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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出书版) 作者:寒川子-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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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寡人是在问你!”
  “儿臣以为,苏子之对更胜一筹。”
  “苏子为何更胜一筹?”
  “邹子只以齐国为念,当是国才,苏子是以天下为念,当是天下之才,儿臣是以认为,苏子之见胜过邹子。”
  “你说得不错,”威王缓缓说道,“二人之中,若是只选一人,何人堪用?”
  “苏子。”辟疆不假思索。
  “不不不,”威王连连摇头,“是邹子!”
  “父王,此为何故?”辟疆大惑,瞪眼问道。
  “若是天下为公,谁为我们田氏?若是天下无争,何能光大祖宗基业?苏子之论,过于高远,可在稷宫议论,不堪实用。”
  “这……”辟疆越发不解,“既然不堪实用,父王为何还要约见苏子,加入纵亲?”
  “因为黄池之耻!”威王几乎是一字一顿,声音从牙缝里迸出。
  辟疆仍是一头雾水,迷茫地望着威王:“父王——”
  “疆儿,”威王换过脸色,微微一笑,“这件事儿,你慢慢悟去吧!”
  三日之后,齐国大朝。齐王当廷宣诏,齐国加入纵亲,依前面四国惯例,拜苏秦为上卿、齐国合纵特使,赐稷宫府宅一座,黄金五百,仆役三十名,使上大夫田婴世子田文为合纵副使,晋爵大夫。
  由于事发陡然,众多朝臣为之愕然,尤其是相国邹忌、上将军田忌等反对合纵的,一时回不过弯来,在朝堂上面面相觑。
  在一声“退朝”之后,齐威王在内臣的陪伴下径出偏门而去。苏秦随众臣一道走出殿门,正欲跨下石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苏子!”
  苏秦回身一看,是田婴,赶忙揖道:“在下见过上大夫!”
  田婴回过礼,笑道:“苏子大功告成,在下恭贺了!”
  “说起此事,”苏秦亦笑一声,再次抱拳,“还不都是上大夫玉成的?在下方才还在忖思,何时寻个机缘,向上大夫表达谢意才是。”
  “哦,苏子打算如何表达呀?”田婴笑问。
  “世上美物,上大夫一样不缺,在下寻思许久,真还想不出个表达,正自绝望,陡然想起一个人,上大夫或感兴趣。”
  “一个人?”田婴扑哧笑道,“不会是个天下绝色吧?”
  “听闻上大夫府上佳人摩肩,再来美女,岂不是添乱吗?”
  “哦,这么说,是个男人?”
  苏秦大笑起来:“不是女人,自是男人了。”
  “嗬,能让在下感兴趣的男人——”田婴凝眉思想一阵,望着苏秦乐道,“我说苏子,不要绕弯子了,谁呀?”
  苏秦看了看三三两两正从身边走过去的朝臣,压低声音:“上大夫若有雅兴,可与在下前往一处。”
  出宫门之后,田婴挥退自己轺车,跳上苏秦的,御手扬鞭,径往稷下驰去。
  不消一刻,二人径至稷宫,在祭酒淳于髡门前停下。
  田婴大怔,不解地望着苏秦:“苏子,你说的男人,不会是这老夫子吧?”
  苏秦呵呵笑道:“是与不是,上大夫且请进去!”
  稷宫不比别处,为方便士子出入,交流学艺,所有庭院不设门房。
  田婴一头雾水地跟着苏秦直走进去,淳于髡听到声音,迎出来,呵呵笑道:“苏子今日大功告成,看来是请老朽喝谢酒哩!”
  苏秦揖道:“正是!”
  “酒呢?”淳于髡打量一下苏子,问道。
  “哪儿的酒,都不及先生的酒好喝,是以晚生不敢带酒。”
  淳于髡摇头笑道:“你拿老朽的酒答谢老朽,还要请个陪喝的,这是明摆着打劫!”
  众人皆笑起来。三人进厅,分宾主坐下。
  田婴的眼珠子四下一转,见并无他人,急不可待地望向苏秦:“人呢?”
  苏秦笑道:“不在此地。”
  “他在何处?”
  “远在大梁。”
  “谁?”
  “孙膑。”
  田婴呆若木鸡,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倒吸一口凉气,小声问道:“那人不是疯了吗?”
  苏秦淡淡笑道:“有时候不疯。”
  田婴豁然明白过来,忽身站起,在厅中来回踱步,有顷,顿步说道:“苏子,说吧,如何能够让他来齐?”
  “偷。”
  “偷?”田婴又是一怔,“何人去偷?”
  苏秦将头缓缓扭过去,一点一点地转向淳于髡。
  田婴的目光也跟着转过去,盯在淳于髡的光头上。
  淳于髡初时不明所以,此时似也听出味来,又惊又诧:“什么?要老朽去做小偷?偷人?”将油光油光的脑袋摇得如同货郎鼓似的,“不干!不干!老朽死也不干!”
  苏秦长叹一声:“唉!”
  淳于髡将头转过来:“咦,你叹什么气?”
  苏秦又叹一声:“晚生是在为前辈惋惜!”
  “老朽不做小偷,你惋何惜?”
  苏秦缓缓说道:“人生在世,无非活个潇洒,活个刺激,活个惊世骇俗!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森严壁垒的大梁城中,在魏王陛下的眼皮底下,巧设机谋,偷出一个两腿皆不能动的疯子,且这疯子是春秋兵圣孙武子的嫡传后人,是当今列国无人企及的一代兵家,请问前辈,方今世上,还有什么能比此偷更富刺激呢?还有——”微微一笑,“此段佳话,史家会怎么写?”
  “这——”淳于髡凝紧眉头。
  “前辈若是不乐意,晚生只好另求他人了。”苏秦说完,作势欲走。
  “哎哎哎,”淳于髡急急拦住,晃晃光脑袋,“不瞒二位,老朽也曾偷人,是夜里偷,偷女人,不过,老朽不说偷人,只说偷香。苏子提议在大白天里偷男人,于老朽倒是新鲜,想必刺激,容老朽再想想不迟。”抓耳挠腮,装模作样地陷入苦想。
  看着他的滑稽样子,苏秦、田婴皆笑起来。
  第六章暗度陈仓,淳于髡魏国盗孙膑
  半月之后,齐威王诏命淳于髡为使臣,载食盐五十车使魏,庆贺齐、魏纵亲。飞刀邹夹在使团中,随侍淳于髡左右。苏秦亦在稷宫住下,或从雍门周习《韶》,或与稷下诸先生、学子及齐国朝臣商讨在天下纵亲的框架内,如何行施联邦共治、天道贯通之道。
  时下春节早过,天气回温,春暖花开,大梁人开始到户外放风筝。魏惠王看到,童心大起,使毗人做出一个巨大的鹰状风筝,在御花园里亲手放飞。望着风筝渐起渐高,惠王的心境亦如这风筝一般,随暖风飘升。
  “陛下,”毗人将手掌搭在眼上,遥望高高在上的风筝,“都成小黑点了。即使真的苍鹰,怕也飞不了这么高。”
  “呵呵呵,”魏惠王松了两圈手中的丝线,乐道,“看这劲头,它还要升呢!”
  “陛下,”毗人笑道,“几年大治,大魏的国势就如此鹰,直上九霄了!”
  “嗯,”惠王点头道,“说得好!它飞得越高,向下俯冲的力量就越大。听说嬴驷养了只黑雕,寡人倒想看看,是他的黑雕厉害,还是寡人的苍鹰厉害。”
  “陛下又要伐秦了?”毗人轻声问道。
  “这还用说,”惠王朗声说道,“河西在寡人手里失去,自也要在寡人手里夺回来。若是不然,百年之后,寡人何以面见列祖列宗?”
  “陛下之愿就要实现了,”毗人不无高兴地接道,“眼下齐国亦入纵亲,若是楚国亦入,山东列国真被苏子合成一体,秦国纵有铜墙铁壁,怕也顶不上半年。”
  惠王应道:“纵使列国没有纵亲,寡人也要伐秦。寡人励精图治数年,今已库粮充栋,武卒复兴,贤臣盈朝,更有庞将军威服列国,虎贲之师无人可敌,寡人怕谁来着?”略略一顿,“不过,话说回来,苏子合纵,六国纵亲,是好上加好,可谓天助我也!”
  正在此时,值事内臣引朱威急步走来,在惠王面前叩道:“启奏陛下,燕使来朝,送陛下千里马一匹,陪送良马五十匹;赵使来朝,送陛下讴伎一人,舞伎十人,乐伎十人;齐使来朝,赠精盐五十车,以贺纵亲!”
  “嗬,”惠王喜道,“列国纵亲,好事连连哪!”顿一下,“田因齐使何人来了?”
  “淳于髡。”
  “是老夫子呀。”惠王呵呵笑道,“他不是在邯郸吗,何时去临淄了?”
  “稷宫祭酒彭蒙谢世,淳于髡赶去追悼,齐王差他来了。”
  “好好好,”惠王又笑两下,转对毗人,“得道多助啊!列国使臣纷纷来朝,寡人也不能慢待,你排个日程,寡人分别召见。”
  “臣领旨。”
  惠王甚是喜欢淳于髡,叮嘱毗人将他排在后面,以便留出时辰畅聊。
  翌日后晌,毗人首先安排燕使觐见,然后是淳于髡。燕使好马,自比伯乐。惠王闻言大喜,顺口向他讨教识马之道,相谈甚笃,竟然忘了时间。毗人赶至,报称齐使淳于髡已至,在殿外候见。燕使告退,毗人引领淳于髡觐见。
  淳于髡叩见已毕,惠王请他坐下,心中却在回想方才的识马之道,表情恍惚。
  淳于髡凝视惠王,有顷,起身叩道:“陛下,草民告退。”
  “哦,”惠王一怔,点头道,“好好好,那就明日后晌吧。”
  第二日后晌,淳于髡依约再至,叩见之时,见惠王仍在恍惚,迅即叩道:“陛下,草民告退。”不及惠王说话,再次起身退去。
  惠王打个惊愣,不无尴尬地扫一眼毗人。
  毗人急追上去,不无抱歉地对淳于髡道:“先生,明日后晌复来如何?”
  第三日后晌,淳于髡如约叩见。惠王起身,亲手扶他坐下。
  淳于髡落席,再次凝视惠王,见其精神气色已与前两日判若两人,拱手揖道:“陛下,草民又来打扰了!”
  惠王摆摆手,呵呵笑道:“先生,不说这个了,寡人存有一事,甚想问你。”
  “陛下请讲。”
  “先生两番觐见寡人,皆是未发一言,起身即走,是寡人不足与语呢,还是另有缘故?”
  “非陛下不足与语,实乃陛下心猿意马,无意会见草民。”
  “哦?”惠王大奇,“你且说说,寡人怎么心猿意马了?”
  “回禀陛下,”淳于髡拱手说道,“髡前日求见陛下,陛下意在驰骋;髡昨日求见陛下,陛下意在音声,草民是以告退。”
  惠王惊骇,油然赞道:“啧啧啧,先生真是神了!不瞒先生,前日先生来,碰巧燕使献千里马,寡人好马,虽见先生,心实系之;昨日先生来,碰巧赵使献讴伎,寡人闻其声美,未及试听,虽见先生,心实系之。”转对毗人呵呵笑出几声,“看见没,淳于子就像钻进寡人心里的虫子一样,连寡人想啥,他都知道!”
  毗人亦笑起来,转对淳于髡,随口问道:“先生既是陛下心里的虫虫,可否说出,陛下这阵儿所想何事?”
  淳于髡微微一笑,点头道:“待草民试试!”果真面对惠王,紧闭双目,煞有介事地提精运气,似乎真要将他的元神钻进惠王心里。
  惠王心里陡然一震,如临大敌,全神贯注地紧紧盯住淳于髡。约过三息(一呼一吸为一息),淳于髡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惠王既紧张,又好奇,两眼眨也不眨地紧紧盯视着他,试探着问道:“先生,寡人在想什么?”
  淳于髡晃晃光脑袋:“陛下在想,这个老秃头,难道他还真能变成一条虫子,钻进寡人的心窝子里?”
  “神了!神了!”惠王似是不可置信,连声惊呼,“寡人方才真就是这么想的!”
  淳于髡大笑起来。
  毗人已经看出淳于髡是在故弄玄虚,佯作叹服,盛赞几句。惠王兴致大起,与淳于髡海阔天空,从天下大事到养生之道,从治民方略到御女之术,畅谈两个时辰。
  淳于髡见天色昏黑,起身叩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草民告退。”
  魏惠王似也累了,拱手道:“与先生说话,真是快意。近些年来,田因齐处处事事与寡人作对,顺寡人心思的,推来算去,唯此一事,就是选先生来使。”
  淳于髡叩道:“谢陛下抬爱。”
  “来而不往,非礼也!”惠王转对毗人,“田因齐赠送寡人盐巴五十车,寡人回赠他干菇四十车,春茶十车,免得他空车回去,取笑寡人。至于先生,赏安车一辆,宝珠十枚。金子就免了,反正先生也不稀奇。”
  “陛下说笑了。”淳于髡急忙拱手,“莫说是金子,陛下即使赏赐一根青草,草民亦会视为珍宝!”
  “好!”惠王呵呵一乐,“先生既有此说,就加赐青草一根。”
  在魏国方言里,青草的“青”字与“金”字发音接近,魏惠王本是戏言,岂料话音刚落,淳于髡即叩首于地,咬字清楚:“草民谢陛下金草!”
  青草于眨眼间竟然变成金草,惠王眼睛眨巴几下,呵呵笑道:“先生真急智也。”转头吩咐毗人,“传旨金匠,化五十金铸一株金草,赏赐先生。”
  “臣领旨!”
  在魏王的回赐礼品中,干菇是现成的,库里就有,只是春茶十车,却有难度,因时下清明刚过,新茶初摘,十车之数,实难一下子征齐。朱威看过诏书,只好打车前往馆驿,恳请淳于髡暂候数日。因要筹划偷窃孙膑,淳于髡求之不得,当即允诺。
  朱威刚走,淳于髡即召来飞刀邹:“见到那个疯子了吗?”
  飞刀邹点头道:“见过了。孙子闻讯,甚是高兴,问小人何时可走,小人回复说,具体哪一日,要由先生决定。”
  “你见孙子时,有人看到没?”
  “没有。”
  淳于髡思忖有顷:“没有老朽吩咐,不可再见孙子,也不可使人打扰他。你就待在驿馆里,不到关键时刻,不可露面。”
  飞刀邹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淳于髡在厅中闷头又坐一会儿,召来御手,乘车直驱相国府。淳于髡比惠施年长十岁,无论在学识上,还是在知名度上,惠施均是不及。闻知淳于髡驾临,惠施急忙出迎,长揖至地:“淳于子光临,惠施受宠若惊!”
  淳于髡回过一礼,呵呵笑道:“传闻惠子治名、实之学,颇有所得,老朽慕名已久。三年前,老朽为赵侯说情,来梁觐见陛下,本欲登门求教,听闻惠子忙于国事,没有闲暇与老朽磨牙,只好作罢。此番复来,老朽左右寻思,再不上门请教,就老朽这把年纪,不定就会抱憾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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