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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激流-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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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挥了几次手,直到看见如嫣依依不舍的进了蔡七家中,章扬这才转过身来,举起灯笼,迈开了轻快的步伐。一切都如意料中一样顺利,蔡七高兴的答应担当如嫣娘家的代表。而他的夫人,那个表面凶悍,其实内心善良的女子,更是自告奋勇的提议由她出面去找个名义上的媒婆。剩下的,就只有等待夏天早早过去,秋天快快来到。

夜风吹拂着树梢,发出轻柔欢快的沙沙声。星光掩藏在皓月背后,悄悄的嘲笑章扬无法合拢的双唇。偶尔远处的庭院里,有几声蝉鸣争相响起,那容易让人烦躁的杂音,此时也仿佛变成了祝福的曲调。

再转过两个街角,就要回到了清记。章扬加快脚步,急着想把今天所有的事情一一告知魏清。突然,他心头剧震,脑海里涌起了一阵不安。疑惑的把灯笼挑高,章扬松肩沉腰,定住了身体,右手迅即附上了刀柄。

风,还是那风,拂面依然清凉。月,还是那月,躲躲藏藏,在云层中时隐时现。街前飘落的花瓣,盘旋了几圈,斜斜坠落于地面。四周,沉浸在一片安宁之中。章扬舒了口气,握刀的手渐渐松了开来。未免太多心了,他自嘲的摇摇头,探出灯笼照照前方,继续自己匆匆的步履。

没等他行出几步,一朵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弦月,章扬只觉得眼前猛然暗了下来。

几股冷风自背后袭来,冰的险些冻住了血液。金属刺开空气的声音急速传来,快得让人无法思索。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章扬的手心额头已挂满了冷汗。完全是出于本能,他猛地发力跺脚,在足下青石碎裂的同时,章扬如同一只蝙蝠般飞了出去。

“咦!”有些意外的声音里,几柄兵器同时刺在了虚空。章扬头也不回,把灯笼向上用力抛去,随后急奔了两步,双足轮番在道旁的大树上一点,整个身躯借着反震的弹力,忽的翻了回去。

一连串的“噗噗”声从树干处接连传来,脱手拔出了鞘中长刀,章扬暗道侥幸。此时灯笼已从空中坠落,转眼间燃成了一团火球。跳跃闪烁的红光那头,五个黑衣汉子并肩而立,正用惊诧的目光打量着他。“好身手。”一个似是领头的黑衣人脱口赞了一句,随即又惋惜的摇摇头:“可惜,任凭你如何了得,终是过不了今夜了。”

话音未落,那五人已两翼齐张,分头逼了过来。章扬持刀前冲,眼看就要一头撞入包围时,忽然轻巧的转了转身子,全力扑向左边的两人。

“拦住他!”又一次出手落空后,那领头的黑衣人已经恼羞成怒。他大声提醒了左边二人后,近乎疯狂的追向了章扬的背影。

杀气四散纵横,章扬手中长刀急速的碰了十数下,终于破开了眼前两人的剑网。估摸着背后的敌人还有丈许之遥,他眼中厉芒暴涨,一连七刀劈下倒有六刀是冲着一人而去。各个击破!这几下交手虽是兔起鹘落,章扬已察觉到对手的难缠。若不是自己反应够快,怕还没见到敌人的身影就一命呜呼了。现在也唯有抢在敌人合围之前冲出去,才有生还的一线希望。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刺客竟是出奇的顽强。直面他的黑衣人连着接了他六刀以后,虽是手足带创,却依然死战不退。耳听背后的脚步越来越近,章扬气血上涌,陡然长啸一声。手中长刀荡清波,凝碧水,携着冷冷杀机兜头盖脸的落在了那人头上。

一团黑影募地在刀光中飞了出去,章扬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那个拦路的黑衣人被他连手带肩劈去了小半个身子,鲜血自伤口飙洒如泉喷。只是,那人还没有倒下!他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带着野兽般的神情,仍然向章扬递出了剑锋!

一声长长的叹息里,章扬几乎有些不忍的划开了那人咽喉。借着身体前冲的余力他转过身来,愤怒的看向围在他身旁的四个刺客:“谁!谁叫你们来的!”

没有回答,那四个刺客默然不语,自顾挺剑而上。忽闪而过的月光下,照出寒光似雪,清洌袭人。章扬怒容顿敛,迅速冷静下来。此时此刻,倘若再费心猜度主谋是谁,无疑是自寻死路。所有的疑问,还是留到逃出生天后再去考虑吧。

狭长而短小的剑,忽然动了。毒蛇般的剑锋上下交错,有快有慢,即时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罗网。章扬长刀一挑,几声细密急促的声音后,他的身躯有如乳燕投林,蝶舞繁花,在纵横变幻的剑林里穿来穿去。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黑影里,清脆的金铁交鸣声似骤雨初下,连绵不绝。俄顷,有一缕轻烟撕裂束缚,突向天幕,翩翩然在空中旋绕转折。

翻了一个跟斗踏在了地上,章扬止不住大声喘息。方才他在重围中全力以赴,虽是重创了一个刺客,可自己的手臂肩膀也多处见红。若不是瞅准了机会,从那受伤后动作迟缓的刺客旁冲了出来,只怕现在已成了地上的一具僵尸。微微动了动了身躯,伤口传来的刺痛不由令他咧嘴吸了口凉气。今日,难道真要丧命于此?

一股平缓而熟悉的气息自身后席卷而来,把周围一切统统包容了进去。章扬脸上现出的欣喜笑意,不禁让对手在惊讶之余,警惕起来。

陈身在章扬身侧,魏清佝偻的背脊挺拔如山。“阿扬,没事吧?”

“没事。”听见章扬的回答,魏清点了点头,这才把目光转向刺客。体会出他们周身散发的阴暗狠毅,魏清不由皱起了眉头。领头的黑衣人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对着旁人送出了继续的眼神。带着血迹的剑锋慢慢抬了起来,在一声断喝后狂飙突进。

魏清双手急合,再摊开时已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柄短刀。配合着章扬泰山压顶般的迎面一劈,他的短刀自下而上撩起,封死了两人身前所有角度。震雷般的巨响后,打头的刺客连退了几步,持剑的手臂软软的垂在身侧,竟是再也抬不起来。章扬原地晃了几晃,脸色瞬时变的惨白,嘴角边渗出了几丝极细的血迹。

纵身向前护住了章扬,魏清心中震撼。刚才章扬那一刀,无论是刀法气势,都把劈撩十三刀的精义发挥得淋漓尽致,然而结果,竟然是两败俱伤。

摸着筋骨俱碎的右臂,黑衣人的眼中布满疯狂。他左手戟指直点前方,喉咙里死死的迫出一声:“杀!”

杀!随着他的命令,几名刺客同时向前冲刺,他们不顾魏清拼命的拦截,一心一意紧追着章扬。眼看章扬的刀法开始迟缓,举动越来越无力,甚至有时不得不在地上一滚才能避开杀势。魏清急得白发乱舞,再也不理会自己的安危。手中刀如长虹贯日,一个人似老鹰扑兔,浑浑然全是有去无回的舍命一击。

刺客接二连三的倒下,血花很快染红了青石街道。当看见最后一名追杀的刺客在他和章扬合拢的刀下,露出仓皇绝望的眼神。魏清的心神一松,终于定下心来。

此时“嘣”的一声机弩骤响,他转头惊望。却见数枝黝黑的弩箭,密如蜂群,疾如闪电,奔向了无力闪躲的章扬。霹雳九连环!魏清心中念头闪起,顿时他明白了刺客的来由。脱手掷出短刀,他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身躯扑在了章扬身上。

眼睁睁的看着刀锋袭来,失去右臂的黑衣人根本来不及躲避。震了一震后,他望着没入胸前的刀柄,脸上露出的却是古怪的神色。暗刃!暗刃!就为了你这虚名,我付出了生命为代价。可是,为何我擅自动用了禁物,却还是让你蒙羞?他嘴里含糊的咕哝了几句,终于倒在了地上。

月亮从云层中钻出,挥洒着惨白暗淡的光辉。章扬仰面倒在地上,手中抱着魏清失去知觉的躯体。那苍老的脸上,挂着如释重负的笑容,似乎还在叮嘱呵护着他。眼泪,不可遏止的从他心里流出,雨水一样,冲刷了面颊,打湿了衣襟。

一个头颅从遍地死尸中抬了起来,蓬乱且沾满了血迹。月光似是被它吓住,慌乱的再次躲进了云层。黑暗里,有一双漆亮的眼神,燃烧着仇恨,穿透了苍穹。

空荡荡的街道上,风卷残花,在血泊中一跳一跳。

“管阙!我要杀了你!”

狭小的密室里,管阙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忽然,他仿佛听见什么声音,止住了来回的脚步,脸上刷的一下,爬满了死一般的苍白。屋外,黑暗潮水般涌来,把所有生的气息裹挟得干干净净。

第十一章前路

月儿悄然已隐去,朝阳在漫天云霞里升上了半空。章扬呆呆的坐在魏清棺木旁,整个人如同泥塑般动也不动。初次与魏清见面时的惊喜,平日相处时的殷切关怀,还有前两日他愤怒的神态,一点一滴,历历再现。虎目中,泪早已干涸,可红丝血痕,依然在眼底淤留。

上苍,你未免太残忍!

望着痴痴的章扬,闻讯赶来的蔡七等人默然无语。“人死如灯灭”抑或“节哀顺变”,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就算再多,又真能弥合伤口,抚平失去亲人的痛苦吗?至少他们中间,谁也不清楚。

如嫣站在章扬身侧,虽然明知道这一切早在谢晚亭就已经注定。然而此时她的脸上,还是抑不住内疚自责。倘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章扬就不会晚归,而魏清也许就不会由于担心而出门寻觅。那样的话,或许一切事情都会按照另外一个轨迹发生。她心绪紊乱的胡思乱想,口中轻轻的说道:“对不起。”

“和你没关系!”章扬忽然烦躁的暴喝起来,当他看见如嫣的身子一颤,眼中瞬时溢满泪水时,不由心头一软,放缓了语气道:“这事怪不得你,要怪就怪我太小看了管阙。我本该想到,像他这种人,定是心胸狭窄,睚毗必报。就连李文秀都提醒我要多加注意,偏偏我还不放在心上。老爷子的死,是我害的呀!”他心情沉痛,语中满是悔恨。

“先生,赵大人来了!”刘猛从门外匆匆进来,凑在章扬耳边说了一句。

“替我请他进来。”章扬胡乱的撸了一把脸,闭了闭眼睛,勉强振作精神,带着众人走向了客厅。

挂着张沉痛惋惜的面孔,赵春山甫一进门,便对着章扬跺脚道:“世兄,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魏老爷子如何突然被人刺杀?”

没好气地望了他一眼,章扬此时再也不想和他敷衍兜圈,他直截了当的说道:“赵大人,想必你也明白凶手是谁,用不着我掖掖藏藏。坦白说吧,依大人之见,我该如何应对?”一手递过从魏清身上起出的弩箭,章扬直视着他。

似是没想到章扬如此激愤,赵春山苦笑着伸手接过,当他一眼认出这短约寸许的箭矢,正是帝国大将方能拥有的霹雳九连环时。只听他“蠢人!蠢人!”的连连叹了两声,也不知究竟是说管阙还是那留下了痕迹的刺客。没奈何的摇摇头,赵春山眼中虚伪尽去:“事已至此,赵某再说什么怕也挽回不了世兄的心意,却不知世兄到底做何打算?”

“我要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恶狠狠的话语,章扬的目光看向门外。锐利的像是想要穿过门庭,穿过大街,穿过高墙,直到穿透管阙的心脏。

“杀他么?”赵春山莫测高深的笑了起来,他撇撇嘴道:“就为这等不学无术的匹夫,世兄准备以血换血,从此亡命天涯?”

章扬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赵春山道:“大人终究还是怕啊!也难怪,振武将军重兵在手,若是为此事对你心存芥蒂,于大人的前程委实是个麻烦啊!”

“我怕了吗?”赵春山微微含笑,唇边的几根胡须一阵乱颤,像是听到了什么惹人发笑的故事:“振武将军虽权势熏人,要想寻赵某的麻烦,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一正脸色,对着章扬道:“世兄莫要多心,管阙与我,决不是同路人。赵某今日来此,只是想把利害说清,好教世兄做个正确的选择。”

紧紧地盯着赵春山的面孔,章扬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痕迹。良久,才失望的收回目光,自嘲道:“说来说去,我终是看不透大人啊。”

“世兄又何尝不是难以看透。”飞快的回了一句,赵春山接着又道:“只不过如今世兄关心则乱,全无往日气定神闲的风采,自然也就看不透赵某的用心了。”

听了他的话,章扬似是品出了味道,他请蔡七等人暂时回避之后,强撑起身体,恭恭敬敬的对着赵春山施了一个大礼:“在下不才,愿听大人明言。”

赵春山皱眉苦笑,顾了顾左右,开口道:“世兄才气无双,恐怕早已猜到当日小西山谢晚亭一战,实是赵某有意纵容。只是,任我如何思量,也没有想到会害了魏老爷子,这一点赵某必须先与世兄分说个明白。”

见章扬嘴角一阵搐动却并不作声,赵春山舒了口气。

“管阙此人,粗鄙骄狂,虽出自名门,却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如今他暗下毒手,实已丧心病狂。世兄要杀他解恨,于情相合,于理相符。按说,赵某本不该多嘴。”他顿了顿,像是在肚里盘算了一下说辞,方才接着说道:“管阙乃帝国俾将,若依律送有司问罪,拖延时日不说,还有可能被他父亲管捷从中翻云覆雨,弄出许多变化,此实不妥。可要是世兄欲凭单人利剑,取仇人首级,痛快是痛快了,却未必能心想事成。虎帐尉高手暂且不提,光是他南门守将的衙门,就有近百护卫,世兄可有把握在重重阻碍中,不让管阙逃离?”

见章扬低头沉吟,赵春山又开口说道:“有如此多的顾虑,世兄该当明白,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啊!为今之计,管阙做贼心虚,见你未死,定惶惶不可终日。只需放出风声,但言世兄日夜图谋他项上头颅,管阙必仓皇失措,引亲信之人,还奔振武将军帐下。到那时,千里路遥,何处不可下手?岂不比在均州城内来得容易?”

至此章扬已全盘了解赵春山的用心,忍不住讽刺着接道:“如此一来,在下大仇得报,大人也没有失职之过,果然好计策啊!却不知大人对在下还有什么吩咐?”赵春山愣了一愣,脸上浮起几丝被看穿心迹的尴尬。他连着打了几个哈哈掩饰过去,笑着赞道:“世兄当真是个明白人,赵某这点心思几无所遁。不错,世兄事毕之后,还请另寻高就,均州就不必再回来了。”

说来道去,这老狐狸兜了几个圈子,还是想一边利用章扬帮他解决管阙这个麻烦,一边又利用管阙的死逼走章扬这个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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