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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稀共采薇-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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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和妃的人品,这会儿听媜儿说,想起刚才萧琮对薛凌云那沉沉的一瞥,似乎又有几分道理,一时间脑子竟像是转不过弯似的,只觉宫中样样波纭诡谲、翻云覆雨,也不知说什么好。
  四周静寂,只有风声和内监们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媜儿见我不语,大概以为我不相信,赌气道:“你若觉得我是为了邀功请赏故意把元倬抱来抱去,只管告发我就是。皇上也好,和妃也罢,要怎么罚便罚,我也不怵!”
  我醒过神,忙掩了她的口道:“我看你才是真糊涂了,这样的事还大声嚷,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刚才在殿上的机智伶俐丢去哪里了?还是一碰上我就非得要炸了锅才算完?”
  媜儿掰开我的手正待说话,暖轿忽然一颠触地,我和她都差点从软垫上扑下去,媜儿的额头更是撞在了暖轿顶子四周的横杠上,立时就鼓了一个小包。
  我见媜儿呼痛,气不打一出来,掀开帘幔便喝问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
  事发突然,六个抬轿的内监早吓的放下暖轿并排跪在雪地里,一迭声的称罪,嫣寻唬的忙扑上来问:“娘娘磕着哪里没有?要不要紧?”
  我没理会,只怒道:“先前还说体谅你们辛劳,这会子倒上脸了!若轿子里坐的是皇上,你们脖子上的东西只怕也不想要了!”
  李顺见我动怒,又瞥见媜儿额头红肿,也吓得不轻,赶忙着下死劲踢了其中一个内监几脚道:“混账东西,平地里走着也打趔趄,当差当成狗脑子,真个不要命了!”
  那内监也不敢躲,只慌乱回道:“奴才被风雪迷了眼,一脚踩岔了,求薇夫人裴充衣饶奴才一条狗命!”
  李顺嗐气道:“伤了两位贵人还有什么可说?擎等着领好儿吧!”
  周遭宁静,都等着我发落。我见几人诚惶诚恐,兼之雪地奇冷,众人趴在地上都瑟瑟发抖,心中略有不忍,但伤的是媜儿,她头一遭和我这么亲近,眼看着说的入巷,却遇见这么个无妄之灾,我总不能因着一味不忍便委屈她。
  正犹豫之际,媜儿道:“算了,多大点事,也值得喊打喊杀的。”她摸了摸额头,淡淡笑道:“就当是姐姐给我开门红,让我以后也跟姐姐一样,成为皇上眼前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我放下帘幔扭了头看她,她笑容恬淡,云淡风轻的样子并不像在说反话。
  身后响起一阵清晰的脚步声,显是有人由远而近,嫣寻早早道:“崔太医。”
  崔钰的口气似笑非笑:“原来是陈姑姑,那轿内定是薇夫人无疑了。怎么,薇夫人喜欢在路上赏雪景?”
  我在轿内笑道:“崔太医可是因为那本《青囊书》与我生气呢?话语里好大一股子辛辣味道。”
  崔钰绕步到轿前,隔着帘幔道:“薇夫人好兴致。”
  我道:“坐久了晃的难受,便让他们停一停。崔太医可是刚从建始殿回来?元倬怎么说?”
  崔钰道:“夫人聪颖,微臣刚替三皇子诊过,除了气息略微浮躁之外,并无大碍。”
  我不觉放下心来,连媜儿也长吁一口气,轻声道:“我只担心适才在路上让他受了寒,若是无碍最好,不然当真是我的过错。”
  我从未与她如此亲近,彼时见她真情流露,也觉得心中蔼然,又瞥见她额上红肿,有心要显示一下做姐姐的关切,便浑然忘了别的,微撩了帘幔对外道:“崔太医,裴充衣适才撞到了头,肿了好大一块。你略走近些看看碍不碍事。”
  媜儿还要推托,崔钰已经领命走近了些,从帘幔的空隙处望出去,他清俊的容貌在雪色中越发冷清疏离。
  媜儿也瞥见他,忽然便怔住了。
  我在蓦然间醒悟,浓浓的悔意席卷而来。崔钰长得酷似双成,而双成又是媜儿的死穴所在,我居然忘了这一层!曾经朝思暮想的人猛然出现在眼前,不知道媜儿心里波澜涌动成什么样子!
  果然,媜儿哑声道:“这位太医看着眼生,未请教素日是在何处供奉?”
  崔钰不远不近站着看她的伤势,淡声道:“微臣任职太医监,往日专门伺候薇夫人龙胎。”
  媜儿眼角挑了我一眼,我岔在中间,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便听崔钰道了声得罪,“裴充衣伤势无碍,不过是碰了一下,待微臣回去开些外敷的花油送去飞寰殿,约莫三五日就看不出痕迹了。”
  我道:“如此便好。”
  媜儿倏忽捂着额头道:“果真无碍?为何我头晕的厉害?”
  我唬了一跳,忙问:“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觉得晕?”
  媜儿弱不胜衣道:“嗯,天旋地转的,难受得很。”
  崔钰也有些不防道:“微臣适才不便,也没替充衣仔细诊,若是头晕目眩,只怕震了脑子,倒是要躺下来好好看看才是!”
  我闻言忙吩咐赶紧去飞寰殿,直到媜儿卧在软榻,崔钰才告罪进殿细诊。
  我接过合欢呈上的茶,有一搭没一搭的掀着茶盖,耳朵竖着听里间媜儿说什么。她却沉默着,任由崔钰把脉查看。隔着镂空的檀木画壁,从仙子们灵动的衣裙飘带的空处,我能看到媜儿虽一言不发,眼神却随着崔钰而动,间或黯然垂首。

  第八十三章 冰雪为卿热
  萧琮因着我的面子,加之媜儿娇憨,便也留心照拂,飞寰殿所用所享一应都是好的。
  泡的茶水是皖西进贡的祈红,深褐的茶叶一簇簇在滚水里绽放开来,绽出原本红润的色泽来,轻轻一低头,便闻得到那股馥郁的茶气。
  绯墨不知其中缘由,但合欢是明白的。初见到崔钰那一刹,她也有片刻的失神,直到我咳一声才悟过来。此时见我一直不喝茶,惶惑道:“四小姐,是不是这茶喝不得?奴婢马上去换过一种来!”
  我道:“这茶很好,生热暖腹,养蓄阳气。”
  说话间我抿了一口茶水,嫣寻轻咳,趁合欢不备低声道:“娘娘素来与裴充衣不睦,如何能在飞寰殿随意饮水?万一有什么闪失”
  我笑:“以前或许会,但现在她不会这么笨。”
  嫣寻恍然:“娘娘是说之前裴家三夫人那件事?”
  我颔首道:“媜儿不傻,我对她如何她心知肚明,只不过碍着以前的争执和心结放不下面子罢了,到底还是自家姐妹。”
  嫣寻叹服道:“娘娘连她母女二人戕害您一事都看的云淡风轻,真个有容人雅量,就怕别人未必领情,白糟蹋了您的这份心。”
  我含笑摇头,崔钰闪身出来,我忙止住嫣寻,问道:“怎样?”
  崔钰凑近,唇边闪过一抹嘲笑:“微臣技拙,诊不出裴充衣有什么不妥之处,或许娘娘劝她几句,让充衣别太娇贵,头自然就不晕了。”
  他如是说,我已知是媜儿装病了。见他说得轻浮,我正色道:“尽说这些个酸溜溜的话什么意思?即便不碍事,你也仔细瞧瞧,千万别留下疤痕之类。”
  崔钰笑,又低声对我说:“就是额头稍稍肿了些,皮都没破,不会留痕。微臣看裴充衣眼神倒是灵动的很,盯着我像防贼似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头晕法能晕的这么机灵。”
  他在我面前说话向来尖酸,自催生玉真之后倒也不见外,我是习惯了。此时却一阵酸涩,媜儿不惜撒谎装病,那么贪婪的看他,生怕看不够似的,这份心意不仅无法言说,还被他误会轻蔑。若不是三娘当初狠下心肠从中作梗,媜儿又如何会有这样卑微的一天?
  崔钰走后,媜儿在里间唤我,我知道迟早也避不过,索性对她道:“你也不用问,我但凡知道的都告诉你。你可记得去年踏青采薇,出城时你拉扯的那个人?那是长公主驸马崔霖,崔太医正是他的亲弟。皇上说崔太医技艺独到,才从西域学成回来,恰好我有了身孕,便指了他服侍。并非我有意瞒着你不引荐,你也知道他像谁,我只是担心你把持不住便是杀身之祸”
  媜儿看着我,黑亮的眸子慧黠闪烁,“我说什么了么?招你蝎蝎螫螫说这么一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我,良久,平静道:“即便再像,也不是原来那个人这点子分辨我还是有的。”
  我见她这样,再说什么也是寥落了。
  冬日夜长,即便还不到睡的时候,在熏人欲醉的暖氛中也容易打瞌睡。我怕睡的太早夜里不安生,吩咐了锦心拿针线来做。做了几针,又觉得眼睛酸涩,渐渐睁不开。
  不过歇了一盏茶的时间,萧琮在夜色中倏忽而至。
  他一进来便道:“爱卿辛劳,朕听闻这几日风雪天,你得空还常在各宫闲逛。”
  看过了六宫各人的寥落孤寂,此时见到萧琮的笑脸,我便如得了冬日暖阳般踏实稳定。
  替他解开黑狐裘大氅的系带,柔声笑道:“又在哪里听来的消息,您在嫔妾身边安插的眼线还真是不少呢。”
  锦心抿嘴笑道:“这几日皇上常遣人来问话,是奴婢回的。”
  萧琮笑道:“喏,你的陪嫁丫头也算朕的细作么?”
  我浅浅一笑:“别总拿嫔妾打趣——三皇子究竟好些了没有?”
  萧琮闻言叹息道:“那日不过跑出去的时候顶了风,打了一阵冷嗝也就踏实了,好在裴充衣把他裹的紧实。不过他这样一闹,和妃定要自责自遣面壁礼佛几日,如今暂由皇后亲自照料元倬,等和妃满了自责之期再送过去。”
  我默默听着,又问道:“紫宸殿有干练的嬷嬷没有?若是没有便让照顾玉真的两个嬷嬷过去。”
  萧琮笑着刮我的鼻子:“皇后那里什么没有,要你操心。”
  我见他轻浮起来,笑着不理他,回身把桌上摆下的针线收起来,又吩咐初蕊奉茶。
  萧琮嫌屋内暖气烧的热,连外面那件衣服一并脱去,我嗔他不知保重,拖了他进内殿,拿了惯常穿的褚色团蝠便服逼着他穿上。
  服侍他扣领口的时候,两人贴得极近,萧琮乘势捏一捏我的手道:“那日元倬找到后,朕听得你不回宫歇着,非要自己去送裴充衣。是为博个贤德的好名声么?这倒不像你平日的做派。”
  我专心扣那复杂的蟠龙扣,淡然道:“她的暖轿坏了,众人都只一乘,总不能让她在檐下枯等或是雪地独行。”
  萧琮道:“今年冬日极寒,你刚出月子,若失于调养不是玩的,让底下人跑勤快些重新送一顶暖轿也罢了。依朕的意思,那日连建始殿也大可不必去,身子最要紧,珍昭仪也没去。”
  我听他总是有意无意提起刘娉,心里不自在起来,松开手道:“我如何跟珍昭仪比呢?她自己哺乳四皇子,身子骨自然是第一要紧的。”
  “看看,又恼了!”萧琮佯怒道,“朕还不够给你兜着么?她是昭仪,你是夫人!母后的意思你不是不明白,朕那样提携你护佑你,你今儿不说顺从一些感激朕,还跟朕‘你’呀‘我’的顶撞起来,成何体统!”
  我莞尔道:“偏要‘你’呀‘我’的,您听着刺耳,去乐成殿听珍昭仪乳燕出谷的歌喉便是!”
  他探手抓牢我,笑意逐渐深了,附耳轻语道:“伶牙俐齿、活蹦乱跳的,想是可以侍寝了”
  我顿时面红耳赤起来,推开他啐道:“亏您是一国之君,就是这样不正经,也不怕宫人们看了笑话!”
  他只是一味坏笑,手中力道不减:“只得咱们两个,谁看得见?况且朕临幸妃嫔,有什么正经不正经,谁敢笑话?”
  我抵死不从,想要费力挣出来,却在他绵软温热的怀中不得要领。他在我脖颈处来回摩挲,喃喃道:“好香,你又熏的什么香,比苏合好闻。”
  哪有什么香?生了玉真之后我从不在身体发肤上用香料,身上明明是一股母乳的味道
  我羞的脸都快涨破,正扭捏着抗拒他不安分的双手,却听康延年在外轻唤:“皇上,皇上。”
  萧琮擎住我的胳膊不让我挣扎,一边密密麻麻吻下去一边含糊道:“何事!”
  康延年回道:“回皇上,珍昭仪娘娘请皇上去乐成殿看看四皇子。”
  萧琮顿住了覆在鸾衣扣的手掌,略紧张道,“四皇子又怎么了?”
  康延年的声音道:“珍昭仪说四皇子一直哭闹着不睡,怕是受了惊,想借皇上天威去震一震。”
  萧琮松开我,沉吟道:“这话蹊跷,怎么就受了惊?”
  康延年的声音平静的像水一样:“乐成殿的人说四皇子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因此一味啼哭。”
  我心里明白这是刘娉为了不让萧琮留在慕华馆的诡计,想用鬼神之说绑住帝王的身心,如此下等的手段也使出来,她真是江河日下了。
  反手扣好寝衣,我照样躺着,也不多话,只静静留心萧琮的反应。
  萧琮皱了眉,“太医怎么说。”
  “太医倒是说无碍。”
  东秦虽整国崇尚神佛鬼怪的说法,但我冷眼看去,萧琮却是头一个厌恶这种传说的人,我虽不知为何,却些微能窥见一些他的心意。
  萧琮还在思索,又有宫人来回说乐成殿派人来请,萧琮平日里最烦躁就是被催请,此时不悦道:“小孩子哭闹是难免的,太医都说无碍,何必特意来回朕。让昭仪好好养护四皇子,朕明日一早便去看望。”
  他侧身睡下,也没了欢爱的兴致,将我一双手捂在他胸前,阖上双眼不说话。
  夜色寂静,有风撼动着窗棂,不知哪处宫殿没有关好门窗,远远的传来门扇开合的吱呀声。
  我婉转劝道:“皇上还是该去看一看,虽然小孩子哭闹常有,但毕竟”
  他骤然睁眼道:“不要说了!朕平生不喜就是被人算计要挟。晌午还好好的,这会儿刚歇下,就这么巧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噤口不言,萧琮许是怕我委屈,又放缓了道:“知道你为元伋好,是朕说的重了。”
  他叹息一声道:“这段日子不知是怎么了,几个孩子轮番惹事,唯有玉真乖巧,没让朕操心。”
  我正要说话,忽听康延年又来回:“皇上,乐成殿宫人佩鸳求见。”
  萧琮扶额道:“问她什么事。”
  康延年诺一声,我听见外间窸窸窣窣声,佩鸳跪倒道:“四皇子这会子哭得越发厉害,昭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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