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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钗-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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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这一个成见,使他们之间的隔阂更深了,男女间的事就是如此,往往因一点细小的事,会演成不可收拾的变故,崔允明与小桃如此,霍小玉与李益也将步上这条路了。霍小玉思前想后,折腾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她着装准备去探视崔允明时,却忍不住一阵晕眩倒了下来。
  晕倒的原因只是一时的虚弱,倒是立刻就救醒了,可是强为掩饰的病体却因这次晕眩而揭开了,一口热血,溅红了胸前的衣裳。
  连忙把霍小玉抬到床上,最紧张的是浣纱,乞怜地道:“爷!小姐的病一直没大好,这次再发,恐怕会更严重了,还是请个好大夫来看看吧!”
  床上的霍小玉听见了,连忙道:“浣纱,不必了,这是老毛病,你照着家里上次存下的方子,抓副药一吃就行,你要明白,咱们家不比从前了!”
  倒是李益道:“小玉,你别乱来,病情未明,就乱配药吃怎么行,大夫是一定要看的,什么钱都可以省,唯独这个钱省不得,快点叫李升请大夫去!”
  浣纱忙着到前头去了,霍小玉目中含着泪珠道:“十郎,你马上就要动身的,已经没钱了,还能花费怎么呢?”
  李益一笑道:“小玉,如果你想俭省,最好快点好起来,别为钱的事操心,这难不住我的,不必要我开口,只要我稍微透个暗示,就会有大把的钱送上来。”
  霍小玉道:“我知道,但是你一向不愿意求人,更不愿意落人的人情,怎能够为了我而改变你的初衷呢?”
  李益道:“我不是不求人,而是在没有必要时,不想去麻烦人,真到必要时,翼公府跟汾阳王府等两处,我都可以张罗,向他们拿几个钱无伤于我的尊严,第一是交情够,第二是他们拿得出,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欠我的情,他们能有今天,完全是得力于我的帮助,在实在需要时,我乾脆打个借条找皇帝去借,我相信皇帝陛下不好意思不卖我这个帐,我把大唐的天下从恶监的手里保全下来,别人都论功行赏了,唯独我还跟着受累,要他几个钱,他不好意思不给的!”
  这当然说的是笑话,但霍小玉却宽慰地笑了,玩笑归玩笑,却未始不可一行,李益真要用钱,也许直接找官家还稳妥一点,因为诛杀鱼朝恩一案中,李益居功最钜,却因为种种的缘故未得封赏,别人不明白,皇帝心中应该是清楚的。
  为了朝议顾忌,未能对李益立擢重寄,但也不能坐视李益困顿穷愁,何况秦、郭两大世家在私谊上,对李益有所报偿也是应该的。
  霍小玉想到这里,为自己擅挪那笔钱的歉疚稍稍又平复了一点。
  她的确是旧病复发,但她患的是肺痨,这种病一得就极难根治,最多是压住病根不发而已,而病势也是随着心境而转移的。霍小玉乍然晕厥下来的时候,脸色蜡黄,看起来很怕人,等到李益用言语解慰后,她已经好多了,脸上也有了一丝红润,大夫来诊过脉,视察过病情,也详细地问了发病前后的症候才道:“这是因为肝火急摧肺金所致,好得是那口郁血喷了出来,尚无大碍,如果郁结胸中;那就麻烦了。我开两副药,早晚各煎一服,这是理本乏剂,急切间是难以见效的,因为夫人之疾,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宜徐以图之。”
  李益看看医生的方子,见与前些日子家里的旧方没多大变动,忍不住问道:“先生,荆人拟作远行,是不是能以猛剂使她即时恢复呢?”
  医生笑笑道:“李公子对脉理并不陌生。当知尊夫人之宿疾非药石急切可奏效者,积弱久虚,乃病之因,说句俗话。小胖子也不是一天吃成的,如以大补之剂,反而促使病情加剧,病家不察,常以参补为攻痨之方,乃竭泽而渔也,徒助肝火以耗肺金,尊夫人之疾,就是初发之际,那一阵大补攻坏了的。”
  李益苦笑道:“先生高明,前次是一位宫廷的御医开的方子。”
  这位医生相当平实,笑笑道:“那就难怪了,大内供奉为世袭的,专为贵人治病,养成了习惯,落笔非人参鹿茸燕窝不足以示其贵,他要是照兄弟这个方子开列出来,恐怕反而会被认为医道不精。山珍海错,不过一饱,菜蔬高梁,亦堪果腹,可是这些东西是不能进之御厨的,道理即在此,再者,御用天夫,处方是有虚头的,参茸等物,份量每三四倍许,或五六倍不等,那是为了宫监或下人药肆的回扣与例分!他们的处方,必需要到指定的几家药肆去抓药,自有分寸,他们把药煎好送药肆中自会知道份量,早加以克扣下来了!李公子前次恐怕没有到指定的药肆去抓药吧?”
  李益不清楚,把浣纱找来一问,浣纱道:“没有!但那大夫倒是吩咐过的,说一定要到回天堂去抓药,可是,鲍姨说那家乐号的价钱太贵了,她以前有个相识的药材店,价钱较为克己,药材也道地一点。”
  大夫在旁笑道:“那就虽怪了,上回天堂药肆去抓药,举凡是宫中御医所处的方子,必定另外计算,去抓药的人,循例都有一个封套备赏。那就是名贵药品上的虚头,以图皆天欢喜,这内情知道的不多,敝人若非因为李公子是黄兄知友,也不会说出来的。”
  这个大夫是黄衫客后来介绍的,医道极精,也是性情中人,所以说话也踏实,李益再三称谢,把大夫送走了,才朝浣纱冷笑道:“你听见了,上次你还怨我小器,舍不得给小玉化钱治病,要是由你们继续胡闹下去,恐怕早就把命给送掉了!”
  浣纱低头道:“这是鲍姨的意思,她也是好意。”
  李益叹道:“十一娘是好意,你也没有恶意,你们两个人对自己都宁可刻薄,对小玉却唯恐她吃了亏,但十一娘一介女流,虽然人情通达,但只是一知半解而已,像这种事,你原该问问我的,你们却唯恐我会害了她,居然不让我知道,尤其是你,银钱由你经手,那样的化费,你就该告诉我一声,你却一声不响,要不是我翻开帐目发现了,钱糟蹋事小,命送掉了却又怨谁?”
  浣纱垂泪道:“婢子就是因为每日的药价太贵了,才不敢让爷知道!”
  李益怒道:“我知道了会怎么样,只要真是救命的,难道我会看着她死掉不成?”
  浣纱垂泪不敢作声。李益却越想越不是滋味,愤然作色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你们心中把我看成怎么样的人,你们唯恐我害了小玉,现在事实证明了,小玉这场病,究竟是谁耽误下来的,你自己去想想好了,家里的钱全在柜子里,你们爱怎么用就怎么用,花光了,用完了,不够时再告诉我。”
  多时积郁,一下子全宣泄了出来,一拍桌子,气冲冲就走了出去,浣纱既不敢拦着问他。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含着泪,拿了钱叫秋鸿去抓药回来,煎好了送到小玉那儿去,霍小玉道:“爷呢?是否出去了?”
  浣纱嗯了一声,霍小玉又道:“我听见他在前面拍桌子骂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浣纱含泪地道:“没什么,是我做错了事!惹得爷生气,应该受爷教训的。”
  霍小玉叹道:“浣纱,你要谅解他一点,爷这两天心情不好,昨天就是我自作主张,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你可千万别再惹他生气了。”
  “是的!小姐,等爷回来,我再向他请罪。”
  霍小玉苦笑道:“那已经晚了,爷一定会以为是我叫你去请罪的,他是一家之主,你应该对他尊敬的,可是你……唉,就是心里把我看得太重。那并不是好事,对我,对你都不好,这样益发增加他对我们的隔阂,认为我们一直视他如外人,我搬出王邸,住到这儿来,主要的就是为他,让他心里舒坦一点,因为爷不是那种依人成事的男人,到处都受人尊敬,如果回到家里要他受到委屈,那是我们的错。最近两天我才知道,有很多事不是我们女人所应该插手的,插手就会出岔子!”
  浣纱只得默默地听着,霍小玉忽又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浣纱!你还是告诉我的好,因为爷从来也没有拍桌子骂人过,事情一定很严重,你别再瞒着我,把事情弄得更糟!”
  浣纱只得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然后又低声道:“那是过去的事了,说起来我不对,怪不得爷生气。”
  霍小玉却听得呆住了,手脚冰冷,端在手中的药碗砰的一声,掉在地下。浣纱大急道:
  “小姐,你……是怎么了,这不关你的事,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了,爷想起来难免生气是应该的,但也怪不到小姐头上呀!”
  霍小玉颤着声音道:“本来是不严重,可是加上昨天的事就严重了。”
  “昨天!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崔家娘子来借了五万钱去为崔相公了断官司……”
  “那也没有什么呀,崔相公是爷的亲戚,何况爷也不是那种小器的人。”
  霍小玉叹了口气道:“他的确不是,崔相公的事是爷一手摆平的,昨天就把人放了出来,这五万欠款根本不必缴付。”
  浣纱道:“那就去收回来好了!”
  霍小玉道:“傻丫头,这种事那有收回来的,不去缴付,问题一样能解决,既然缴了进去,就说不出收回的话了。”
  浣纱道:“爷就为这个事生气吗?”
  霍小玉苦笑道:“是的!他在出门之前就说过,崔相公的事他可以全力解决,只是家里的钱不能动,结果崔家娘子来了,我听她说得很急,就把钱给了她……”
  浣纱不禁吁了口道:“小姐!爷既然吩咐过了,你就该斟酌一下,或者告诉崔家娘子,说一切让爷去张罗,叫她别着急!钱拿去真是派急用还罢了,像这样平白无故地送给人家,实在太冤枉了,何况我们家实在也没多少钱了,那是爷留作打点用的钱!”
  霍小王道:“用不到了,爷的任命一两天内就会下来,且立刻就要成行,因此才为钱的事着急,因为行程不能耽误,又不便公开去张罗,他本来以为我们手中有着那笔钱,足敷路上的用途!那知恰好被我用去了一半,唉!这就是女人多管事的坏处,因为我们不知道男人有什么计划,随便一插手,就破坏了他的计划,要是我什么都不管,采莲也就找不到我了。”
  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浣纱道:“男主外,女主内,这是家里的事,原本是小姐该管的。”
  霍小玉道:“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并没有理家的能力,我病下来,让你管了几天的钱柜,你就化了多少冤枉钱,我接了过来,总算省吃俭用过了一阵日子,偏偏在要紧头上误了他的事!”
  浣纱道:“小姐,那笔钱是爷特地留下的,你也明知道崔家娘子拿了去,一时还不出来,你怎么会这样胡涂呢?”
  霍小玉苦笑道:“我不知道会这么急,总以为等秋后才能成行,倒是有了算计,我想这所房子是贾大姊买下来的,她是根本不会要了,我们要走的时候,总可以典押一下。”
  浣纱道:“现在还是可以呀,长安市上的房子脱手最容易,只要放个风声出去,立刻就有人来买了去的。”
  霍小玉道:“我根本没弄清楚,这所房子的署券,贾大姊又还给姥姥了,我们只是借居,等我们一走,江家就会来收了去,难道我们还能向江家要钱不成?”
  浣纱也急了道:“那……怎么办呢?不如把我们的首饰头面,还有些衣物,送出去押典一下,凑起个数来,反正我们也用不到那些东西,跟爷上了任所,再添置也行,这样在路上也轻松些。”霍小玉苦笑摇头道:“不行的,爷要悄悄的走,不能惊动人。否则这些家具有很多是贾大姊留下的,有些是我们带来的,典卖了也能值个不少钱,可是那样一来,闹得四邻皆知就失去悄悄成行的意义了。”
  浣纱道:“爷究竟为了什么急着走呢?难道他闯了什么祸吗?”
  “闯了祸还能等部里放缺再走吗?爷是为了躲避眼前的富贵才走的。”
  浣纱自然不懂,霍小玉把情形跟她说了她也不懂:“那不是很好吗?皇帝有逊位的意思,太子眼看着就要登基了,爷能受到太子的器重,干嘛要走呢?”
  霍小玉庄容道:“因为爷不是那种人,不是那种靠逢迎巴结而富贵的人。”
  霍小玉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充满了敬意,浣纱这下子略为明白了,想了一下道:“也对,像王爷那样,当时为了权势,跟鱼朝恩走得太近,结果出了事,连爵位也丢了,看来人还是要靠真本事站起来才好。”
  霍小玉笑笑道:“你终于懂了,只是我们俩只给他找麻烦,一点忙没帮上,反而还给他添了很多忧虑。”
  浣纱想想道:“我们可以去找找鲍姨。”
  霍小玉忙道:“不行,爷不会答应的,他正在为了我的病,鲍姨乱出主意而生气呢!”
  “可是鲍姨并没有恶意呀!她不是把钱拿出来了吗?”
  霍小玉道:“但是爷没有要,为了给她个面子,让她替采莲付了身价,却把采莲说给崔相公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爷不想领她一点好处。”
  “为什么呢?爷不是跟她很好吗?”
  “不错,爷可以把她当朋友,但是这种朋友只能给她好处,帮助她,却不能从她那儿得到一点好处的。”
  “为了她的职业吗?”
  “是的,世风虽然有笑贫不笑娼的说法,但是这究竟是种贱业,是让人瞧不起的职业。”
  “长安的娼家里也出过一位国夫人。”
  “李娃志行高洁,茹苦含辛,把个浪子巴成了材,才蒙得皇帝特加旌扬,封了国夫人。
  鲍姨怎能比呢!即使如此,那位荥阳公子还是一直受到大家的批评,有的人更说李亚仙后来洗尽铅华,追随荥阳公子,鼓励他努力上进,只是良心发现,弥补先前背弃良人的罪惩,当不得一个贤字。由此可见门第之见还是为大家所重的,郑家虽然也是个大家族,但后来的士族,却耻于跟他们论及婚嫁,就是这个缘故。”
  浣纱道:“我们又不要跟鲍姨攀亲家。”
  霍小玉苦笑道:“你还是不明白,这不是怕别人议论,是爷的心里不愿意受她一点情,爷是个很尊严的人,他对鲍姨并没有轻视的意思,甚至于还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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