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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出书版) 作者:寒川子-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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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宾亦举碗道:“谢龙兄美酒!”
  二人对饮。
  小二走至盐铺,打了一小袋盐巴,匆匆赶回客栈。行至小木桥边,小二见告示墙前围着一群人观看,遂踅身过去,看到上面张贴许多告示。小二难得偷闲,见时间尚早,店中生意也不见旺,也就扎下步子,细细观看起来。
  小二连读几张,无非是些杀人越货之类歹徒,不见新奇。小二正要抬腿离开,陡然看到边上还有一张模糊的。也是好奇心起,小二直走过去,仔细一看,大吃一惊,因为画中之人,与店中那个戴斗笠的极其相似。细读下面文字,知此人名叫庞涓,是连杀数人的在逃钦犯,谁若举报,悬赏五金。
  小二心中一动,细想庞涓方才的狠样,断定必是此人。小二心里扑通扑通狂跳一阵,本想自己告官领赏,又怕万一出现差错,不仅赏领不到,只怕连生计也会断送。小二内中斗争一时,决定还是诉与掌柜,看掌柜如何处置。
  小二匆匆回到店中,将盐巴交与掌柜,在他耳边如此这般描述一番。掌柜看一眼庞涓、孙宾,见二人仍在喝酒,遂让小二守于店中,亲到桥头告示墙边验过,断定是庞涓无疑。想起方才所受之气,掌柜冷笑一声,径直走入官府。
  不消一刻,掌柜就与二十几名军卒直奔客栈而来,打头的是名军尉。掌柜一边奔跑,一边指路。
  他们赶到时,庞涓、孙宾已喝完那坛老酒,孙宾一边与庞涓说笑,一边包扎方才被他打开的包袱。
  掌柜堵住店门,手指庞涓道:“官爷请看,就是那个戴斗笠的!”
  军尉将手中所持画像展开看过,仔细打量庞涓,却见他戴着斗笠,看不清楚,于是大声喝道:“你——取下斗笠!”
  庞涓冷冷斜他一眼,回过头来,仍旧观看孙宾打点包袱。军尉何曾见过如此蛮横之人,朗声喝道:“弟兄们,拿下此人!”
  庞涓将手按在剑柄上,目光鄙夷。众军卒见他手中有剑,各自挺了兵器,却无一人敢先上来。
  孙宾陡吃一惊,望着庞涓道:“龙兄,这——这是怎么回事?”
  众军卒渐渐围拢上来。
  庞涓冷笑一声,“嗖”地抽出宝剑,朝孙宾略一拱手:“孙兄,快走,这儿不关你的事!”
  孙宾不由分说,亦拔出宝剑:“龙兄有事,孙宾岂能坐视?走,冲出去!”
  庞涓将宝剑连摆几摆,大喝一声,率先冲向大门。这些军卒养尊处优,早已骄横惯了,今见庞涓气势如虹,声如响雷,威武逼人,竟是无人接招,连退数步。掌柜一下子愣了,正欲急退,庞涓已是箭步冲上,在门口将他一把抓住,顺手一剑,竟是割断喉管。众军卒见他当街杀人,无不惊惧,连退几步。
  孙宾亦仗剑冲出。二人并肩冲至大街,背对背,左劈右刺,众军卒根本不是二人对手。由于事先估计不足,众人未带弓箭,谁也不敢近前,只是远远地将二人围困。未及一刻,军卒中已有数人倒在庞涓剑下。孙宾左抵右挡,连断数支枪头,唬得失去枪头的军卒面色惨白,远远躲在后面。
  庞涓瞧准空当,发声喊,二人一齐用力,杀出一条血路,径奔一条小巷。众军卒不敢接近,却也不敢不追,口中嗷嗷吼叫,远远地追在后面。逃有一程,二人纵身一跃,各自跳上围墙,上房去了。待众军卒赶过来,早已不见踪影。
  有了这档子事,二人不敢再去渡口,只能落荒而去,逃往一片林中。一口气走有二十余里,二人停住脚步,倚在树上喘气。
  喘一会儿,庞涓瞧一眼孙宾,不无叹服地拱手道:“常言说,真人不露相。在下原以为孙兄是儒雅之士,不想却是一身功夫呢!”
  孙宾亦拱手还礼:“龙兄过誉了。打实上说,龙兄武功远胜于宾,宾由衷叹服!”
  “好好好,”庞涓呵呵笑道,“不说这个了。倒是今日之事,颇为有趣,在下先帮孙兄出气,孙兄后助在下解围,你我也算见面有缘,两不相欠哪!”
  “龙兄此言差矣,”孙宾当即摇头,“没有孙宾,依龙兄武功,照旧可以脱身。没有龙兄,孙宾纵有三头六臂,却是难脱尴尬处境。五布之恩,孙宾没身不忘,何能说是两不相欠呢?”
  庞涓大怔,长叹一声,点头道:“天下敦厚之人,莫过于孙兄了!”从身上摸出块金子,递与孙宾,“孙兄拿上这个,在下告辞了!”
  孙宾一愣,急忙将钱还与庞涓:“龙兄,这——这如何使得?”
  庞涓将钱又塞回来,呵呵笑道:“如何使不得?钱这玩意儿就如一泡狗屎,可出门在外,没有这泡狗屎真还不行!只是在下提醒孙兄一句,日后务必小心一些,方今世上,毕竟是好人少,坏人多啊!”
  孙宾从未遇到如此豪爽之人,手捧二金,不无感动:“龙兄——”
  庞涓又是爽朗一笑:“看看看,大丈夫行事,怎么跟个娘们似的?爽快一点,你我二人聚散有缘,就此作别!”言讫,拱手作别。
  孙宾心头一动,亦拱手道:“敢问龙兄欲往何处?”
  庞涓略有迟疑:“这——孙兄还有何事?”
  “在下并无他意,只是——在下隐约觉得——龙兄是否另有麻烦?”
  庞涓沉思有顷,点头道:“孙兄既已看出,在下就不隐瞒了。其实在下并不姓龙,也不是大梁人氏。在下姓庞名涓,家住安邑,近日与奸贼陈轸结了冤家!”
  “奸贼陈轸?”孙宾惊愕,“庞兄所说,可是魏国上大夫陈轸?”
  “正是此贼!”庞涓咬牙切齿,“此贼阿谀逢迎,嫉贤妒能,陷害忠良,使我大魏终有河西之辱,堪称魏国大奸。此为国事,暂且不说。几个月前,此贼勾结秦人公孙鞅,极力蛊惑君上称王。听说家父曾是周室缝人,能制王服,此贼使人寻上门来。家父以不合王制为由,坚拒不从。此贼恼羞成怒,囚禁家父,强逼家父制作王服。在下去救家父,此贼却暗设埋伏,加害在下。幸有好友罗文舍身相救,在下方才逃过一劫!此贼不甘罢休,将在下诬为杀人凶犯,令官府四处缉拿,欲除后患!”
  “听庞兄说来,陈轸着实可恶!敢问庞兄,下一步作何打算?”
  “唉,”庞涓长叹一声,“在下本想由此渡河投往赵国邯郸,不想遇到此事。方才在下思来想去,似此一路逃命,断不是长法!再说,家父仍在此贼手中,生死未卜。于国于家,于忠于孝,在下都得赶回安邑!奸贼不除,魏祸不已。在下此番回去,定与陈轸那厮见个分晓!”
  孙宾点头道:“见分晓事小,救出令尊大人却是紧要。庞兄若是不嫌弃在下,宾愿一同前往,助兄一臂之力!”
  庞涓握牢孙宾两手:“孙兄——”
  第四章破奸计,庞涓助白少爷浪子回头
  河西失陷,魏惠王失去七百里土地和八万多武卒,精神一下子垮了,不再像战前那样两日一小朝,十日一大朝,走路呼呼带风,说话声如洪钟,而是一连十几日不上朝,只将朝中一应事务,一股脑儿推给他感觉能够靠得住的大臣,大司徒朱威。
  然而,魏惠王在偃旗息鼓半月之后,陡然上朝,连发数道诏书,一是削去陈轸上卿、大宗伯职爵,依旧为上大夫;二是剥夺公子卬上将军职衔,收回兵符,但以其奇袭秦人中军、斩敌数万有功为由,晋封安国君,食邑五千户;三是晋升阴晋守丞张猛为西河守将,替代龙贾,负责河水、函谷关、阴晋等对秦防务;四是解除龙贾副将职衔,准允他解甲归田。至于奇袭秦人中军的主谋人公孙衍,则只字未提。
  魏惠王的一连串动作使整个朝廷瞠目结舌,也使陈轸有惊无险。虽说上大夫之位离相国又远一步,但依眼下处境,仍能保住此位已属不易,陈轸也不是不知进退之人。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绕了一个大圈,到头来竟然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原地打转,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陈轸痛定思痛,决定一切从头再来。思虑再三,陈轸决定将精力暂先放回元亨楼里。在这变乱之世,老于世道的陈轸深知金钱的魅力。元亨楼是他取之不竭的本钱,只要拥有这个本钱,后面的事无论再难,仍有可为之处。相国之位一日不定,他陈轸就会一日有望。
  于他陈轸而言,此生此世,君位虽不可想,但这大国之相,断非梦中所念,而是伸手可触的。
  这日下朝之后,陈轸枉自嗟叹一番,回到府中换过衣服,与戚光一道,从后花园的一条密道里三转两拐踅入元亨楼,直入密室。
  早有人候在那儿,见二人到来,沏上茶水。
  戚光吩咐道:“传林掌柜,让他带上本月账册,从速赶来!”
  不一会儿,林掌柜急急慌慌地走上二楼,拜过陈轸,双手呈上厚厚一摞账册。陈轸坐于几前,品了一口香茗,伸手拿起账册,一行接一行地细看过去。戚光小心翼翼地候立一侧,林掌柜仍旧跪在地上,叩首翘臀,大气也不敢吭出一声。
  在一阵哗啦声中,陈轸从头翻到尾,“啪”地将账册扔到几案上,抬头白一眼戚光:“这些皆是一堆细账,为何不见个实数?”
  戚光拿起账册,顺手甩与林掌柜,厉声责道:“还不快给主公一个实数!”
  林掌柜小声禀道:“回禀主公,明日才足月,因而小人未及算出。”
  戚光打眼一看,旁边正好放着一只算盘,走过去一把抓过,递与林掌柜:“就在这儿算吧,动作麻利点,莫让主公等得急了。”
  林掌柜将账册从头翻起,噼里啪啦响过一阵算盘,叩首道:“回禀主公,除去各项开销,本月实赚三百五十七金。”
  陈轸仰起头来,深吸一气,慢慢吁出。戚光朝林掌柜摆下手,林掌柜会意,翻身爬起,缓缓退出。
  陈轸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转对戚光道:“白家那小子,还有多少家当?”
  戚光轻声应道:“回主公的话,主房、花园及十几进院子全卖光了,还剩一个偏院,在白家大院外面,是老家宰留下来养老用的,眼下小两口也搬过去了,三人挤在一堆儿,还算热闹。听说那个小娘们儿挺了肚子,看起来也怪可怜的!”
  “嗯,”陈轸再啜一口清茶,“那个偏院,能值多少?”
  “少说也值三十金。”
  “哦?”陈轸沉思有顷,“既值这么多,就让他一并押上吧。”
  “小人遵命。”
  “从本月红利中抽百金来!”
  戚光答应一声,急走出去,一刻过后,抬着一口沉甸甸的箱子再度进来。
  “备车!”
  主仆二人一溜烟地驰至安国君府。听闻陈轸来访,安国君公子卬亲自迎出,挽了陈轸之手,一路步入后堂。一入客厅,陈轸弯膝欲拜,公子卬赶忙扶起,一迭声道:“上卿再来本公子府上,大可不必行此虚礼!”
  陈轸苦笑一声:“什么上卿?下官是吹笙的掉井里,一路响着下去了!”
  “唉,”公子卬长叹一声,“都怪本公子一时大意,中了公孙鞅的奸计。若不是上卿运筹得当,起死回生,本公子的魂魄,此时不知在哪儿飘荡着呢!”
  听到公子卬说出此话,陈轸心中略觉安慰,口中却道:“是公子福星高照,下官何功之有?公子一路高升,贵为君侯,还望多多体恤下官才是!”
  公子卬亦是一声苦笑:“什么君侯?虎符没了,本公子眼下只是一根光杆,府还是老府,人还是旧人,无非是门楣上换块匾额而已!”
  陈轸叹道:“公子切莫这么说!人生在世,说穿了,为的还不是块匾额!公子您以前要啥有啥,缺的就是这块匾额。如今,连匾额也齐全了,公子可谓是心想事成,不像下官,想什么,什么不来!”
  公子卬知道陈轸想说什么,当即承诺道:“上卿放心,只要本公子尚有一口气在,相位就是你的!要是有谁不识相,敢来硬抢,本公子要他连后悔药也没得吃!”
  陈轸起身又要叩拜,公子卬再次拦住。陈轸击掌,正在偏厅与公子卬府上家宰说话的戚光听得真切,赶忙抬着箱子趋入,在厅中放下箱子,见过礼,缓缓退出。
  公子卬扫了箱子一眼:“上卿,此是何意?”
  “公子记得元亨楼吗?公子尚有一点本金,此为公子份钱!”
  “本公子的本金?”公子卬大怔,抓耳挠腮,竟是想不起来。
  陈轸微微一笑:“是下官代付的,公子自是记不起来!”
  公子卬一下子明白了陈轸之意,不免感动:“上卿,你——唉,你这是见本公子没了军饷,手头紧巴,这才变着法儿周济一些。”
  “公子说的是哪儿话!”陈轸指着箱子,“些微碎币,还望公子莫嫌寒碜才是。”
  公子卬打开箱子,吃一惊道:“哦,这么多?”
  陈轸笑道:“托公子的福,元亨楼生意还算兴隆。”
  “啧啧啧,”公子卬由衷赞道,“上卿不仅善于治国,看来也精于经营啊!”
  “也就不瞒上将军了,”陈轸轻叹一声,托出实情,“所赚之数多半是白家的。老白圭一生节俭,他的宝贝儿子却是舍得花钱,听说是连院落、花园全卖光了。”
  “如此说来,白家的油水差不多了。”
  “说是还有一个偏院,下官也交待过了。”
  公子卬微微笑道:“上卿这是赶尽杀绝呀。”
  “公子言重了。”陈轸阴阴一笑,“父债子还,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哈哈哈哈!”公子卬朗声笑道,“好一个父债子还,上卿真有你的!”
  二人笑有一阵,公子卬收起笑容,手指弯起,在几案上有节奏地轻扣几下:“上卿既然如此念记本公子,本公子也不能白吃白拿。听说有个名叫庞涓的案犯,与上卿有些关联,可有此事?”
  陈轸敛起笑容,点头道:“嗯,公子知道此人下落?”
  “昨日下午,酸枣郡的守丞来府说话,顺道闲聊起来,说是他那儿不久前有人拒捕,在宿胥口伤了不少人。本公子问他何人如此顽劣,他说是一个名叫庞涓的在逃案犯。听到这个名字,本公子猛然想起,此人原是上卿报官的,也就关照他细心访查,务将他缉捕归案。”
  陈轸拱手谢道:“下官多谢公子关照。”
  前一阵子由于事务太多,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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