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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沉渊 作者:四木(晋江金推高积分vip2013-12-28完结)-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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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他们习仿熊族游乐,两两一队摔跤角逐,已经走到了平地正中。阎家军笑得开怀,甚至有人从马上掉下来。韩闯身为大将,最先察觉异样,拈弓搭箭,火速射向蒙撒面门。
  华盖车右侧立着雪衣毡帽的聂向晚。她甩开驯熊所用的皮鞭,卷下那支箭羽,恭声道:“国师施法已灵验,请随小童入关避敌。”
  蒙撒忙不迭地调转车头退向关内,聂向晚重击马臀,将蒙撒华车送远,返身冲进仆祝旗队。
  右列,韩闯大声喊道:“众军听令,速速上马迎敌!”阎家军整顿阵型,发动轻骑冲将过来。位于平地中央的千名巫觋突然也有动作,齐齐抛出桃木面具,一大片黑红木片如同潮水泛滥开来,落地,砰砰砰炸出火光,顿时点燃了一道火线。
  阎家军前锋马匹稍受惊,扬蹄嘶鸣。
  伪装在巫觋队列中,冲在最前的盖飞呼喝道:“上链刀!破马阵!”他当先取下腰间缠绕的精铁链子,就地一滚,将顶端的弯刀削着地面丢出去。身后的少年团听令,齐齐放开铁链飞刀,雪片一般扑向轻骑军马腿。
  马匹先受惊,正在扬蹄时,后腿已被削落,纷纷嘶鸣倒地。前锋的骑阵一旦打乱,阎家军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正在惊呼间,关口的巫祝旗队快步跑开,露出了风沙漫天的山道。
  一彪骑军虎狼般扑出,为首者涂饰金砂彩羽,遮掩了容貌,只看得见冰冷的双眼。石城军练兵半载,尾随在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聂向晚护着仆祝旗队从两侧撤离,朗声道:“国师有令,杀十人者进一阶,为甲兵!”她轻轻跃起,攀附住山藤,如灵猿翻上断壁,站在石块上组织仆祝垂绳救援底下的少年团。
  少年团冲在最前,有所损伤,盖飞号令随众涌向谷底,扑身而上,抓住断壁垂下的藤蔓绳索。他抿唇呼哨一下,仆祝举起事先预置好的山石、投枪砸向跟进的阎家军,在喧闹战场上替少年团争取到了一些逃生的时间。阎家军紧追不舍,砍断绳蔓,谢照带石城胡兵及时赶到,抑制住了前头的攻击。
  翻上山的聂向晚及盖飞抓紧机会拉少年团子弟上来,底下的战场完全交付给了谢照。
  谢照扣缰驰进,挺起雪亮长枪直取韩闯咽喉,黑金战铠紧束全身,只露出鬼魅般的容颜。韩闯遇上他的冰凉双眸,微微一怔,银枪如疾电飞来,无论怎么躲避,都不离他的面目一分。
  韩闯急低头,后颈已被扎破,鲜血直流。
  谢照将韩闯挑下马,再搠一枪,直取他心脏,立时斩杀了阎家军主将。
  骑兵惊呼起来:“鬼面郎君杀死了韩将军!”一边纵马围困谢照,另有大批兵士朝后逃逸。
  座下战马嘶鸣一声,双腿骨折倒地,谢照飞身下马,挑动长枪迎战十数骑兵,刺、扎、扑、拨,动作翩若游龙。四处只见寒星点点,亮光皪皪,银枪上下若舞梨花,如飘瑞雪,只要沾到一丝清寒的光影,骑兵莫不是尸首两离。
  战局外的石城胡兵大声呼好,直追阎家军。
  仅仅两刻钟,谷口战役中蒙撒一方完胜阎家军,杀敌一万,活捉万数人。溃逃的两万阎军直奔边境第四郡——沙台。
  沙台郡顾名思义,孤城立于沙原之上,无护城河,前面对着一截矮山,翻过去步行三十里,便到了蒙撒驻军的地盘。沙台背后旖旎拖开五十里山道,遥遥对着封少卿驻扎的苍屏镇。
  阎北山留在沙台里,以为援军在后可高枕无忧,已到巳时,还不见酒醒。小校冲进军衙,拖长声音道:“报——韩闯将军战死,余众退回本郡!”
  阎北山惊得翻起身,随便抹了把脸,急冲冲跑向城头,衣甲都未穿戴整齐。他拉过一名逃兵,问清战场上的具体事发经过,发恨砸下马鞭,说道:“北理兵向来是软蹄子,害怕打仗,你们怎么还能输掉谷口战?”
  兵士战战兢兢回答:“他们的大国师会做妖法,挥了挥旗,就跑出一队鬼军,十分地厉害……”
  阎北山一脚蹬落小兵下城头,怒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蒙老怪那是唬人的把戏,也能把你们给镇住!”正在他回头布置郡县内的守军重操兵甲出战时,前方矮山风沙滚滚,跑出一团黑白交杂的人影。
  当先千名白衣高帽的仆祝高举彩旗,列成十方长队,随后,又有八百皮衣彩面的巫觋滚地而出,手持弯曲梨木,咚咚咚敲响象鼓,应声踏乐而舞。
  城头逃兵眼直了,大声叫道:“元帅,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阎北山眯眼看了一会,摸摸小胡子,道:“取长弓来!”
  兵士递过弓箭,阎北山运力于臂,拈弓射了一箭。走在最前的盖飞迎风一跃,咬住了箭矢,腾空翻越一圈,带领伪装成巫觋的少年团变幻队列,跳起更为高昂的祭祀舞蹈。
  见识过此等阵势的阎家军高叫:“元帅小心,随后他们就要丢飞刀了!”
  可是等了一会,巫觋少年团只是举木举鼓跳舞,未见任何动静。
  阎北山查看他们只是区区两千人,把手一招,喝令道:“随我迎敌,后退者立斩!”
  城门轰然洞开,堪堪整装的三万骑兵,并上两万逃兵,一起潮水般涌向正前,密密匝匝铺满了荒道。巫觋团中响起尖利哨声,众多少年子弟腾空后翻,如攀越水涧的猿猴,霎时退向了矮山。巫祝旗帜最先撤离,在风沙中影影绰绰地露出头脸,引得阎北山一路追赶。
  阎北山咬牙怒骂道:“这是一支诱敌队伍,大家不要怕,我们人多!”又振臂高呼:“太子军令如山,不许我们败仗,赶紧冲上去!”
  巫祝队翻身上马,倒拖彩旗,掀起阵阵风沙。胡马腿长,脚程便利,始终比阎北山的队伍快一步。盖飞带子弟翻山越岭,退出众人视线。
  两方人跑出数里开外,巫祝骑兵齐齐跳下马,甩下了彩旗。一丈高的旗帜如山屏一般阻碍了阎北山军队的视线,风动处,猎猎作响。阎北山追了半晌,迎上千名调头来的彩旗骑兵,精神猛一振发,喝令众军压上。 
  彩旗排开处,谢照带一万石城军正稳稳候着。他们并没有骑马,只是在沙尘中绑上了皮靠,脚底踩着蒲扇大的皮掌。阎北山并不明白此种阵仗的意思,但是石城军一直在乌干湖冰面驾车来去,早就练就了滑冰划水的技巧——巫祝队引诱阎家军进这块沙地,便于石城军滑沙攻击。
  谢照双手反持弯刀站在最前,朗声道:“杀!”
  万数人扑过去,急抢阎家军马腿。阎家军陷落沙坑中,苦不堪言,只要滚落下马,便成了石城军刀下冤魂。一时之间,沙地洒满大片鲜血,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阎北山带兵冒进,遭遇蒙撒麾下的奇军,再次落得惨败。
  战局后,盖飞偕同盖行远散兵赶来,成为前后夹击之势,狠狠攻向阎家军阵尾。聂向晚说服蒙撒,派出两万北理民众团,呼天抢地赶来,在声势上又压住阎北山一筹。阎北山越战越心惊,带亲信逃走。
  沙台一役降下硝烟,蒙撒白领战绩,笑得合不拢嘴。
  谢照清点部众,见损伤不大,放下心来。盖行远断后,盖飞跑来跑去翻查战利品,将马鞍马镫长弓等物挂满身,呼喝着少年团子弟清扫战场。
  三万人徐徐走回沙台,树蒙撒彩绣灵熊金凤旗帜在城头,向华朝人清示了地盘。谢照依循聂向晚的提议,开始闭城坚守。盖行远拿到蒙撒的令旗及文书做路引,翻越山岭,避开战线,组织难民散兵转运粮食入沙台。
  一日之内阎家六万骑兵被歼灭,一万人被俘虏,雪崩般的溃败战情传遍整个北理边境。如果以沙台作为分界,那么南北两方各驰出数匹流星马,分别向朝廷送出邸报,详细称述此事。
  苍屏镇的封少卿放出鹰隼,鹰隼振翅疾飞,足带黑金脚环,比邸报先一步抵达汴陵太子府。
  云杏殿寂静无声,暖阁外花果累累,娇红锦葵长满植披,朵朵绽放华彩。窗前的青苔又深了一层,可能是无人踩踏的缘故;檐下的纱囊也风干了,迎风渗出淡淡清香。每当日暮夕照时,叶沉渊只要有空闲,就会坐在雕窗前,代替谢开言看着满园的花朵。
  锦桌上陈列着一座木刻小马车,拖车的糯米缩成一团,在编花小竹篮里静静睡着了。
  花双蝶守候在殿外,石阶前的玉簪花丛里,突然露出一张秀丽的脸。
  梳着小辫的王潼湲笑道:“花总管,殿下还在里面呀?”
  花双蝶轻声道:“嘘,别那么大声。”
  王潼湲撅了撅嘴,花容在玉簪之后更加俏丽。“我去叫殿下出来,那满园的花儿,殿下都没看厌烦吗?”
  花双蝶轻轻一叹:“王小姐千万不可造次。”
  王潼湲揉了揉衣衫角,垂头想了一会,突然一阵风冲了进去,令花双蝶阻挡不及。
  暖阁内纹丝不动坐着叶沉渊,夕阳辉彩撒在鬓发之上,染出一片霜白,刺痛了王潼湲的眼睛。“殿下——”她轻轻走近,咬唇道,“这座宫殿,真的困住殿下了么?”
  
☆、105、提议 。。。 
 
  雕窗外百花灿漫;如同王潼湲的笑颜,迎风落下数枚粉清玉莹的花瓣,径直扑在叶沉渊衣襟上,他看也不看,只是坐着,静默成雕塑,夏去秋来,他留给整个太子府的背影永远是这么冷漠。
  王潼湲环顾四周,暖阁内一切如故,不沾一丝尘垢。云杏殿据说是最好的居所,自从失去了主人之后,便对外封存起来。她曾经好奇地走入过一次,被花总管依照府规责罚,心头免不了存了些委屈。本来,她便是大总管贾抱朴亲自接入府里的红人儿,怕掉了身阶,贾抱朴连忙指派她做殿下的近侍女官,跟随在花总管之后学习宫廷内诸事。来了数月,她没见到殿下笑过一次,倒是听闻了不少关于太子妃的传闻。这座云杏殿在传闻中像是一处神奇的桃花源,引得她观望、流连,她只想着再走近一些,打破那些惨淡的往事,若能让殿下笑开怀,那也是她最乐于见成的心愿。 
  王潼湲咬咬唇说道:“我的娘亲会百般才艺,曾教给我南翎国的巫祝之舞,还有那些动听的小调,以前我只唱过歌儿,今天就让我给殿下跳段舞吧。”
  叶沉渊没有说话;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花朵。他听过很多南翎的歌曲,最熟悉的自然还是《灯笼曲》,可是再也没有人能吹出那种欢乐婉转的调子。王潼湲学过音律,未被严苛教导,亦不能领悟《灯笼曲》的精髓之处。
  殿外石阶前立着贾抱朴;穿着青绸丝袍;手里还拿着封少卿传回来的战报。他知道殿下一旦进了暖阁;耳目心神皆闭住,沉溺于往事中,遑论有人能进言谈军事。
  王潼湲咬唇退了出来,向他低声转述暖阁内的情况。
  贾抱朴眼睛一亮:“殿下都未瞧过那些巫祝舞,你去跳一跳;指不定能让殿下开心起来。”他悄悄走进暖阁内候着;等待机会言事。
  一刻之后,阁子外的花园里多了一抹雪白的倩影;王潼湲穿着曳地长裙,装扮成月水之神翩翩而舞,假如身边再加上手持桃木的僮仆巫觋,一曲灵动的南翎祭祀礼乐即可完备,只是府内再无懂得巫祝的人,她的舞蹈难免显得影只形单。
  各色花瓣扶风洒落,萧萧而下,极像水边祭神时的场景。王潼湲想起自己名字的来历,曼声唱着:“恍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叶沉渊静坐如故,隔着疏疏花叶看着王潼湲的脸。
  窗边候着的贾抱朴踌躇一下,顺势说道:“以前在丹青玉石展上,太子妃曾跳过这段舞。”
  叶沉渊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舞蹈。
  贾抱朴对着如入禅定的叶沉渊一刻,斟酌用多种办法传送出战败的军情,无奈想了又想,都觉不妥。云杏殿内谈国事已不宜,主君又这么冷漠,极难让人打破僵局。
  王潼湲跳了一阵,气喘而停,香汗淋漓。她撅嘴说道:“以后需安排小僮跟着我练习旁边的配舞。”
  贾抱朴悄悄挥了挥手,王潼湲并不退下,仍然说道:“殿下能将糯米赏赐给我吗?”
  糯米团着身子兀自睡得香甜,阁子里顿时落得冷清,一句声息也不闻。
  贾抱朴只好清了清嗓子,道:“云杏殿一切物件归随太子妃,王小姐的这个要求让殿下为难了些。”
  王潼湲缓缓走近,隔着雕窗看着叶沉渊,容颜一旦沉寂下来,颇有恬静温文的气质。她等了一会,见叶沉渊无所应,眼眶不禁红了起来,转身提裙跑出花园。
  叶沉渊走向冷香殿,贾抱朴会意,紧紧跟随过去。
  “禀殿下,北理边境战火已停,阎北山元帅——”殿内鸦雀无声,贾抱朴的声音顿了顿,再续道,“连败。”
  吐出这两个字,贾抱朴将战报递交上去。
  书信由羊皮纸所写,封少卿为人精细,逮住溃逃回来的阎家军查问,一一录述谷口及沙台战役状况,所记的战情完备得当,并且提到了怪异的蒙撒白衣教。因他本人也区分不了巫法真假,便请太子定夺。
  叶沉渊拿住战报看了很久,一直没有说话,贾抱朴猜不透他的意思,心里有些着急。细致瞅了一会,贾抱朴竟然发现殿下的眼光太过冷漠,似乎并未落在文字实处,心底更加急切了。 
  “依殿下之见,那阎家是否还有翻身的机会?”
  叶沉渊不语,贾抱朴继续说道:“殿下密令嫡系在礼部进言,提升阎薇小姐为太子贤妃,前提便是要阎家立下战功。中书令阎正普听到消息后果然活络了起来,派出嫡子上战场。阎北山带走的也是阎海整治的军队,这一切都符合了殿下的计议。只是——阎家军败得太快,一天之内连败两场,损失六万人。再这样下去,后面提调来的华西冲锋军,恐怕胆怯不能进……”
  贾抱朴一番长话说完之后,叶沉渊才能转回心神。他拈起羊皮纸认真看了看,冷淡道:“总管没看出关键。”
  贾抱朴马上躬身受教:“请殿下指示。”
  “第一场关口战,敌方只有一万人。第二场沙台战,敌方人数增至一万两千,仍比阎家军少。”
  贾抱朴疑虑道:“殿下的意思是——?”
  阎北山的人马分作三路进攻北理,即使还不济,也有四五万人一拨,怎么能如此快就溃散——这正是令贾抱朴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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