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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钗-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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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尚书公的摺子,老朽今天才呈上去。”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昨天呈递的吗?”
  “因为尚书公是在寒舍与高晖交恶的,老朽颇为不安,所以昨天只替尚书告了一天假,想见到高晖后,为二位调解一番,可是高晖执意不允,老朽也无能为力,只好在今天把摺子递了上去。”
  于善谦听了他的话,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老夫好好的何尝有病?阁老怎么可以擅自替老夫告假呢?你故意将老夫的辞呈压了一天,以利高晖小儿进行活动,阁老,这手法可不高明,我道你们都巴不得老夫早早去职,好拔掉一颗眼中钉。阁老,还早得很呢,以齿序而言,老夫还比阁老年轻了好几岁,阁老在没有乞致以前,老夫不会滚蛋的。等再度临朝时,阁老最好先想一番说词,免得圣上垂询起来,无以为答……”
  王阁老见他说翻脸就翻脸,也不禁动了气:“尚书公,别忘记你是在寒舍被扶着登舆回府的,大家都看见了你贵体久安,老夫代为告假一日有何不妥?再说尚书公的摺子上是称病乞致,自然要先有病才能像样子,无病呻吟,有意欺君,老夫可不能作这种欺君之举。”
  究竟是宦海中历练多年的老手,抓住了小题目也能做大文章,于善谦如果识趣的,马上赔个不是倒也罢了,偏偏他自傲已惯,尤其是这几年来,周旋于权贵之间,备受尊敬,那里肯吃这一套,冷笑一声,道:“老夫是被逼得欺君的,好在圣上天裁圣明,看到了摺子自然会明白,高晖为了他父亲的死,对老夫一直耿耿于怀,圣上也清楚……”
  王阁老冷笑道:“圣上可不清楚,因为大家只知道高晖与尚书吵了一架,却没有听见他要尚书乞致,而尚书的辞呈是在跟李益密谈后才写的;朝议正在纷纷猜测李益有什么本事叫尚书公上表请辞。老夫把尚书公的辞呈遮上去的时候,圣上也以此相询,老夫以不知为对,不过总会有人知道的,圣上问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的奏辞如何,老夫也不得而知,因为李益与尚书公谈些什么,老夫也没听见,老夫是念在昨日尚书公驾临寒舍,为拙荆贱辰赐福之盛情,特来相告一声,告辞!”
  他没等主人开口就走了,而于善谦也没有开口挽留,而且连送都没送,这倒不是他连这点虚伪的礼貌都不肯维持,而是他惊得呆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时他才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中,一个很深的陷阱中去了。
  因为他再也没想到那些整他的人。不在高晖那边着手,却在李益身上做文章。
  李益是跟他作过一番密谈,这个年轻人实在厉害,他花言巧语,说高晖要如何对付自己的办法,那些理由并不足打倒自己,但李益又劝自己何妨将计就计。上一封辞呈,先安住高晖,以表示做长辈的谦让胸怀。
  “以尚书圣眷之隆,倚重之处尚多,圣上怎么样也不会放尚书公走的。辞表递上去,圣驾必定会挽留,召见时尚书公再说出是高晖所不肯容,圣上必然会问缘故,尚书公故意不说,让别人代尚书公去说,那时圣上深知尚书公隐恶扬善。谦让的胸怀,岂不是更为敬重尚书公,以后如若有人进谗,反会自取其辱了。”
  这番话把于善谦说动了,何况他还真有点怕,因为他知道皇帝的耳根子软,喜欢听些背后话,以此为据,才作为他的知人之明,让臣属歌颂几声。
  于善谦摸准了皇帝的脾气,才能浮沉宦海数十年而无往不利,如果高晖真的在李益身上做文章拿着自己的那封信,岂不是让皇帝知道他是个挟嫌报复的小人。多年的名誉。就毁之一旦了。
  李益一面在于善谦面前后悔不该把信带了来让高晖给捞去了,一面劝他虚应故事稳住高晖,等自己把信要回来,当面毁了,使得高晖再也没有证据。
  当然李益的技巧很高明,说早年狂妄无知,得罪了于善谦,至今耿耿难安,只希望在这件事上为于善谦尽点心力,以后还望尚书公多予成全,虽然高晖也答应李益提拔他,但是比较起来,似是尚书公在圣上面前说话有力。
  于善谦不相信李益会如此真心地敬仰他,一直到李益说了这番话才欣然而喜,他看准李益是个热衷名利之徒,倒向他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为了这个理由,他接受了李益的安排,心情一高兴,下笔也有力了,把一封辞表写得润圆光致。
  吐辞若珠,忠贞跃然,心中更得意,就凭这份才气,皇帝也舍不得放他休致的,所以他回家后,还着实地高兴了一阵子。
  等了一天,李益没有来访,他虽然有点担心,但还不在乎,王阁老来了,他还以为是带来了皇帝挽留他的口谕,充满了信心去接待。才发现事出意外,王阁老一走,他坐立不安,立刻叫人去打听,居然问不到一点消息,他更感到不妙,别人不肯告诉他详情,是认定他必倒无疑。
  连夜到部里。调出王阁老为他告假的条子,如遭雷击,因为他认为这笔字很像是自己写的,却又绵软无力,显然是有人摹仿自己的笔迹在捣鬼。再一问书吏。才知道廷议相传,说他被李益逼得上辞表告假,不知有什么把柄被李益抓住了,那个书吏还抄了他辞表上的语句。
  内容没问题,也没有乱说,却不是他的原文,显然是换过了一张,再比较一下那张便条上字迹,他才知道这一下子栽得很惨,忍不住一口热血喷了出来,当夜就倒在兵部大堂的议事房里。
  本来是装病,这下子却是真的气病了。
  这一病很惨,也很幸运,因为他没有等皇帝批下他的辞表,抬回家的第三天就咯血身故。
  这三天,李益是很得意的,夜间回到自己的寓所,跟霍小玉聚聚,白天大部份时间就在卢府,跟卢闰英缠绵,他跟卢闰英的婚事虽未文定,但口约已定,大家也都知道了,故而两个人在一起也不必避形迹了。
  于善谦的死讯是崔允明首先来告诉他的,这位木纳固执的书生自从出了一次纰漏后。虽然仗着李益拉来了郭勇为他摆平了,继续在刑部掌理文案,而且因为他能请出那么大的后台来,吏部曹同僚也不敢再欺凌他,甚至对他另眼相看,特别巴结,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骄,反而更为谦虚尽心了,天晚还在部里秉烛处理未了的公事。
  因为这个缘故,他才能最早得知消息,于善谦才泄了气,相邻不远的兵部大堂就得了消息,因为要通知司值的事中在次日早朝时告丧。
  于善谦是病死的,也是气死的。
  这对李益的关系太大了,长安这两天谈得最多的话题就是李益把兵部尚书于善谦逼上辞呈,当然真正的内情无人得知,人言人殊,各种传说都纷纷出笼,而且,把事实过份地渲染着,这对李益是好的,因为一个新游的仕员,一个外任的六品郡州主簿,居然能够逼使二品大臣低头,这个年轻人简直就神化了。
  可是于善谦一死,那些有利的条件都变得不利了。
  人死不言过,谁也不愿意去诋毁死者,倒是会想到李益把他给逼死的,神乎其说。可变成众矢之的。
  李益正和霍小玉下棋,听见这个消息后,顿时呆了,手中端着的一盏茶,“当啷”一声,落在石板上,打得粉碎,霍小玉不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有多大,更不知道李益前几天在做些什么,只以为于善谦跟他的渊源很深,还问道:“十郎,那你是不是要上他府里去看看……”
  李益一拍桌子怒叫道:“我去干什么,去找人家拿棍子打出来,这老儿真是混帐,他不会等几天才死吗!”
  霍小玉一听语气不对,才想起前几天李益翻出了于善谦以前给他的私函,当时也说过于善谦在皇帝面前诋毁他,阻碍他的前程,决心要反击他,记得当时自己还劝过他,因为李益回家没再提起,她也忘了。
  这时记了起来。却又说了句最不得体的话:“十郎,是不是前几天你说起的那个于老尚书,你还说要……”
  没等她说完,李益已叫道;“你少开口行不行!”
  相识以来,李益从没有对她如此疾言厉色过,使得霍小玉很惊惶,再看看崔允明也是脸色沉重,李益则满屋绕步,才知道事态严重,知趣地不开口了,弯腰下去,捡拾地上的碎磁片,李益叫道:“收这个干吗?快给我整行装,明天一早我就上路往郑州销假赴任。”
  霍小玉抬起头,愕然地道:“你姨丈不是才叫人送信去为你延假了吗?干吗又马上要走呢?就为了于尚书的死,允明说他是咯血桌旁的,又不是你害死他的!”
  李益忍无可忍,一脚踢了过去,把霍小玉踢了两个翻滚。
  崔允明大为吃惊,连忙上前拉住了李益道:“君虞,你这是干什么?”
  李益怒叫道:“连她都这么说,别人更会蜚短流长了。允明,你说说看,这能叫人不气?”
  崔允明知道李益的心情,无助地叹了口气,见霍小玉坐在地下发呆,只有上去把她扶了起来,低声道:“表嫂!你不清楚,现在在家里还没关系,以后可别这么说了。”
  听了崔允明的话,霍小玉倒是忘了自己刚才挨了一脚,失声道:“怎么,难道真是十郎……”
  她忽然发现李益脸色发青,眼中充满了怒意,而崔允明也急急地朝她使眼色,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一问实在傻,但是她一正神色道:“允明,你不必拦我,也不必瞒我,十郎回到长安好几天了,你都没来看他,今天天都黑了,你匆匆地跑来,就为了告诉于尚书的死讯,十郎跟于尚书非亲非故,这中间一定有着缘故,而十郎听了讯息,居然急着要走,也必然跟于尚书之死有着关连。”
  崔允明急得直摇手,李益倒反而冷静下来了,找张椅子坐了下来,一笑道:“小玉,我倒没料到你会这么聪明,那就不必再瞒你,乾脆跟你说个明白,现在我告诉你说,于老儿是死在我手上的。你信不信?”
  霍小玉想了一下道:“我不信,因为你不会做那种莽撞的事去杀人,何况对方是堂堂兵部尚书,不过我确信他的死与你有关系,因为你前两天翻出了他以前给你的信,也告诉过我,说他在朝中进你的谗言,你要对付他!”
  李益笑道:“因此你认为是我逼死他的?”
  霍小玉又沉思片刻道:“不可能,我看过那封信,并没有什么可以被你抓住的把柄,最多是心口不一,假冒伪善而已,朝中多的是这种人,也没什么了不起。”
  李益道:“是我气死他的。”
  霍小玉道:“他假如没有这份忍气的涵养,就不会在尚书任上居留多年。这个人我见过。当我小的时候,我父亲还在世,他已经是兵部尚书了,我父亲很不喜欢他。经常跟他吵得面红耳赤,可是每逢我家有什么应酬,他照样登门,谈笑自如,我父亲很少在背后骂人,但每次他走后,父亲一定会拍桌子骂他两句,说他老奸巨猾,口蜜腹剑,是个十足的小人,这种人气不死的!”
  李益道:“那你怎么还会把他的死连想到我身上呢?”
  霍小玉道:“因为我知道他的死必然与你有关,最大的可能是你设下了圈套,把他给诓上了,那才是使他受不了的事,他自负极高,以为胸罗安邦定国之才,什么计谋都困不了他,。只有一次,他在我家下棋,我父亲从没有赢过他,每次被他杀得片甲不留,那一次我在旁边观棋,棋已进行到一半,突然有事,就叫我代接下去,我故意让他一路追杀下来,几乎要造成满盘皆墨的情形。然后才利用一子伏棋,点死他的一个活眼,截斩他一条大龙,算盘面还是他赢的,可是他气得掀翻了棋枰,一怒而去,从此就没有再上我家的门。”
  李益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想不倒他还在你手中栽过一个大跟斗!”
  崔允明也道:“于尚书的棋自号国手无双,在朝中确是无敌手,居然会栽在表嫂手中。
  难怪要叫他受不了。”
  霍小玉道:“其实我的棋力跟他差得太远,就是因为相去悬殊,他才漫不经心,那一子伏棋他不是没看见,只是不相信我会运用而已,所以才放心追击,要吃得我一子不剩,我先布了几子闲棋,他还不在乎,等我把他引诱深入,连上那一子伏棋,展开攻击时,他还是不肯放松,直到我截断了他的大龙,点死了他的活眼,他才发觉自己上了当,但是我也不过保住了半壁江山,而且他是授五子对局的,扣掉让子,还是算他胜的。”
  崔允明笑道:“授五子要等扣子才能计胜负,这已经是很丢人了,何况是输在一个小女孩子的手中,传出去叫他怎么有脸见人,难怪他要拂袖推枰而去了。”
  霍小玉叹道:“我父亲见了那局棋后,就说他一生好用奇谋,喜欢在背后伤人而不留余地,胸存伤人之心而无容人之量,上得山多必遇虎,说他终有一天会栽在这个性情上,想不到果然应验了,十郎,是不是你弄了什么花招,坑了他一下?”
  李益道:“我只是让他自己写了道辞表而已。”
  崔允明道:“君虞,我在刑部也听说了,大家都在传言你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逼他辞官,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益这才把设谋的经过都说了,崔允明忙道:“君虞,你这样实在太过份了,怎么可以擅代他上奏章呢?”
  李益笑道:“我对他的字体很欣赏,一直在临摹他的笔迹,这一点倒是颇有把握……”
  “可是查出来犯大忌的。”
  李益笑道:“我想到了,我的字也是写那个体的,我在吏都还有京试的卷子为凭,又不是故意学他的,何况我代缮的辞表只是略改他的语气,没有说别的话,倒是他自己亲书的那一道奏摺,为了卖弄精神,居然笔力万钧,不似他平日所作,如果叫人来评甄,很可能会把他自己所书的那一份当作是假的!”
  崔允明道:“就算辞表呈上去了,圣上还没有批示下来。也作不得准呀!”
  李益道:“他急的不是这个,圣上的确很倚重他,以我的估计,就算他真的坚辞,圣上最多准他几个月的病假休养,假满仍然要复职的,他也拿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放心大胆上了那道辞表。”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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