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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五周年修订版)-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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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装出害羞的样子:“没我要留在额吉身边陪额吉一辈子,是不会嫁人的。”
  寨桑福晋张了张嘴,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愣了好半天才感慨道:“还是福晋考虑周到,我怎么没想到收个女儿在身边傍老?”一时竟有些黯然神伤,“我统共只布木布泰一个女孩儿,原是舍不得她嫁得那么远,可是她年纪虽小,主意儿却是拿得最顶真。远嫁盛京,这么些年眼瞅着做了西宫福晋,自己也有了三个女儿,也是为人母的大人了,我却总觉得她还是当年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儿。人都道大金汗王对我们家荣宠有加,汗王中宫福晋又是她亲姑姑,看似什么都不用替她操心,她也算得是个有福之人,可每月瞧见她的书信,我这个做额吉的总会忍不住替她唏嘘”
  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住口,不再往下继续,脸色亦微微泛白,似乎已察觉出自己方才失言的不妥。我不吱声,心里纳闷盛京是什么地方?怎么从来没听过?
  毛祁他特福晋却毫无心机的继续追问:“福晋可是为了皇嗣之事?这种事急不来,兴许中宫福晋这一胎就能得个阿哥了再说她们姑侄俩都还能生,将来的机会也多的是。”安抚的拍了拍寨桑福晋的手背,“以科尔沁在大金后宫中的地位,还愁生不出一个大金国的继承人么?”
  寨桑福晋轻咳一声,勉强笑了下。
  毛祁他特福晋见她似乎不信,反倒急了:“我是说真心的其实你们贝勒爷若还不放心,大可再嫁个科尔沁格格过去”
  寨桑福晋见她说的诚恳,也就不再遮闪藏掖,叹道:“那事不是没想过,只是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来了。”
  “科尔沁左翼再没适婚的格格了么?”
  “也不是”寨桑福晋压低了声音,颇显头痛的拧紧了眉,“其他贝勒家里倒是有几个只是”
  底下的话没再接着往下说,我撇了撇嘴。姑且不论右翼那一支大宗有没有人选,只是左翼这一支里,若不是莽古思的血脉,她们也不会放心任由明安或孔果尔家的女孩儿渗透进汗宫后宅去。虽然彼此都是蒙古科尔沁的族人,但同族不同亲,万一搞得不好,非但不能帮上哲哲和布木布泰,反而让其他族支占尽了便宜。

  转眼过去半月,莽古思父子招呼得极为热心周到,我大抵知道他们的用意,不过是贪图毛祁他特那两千多户部民和三千多头马匹牛羊。
  我原还指望毛祁他特能够坚定原先的想法,到沈阳去投靠皇太极,可就目前的形式看来,安逸享受,丰衣足食的太平生活已动摇了他的决心。他有可能放弃原先的打算,直接把部民安顿在科尔沁,留下不走。
  我大为焦急,可也无计可施。虽说毛祁他特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待我另眼相看,自打我自作主张的认了他的大福晋做额吉后,他待我又是倍添亲厚,已下令去了我的贱籍,命下人们称呼我为“哈日珠拉格格”,然而说到底,在这种去留的政治决策问题上,他仍是不会听我半分建议。
  这一日我在帐内收拾东西,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询问毛祁他特去留的事情,大福晋的贴身丫头苏日娜笑嘻嘻的掀了帐帘子走进来,在我跟前瞅了老半天一个劲的抿唇偷笑。我被她古怪的笑容笑得心里直发毛,她忽然噗哧一笑,调侃的说:“苏日娜给格格道喜了!”
  “喜?什么喜?”我咽了口干沫,有种乌云罩顶的不祥预感。
  苏日娜压低了声,凑过我的耳朵:“我才听寨桑福晋和咱大福晋说了,说嘻嘻,说这里的寨桑贝勒相中格格了,替他的儿子满珠习礼台吉求婚,这会子正在毡包内谈论着聘礼呢。”
  轰!我如遭电亟,耳朵里嗡嗡声不断。
  满珠习礼?!布木布泰的哥哥?!兰豁尔的丈夫?!
  我来科尔沁半个月,的确曾经向人打探过满珠习礼的情况,确定他果然娶了兰豁尔为妻后,因为正带着妻儿和族民去了远处的水草肥沃地放牧,所以一时无缘得见。
  我霍地站了起来,苏日娜被我吓了一条,白着脸退后半步,惊疑的望着我。
  让我嫁给满珠习礼?!还有比着更恐怖和可笑的事情吗?
  寨桑为了笼络住毛祁他特,还真是花样百出啊!
  手指握紧成拳,瞥眼见苏日娜顶着发白的一张脸战战兢兢的望着我,目光中流露出困惑和惧怕,想是我刚才咬牙切齿的模样吓着了她,忙收了满腔怒意,缓和脸部表情,柔声说:“知道了,你且不要说出去,我等额吉自己来跟我说,免得以后被科尔沁的人说我不懂矜持,不够稳重。”
  苏日娜连连点头,钦佩的赞叹:“格格真是好福气,我如果能有格格一半好命”
  我不耐烦听她唠叨,挥挥手让她出去。等她一走,当机立断的卷了几件衣服细软,悄悄溜出毡包,借口外出行猎,将毛祁他特的坐骑和弓箭刀具一并领走。
  骑马一口气奔出三四十里,眼看天色擦黑,我见四下无人,利落的将身上的长袍外套脱去,换上包袱里的一身男装。我一边将散乱的头发打成长辫,一边大口的吞咽干粮,小半刻时辰后,稍稍辨了辨方向,立马继续星夜赶路。
  我在马上深深的吸了口气,胸腔中有团火焰在郁闷的燃烧,鼻子酸酸的,眼眶里不争气的湿润起来。
  苍天无眼,既然把我送回到了四百年前的时空,却为何又要接二连三的作弄我,让我和他远隔千山万水,相见无期?
  难道说,我和他之间当真再无交集?






  第120章 相认
  五月的气温渐渐转热,我狼狈的从科尔沁逃出来,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逛荡了七八天,到最后连我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所处的确切方位。
  就这么拖拖拉拉,在我精疲力竭的时候,终于让我遇上一户蒙古牧民。这一家十余口人,正拖儿带女的慌慌张张的往西赶。我向他们略一打听,很惊讶的发现他们这家子居然是从归化城内逃出来的,据说是大金国八旗兵又打过来了,而且前哨大军已经出了沙岭
  我又惊又喜,盼了两年,熬了两年,终于还是让我等到了。
  一路难以抑制兴奋的快马加鞭,这时已是五月廿三,越往东走,逃难的蒙古人越多,沿途不时会碰上成群结队的驼马车队。打听东边最新的战事动向,竟是大金国天聪汗亲征,后路兵马已出上榆林口,正在横渡辽河。
  我激动难耐,一颗心早飞向辽河,恨不能立时三刻飞马闯进大金军队中去。我马不停蹄的连续赶了五天,在大多数人向西奔逃的危机时刻,我却反向孤身一人赶到了萧条冷索的归化城。
  五月廿九,这日天刚蒙蒙亮,我便出了归化城往东赶,到得傍晚时分,赫然在纳里特纳河遇见了大金军纛,军营就驻扎在河边。入夜闷热,来回穿梭的八旗巡逻士兵整齐划一的踏着坚定的步伐。
  那瞬间,我几乎忘记了呼吸,只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将我的耳膜震痛。
  回来了我终于再次见到了大金国的军营!
  乌压压的帐篷,一顶连着一顶,仿佛永远望不到边际的苍茫草原。旌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我用力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的、一点点的将胸腔内浑浊的郁闷吐尽。回身将马鞍上的刀箭取下,负在腰背上,我绕到马后,咬牙在马臀上使劲踹了一脚。
  马儿受惊失措,咴呖呖的一声长嘶,疯狂的尥着蹶冲进军营。
  原本井然有序的军营顿时像被炸开了锅,呼叫声、喝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趁乱猫腰闪入黑幕之中,在一座又一座的帐篷间隙寻找皇太极的黄幄金帐。
  鸣金示警声此起彼伏,我低着头飞快的步行,在经过一座马厩时,却被一阵熟悉的哧哧声吸引住。黯淡幽冷的月光下,一匹雪白的战马一边甩着鬃毛一边打着响鼻,忽闪的大眼睛警惕的瞪着我,一只前蹄不断的在地上刨土如果不是有缰绳栓着,说不准它已怒气腾腾的向我撞了过来。
  我又惊又喜,颤抖的伸出手去:“嘘别叫,是我小白,小白”念了几遍它的名字,激动难抑的流下泪来。
  小白只是不理,瞪大眼睛恶狠狠的仇视我,刨地的动作越来越不耐烦,晃动的脑袋时不时的扯动缰绳,拉得临时搭救的草棚顶上簌簌的落下一层稻草。
  我心里凉了半截,直觉得脊梁骨有股冷气直冲到头顶,令我手足发颤。
  它不认得我了!不认得
  我捂着嘴倒退,泪流满面。我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不再是布喜娅玛拉,不再是东哥,也不再是那个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步悠然!我现在是我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步悠然可是,这里没人再认得我,没人认得我这个货真价实的步悠然!
  啊我惨然跌倒,回来了又能怎样?
  皇太极皇太极还不是一样会不认得我?!我现在这个模样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呢?
  心如刀割!
  小白突然放声嘶叫,我震骇得从地上弹跳起来,抢在脚步声聚集前,慌慌张张的躲到了一座军帐之后。
  “去那边看看”
  “那里有动静”
  “好好找,别给放跑了”
  我咬紧牙关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心里仍为刚才小白视我如仇敌般的抵触情绪而隐隐作痛。侍卫们仓促的交谈我明明听得一清二楚,脑子里也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个时候我必须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小白随时可能会引颈嘶叫,引来更多的人。
  可是我迈不开步,一步也挪不动。
  脚下仿佛重逾千斤!
  浑浑噩噩的站直身,这一刻我明白了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即使我能突破千山万水的重重阻隔,即使我能顺畅无碍的站到皇太极面前,相认也未必如我想像的那般简单。
  啪嚓!头顶突然劈下一道闪电,我茫然的抬头,黑如浓墨般的夜幕像是被划拉开一道破空子,就如同我的心一样
  嗒!嗒雨点子砸了下来,伴随着劈劈啪啪的声响,地面上迅速漫延开一汪水溏。我踩在水溏里挪了挪脚步,发觉双腿沉重得如同灌满铁铅。脑袋有些眩晕,我吸了吸鼻子,满心委屈的落下泪来。可泪水很快被滂沱的雨水冲刷殆尽,我在冰冷的雨水里颤栗不止,突然很想在这样的雨夜里肆无忌惮的放声嚎啕。
  “嗤啦——”风中送来一阵奇怪的细微声响。我先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没多大在意,可那嗤啦啦的声响来势凶猛,竟倏地掠过我的头顶。眼前一花,只见有团黑影朝我的面门直扑过来,我下意识的伸臂一挡。
  “呼啦啦!”
  是什么东西?居然扇风似的落在了我的头顶上。
  我失声低呼:“走开!走开——走”极度恐慌的挥动双手,又是一阵呼啦声响,我惶恐的睁大了眼,却见那团黑影在低空中打了个旋,竟又向我扑了过来。
  “啊”喊叫声嘎然而止,我往后蹬蹬蹬连退三步。退得太急,我重心不稳的收不住脚,竟在那片嗤啦嗤啦的扑扇声中,仰天摔了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我只觉得自己手里拉到了一块皮革的东西,然后兹啦声,手里的东西被我扯裂,我惊叫着倒跌进了一个明亮的世界。
  呼呼的喘着粗气,我忍着后背的剧痛,躺在地上惊慌的瞪大了眼。顶上是面明黄色的龙型旌旗,我不敢置信的伸手触摸,那柔软的触感让我确信这是真实的,这的确是正黄旗的纛旗!
  翻身跳起,晕眩中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烛光明亮的大帐内安安静静的摆放着一张铺垫着明黄色绣幔的卧榻,一张摆放了硕大羊皮地图的书案,一张鹿角削制的靠椅
  我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住脚,两条腿抖得厉害。
  “咕咕咕咕咕”一阵古怪的叫声唤醒了我,我脖子僵硬的转过头。偌大的帐内空无一人,织锦如画的柔软毛毯上,却有一只灰不溜丢的雉鸟拖着长长的尾巴,高傲如凰的昂着头颅,在雪白的地毡上踱来踱去,踩出一个个梅花形的黑爪印。
  原来是它!刚才袭击我的鬼东西原来是它!
  我恼火的冲它呲牙,它的翎羽虽然被雨水打湿了,却一点也不显狼狈,神态怡然自得,歪着脑袋睨视,似乎在嘲笑我。我作势欲扑,它忽然呼啦啦的拍着翅膀向我冲了过来,凌厉的爪子毫不留情的抓向我。
  我双手抱头,编好的辫子在它的爪下被抓得蓬松凌乱,仿若疯子。胳膊上被它抓了几下,单薄的布料怎么抵挡得住它的利爪,顿时多了几道血口子,我恼羞成怒的抽出长刀,恐吓性的冲它挥了两下。
  如非必要,我还真不想伤了它!只希望它能识趣一点,别再跟我多烦!
  果然这小东西机灵得很,一见明晃晃的刀刃,立马嗤啦一下飞到了帐篷顶上,踩着梁柱子低着脑袋,咕咕的叫着,不敢再下来。
  我嘘了口气,虚脱的坐到地上。
  “在这里了”人声喧哗得传来,我一个激灵。
  “胡闹,不可进去这是汗帐”
  “可是,那雌雉明明”
  七嘴八舌,争论不休。
  “怎么回事?”蓦地,一道低沉的嗓音压住了众人的争执,帐外顿时静如死寂,只剩下哗哗的水流声。
  我脑子里顿时呈现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思维。帐帘掀起的前一刻,我猛然往那张床榻下仓惶的钻了进去。
  榻下空间逼仄,我双手抱膝,怔怔的流下泪来。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盼了那么久的机会就摆在我面前,我却在这种关键时刻退缩了,我我在害怕什么
  眼泪汹涌流出,帐子里有脚步声不时纷沓,有人言不断的争论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四周渐渐沉静下来,我哭得乏了,歪在地上静静的匐着,不知道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做。
  见,还是不见?
  进退两难!
  嗤啦啦——一片飞羽扇翅之声划过,我眼前陡然一亮,那只该死的雉鸟居然大摇大摆的钻了进来,和我大眼瞪小眼的四目相对!
  “咕咕!”它毫不留情的用喙猛啄我,我惨然痛呼。
  “出来!”喝声不高,却透着森冷的寒意。
  我一个哆嗦,还没明白过来,床幔已被猝然撩起,刺眼的光亮令我不由自主的眯起了双眼。
  颌下冰冷,我打了个冷颤,定睛细看才明白那是柄利剑,剑尖寒芒逼人的抵在我的喉间。持剑之人正弯低了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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