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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游龙-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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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香却不去理他,又道:“所以只有硬着头皮,在那府外,远远的绕了一个人圈子,才看到西北角上,灯火较疏防守也好多了,便想从那里进去……”

  程子云一晃脑袋笑道:“人嫂您不用说,俺便知道,一定在这个地方上了大当吧?”

  又自己一摸项下道:“自古用兵之法,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您哪里会知道这个大道理咧。”

  桂香看了他一眼,不禁暗中笑得肚子痛,但表面上做得一脸激愤之色道:“你此刻说起来,倒真是神机妙算,为什么不早说咧?可不是吗?我才一进去还一点不觉得,只当人家百密一疏,已经有隙可乘,心中正一喜欢,谁知下面一声呐喊,四面灯球火把全亮起来,一阵弩箭鸟枪打得我头全抬不起来。幸而托王爷的洪福,总算闪避得快,一点也没有受伤。不过,这样一来,人家全围上来咧,一下便跳上房来三五个。幸而,仗着王爷这把宝刀才硬冲出来,就这样已经是九死一生。偏偏出来以后,那府外民房上,又埋伏下两个好手,那功夫并不比我差多少,总算我这刀,赢了人家的家伙,一下便被我将来人的三截棍削断,这才逃出人手。但是我又怕给王爷惹事,哪敢一直回来,又绕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才绕回来。可是我这一身功夫,本来就没有全复原,哪里禁得起这一场拼命大斗咧,所以一回来只有喘气的份儿了。”

  接着猛一掉头,又向程子云福了一福道:“我谢谢您的成全,这两次全够受咧。”

  程子云听罢,立刻站起来,兜头作了一个大揖道:“大嫂,您别生气,今晚之事,全数算是俺的不是,忘了攻其不备这句话,以致累您吃了大亏。不过幸喜还未失陷受伤,足见大嫂武功精纯,人也特别机警,总算令俺心身稍安。要换上一个人,遇上这个场面,那便成了俎上之肉只有听人宰割,哪还能突围而出,安然回来咧?今天既然累了,且请休息,容俺明日再筹别策便了。”

  允禵一见桂香粉汗交淫,娇喘不已,也只道所言必定不假,不胜怜惜道:“今晚之事,也不能怪程师爷,便我也嫌操之过急一点,所以什么也不管,专在此地等你回来,如果再有一会不同,那只有请程师爷亲自去一趟。”

  桂香见已被瞒过,连忙笑道:“为了王爷的事,我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计,我早说过,便明知必死也是要去的,这怎能怨得了王爷呢?”

  说罢便告辞,径回赐书楼去,想起方才经过,不禁暗自笑得打跌,但话是假的,疲乏却是真的,一上床便沉沉睡去。

  在另一方面,这时候中凤却正伏在床上背人弹泪不已。原来中凤自这次来京以后,分外关心羹尧安危成败,一举一动,无不力加注意,尤其对于桂香这女人更放心不下,又微闻她与雍王似有暖昧,因此分外留心。今晚虽由玉英值夜,却知桂香必来,所以事前虽然倚枕假寐,便起来暗中巡察着。桂香来时,她早巳看见,见她和玉英交谈之后,直趋红香小筑而去,心下更加起了疑心。仗着园中地形极熟,便暗中远远跟了下去,绕向那座院落背后,伏在房上,将身藏好,打算窥探一二。谁知玉英去请雍王,正赶上桂香和荣嬷嬷在议论自己的事,不禁唾了一口,脸上一阵臊热。后来再听下去,才知道自己和羹尧的姻事,各方面全已圆满却反是羹尧一个人不肯答应,那一寸芳心,登时酸甜苦辣俱来,直有说不出的滋味。加以桂香话又说得直率,竟说羹尧嫌她是个江湖女人,所以不要。荣嬷嬷又有雍王不许声张,以及羹尧曾因此事和雍王闹过几次别扭等语,回忆前情,不禁恍然大悟。原来上次两人争执便是为了自己的事,饶得她再是一个巾帼英雄,也不禁流下泪来,哪里还有心肠窥探下去。因此不等雍王来到,便仍悄悄的回到自己所居借荫楼和衣睡倒。心中不由暗想,自己和羹尧自邯郸道上吕仙祠一见之后,心上便深深的印下了他的一个影子,以后到了云家堡互相说明了师门渊源之后更是心心相印,毫无避忌。这数月以来,自己一往情深,几乎全在他一个人身上,山后探梅,雪天夜话,风光何等旖旎,方喜嫁得如此一个英雄夫婿,已经终身有靠,如能再双双努力,做出一番掀天事业来,岂不妒煞千古儿女英雄,所以才自甘做妾,不惜委屈,原来他却是这等心肠,竟无端对自己如此鄙薄,这一来过去种种岂不皆如幻梦?再一转念,忽又想到羹尧也许因为自己力主重光汉族山河,近因功名稍遂,竟尔易志,自不免视自己如同祸水蛇蝎,那就更不可救药了。果真如此,这等行止不一的人,又有什么成就?自己过去一番心力岂不更是白费?想到这里,不由心中愈加难过,竟伏枕痛哭起来,正在伤心无已的时候,偏那孙三奶奶一向看得她如小孩子一般,不管日夜,只中凤稍有异状必极关心。这几天因为中凤值夜有事,更是不睡不眠,看护着,如非事前一再叮嘱,不可再闹笑话,简直要一步不离才好。此时一见中凤匆匆出去,又匆匆回来,掩脸便赶向楼上,虽然不敢立刻动问,却蹑手蹑脚跟了上楼,再在房外听见哭声,哪里还忍得住?不由走向床前失惊问道:“小姐,您是怎么着咧,为什么这个时候伤心起来?是那香姨儿又和您取笑吗?那不要紧,只您告诉俺,俺便立刻和她向老山主面前论理去。您已经是年二爷的人咧,还怕着谁来?好便好,不好便大家反脸,谅她一个姨娘还敢把俺撵了不成?”

  中凤忙把被一掀道:“你快些下去,我的事用不着你问,谁又看见姨娘来,这不是活见鬼吗?”

  孙三奶奶虽然一下没有猜中反碰一鼻子灰,并不介意,又伏在床上问道:“那一定是老山主又数说您什么了,他老人家向来就是这样,反正您是快出门的人咧,能听的,就听他说两句不也就完了?”

  中凤不禁猛然把她一推怒道:“去,去,去,老山主早就睡了,他能数说我吗?”

  孙三奶奶又是一怔道:“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年二爷的病重了吗?俺怎么没有听见咧?”

  中凤愈怒道:“你胡说什么?他病了与我何干?你再不走开,可别怪我要让你呢!”

  说着,霍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纳着鞋子,真打算出去。孙三奶奶连忙央求道:“小姐,您别生气,快些睡下去,俺这就走咧。”

  说罢连忙走出房去,但仍闪在门外偷听着动静,半晌之后,只听中凤微慨之后,又呜咽起来,一直等到天明,方似朦胧睡去,不由得愈加放心不下。心中本想报与云霄知道,又心知他父女平日并不一定说得来,想去告诉年妃和福晋钮钴禄氏,但既有点怯场,又恐中凤生气,不禁如热锅上蚂蚁一般,只在外间和楼上下来回转着,又轻轻的走向床前偷看着,替中凤把掀开的被子拢上些。一见中凤,眼睛全红肿了起来,睡梦中,却梨涡半露笑靥微开,心才略放,下楼和衣倒向自己床上,纳头便睡,她本是一个粗人,又连夜辛苦,这一睡熟,便如—条死狗一样,也不知经过多少时间方才醒来。再—看,外面已经红日满窗,不禁叫声啊哎,连忙翻身坐将起来,忽见剑奴悄悄的走来说:“孙三奶奶,您为什么睡得这么香?太阳已经上来老高,我和侍琴已来看过您两三次咧。小姐病了,您知道吗?”

  孙三奶奶猛一揉眼睛道:“你这小妞儿是怎么搞的,俺平日怎么吩咐你们来。为什么小姐病了,不早点叫醒俺是何道理?”

  说着霍的从床上一跃而起,连脸也不洗,便赶上楼去,—见中凤依旧和衣躺在床上,脸儿黄黄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帐幔,似在出神的想着什么,连忙走近床前道:“小姐,您是病了吗?”

  中凤猛一掉头,看见孙三奶奶揉头狮子也似的,一脸惶急之色走来,不禁把秀眉一皱道:“一个人哪有吃了五谷不生灾病之理,这也值得大惊小怪吗?我因昨夜略受寒凉,以致身子不快,你可不许再在外面乱嚷。”

  孙三奶奶嗫嚅道:“小姐,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果真哪里不舒服,也该禀明人家福晋和年娘娘,找个大夫来瞧瞧,只瞒着人也不好。”

  说着,一伸手,便向中凤额上摸了一下,中凤倏的用手推开嗔道:“你别胡闹,我并没有什么大病,只躺上一天半天就好呢。你要是到处去替我一嚷,我没病反而急病了。而且这里不比在云家堡,你真要那么一来,人家不说你的主意,也许还说我轻狂,那又是何苦咧?”

  孙三奶奶见她两眼红红的,兀自余肿未消,双蛾深锁,一脸憔悴之色,便说话也有点酸楚,和往日大不相同,心知其中必定藏着一件事情,但又不敢多问,忙又低声道:“小姐,您放心,只要您叫俺不说,俺便不说,不过您果真心里有什么不痛快,还请您告诉俺,千万别瞒着俺才好。”

  中凤猛忆昨夜之事,知她一夜未睡,不由感动,勉强笑说:“你疯咧,我好好的,心中为什么要不痛快,又干吗要瞒着你?你也许为了这个倒坐了一夜没睡咧,还不快去靠一会儿,下半天,我也许就会好的,可别在外面说什么。”

  孙三奶奶这才退下去,梳洗一阵,又命剑奴侍琴去厨房要了两色点心送给中凤,谁知却一项未用,全原样撤了下来,躺在床上也未起来,到了中午又未吃饭,这才心中又着急起来。但因答应过中凤,不去告诉福晋和年妃,又不打算告诉云霄,不由闷在心中,非常着急,转了一阵,也坐着打起主意来,想来想去,却想不起一个善处之策,只急得她抓耳挠腮,焦灼万状。忽然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原是一个童养媳,日受公婆数说和两个嫂嫂虐待,只一受委屈或略有病痛,全是向小丈夫孙三暗中哭诉一阵便觉痛快,那病痛也就好了,不由自己怨尤道:“俺真老糊涂咧,为什么这样的傻。她向来和年二爷好得如糖似蜜一般,如今总算是年二爷的人咧,俺为什么不把这情形告诉年二爷去,让年二爷来问问她,劝劝她,不就一天云雾全消,就有点小病也好了吗?”想到这里,不禁眉飞色舞,高兴得几乎要跳了起来,她的脾气,向来是想到便做,从来决无再思再想之余地,一经决定之后,连忙迈步下楼,直向外面院落走去,一等出了院落才想起,年二爷不也病了二三天吗?昨天小姐还差自己去找张杰问候过,那年府自己又没去过,这事到底该怎么办咧?想着,不禁又一怔,立刻呆在院落门外。半晌之后,才想起来,年二爷府上张杰既去过,他总该知道,何不前去问一问咧?想罢,便直向前厅耳房中来寻张杰,正从西花厅绕出去,忽听一阵靴声从外面走来,心中正惟恐撞着雍王,有点不安,连忙抬头一看,万想不到来的竟是正打算去寻找的年二爷,不由心花怒放,连忙赶上一步,高叫道:“年二爷,您这可来了,差一点儿没有把俺急坏咧!”

  羹尧也因心中有事,正低着头向暖房走着,猛听一个妇人的声音嚷着,不由也是一怔,抬头一看却是孙三奶奶,心下更加诧异,猛一转念,心想也许中凤因为自己有病了,差她去探望亦未可知,忙道:“孙嬷嬷,谢谢您和小姐,我病已全好了。您是……”

  说犹未完,孙三奶奶已经哭丧着脸道:“您是大好了,可是俺小姐却病了咧。”

  羹尧不禁失惊道:“你们小姐向来精于内家功夫,怎么好好的也会病了呢?”

  孙三奶奶先向厅上看了一下,一见并无僮仆在侧,连忙低声道:“这个连俺也不知道,她昨夜不知受了哪个委屈,直哭了半夜,今早病了,既不肯告诉俺,又不许告诉人,所以俺急了,正想寻张杰打听您住的地方要去寻您,想不到您竟来了,这就好咧。您还不快些去看看她,商量商量,找个大夫瞧瞧,俺也好放心咧!”

  羹尧不禁又是一惊道:“她哭了半夜,这又是为了什么咧?您难道就一点也不知道吗?”

  孙三奶奶摇头道:“俺要知道也不来求您咧。”

  接着又看看羹尧道:“这可是俺偷偷儿告诉您的,您小两口儿见了面可别说是俺来告诉您的,要不然她可不依,俺以后就有事,也不敢再告诉您咧。”

  说着,龇牙一笑,又福了一福,匆匆告辞而去。羹尧见状不禁心下惊疑万分,原来他本无病,自被年夫人一逼,心下情绪又非常矛盾恶劣,所以程子云求见的时候,才命喜儿托病回绝,心中又恐前往后堂省侍时,母亲再问无法回答,因此假作生病躺下来,连雍王府也不去。却不料这么一来,转使各方为之不安,首先是年夫人,自觉昨晚逼得过急了些,言词也忒嫌重一点,以致把爱子急病了,连忙命希尧夫妇前往安慰,并且说明各事不妨从长计议,不必着急。羹尧闻言心下自是一宽,连忙谢了兄嫂和母亲。但既托病,自不能立刻起来,勉强第二天在书房休息。接连着,雍王、云中燕、张杰等人均来探望。到了第三天,实在不容再不出来,所以省视过母亲和兄嫂之后,便径往雍邸而来。谁知一到府中,正好雍王已去宫中有事,正打算在花厅小坐,即便料理府中公事,以待雍王回来,却万想不到,正遇上孙三奶奶出来寻他,将中凤饮泣终宵托病不起的话全说出来。坐定之后,不禁暗想道:“难道我对母亲和兄嫂拒婚之事已经传到她耳朵内不成?”但仔细一想,此事只母亲、兄嫂得知,便芳华妹妹也不见得已经得讯,她为什么知道呢?

  不由更加狐疑不定,但又不便径往中凤处相问,不由在那秘室之中,徘徊不已,放心不下,又疑雍王和云霄父子对中凤有了什么意见相左,以致不欢。心知中凤人极好强,又心切重光汉室,深恐发生意外之事,心中更加焦灼不安。略一思索之后,暗想芳华近日和中凤处得极好,何不设法探询一下。想着,便命随侍仆役,转报年妃,说自己病好求见。那年妃闻得羹尧患病,也颇不放心,一闻病好求见,立命婢媪传话,请入自己所居院落相见。两下一见面,年妃先问父母兄嫂安好,又问羹尧病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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