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与子成说-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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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气了？”轻轻蹭那个人的脖颈。
　　“……”方兰生回避。
　　百里屠苏却没有松手的意思，也不知道是脱口而出还是事先打好的草稿，就那么说出来了：“生
　　气也罢，我不想松手。”
　　不是不能，不是不愿，是不想。
　　方兰生的心就这么被抽了一下，相比之下，百里屠苏要比贺文宁闷上许多，贺文宁也对自己讲过
　　很多比这个动听数倍的话，但自己却又是不争气地被这九个字打动了。
　　“本少爷没原谅你，别乱说话，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方兰生果然感到说完这话之后腰间的力量一松，松口气，却又被一扯，自己又被百里屠苏结结实
　　实搂住。
　　“喂！刚才没听见啊！放、放手！”
　　百里屠苏垂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没有回答，也没有松手。
　　
　　事后再拥你入怀，果然还是来得太晚。心明明就在这里，却感到相隔太远。
　　咫尺天涯。
　　是谁在梦中留恋，我回眸你就在眼前，明明相隔不远，明明看得到桃夭笑靥，可当我终于想要跨
　　过，却发现我们之间……已成天堑。
　　
　　“兰生。”
　　“什、什么？”
　　“兰生。”
　　“怎么了？”
　　“兰生……”
　　“喂！”受不了百里屠苏忽然的改变和反复的呼唤，方兰生没好气地偏过头，看到百里屠苏正在
　　用下颚轻轻摩擦这自己的脖颈，竟像是在撒娇。感到不大对头的方兰生问道：“木头脸，你怎么
　　了？”百里屠苏只是低低呼唤他的名字，一遍遍不停歇。方兰生只觉什么东西堵在心头，话如鱼
　　鲠在喉。
　　那表情不是撒娇，而是伤心。
　　一种几近绝望的伤心，仅眼神便足以让人心碎。
　　“你没事儿吧，可别吓我啊！”
　　百里屠苏继续沉默，却将手臂收得更紧，痛得方兰生直叫唤。
　　情毒在体内已如曼珠沙华，妖冶了半颗心脏。
　　
　　七月，本是烈日灼灼，甚或是夏雨绵绵。湖中，本该是接天的莲荷芙蓉，出水如子。而在这里，
　　时季除了冬季之外还真是难以区分。各色花树竞相吐艳，或滴翠垂绦，点缀着嫣红果实，或高大
　　挺拔，舞落了一地粉白胭脂。
　　屋外林庞花丛中，一只孤单的秋千落寞地静止，几只黄白蝶儿围着它上下起舞。
　　流水潺潺。顺石阶而下，不大的池塘中开了几朵荷花，清新怡人，其中的莲蓬看上去令人垂涎不
　　已。莲子颗颗在阳光下闪耀如珍珠，泛着糯糯的清香味。鱼儿畅游，虾儿做伴，慵懒的蟹正值肥
　　美之时。浮光跃金，静影沉璧，香芷泽芳，空气中混合着温和的青草香味。
　　百里屠苏推开竹门，看了眼竹桌上一年不扫的半寸灰尘，对方兰生道：“得打扫了。”方兰生同
　　样抱怨道：“真是煞风景。”
　　他退出房门，走下几层矮矮的石阶。沐浴在金色阳光之下，感受着和煦的风亲吻着脸庞，方兰生
　　满足地阖眸。
　　“……”百里屠苏斜倚在门框上，注视院中的方兰生。
　　阳光下，他伸开双臂，微笑，转了一个圆圈。碧兰色的衣裳在空中震颤，碧色衣摆杳飒起舞，面
　　容美好似玉，恬静而满足。他的轮廓被阳光照得发亮，甜美如兰。
　　也许，唯有这样，他们才会暂时放下肩上的担子，才会静静相望。
　　你站在我的身后，斜倚栏杆。
　　
　　“都是晴雪种的。”百里屠苏这样对正盯着桃树看的方兰生讲。方兰生被吓了一跳，“这里该不
　　会有人找来。”
　　言外之意，那个人不会找来。
　　只有你和我……
　　方兰生对桃树合掌行礼。“在这里歇几日，再寻解毒之法。”听他如此，方兰生道：“木头脸，
　　你中的那个毒很厉害吗？”“……嗯，每月犯一次，那时兰生你要躲远。”
　　百里屠苏对着桃树讲。
　　“哦。”垂头，阖眸。
　　心中泛起忧伤，虽是保护的话，此时却也觉得凉透心房。
　　
　　你要躲远，我不想让你受伤。
　　
　　桃花谷是不易察觉时辰的，二人初到一会儿便已是天黑。
　　“你在这里。”
　　百里屠苏找到方兰生，看到他正站在花丛中的秋千旁。“……”百里屠苏走过去，看到方兰生转
　　过身来：“……以前小时候在家，都是二姐给我推秋千的。”方兰生斜看着那空自打晃儿的秋
　　千，道：“再过几天，就是二姐的生辰。以前我从没给她过一次，每次都是跑出去瞎玩……然后
　　回家发现她给我留了饭。现在等她不在了，想好好为她过生辰，却也晚了……”
　　百里屠苏听后走到秋千旁边，五指抚上藤条。
　　……
　　“小婵快点！坐到秋千上去，我来推你！”
　　“那、那云溪哥哥可不要再吓唬小婵！”
　　“不会的，放心吧！坐稳啦……飞喽！”
　　……
　　“坐上来。”
　　方兰生差点儿被吓到：“什、什么？”百里屠苏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坐上来。”说罢又补充
　　了一句：“我来推。”方兰生大愕，等反应过来他后退了几步。百里屠苏蹙眉，干脆走过去拽
　　过，将其摁在了秋千上。
　　“坐稳。”
　　随着童年记忆中一句似曾相识的“飞喽！”，方兰生死死抓住藤条，瞬间秋千被身后的百里屠苏
　　推上半空。花丛沾露掠过足尖，绛色夜空星辰也似触手可及，夜晚凉爽的风吹过耳畔。适才还惊
　　恐的方兰生顷刻安心了下来，抓紧藤条的手渐松，双腿姿势也变得自然起来。百里屠苏温暖的掌
　　心数次贴过背心，推动的力度也令人很安心。
　　夏虫鸣叫，风声和鸣，秋千吱呀声轻轻，混合犹如天籁。
　　方兰生笑了，连百里屠苏看得都有些错愕。虽站在他的背后，但他肯定兰生一定是笑了。幸福的
　　笑容荡漾在剔透如玉的脸上，纯净如百合，恬美如簌兰。
　　
　　“坐稳啦……飞喽！”
　　
　　方兰生的表情沉醉，渐渐也迷失于童年的记忆中。
　　……
　　“二姐，再推高一点！”
　　“噗，猴儿不怕二姐就此放手？”
　　“二姐才、才不会呢！”
　　“猴儿呆，二姐总有一天会离开的，那时候你一定偷着乐呢吧！”
　　“嘻嘻，那样就没人强迫我抄《论语》、《诗经》了。”
　　“猴儿倒是聪明了，坐稳了！”
　　“嗯，别放手啊！”
　　……
　　
　　别放手，永远都不要放手啊！
　　
　　方兰生酸涩地睁开眼睛，看到百里屠苏还在推着。
　　
　　“嗯，别放手啊！”
　　
　　“木头脸，谢谢你，放手吧。我……我一个人呆会儿。”
　　百里屠苏默许，松手，退到树下。
　　没了力道的秋千最终停了下来。方兰生静静坐在秋千上发呆，百里屠苏靠着树背对着他。
　　“……别放手啊。”
　　“坐稳，飞喽……！”
　　“还有话想跟你说。”百里屠苏仰起头望向星空：“这次回来……是有原因的。”方兰生看着地
　　面：“我知道。”双手抓上藤条。“之前的那些天，我身上的毒也许会有部分……渡给了你。”
　　“……嗯。”那个人只低低唤了一声，百里屠苏又道：“抱歉，我会找办法，你中毒不深。”方
　　兰生又是“嗯”一声。沉默半响，“木头脸，我、我没怪过你，真的。”他道：“又不能怪你，
　　你不是也中毒了吗……要想办法解了才好。”
　　“……”他不怪你，又怎么可能？方兰生你是呆子么，还是你简直太好心了？
　　“这些话一个多月前在青龙镇的时候就想跟你说了，一直没机会。木头脸。你……我不想你再出
　　什么事情，那样……我会怪自己，晴雪也会怪我的……”
　　兰生，帮我装顾好他。一个承诺换来了他夜夜的煎熬。
　　细微的琐声，到后面几乎低不可闻。
　　“木头脸，我真的很在乎你啊……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
　　很在乎，真的很在乎。
　　百里屠苏惊，背脊脱离树干，渐渐僵硬挺直。
　　
　　他走到方兰生的身后，方兰生回头看到，亦站起身来。
　　“……你刚才说什么？”方兰生错愕，也许是刚才一时口快，一时也回答不上来。“你知不知道
　　你刚才在说什么？”方兰生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从未看到这样的百里屠苏，双目明
　　澈，但凶狠之色毕露。他吓得向后跌去，摔到秋千上，打晃。
　　百里屠苏很气愤，眼前这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明明知道自己中毒了还说这样的话，存心让
　　自己心里不好受么？！
　　在我会忘记你的之前，你说你在乎我。
　　在我选择忘了你的时候，你来跟我说忘了罢。
　　
　　“再说一遍。”百里屠苏双臂撑在秋千上，方兰生恰好被禁锢在中间。“你……”百里屠苏愤怒
　　道：“再、说、一、遍。”
　　想听你说在乎我，想听你说不要离开我。
　　想听你说……我真的很在乎你啊。
　　只要你再说一遍，我就会立刻放下之前的全部计划。
　　可我已不配再这样做……
　　
　　伤痕已成，再用多少爱来弥补都是无济于事。
　　
　　方兰生住口的态度激怒了百里屠苏。他的眸子渐渐泛红，方兰生意识到不好，可是这个人就在这
　　里，你让他往哪里躲？
　　“此毒单名唤情，是重生之时从曼珠沙华中带来的。每月一次不定期发作，发毒期间全身炽热难
　　耐，如饱尝相思之苦。少顷又会寒冷似冰，如饱尝背离之痛……到了最后，命数尽头，只余遗
　　忘，连心爱之人的样子也……”
　　紫胤的话再次响彻耳畔。
　　狠狠盯着方兰生，百里屠苏道：“我不想再伤到你，情毒会过渡，我不再强迫你，因为我……”
　　话戛然而止。
　　因为我……
　　看百里屠苏这个样子，方兰生想起了那两次噩梦。
　　我们之间，还是……你对我，终归……
　　望百里屠苏那个痛苦模样，方兰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映着月光，方兰生的眸低垂着，粉白色的唇微启，额前碎发很自然挡在眼前。月光柔和，美人似
　　玉，良辰若此，呵气成兰。百里屠苏莫名的愤怒此时烟消云散，每一次呼吸都化成了烈酒，奢醉
　　令人沉湎。
　　他轻轻扣住胸口。
　　我对你……
　　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你说你在乎我，你让我如何面对你我的毒？
　　爱，就会忘，就会痛；不爱，亦会忘，但不会痛。
　　都是会遗忘，还不如痛过一回，至少爱过痛过。
　　百里屠苏放下手，上前。
　　“木、木头脸？”被锁在臂弯中的方兰生睁开眼睛，他抬头，却碰上百里屠苏一双温柔和伤痛并
　　存的眸子。清光炯炯，美人砂暗柔成绛紫。“对不起，刚才不该那样对你。”方兰生大怔，“我
　　说过，不会再强迫你。”许久，百里屠苏轻勾过方兰生的下颚，呢喃道：“可以吗？”
　　轻轻的三个字，温柔得想让人落泪。
　　“我……我不知道。”方兰生并不知道百里屠苏要干什么，他只反应过来今夜木头脸毒没发作而
　　已。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很想这样……”
　　轻轻捧起方兰生还在错愕的脸，细如刺绣抚过他的唇。百里屠苏垂头，一个吻落在方兰生的唇
　　上，云淡风轻，他若即若离地吻着，又如蜻蜓点水。几下之后，百里屠苏离开，贴近他的脸，又
　　道：“可以吗？”
　　方兰生怎也想不到自己竟会羞赧，可是他没能拒绝。
　　
　　百里屠苏微笑，指背刮过方兰生的脸颊，感觉好像海棠拂面。他又垂头去轻吻方兰生的颈子，方
　　兰生闷哼，他感到百里屠苏正在用舌尖轻舔着，所过之处痒痒的。
　　很奇怪，但是他没有逃。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恐惧，只是安静地站在月光之下，任百里屠苏炽热的
　　唇落于脸颊，温热的呵气喷到耳际，“嗯……”地一声，方兰生膝盖一软，险些没站稳。
　　百里屠苏料到，他早一步伸手搂过，“木头……”下一个字还未脱口，方兰生感到有什么托住了
　　自己的脸颊，转目一看，心怦怦乱跳。百里屠苏精致奢华的面容放大数倍，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清
　　晰地观察天天在一块儿的百里屠苏。少年剑眉挺拔，眉尖若峭，眉尾剑锋。墨眉之下，是一双无
　　比好看的眼睛，羽睫合扇，闪烁月光。眼角微扬，英气之中又勾起一丝不太符合他的妖艳妩媚，
　　鼻梁高挺自然，唇薄似剑，美人砂画龙点睛。他的脸有些红，托着方兰生的耳侧，朝着微启的
　　唇，轻轻咬下。
　　
　　细腻之感如同触电，尽管二人已拥过数次，却从未似此般迷醉。四唇相接，柔软如绵，湿泪般的
　　温柔更是迫他阖上双眸。方兰生几乎可以听到百里屠苏同样快的心跳声，怦怦响彻心房。薄唇开
　　启，灵舌巧入，好像初生的雏儿，细微地观察着周围的世界。百里屠苏吻得很小心，像他的微笑
　　一样云淡风轻，双舌缠绵共舞，华丽如霓裳羽衣，娇艳似玫瑰花瓣，过齿留香。渐渐地，空气变
　　得稀薄，吻也渐渐疯狂，雨疾雷骤，刮破内壁。方兰生感到一阵淡淡的血腥味，痛哼一声，感到
　　百里屠苏明显一抖，然后偏头轻轻为他以舌舐舔伤口。
　　带着一点儿血迹，百里屠苏终于离开。他舔舔唇角，然后把头偏向别处。百里屠苏却大方得很，
　　毫不避讳地就这么看着，方兰生唇艳泛着晶莹之色，咋看上去还真像两颗可口的樱桃。
　　“……感觉还好吗？”百里屠苏开口，方兰生不理他，八成是别扭害羞着。百里屠苏走近一步，
　　坐到秋千上，然后伸手拽过方兰生的袖子。
　　“你……！”
　　以吻封缄，冰凉的指尖落在方兰生的胸前，“如果你恨我，便随你恨罢。但今夜，我不会改主
　　意。”手指轻轻拨开方兰生也因燥热微解的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