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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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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助被她和天涯怪乞出其不意击昏的八个强盗。
  “我不认识路。”姬姑娘说:“和老花子在穷山恶水中追逐了三天,真辛苦!
  “老花子不相信夜枭走了,转回去找嵇七,恰好碰上嵇七带了人往城外逃,就这样追来
追去,追到此地来了。天亮再说,大概有你在,这里安全得很。”
  “你一个年青美丽的大姑娘,在什么地方都不安全。”他往洞里走:“当然,你在外面
乱闯更危险。角落里有干草,做一个窝住一夜好了。”
  “如果在天罗身边都不安全,天下间再也没有安全的地方了。”姬姑娘毫无机心地说:
“火把的烟讨厌,熄掉两枝,怎么样?”
  “不熄也烧不了多久。姑娘,谢谢你和老花子缠住嵇七爷三天。”
  “不缠住他你也不怕……”
  “不然,他们可能把我弄死在阱底再拖上来。”
  虬须大汉带了一个人,把他的包裹、剑、一包从他身上搜走的随身杂物送来,还有一个
食物篮,两根牛油烛。
  “丘兄,真想不到宾馆安顿吗?”虬须大汉说:“请相信咱们的诚意……”
  “我这人谁都不相信。”他拒绝了:“老兄,谢谢,这附近千万不要有人逗留,免生误
会。”
  “丘兄请放心,没有人敢和你这个妖怪接近。”虬须大汉傻笑:“你根本不是人,可
怕。没有事,在下告辞,明天见。”
  “明天见。”
  送走了虬须大汉,丘如柏解包裹取衣裤杂物。
  “姬姑娘,你先吃喝,不要等我。”他带了衣物出洞走了。
  回来时他换了一个人,大袖子水湖绿色博袍,湿漉漉的发辫盘在头上,除了仍可看到裂
痕的嘴唇,已看不出三天苦难所留下的痕迹,出现在姑娘面前的,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与往昔贝勒爷的气慨差不多,多了一份潇洒飘逸的气质。
  姬姑娘已将食物摆好在食篮盖上,困惑地打量着他。
  “你真是歹徒们闻名丧胆的天罗吗?”姬姑娘用不相信的目光注视着他:“怎么可能
呢?你看,你像不像一位富贵人家的豪门子弟?”
  “听你的口气,好像天罗会吃人似的,我真有那么可怕吗?”他在旁席地坐下:“要想
把事情办好,像出山虎那种野人似的装束,是决难成功的。进食吧,我得好好睡一觉。”
  姬姑娘在草堆中睡得很不安静。天没亮,她就出洞到溪边洗漱。与一个陌生男人同在石
洞中安歇,在她来说,这是又刺激又耽心的经验,不难想像她心中的奇异感受是如何强烈
了。
  早膳后,出山虎亲自带人送他们出山,直送至老狼冲外,指明东西路途方殷殷道别。
  他们是向西走的,西面四十里就是壶口关。他在一处三岔路口止步,路旁竖了一根将军
箭,上面指向东北的一端刻着:到虹梯关九十里。
  “在下改走虹梯关。”他向姬姑娘说:“不送你了,姑娘珍重。”
  “丘兄。”姬姑娘迟疑地说:“你真的不需要帮助吗?单人独剑闯齐云庄?”
  “是的。”
  “加我一把剑,如何?我是当真的。”
  “姑娘,这一来,令姨父天外流云柴大侠,不传侠义柬找我算账才是怪事。”
  “胡说……”
  “事实如此。”他打断姑娘的话:“如果姑娘肯相助,那就请将这里的事,向令姨父说
明经过,以免令姨父听信井庄主的一面之词,声援齐云山庄。”
  “我会办到的。”姑娘说:“我这就赶回去。”
  “那就谢谢你啦!珍重再见。”
  姬姑娘不胜依依地目送他的身影去远,方喃喃地自语:“我相信他一定有正当的理由找
云裳女史,我一定要说服姨父不过问他与齐云庄的纠纷。”
  半月后,齐云庄。
  这里是兖州府阳谷县安平镇,当地人称为张秋镇。往南行百余里,便是已经干涸了的水
浒梁山强盗窝。
  镇位于阳谷、寿张、东河三县的三不管地带,西至阳谷仅二十余里。因此,新设了两座
衙门:粮、捕通判衙门。闲杂人等,最好不要在这里讨野火。
  齐云庄在镇西五六里,地当至阳谷大道的南首。
  江湖怪杰天涯怪乞是近午时分到达阳谷县城的,不落店出朝阳门,沿大道风尘仆仆奔向
奇云庄,远在五里外,便可看到路南半里外高大的庄门楼。
  半里长的笔直大道衔接官道,比官道还要宽阔。井家是当地的大地主,百余年前便是本
地的大家族,庄中建了五六十栋房舍,真算得是钟鸣鼎食之家。
  距岔路口还有里余,便看到三名巡捕从庄道折出官道,策马驰向安平镇。
  天涯怪乞一怔,脚下一慢。
  “糟了!夜枭比我早到。”他不安地自语:“井老兄既然借助于官府,那么,他收容云
裳女史的事是真的了,我该怎么说?他如果肯把那女妖打发走,就不会求助于官府。看来,
我老花子恐怕无法说服他了,难道他居然与夜枭这种江湖蟊贼也有来往?”
  好大的一家齐云庄,从庄门伸向大厅的驰道,足有一里长,演武场设有各式练功的器
械,自石担石锁至规模宏大的梅花椿,一应俱全。
  从昨天起,齐云庄突然发出了戒严令,戒严的理由是将有不明来历的武林高手前来寻
仇,全庄的子弟如非必要,严禁外出。敌楼上升起了五色旗,白天是旗号,夜间是灯笼,以
牛角传声相辅,外敌不论从哪一方向进入,皆可从敌楼传出的信号指挥拦截。
  天涯怪乞一走进通向庄门的大道,便被庄门楼的了望发现了,三名中年人及时越过吊
桥,在桥头迎接来客。老花子是江湖名流,在里外便被庄中人判明了身份。
  他受到热烈欢迎,几位老朋友把他请至大厅,庄主已先一步降阶相迎,客套一番,宾主
欣然升阶入厅。
  庄主擎天一剑井若天年约五十开外,国字脸膛红光满面,留了三绺须,狮鼻海口,双目
神光炯炯,威严之中,透着八分和薏慈祥,不愧称当今的武林风云人物。
  双方分宾主落坐,仆人献上香茗,老花子的包裹不让仆人们取走,就搁在自己脚下,已
明显得表示出随时可以告辞的意思。
  “老哥风尘仆仆,似是经过长途跋涉。”井庄主欣然说:“三年不见,老哥精神更旺健
了。听说老哥哥近来在河南行道,可曾与天外流星柴兄把晤?”
  “是跑了好些路。”天涯怪乞笑笑说:“你知道,柴老弟福寿双全,在家纳福从不过问
外事,老花子却是一个多管闲事的讨厌鬼,怎敢登门自讨没趣?倒是在山西碰上了他的爱
徒,是姬家的小姐。人不错,武功也到家,年轻嘛,免不了管管闲事。她追逐在河南杀人劫
财,逃向山西仍沿途做案的夜枭冯浩,帮了老花子一点忙,可惜仍然被那恶贼逃掉了。”
  他一面说,一面留心察看井庄主的神色变化,提到夜枭冯浩,井庄主脸上毫无异状。
  “夜枭冯浩?这家伙十几年前曾经在山东做了几次案,被泰山双杰赶得上天无路,捣了
他的秘窟,起出了他全部家当,足有数万赃藏,从此便销声匿迹,据说已伤重毙命,怎么在
河南山西做案?”井庄主泰然地说:“恐怕不是他吧?老哥看清他了?”
  “没看清,追到山西,从他的朋友口中,证实了他的身份。老弟,你不认识这个人?”
  “没与他照过面,听说这恶贼白天从不在人前露面,据泰山双杰说,这恶贼生得耳尖脸
圆,天生的獠牙又尖又利,做案必定伤人,又贪又狠。”
  “恐怕他已逃到贵地附近了。”
  “真的?哼!他最好不要在敝地三县做案。”
  “那可不一定。”天涯怪乞说:“老弟,听说过金陵双艳两个妖女吗?”
  “听说过,但最近几年,已经没有人提起她们啦!”
  “云裳女史郝桂贞呢?”天涯怪乞直攻核心。
  “兄弟听说过,从未谋面。那女妖其实并没真的吃过风月饭。对,她也失踪十几年了,
最后有人见到她,好像是在金陵。咦!老哥问这些妖女,有何用意?”
  “查证一件令人困惑的事。”天涯怪乞苦笑说。
  “与兄弟有关?”
  “看贵庄戒备森严,颇不寻常。”天涯怪乞另起话题:“是不是有麻烦?”
  “前一晚上来了夜行人,轻功之佳,武林罕见。”井庄主脸上有了怒意:“闹了半个更
次,最后寄柬留刀,从容远遁,兄弟咽不下这口气。过惯了太平日子,敝庄真也该提高警觉
了,必须乘机磨练磨练,也会会各地的友好。”
  “没有线索?”
  “没有。”
  “柬上说些什么?”天涯怪乞追问。
  “只有八个字:人不交出,小心狗命。”
  “交什么人?”
  “谁知道呢?这简直是兄弟平生所受的最大的侮辱。这狗东西一定会再来的,不来便
罢,来了,哼!”
  “唔!疑问重重。”
  “老哥哥是否听到什么风声?不是途径敝地和兄弟叙旧的吧?”井庄主惑然问,若有所
悟。
  “请坦诚回答老哥哥的话。”天涯怪乞正色说:“老弟真不知道云裳女史和夜枭的
事?”
  “老哥哥,兄弟以人头保证,所知的刚才已经告诉老哥哥了。”井庄主凛然说:“这十
几年来,皇上经常下江南巡幸,每次都经过这附近,兄弟为避免引起朝廷的注意,几乎闭门
谢客,根本不敢外出闯荡。夜枭和云裳女史这种小人物,兄弟还不屑去注意他们呢。”
  “老哥哥相信你。看来,是嵇七那狗东西存心嫁祸,那该死的东西大概是活腻了。”
  “谁是嵇七?”
  “是云裳女史的师兄,鹰爪神钩嵇永胜,宇内三奇的老大。”
  “我听说过这号人物,所知有限,他……”
  “老弟先不要打岔,老哥哥说完你再说。事情是这样的……”天涯怪乞将在山西与天罗
丘如柏见面的经过说了,最后说:“除了嵇七有意嫁祸之外,另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云裳女
史可能掩去本来面目,隐身在尊府避祸。老弟只要彻查全庄的女人,看哪些人是最近十年来
到贵庄的?只要用点心机,不会找不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这些狗东西该死!”井庄主拍案大骂:“天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凭什么敢来向我
索人?岂有此理!哼!他来好了,他好大的狗胆。”
  “老弟……”
  “就算兄弟查出云裳女史的下落,兄弟也不会告诉他。老哥哥,你就别管这件事了,他
如果敢踏入齐云庄一步,我必定埋葬了他。”井庄主暴怒地大声叫嚷。
  “老弟千万不可激动,事关老弟的声誉,必须冷静应付。天罗不是不讲理的人,在无凭
无据之下,他是不是会向老弟用非常手段的……”
  “让他用非常手段好了。”井庄主越说越火:“我同样会用非常手段对付他。这家伙吃
了几年粮食,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老哥哥请留驾三五日,看兄弟怎样打发这种不知自量的狂
妄之徒。”
  天涯怪乞心中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面对激怒的井庄主,他更不敢将丘如柏的武功如
何可怕说出来,以免引起井庄主更大的反感和好胜的念头。
  天涯怪乞留下了。同时井庄主立即进行查证的大计,详查十年来入庄的女人,其中包括
三少庄主的新婚妻子在内,虽则井庄主的三媳只有十六岁,而云裳女史已是快四十岁的徐
娘。这也难怪井庄主太过小心,因为据传说,云裳女史的易容术已臻化境,在江湖有千百化
身,不难安排假身世制造合情合理的身份。
  这件事进行得很慢。因为十年来,来来往往的长工家眷数目相当多,井家的子侄数目也
不少,买丫头请仆妇娶媳妇数目可观,要想寻根究底真不是短期间可以办妥的事。
  □□□□□□
  当晚二更初,一个黑影从庄东的泄污水小沟爬出庄外,消失在黑暗的田野里。
  而潜伏在庄东小溪旁的一个黑影,也悄然隐去。这个黑影已来了三晚,三晚都潜伏在同
一地方。
  五六里外,便是安平镇(秋张镇)。
  粮捕同知衙门,是乾隆二十年建成的,位于镇北,规模相当大,衙门、官舍、仓房、马
厩、车场、囚牢……应有尽有。迤西一带的西街,便是本镇的商业区,百十家商号,百物齐
全。
  西街的街口,也就是运河码头。由于这一带日渐淤塞,南面的沙河每年带来大量的泥
沙,往昔的盐船和漕舟,皆以本镇为起卸停泊的大站。
  目前已每下愈况,盐船和漕舟皆改在东河县码头停泊,秋张镇已失去往昔的繁荣,但行
走运河的小型舟船,也偶或在此地停泊。
  有些闲客,甚至从济南专程乘船前来,只为了看一看季札挂剑碑,在徐君墓拔一把挂剑
草带回留作纪念,据说该草可以治疗心疾。这种草叶皆一横一倚,形如挂剑,只有徐君墓生
长有这种草,算是本镇的特产。
  其实,这处古迹与其他胜迹一样,令后世的人糊涂,天下间在不同的地方有同样的古
迹,是真是假那是考古家的事。
  一艘小舟溯河而上,近午时分泊上了张秋码头,一位英俊潇洒的书生,轻摇着描金摺
扇,飘逸地踏上码头。后面一位年约花甲的老苍头,带了一位书僮,一背书簏一背行囊,随
在书生身后往镇里走。小舟半个时辰后解缆返航,邻舟的舟子打听出这艘船是从济南来的,
客人送到空船放济南,不用等候书生回埠,老苍头和书僮是随船下放的。
  东昌客栈是本镇颇有名气的老店,东主骆海招徕有术,把客店装璜得雅俗共赏,旅客大
部分是些有身份的人。
  这位书生一落店,便博得店伙们十分好感,因为这位自称白士俊的书生不但对人和气,
没有盛气凌人的公子少爷恶习,而且出手大方,赏给清理房间的店伙十两银锭,这间店的有
套间上房,一天宿费含膳费仅一两银子,是本镇最贵的一家。
  东昌老店的掌柜叫吴风,二掌柜是吴风的妻子吴焦氏秋娘,专负责接待女眷。秋娘年已
四十出头,她的大闺女吴珠将近年华双十,偶或充作乃母的副手,本镇艳名四播,极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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