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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兆头 作者:[美] 尼尔·盖曼、特里·普拉切特-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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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拐过一个弯,开上通往M25公路的连接辅路,他将从那里转到M40公路,朝牛津郡行驶。
  但M25公路上出了点问题。那上面有些东西,如果你直视过去,就会伤到眼睛。
  曾经是伦敦M25环形高速路的地方传来一阵低沉的吟唱,这是由各种声响汇成的噪音:汽车喇叭声、发动机声、警笛、手机铃声,还有永远被后座安全带困住的小孩子的吵闹声。它们用古代姆大陆黑暗祭祀密语一遍遍地吟唱道:“万岁,地狱巨兽,世界吞噬者。”
  可怕的魔符印odegra,克鲁利心想。他一打方向盘,朝北环道驶去。是我干的,是我的镨。本来它不过是一条普通公路。干得漂亮,我可以保证,但这真的值得吗?已经全都失控了。天堂和地狱再也无法让世界运转,整个世界就好像终于得到核武器的邪恶轴心国……
  他忽然露出微笑,打了个响指。一副墨镜在眼前具形,衣服和皮肤上的灰尘也消失不见。
  见鬼去吧。如果非走不可,为何不漂漂亮亮地走?
  他开着车,轻声吹起口哨。

  他们行驶在高速公路外外车道,仿佛四个毁灭天使,这种说法其实相当准确。
  总的来说,他们开得并不快。四个人把速度稳稳保持在105英里,似乎坚信在他们到达之前,大戏不会开演。确实不会。和以往—样,他们有的是时间。
  死亡、饥荒、战争和污染朝塔德菲尔德驶去。

  这是个狂风大作、空气潮湿的周六下午,特蕾西夫人自我感觉特别诡秘。
  她穿上了飘逸长裙,一锅炖甘蓝煨在火上。房间由烛光照明,每根蜡烛都仔细放入布满蜡油的红酒瓶里,码放在客厅四角。
  她身旁坐着三个人。家住贝尔塞兹公园的奥默罗德夫人,带着像个花盆一样的深绿色帽子。史考基先生小手苍白,—双无色的眼睛往外突着。还有大街上“今日发型”的美发师朱莉娅·佩德利(这家店铺之前是“高人一剪”,再之前是“长发诱惑”,再之前是“卷发染发”,再之前是“平价剪发”,再之前是“布赖恩先生的理发艺术”,再之前是”理发师罗宾森”,再之前是“叫一辆车出租公司”)。她刚步出校院,深信自己的诡秘程度深不可测。为了提高自己的诡秘造诣,朱莉娅开始佩戴手工打造的海量银饰,涂绿眼影。她认为自己看起来鬼气森森、面容憔悴又浪漫。只要她再减个三十磅,就真能达到这一效果。朱莉娅确信自己患上了厌食症,因为每次照镜子时,她的确都会看到个胖子。
  “你们能把手拉起来吗?”特蕾西夫人说,“另外,咱们必须保持安静。灵魂世界对扰动特别敏感。”
  “问问我的罗恩在不在。”奥默罗德夫人问道。她有个砖头似的下巴。
  “我会的,亲爱的,但我联络的时候,你必须保持安静。”
  房间中鸦雀无声,只有史考基先生的肚子发出阵阵咕噜。“抱歉,女士们。”他喃喃说道。
  经营”揭开帷幕探索神秘世界”这么多年,特蕾西夫人早就发现了一个诀窍。安静坐好,等待灵魂世界联络的最佳时长是两分钟。超过这个时间,人们会感到烦躁;少于这个时间,他们会觉得钱花得不值。
  她在脑袋里开列着购物清单。
  鸡蛋。莴苣。一点烹调干酪。四个土豆。黄油。几卷手纸——这个千万不能忘,已经快用光了。再给沙德维尔先生来一份上好的猪肝,可怜的老家伙,绝不能……
  到时间了。
  特蕾西夫人把头往后一仰,无力地垂在肩膀上,然后慢慢抬起。她几乎完全闭上了眼睛。
  “她正在进入状态,”奥默罗德夫人轻声对朱莉娅·佩德利说,“不用紧张。她只是在同彼方架起一道桥梁。她的灵魂向导很快就要来了。”
  被人抢戏令特蕾西夫人相当恼火,她发出一阵低吟。“哦——嗯——”
  接着她用尖锐的颤声说:“你在吗,我的灵魂向导?”
  她稍等片刻,留下少许悬念。洗涤液。两罐烘豆。哦,还有土豆。
  “哦?”她用一种低沉喑哑的声音说。
  “是你吗,格罗尼默③?”她问自己。
  【③ 格罗尼默1829年生于新墨西哥州。作为一支阿帕西印地安人的领袖,他对美国政府进行了长期抵抗,战功卓著。】
  “是嗯我,哦。”她答道。
  “今天下午有位新成员加入。”她说。
  “哦,佩德利小姐?”她以格罗尼默的口吻说。特蕾西夫人早就知道印第安灵魂向导是必不可少的道具,而且很喜欢这个名字。她曾跟牛顿解释过这些问题。年轻人意识到特蕾西夫人对格罗尼默—无所知,他也懒得详加解释。
  “啊,”朱莉娅尖声说道,”很高兴认识您。”
  “我的罗恩在吗,格罗尼默?”奥默罗德夫人问。
  “哦,贝里尔老太婆。”特蕾西夫人说,“这里有那么多嗯可怜的失落灵魂嗯在我的圆帐篷门口嗯排成了行,也许你的罗恩在他们之中。哦。”
  接着,特蕾西夫人用自己的声音说:“格罗尼默先生想知道,这里有叫史考基的先生吗?”
  史考基雾蒙蒙的眼睛突然一亮。“哦哦,我就叫这个名字。”他满怀希望地说。
  “好的,这里有人想跟你说话。”史考基先生参加降神会已经一个月了,她还没能想出个合适口信。这次该轮到他了。“你认不认识叫,嗯,约翰的人?”
  “不。”史考基先生说。
  “哦,似乎是有些天国线路干扰。他的名字应该是汤姆,或吉姆。或者,哦,戴夫。”
  “我住在赫默尔·亨普斯特德镇的时候,认识个叫戴夫的。”史考基先生略显疑惑地说。
  “对,他说了,赫默尔·亨普斯特德镇。他就是这么说的。”特蕾西夫人说。
  “但我上周还碰见他在外面遛狗,看上去挺健康。”史考基先生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说不用担心,他在帷幕另一侧过得更开心。”特蕾西夫人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她总希望能给自己的客户带来好消息。
  “跟我的罗恩说—声,我要跟他讲我们克莉丝托的婚礼。”奥默罗德夫人说。
  “我会的,亲爱的。现在,稍等一下,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它坐在特蕾西夫人脑袋里,向外看了看。
  “Sprechen sie Deutsch?”它通过特蕾西夫人的嘴说,“Parlez…vous Franrais?Ni hui jiang zhongwen ma?”④
  【④ 德语:你会讲德文吗?法语:你会讲法文吗?最后一句不需要解释,试试拼音。】
  “是你吗,罗恩?”奥默罗德夫人间道。她得到了回答,口气相当急躁。
  “不,绝对不是。不过,在这个愚昧的星球上——我刚巧在过去几小时中游历了其中的大部分地区——愚昧到如此程度的问题只可能来自一个国家。亲爱的女士,我不是罗恩。”
  “好吧,我要跟罗恩·奥默罗德讲话。”奥默罗德夫人略显烦躁地说,“他个子不高,秃顶。你能让他过来吗?谢谢。”
  对面静了片刻。”确实有个符合这种描述的灵魂正在这儿晃荡。好吧,我会让你们说两句,但你必须赶快。我正在试图改变天启。”
  奥默罗德夫人和史考基先生对视一眼。此前的降神会上从没出过这种状况。朱莉娅·佩德利全神贯注地看着特蕾西夫人。这才像那么回事。她希望特蕾西夫人的身体紧接着会变得空灵透明。
  “你……你好?”特蕾西夫人用另一种声音说。奥默罗德夫人吓了一跳。这声音听起来正是罗恩。前几次听起来更像是特蕾西夫人。
  “罗恩,是你吗?”
  “是的,贝、贝里尔。”
  “好的,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首先我去了克莉丝托的婚礼,就在上周六,咱们玛丽琳的大女儿……”
  “贝、贝里尔。我活着的时候,你、你从、从来没让我插上过一句话。现、现在我死了,只有一、一句话要说……”
  这让贝里尔·奥默罗德有点不高兴。以前罗恩现身时,会告诉她自己在帷幕彼端过得不错,生活在某处很像是天国别墅的地方。现在他听起来就是罗恩,奥默罗德夫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她祭出了杀手锏;过去每当罗恩开始用这种语气讲话时,她就用这招。
  “罗恩,注意你的心脏病。”
  “我再也没、没有什么心、心脏了。记得吗?总之,一、一句话,贝里尔……?”
  “什么,罗恩?”
  “闭嘴。”说完这话,那个灵魂就离开了。“很感人,不是吗?好了,女士们还有这位先生,十分感谢。我恐怕要继续工作了。”
  特蕾西夫人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灯。
  “出去!”她说。
  她的客人们站起来,走到门庭,感觉莫明其妙。奥默罗德夫人更是火冒三丈。
  特蕾西夫人走进厨房,把炖甘蓝的火关掉。
  她把水壶放上,给自己煮了一壶茶,随即坐在厨房桌子前,拿出两个杯子,倒上茶水。她在其中一个杯子里加了两勺糖,然后稍等片刻。
  “我不加糖,谢谢。”特蕾西夫人的嘴巴说。
  她把两个杯子摆在自己面前,从加糖的那杯里喝了一大口。
  “好了。”所有认识特蕾西的人都能辨认出这是她的声音,但他们也许认不出这种腔调,蕴含着森寒怒火的腔调,“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好有个好理由。”

  一辆大货车整车的货物都倾倒在M6公路上。根据载货单显示,车里装的都是波纹钢,但两名巡警很难接受这种说法。
  “那么我想知道的是,这些鱼是打哪儿来的?”警长说。
  “我说过了,它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前一分钟我还在以六十英里的时速开车,下一秒钟,啪!一条十二磅的大马哈鱼砸碎了挡风玻璃。于是我赶紧拐弯,从那东西上面碾了过去。”他指着卡车下面一条锤头鲨鱼的遗骸说,“然后撞上了那个。”
  那是一堆三十英尺高的鱼,大大小小,各式各样。
  “你喝酒了吗,先生?”警长不抱什么希望地问。
  “我当然没喝酒,你这蠢货。你能看见那堆鱼,对吧?”
  在鱼堆顶端,一只很大的章鱼冲他们懒洋洋地挥舞着触须。警长压抑住向它挥手的冲动。
  另一名警员把身子探进警车,正冲着对讲机说:“……波纹钢和鱼,在距离十号路口一英里的地方,堵塞了M6号公路向南的道路。我们必须关闭所有南向车道。对。”

  在沙德维尔的梦境中,他飘浮在一个小镇的公共绿地上空。绿地中央有很大一堆柴火和干树枝。柴堆中间戳着一根木桩。男女老少都聚集在绿地周围,眼光发亮,脸颊发红,激动地期待着什么。
  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十个男人从草地对面走来,后面跟着个相貌俊俏的中年妇女。她年轻时肯定很有魅力,“生机勃勃”这个词钻进了沙德堆尔梦中的头脑。走在女子身前的是猎巫军二等兵牛顿·帕西法。不,不是牛顿。这人比较老,而且穿着一身黑皮衣。沙德堆尔满意地发现这是古代猎巫军的少校制服。
  女子爬上柴堆,把双手背到身后,让人捆在木桩上。柴堆被点燃了。她冲围观的人群讲着什么,但沙德维尔听不真切。人们越聚越拢。
  一个女巫,沙德维尔心想,他们在烧女巫。中士心里暖洋洋的。就是这么回事,这才对头。世界就该是这样。
  只是……
  女子突然抬头盯着他,开口说:“也包括你这个愚蠢的老傻瓜。”
  只是她会死,会被烧死。而且,沙德维尔在梦中意识到,这是个可怕的死法。
  火苗越烧越高。
  女子抬起头。尽管沙德维尔是隐形的,但她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她在微笑。
  接着是轰的一声。
  一阵雷鸣。
  原来是雷,沙德维尔醒来后心想,但被人注视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他睁开眼,十三只玻璃假眼正注视着他。那是特蕾西夫人闺房中各式柜架上的毛绒玩具。
  沙德维尔把头一转,发现有个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而那人正是沙德维尔。啊,他心惊胆战地想,这就是那种什么离魂体验。我能看见自己,这回可真要完蛋了……
  他拼命做出游泳的动作,极力靠近自己的身体。和这种事儿的惯常发展一样,他的判断力很快恢复了正常。
  沙德维尔松了口气,心想怎么会有人在卧室天花板上装镜子?他困惑地摇了摇头。
  中士爬下床,穿上靴子,小心地站起来。似乎少了点什么。一根烟卷。他把手深深探入口袋,掏出一个小罐,开始卷烟。
  我做了个梦,他想。沙德维尔不记得自己的梦境,但不管梦到的是什么,都让他感觉怪不舒服。
  他点燃烟卷,正好看见自己的右手:终极武器。最终审判日的武器。他伸出一根手指,对准壁炉架上的独眼泰迪熊。
  “磅!”他沙哑哑地笑了起来。沙德维尔不习惯笑,所以很快开始咳嗽,这才是他熟悉的领域。他想来点喝的。一罐香甜炼乳。
  特蕾西夫人应该有些。
  他大步走出卧室,向厨房前进。
  沙德维尔在小厨房外停下脚步。特蕾西夫人正跟什么人说话。一个男人。
  “那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她问道。
  “啧,侬这恶婆娘。”沙德维尔嘟囔道。她显然正跟一位绅士访客在一起。
  “说实话,亲爱的夫人,这种情况下我的计划难免有些变动。”
  沙德维尔听得血液凝固。他迈步穿过珠帘,高声叫道:“索多姆和俄摩拉的罪人啊!欺负无力抵抗的妓女!从俺的尸首上踏过去吧!”
  特蕾西夫人抬起头,冲他微微—笑。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伊在哪儿?”沙德维尔问道。
  “谁?”特蕾西夫人问道。
  “某个娘娘腔南蛮子。”他说,“俺听见伊叨叨了。就在这儿,向侬暗示着什么。俺听得真真儿的。”
  特蕾西夫人张开嘴,一个声音冒了出来。“不是某个娘娘腔南蛮子,沙德维尔中士。是‘那个’娘娘腔南蛮子!?”
  沙德维尔把烟卷扔在地上。他举起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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