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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五周年修订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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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偏偏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真正有心的人,哪里又会管我到底是把补品送去给谁?只要我进的那个门,是通往大阿哥的府邸就行!
  有心人其他的有心人会怎么想我是不知道,可是同住在费阿拉城木栅内的那些“有心人”,却无时无刻不瞪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在背后注视我的一举一动。每天都在等着看我的行差踏错
  我打了个寒颤。
  “唉。”皇太极轻轻叹了口气,“笨女人,目光竟然如此短浅,说的好听点是叫天真无邪,难听点就叫愚不可及。你这样的女人竟然会是我的采生人,真不知是我这辈子的幸亦或是不幸了。”他自嘲的摇了摇头,“我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还有,扈尔汉人不错,你那丫头也该嫁人了。”
  他意有所指的留下这句话后自行离开,剩下我一个人,默然的在这满室浓香的屋子里陷入前所未有的沉思。

  十天后,我把阿济娜许给了扈尔汉。
  在建州,努尔哈赤手下有五位极受重用的部下,分别是额驸何和礼、巴图鲁额亦都、扎尔固齐费英东,硕翁科罗巴图鲁安费扬古、侍卫扈尔汉。
  扈尔汉就是那天在接见明朝使臣的议事厅内,努尔哈赤打发他到暖阁来叫我的侍卫,他给我的印象是憨憨的,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今年才二十一岁,因为骁勇善战,屡建奇功,是以努尔哈赤收了他做义子,格外器重。
  扈尔汉无论人品年龄、身份地位都无可挑剔,皇太极的眼光果然不差。
  虽然阿济娜嫁过去只是做小福晋,但因为是我的人,扈尔汉便给足了颜面,成亲当日竟是吹吹打打按着娶福晋的排场将阿济娜接了去。
  临上花轿,阿济娜含着眼泪,只对我说了五个字:“对不起谢谢。”
  我当然知道她真正想要说些什么,却也并不点破,仍是装作无知的只是笑着祝她幸福。
  那晚婚礼,不只众多部将出席酒宴,就连许久不见的代善竟也被邀了来,我找了个空档想找他说说霁月的事情——他虽然把她留在了府里,却没名没分的把个大美人空置在那儿,不仅可惜了,也可怜了霁月对他的一片痴心。
  然而整场婚宴我都觉得他像是故意在躲着我,最后还不顾我跟他频频打眼色,竟是借不胜酒力的烂借口提前离开了。

  六月底,当盛夏终于来临时,努尔哈赤从大明回到建州。
  他来送那些汉人小玩意给我时,我借着闲聊的话题,若有若无的将欣月小产,我去送补药的事淡淡然的带了出来。
  当时,我虽然故作轻松,却能真切的感受到努尔哈赤凝望着我的灼热目光,他嘴角噙着慵懒的微笑,更加让我确信,这其实已经是他听过的不知道第几个版本的故事了。
  也好!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歪,但是这事毕竟是我挑起的,那便得由我来结束它!
  那一日努尔哈赤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也没跟我提成亲的事,在亲昵程度上也只是亲了亲我的手背和额头。我突然发觉这样的努尔哈赤多少带了点突兀的陌生感,仿佛一个流氓突然不知怎么的,就一下子变成了个绅士!
  这种几乎是不可能的变化却当真发生在了努尔哈赤的身上!
  无法解释,我只能把这种罕见的现象归纳为——见鬼了!

  七月初秋,舒尔哈齐刚刚动身带着人参、貂皮、海东青、马匹、珍珠等贡品前往开原,努尔哈赤便突然病倒了,经大夫诊治,得的竟是会传染的疠疫。消息一经确实,木栅内的女眷都慌了神,有人悄悄的溜出去到舒尔哈齐的栅内去借住或是带着孩子回娘家,也有人提议把努尔哈赤迁出栅内到城外去养病,总之人心惶惶,偏这个时候衮代也没有个交代,就这么看着各屋的人乱成一团。我倒也是有心离开栅内的,可惜在这个城里我一没娘家可以投奔,二来除了栅内住着的孟古姐姐之外,我的人缘也实在好不到哪去。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我知道按照历史进程,在努尔哈赤没成为袁崇焕手下败将前,他不会那么早死。
  正当大夫说努尔哈赤病得快死的时候,正当我开始对我所知晓的历史结果产生怀疑时,叶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金台石悔婚了,居然把聘给代善的女儿嫁给了蒙古喀尔喀的介赛贝勒。
  我无从知晓代善得知这消息后会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努尔哈赤听到后会不会真的气得直接两脚一蹬。但是很明显,原本憋了一肚子气的女眷们终于找到了愤怒的发泄口,不论是我还是孟古姐姐,沦为了努尔哈赤疠疫背后的炮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被悔婚的代善站了出来,带着满脸恐惧的霁月,两个人就这么住进了努尔哈赤养病的屋子里,一日三餐伺候,甚至连晚上也不出来。
  就这样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照顾了努尔哈赤七天七夜,第八天,面色苍白的代善从屋里走了出来,可是霁月却没能跟他一起走出来。又过了三天,我得知努尔哈赤病情好转,正在迅速恢复健康,而霁月却被抬出了木栅,不知去向。
  七月中,为庆贺努尔哈赤病愈,栅内举办了一次家宴。宴会上,我再次看到了褚英和代善。
  褚英仍是老样子,自视甚高,只有在努尔哈赤询问他时,他才会显出恭顺的模样,但那也仅限于表面,我总觉得他眼眸深处悄然隐藏了一些以前没有的晦涩光泽。
  那日宴罢,散去的人群中,代善无声无息的走到了我身边。
  “霁月去哪了?你之前为什么躲开我?”我直白的问他,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你到底在想什么?是害怕跟我走得太近,会连累到你?还是连你也讨厌我了?”我想释怀的大笑,可偏生凝在嘴角的笑容是如此的苦涩。
  他静静的望着我,脸色苍白,容颜憔悴,眼眸一如温润的白玉,温柔和哀伤的气息在他眼底无声的流淌。
  “对不起东哥。”最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随即黯然离开。
  我的心莫名的揪结起来,似乎心口上裂了一道口子,冷风呼呼的从伤口处灌了进去,撕扯般的痛。
  那天他孤独而又无奈的背影,将会永远刻在我的心上,就犹如那道裂开的口子,永远永远无法磨平。
  因为,自那天起,代表着我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真正的画下了一个休止符。
  从此,再也无法回到以前。
  纯真的童年记忆,在那一年的夏天正式被残忍的抹去!






  【布喜娅玛拉】第四章
  第21章 习字
  戊戌年正月,努尔哈赤派其五弟巴雅喇、长子褚英和将领噶盖、费英东等,领兵马一千人,征讨安褚拉库路。此役大捷,获人畜万余,努尔哈赤遂赐巴雅喇为卓扎克图,赐褚英为洪巴图鲁,噶盖、费英东等均有赏赐。
  “洪”字在满语中是“大”的意思,“巴图鲁”是“勇士”的意思,合起来即为大勇士之意,褚英以年仅十八岁之龄获此殊荣,在建州的地位由此拔上一个更高层台阶。
  之后努尔哈赤赐大阿哥府中设庆功宴,邀函也曾送到我的手上,我却未曾赴宴,说不上是为什么,倒也不是因为惧怕流言而刻意去避嫌,只是觉得实在是提不起兴致,所以宁可窝在炕上蒙头睡觉。
  代善也在年后完了婚,新娘是达褚祜巴晏的女儿李佳氏。成亲后代善搬出了木栅,在内城安置了房子。
  转眼便到十月,努尔哈赤第四次赴京朝贡。这一年他东奔西走顾着掠并扩充地盘,倒也没来烦过我几次,有时稍有亲昵之举,我便退缩暗加回绝,他倒也不用强,只是淡淡的望着我笑,每次都笑得我头皮发麻才会收回目光。
  日子过得实在无聊兼乏闷,好在皇太极时常过来黏我,只是我自从上次见识过他不同凡响的心智后,早不敢再把他当成普通小孩那般小觑,他有时朝我天真无邪的粲然微笑,我却觉得那笑容像极了努尔哈赤,阳光背后总像是隐藏了阴暗的一角。
  “东哥,今天你仍是教我写汉字吧。”
  皇太极的个子已长到我胸口,骑马弯弓的本事也愈发的娴熟,时常会在围猎时打回一些体型庞大的獐子野猪之类的动物。
  我有时常常想他在人前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会不会觉得很累,可是我却又是想错了,他收敛起他的睿智,他的城府,他的早熟,却并没有刻意的把自己装扮成巴布泰、德格类、巴布海那些年龄相仿的阿哥们一样无知无能。在努尔哈赤这个建州统治者面前,皇太极将自己的文韬武略,聪颖机灵表现得恰到好处,以致努尔哈赤常常在众人面前夸赞这个儿子,甚至还大胆的让这个年幼的儿子参与管理内栅家政。
  然而一切也仅限于此,精明如努尔哈赤这样的大人物也没有察觉出,其实他的这个八阿哥,远远不止他看到的那样敷浅。
  就连我,这个早就料知到未来皇太极终会继承努尔哈赤大统,开创满清皇朝的穿越先知,也无法摸清眼前这个稚龄的孩童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嗒!”额头上被弹了一下,我捂着痛处哇地叫出声。
  “又走神了!你怎么老爱这样?明明刚才还说着话,一会儿就两眼发直,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了。”皇太极挨着我坐在边上,将手里的毛笔硬塞到我手里,“教我写字。”
  “你都说我写的字很丑了,干嘛还来烦我?”天一冷,我身上就开始发懒,虽然在北方也住了好些年了,可还是住不惯啊。
  一时间不由又神魂出窍,怀念起江南水乡的和煦冬日
  “刷!”脸上一凉,我愣了下,却发现皇太极的脸贴得我很近,正不怀好意的笑着。
  “你做什么”瞥眼见到他手里的毛笔,我心里一惊,伸手往脸颊上一摸,果然湿了手,手指上冰凉一片,全是乌黑的墨汁。
  “哈哈!”他放声笑倒。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如此毫无遮拦的大笑,不禁心里一动,像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刺到了。我端正起身子,小丫头葛戴拧了帕子来给我拭脸,我左手轻摆,她愣了愣,尴尬的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皇太极见我紧绷着脸,不苟言笑,也倒诧异了:“当真生气啦?”他推了推我的手肘,我正专心在纸上写字,被他一推,一个“一”字收尾处拉出老长一条尾巴。
  我瞪了他一眼:“坐好!”
  他眨了下眼,果真不敢再动,乖乖的在杌子上坐端正了。
  我指着白纸黑字命令他:“念出来听听。”
  他漫不经心的只扫了一眼,嘀咕:“字可真丑”我举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他脸扑到桌面上,险些啃到砚台。
  葛戴在一旁见了,竟克制不住“噗嗤”笑出来。
  这小丫头才不过九岁,在我眼里仍是个孩子,虽然我如今已不大敢瞧不起这个时代的稚龄儿童,但我宁可相信小孩子毕竟都是纯真的。于是平庸笨拙的葛戴被我从一群小丫头里挑到了身边服侍,说是服侍,其实也不过就是作个伴而已,我哪能真的要一个才九岁的小孩子来伺候我这个有手有脚的大人?良心上可实在过意不去,我会感觉自己像是个非法雇佣童工的黑心老板。
  我对葛戴放心,更主要的一个原因,还在于皇太极对待葛戴的态度上。天晓得从什么时候起,我的一举一动竟然会以这个人小鬼大的八阿哥为衡量标准了,基本上他默认的人或物,我才敢放胆去接近——我可真是越活越没自信,越活越没出息了!
  葛戴也知自己失态了,忙捂着嘴傻愣的退后一步,脸上怯怯的,似乎接下来只要皇太极一个眼神杀过去,她马上就会放声哭出来。
  我正怜惜不已,皇太极已低声吩咐:“下去端两碗莲子羹来,记得一碗要多加糖。”他没抬眼看任何人,只是专注的看着我写的字。
  葛戴仍是傻站着,眼睛只是盯着我,询问着我的示下。我轻轻点头后,她方才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恭身退下了。
  “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待葛戴出去后,皇太极忽然指着纸上的字问我,“满汉一家——我知道这个‘汉’字指的是大明国住在关内的那些百姓,这个‘满’字又是什么意思?‘一家’是一家人的意思吗?”
  我万万想不到他四个汉字居然都会认识,我原以为还要像以前那样从头教起的。
  “你汉文识字大有进步啊,是谁教你的?”
  “我找巴克什额尔德尼教我的。”“巴克什”这个称号在女真语中是称那些读书识文有学问的人,就好像勇士称“巴图鲁”一样。
  “额尔德尼是谁?”在这个时代,舞刀弄枪,善于上马弯弓,行军打仗的人我见多了,可是精通文墨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额尔德尼会蒙古文,汉文,学识渊博,阿玛很是器重他。不过他并非像汉人的读书人那般软弱无用,他打起仗来也很厉害。”
  乖乖!还是个文武全才!这种人可真是稀有品种,我惊喜得两眼放光。
  “其实东哥你也很厉害”皇太极忽然沉沉的笑,眼底深邃,黑得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浓墨,“一个叶赫部的格格,不仅会说大明的话,还能流畅的写出一手汉字这不是让人觉得很奇怪吗?”
  我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的眼神又开始像X光线那样恐怖了。
  “那个”我低下头,绞尽脑汁的想给自己编个合理的谎言。
  皇太极嘴角上扬,上身前倾,用笔在砚方上蘸足了墨,提笔在我写的四个字边上,依样画葫的也写了“满汉一家”四个大字。只不过他写的是字体骨架有力,字正气挺,即便我这个外行人也一眼就看出,他写的要比我鬼画的实在强出十倍不止。
  “幸好没跟你学。”他收笔,轻轻吹气,将湿润的墨迹吹干,拿起纸来细细的品味。
  我不屑的扭头哼哼。
  “东哥。”他忽然喊我的名字。我大感有山雨欲来前的紧张,皇太极一般都不会以这种口吻叫我的名字,他跟我讲话随便的就像我是阿猫阿狗一样。果然,他顿了顿,又道,“以后记得别在其他人面前显露出你会汉字,汉人的话以后也少说,还有,尽量和那些汉人保持距离阿玛不喜欢汉人!”
  阿玛不喜欢汉人!
  虽然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可是我却马上听出隐藏在这七个字背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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