽然鼻子一酸,别过头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坐在身畔的华清朝我眨眨眼:“难道儇儿姐姐也是海量么?这酒沉地很,可得小心后劲哦。”
   尹君睿闻言,眼角余波向我飘来,地笑道:“儇儿怎的自斟自饮,好不无趣呢。今夜大好辰光,宾主尽欢,都不敬一杯喜酒给新郎官么?”
   我手一顿,面上笑容一僵,一旁的司马容微笑道:“儇儿与相府情意非比寻常,喜酒自然是免不了要敬的。”又对司马烈道:“儇儿不胜酒力,意思意思便好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站起,端了一杯走到他跟前:
   “烈二公子。。。”
   他抬头,静静地望着我。
   曾经火海再不复见,如今剩下的,只是一汪死水。
   我心头一震,手中酒险些泼了出去,好容易稳住,却是张口无声。
   那一句‘恭喜’,叫我如何说地出口。
   尹君睿一脸戏谑地看着我俩,笑道:“儇儿,你这是怎么了?烈二公子大喜,不,是双喜才对,你不为他高兴么?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又能喝到满月酒了呢。”
   尹君睿的话像钉子一般,钉住了我的脚,叫我动弹不得,心中苦涩如潮上涌,逐渐淹没了我强撑的微笑,半响缓缓垂首,尽量平静了语气:
   “烈二公子,薄酒一杯,祝贤伉俪白头偕老,福贵双全。”
   司马烈闻言,忽然笑了,一手支着脑袋,一手将酒坛子推过来:
   “今儿个本少爷双喜临门,喜不自胜,当无醉不归才是痛快。郡主若真心为我高兴,便将这剩下半坛,都干了罢。”
   尹君睿拿眼角瞅瞅我,冷笑不语。司马容微蹙眉,沉吟道:“烈,都是自己人,无谓场面客套。”
   “说的是嘛。”华清搭住坛子,从我跟前挪开了去,附和笑道:“烈二公子,这二十五年陈的‘金玲贡福’西陵统共也只存了二十五坛呢,您瞧瞧,这上下哪桌还剩下个一碗半碗的?我都还没尝过哩,就让儇儿姐姐尽干了,那怎么行?”
   “区区几坛佳酿,清郡王何须小气?”司马烈冷哼一声:“难不成连华晴公主,也责怪在下糟蹋了美酒么?”
   华清眉头一皱,华晴则满面笑容道:“烈二公子说笑了,几坛‘金玲贡福’算得什么,只要公子高兴,西陵还有很多别具风味的美酒,任君选赏。”
   司马烈一笑,转而对我道:“郡主方才不是说‘福贵双全,白头偕老’么?”他站起,另抬一坛,‘啪’一下拍开封口:“郡主诚诚美意,司马烈受领匪浅,仅以此酒,聊谢郡主。”话毕,仰头当场灌下整坛,哈哈一笑。
   我看着司马烈,他也看着我,嘴角满是玩世不恭的笑意,眼内晦涩如暗夜,又冰冷如寒霜,目如利剑,仿佛要刺痛我的眼,刺穿我的心。
   他在恨我。
   邻桌听见动静,视线渐渐都往这儿聚拢。我暗叹口气,勉力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说罢捧起那剩下的半坛‘金玲贡福’,闭眼就喝,才灌了几口,已觉头晕脑胀,喉似火烧,幸而有人及时夺过酒坛,我才没被呛死。
   司马容依旧清风含笑,但那笑却没半分渗进眼去,我扶我坐下,对司马烈淡淡说了一句:
   “够了。”
   司马烈一震,潮红的面孔渐渐被苍白取代,他很很盯住我,严重尽是不甘的怨,不忿的痛,半响,他‘霍’一声站起,大踏步往内堂走去。
   “闹新房了闹新房了!看新郎官闹新娘子啊!”媒婆高笑,带上大批看热闹的宾客也蜂拥着去了。
   我揉揉脑袋,越发昏沉,这里的气氛沉闷地叫我窒息。趁一帮官员围上来敬酒的当儿,我偷偷溜了出去,直跑出庭院角落无人之处,才扶住墙干呕一阵,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过一会,好容易顺过气,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就要往花丛栽倒。
   “小心。”
   有人及时扶住了我。
   他一手圈我在怀,身上幽淡的兰香混合着馥郁的酒气,微风轻拂,熏人欲醉。
   “对不起。”
   斑驳树影徐徐投射在他的脸上,五官清癯如月,笑容温暖和煦。
   我不禁神思恍惚,这样的平和宁静,能持续多久?
   “你。。。倒底还是没有赶小兰走。。。”他轻叹:“儇儿,我不放心。。。你的善良,会害了你。”
   我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默了半响,低声道:“她在你身边十一年,你难道不曾察觉?”
   “察觉如何?不察觉又如何?去了一个小兰,总还有别人。”司马容无奈:“我自始至终不肯跟他回王府。。。他想知道我究竟在做什么想什么,势必会在我身边留下棋子。”
   我凝视他:“你究竟,为何不肯回去王府?”
   他的面孔有一刹那的苍白,却又很快恢复了温润如玉的光华,轻轻叹口气:“我不想骗你,所以,对不起。”
   我苦笑。早知如此,他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烈。”我离开他的怀抱,看着他,静静地道:“他不该对烈下手。你更不该,放任他对烈下手。”
   “是,负债子还,天经地义。他做的,与我做的,无甚分别。你说的都对,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他抬手拂起我鬓角的碎发,温柔的笑容掺杂了纠结不断的苦涩,清朗的双眸于无暇夜色中隐隐陷入一片迷茫,声音在低不可闻中轻颤:“也许,我的存在,本就是一个错。”
   我的心,有一瞬间的抽搐,抽搐地痛翻了肺腑。
   “可是。。。儇儿。。。这所有的怨所有的债。。。倒底何时才是尽头。。。何处才是尽头?”他长长叹口气,澄澈的眼波在明媚月光下渐渐幽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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