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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翎雪-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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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便随他一起去了龙骖分堂,亲审案情。

  不几日,事情便有了结果,却一直秘而不宣。童玄成那边的禁令被解除,恢复原职,与此同时,范玄敬却遭到贬斥,被撤掉蜃辂分堂堂主之职不说,还被责令在玄天阁密室中自省一年。自李玄矶接任浮云城以来,上三堂之内头一次出现如此大的变动,着实令人震惊。

  有惩必有奖,待一干事情处置完毕,李玄矶这才召人到议事厅来论功行赏,尚悲云正求之不得,见师父心情似乎不错,也就忘了洛小丁一再的叮咛,忙着替洛小丁请赏。

  他将事情的原委经过向师父细说一遍,其间难免有夸大其词的地方,无非也是要师父因此而重新看重洛小丁。李玄矶没想到尚悲云竟将此事当着六部九阁各人的面说出来,想要阻止却又不好开口,只好强绷着脸面等他说完,听完之后神色并无多变,只淡淡道:“你们师兄弟情深义重,她便帮帮你又有什么?”

  尚悲云完全被师父的态度搞糊涂了,问道:“师父不打算褒奖师弟?”

  李玄矶先一直坐着喝茶,听闻此话,立刻便怫然不悦,将手中茶盏“砰”地放回桌上,道:“你身为龙骖分堂堂主,那些祖训城规你该记得最熟……难道我只走这些日子你便都忘光了?是不是要我再一一读来给你听一遍?”

  尚悲云听闻此话,心中大震,隐隐觉出自己可能好心办了坏事,愣在一边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眼见大厅之中各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已是后悔不及。

  李玄矶冷冷看他一眼,对厅中诸人道:“洛小丁妄顾规矩礼法,无职行事,此为浮云城大忌,你们商议一下,看看该如何处置?”

  底下顿时雅雀无声,因话题太过敏感,众人全都噤声不语,尚悲云眼睛往人群中看了一圈,又回到李玄矶身上,眸中带了几分哀恳之色,道:“师父,这事情全都怪我,小丁并无大错,师父要罚便罚我吧!”他深怪自己鲁莽,为什么一下子就犯了糊涂?也不看是什么场合便胡乱说话,令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师父平日在外人面前甚少直呼洛小丁名姓,即便提到,也总是叫“三公子”,今日居然连名带姓地一起叫,可见是真动了怒。

  李玄矶也不看他,道:“你的事容后再说,先只说你师弟这件事。”见无人开口,便道,“你们有话便说,不要因洛小丁是我的弟子便有所顾忌。”

  茹蕙院主事岳明仪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道:“原本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是不知道的,今日大公子既说了出来,大家便不能当没听见,虽说三公子此次有功,毕竟还是逾矩行事,若只赏不罚,日后人人都学他这般,岂不是乱套了?”她虽是六部之中唯一的女主事,却颇有威望,此话一出,应和之声立时不绝于耳。

  尚悲云听她如此言说,心头不免有气,接口大声置辩:“若论功过,师弟这次的功劳远比过大,弟子认为,当赏不罚……”

  李玄矶斜目横尚悲云一眼,转头去看裴玄义,问道:“大师兄怎么看?”

  裴玄义正坐在一边低头拿小锉子慢慢地修指甲,听闻李玄矶问话,不慌不忙抬起头道:“岳主事的话很有道理,洛小丁虽然有功,却是逾矩行事,有违祖训城规,试问一个人若连规矩礼法都忘了,便是功劳再大又有何用?若贸然行赏,岂不是让大家都不必守规矩,人人都这样……还要那城规做什么?”

  他这一番话说出,便有几人随声附和,李玄矶眼中黯了一黯,忽掉头去问新近升职上来的杜衡院主事柳动:“柳主事可有说法?”

  柳动没想到城主竟然点名问他,不禁一怔,略想了一想,答得滴水不漏:“属下主管杜衡程事,于礼法刑规一窍不通,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此事……还请城主勿怪。”

  李玄矶莫可奈何地一笑,也就不再为难于他,见排在末位的阙金寒跃跃欲试,便冲他问道:“金寒,你有何话说?”

  阙金寒站起身来,原本想高谈阔论一番,看见师父面色铁寒,心里便打了个突,到嘴边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嗫嚅道:“弟子没什么话,只觉得岳主事同大师伯的话都很在理,若是……”没等他说完,李玄矶已别过脸不再看他,手往下挥,竟是命他坐下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必多说,我心里有数……”李玄矶直起身,俨然端坐,目光在诸人身上一一扫过,“既然是要罚,那该如何罚?”

  韩寿昌道:“洛小丁是城主的弟子,是罚是赏但凭城主作主,何必非要问底下人的意思?”

  裴玄义接口道:“韩主事此言差矣,先前童师弟的二弟子肖常平出了错,不是说抓便抓了,其间还有其余主事的弟子,哪一个又是由自己说了算的?难道只因洛小丁是城主的弟子便要格外不同?”

  童玄成因此事与自己有关,一直不好开口,此时听裴玄义如此说,分明是要李玄矶下不来台,便道:“我看……小丁这孩子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这次他贸然行事固然不对,然功过相抵,实则是不该罚的。但如此一来,日后难免有人效仿,为以儆效尤,罚是必要罚的,我看,便罚去小寒山面壁思过好了……城主觉得怎样?”

  李玄矶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拿眼看着岳明仪,问道:“岳主事觉得怎样?”

  岳明仪只得点头道:“如此甚好,就依童副城主之言吧!”

  裴玄义虽觉罚的过轻,但听岳明仪如此说,也就不好再予以反对,见李玄矶转目来看他,只不作声。

  李玄矶肃然道:“既如此,那便依童师弟之言,罚洛小丁去小寒山面壁半年。”一边回头跟身后小郭道,“去,叫洛小丁立刻收拾东西上小寒山面壁!”小郭领命而去,此事才算完结。

  尚悲云气怒之下,已再不说话,之后的什么事情统统都不予理会,隐约听得众人在说他的事,商量来商量去,总算说完,竟将他的功过相抵,不罚也不赏,龙骖分堂其余参与查案之人一律论功行赏,自是不提。

  好一阵议事才告结束,众人一一散去,只留他在厅中坐着暗生闷气。他坐了一时,却见童玄成折身回来,因厅内再无他人,童玄成这才将他一顿好骂,道:“你往日里都沉得住气,为何今日竟出这么大的纰漏?明知小丁帮你做事不合规矩,还要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替他讨赏……这岂不是自找麻烦?”

  尚悲云被他骂得半晌作声不得,良久才道:“也是着急,前几日我一直同师父提此事,他总是不理会,我这才……小丁又没有犯什么错,却偏不准他出来做事,这算什么?他在师父那里住着,外面人说得不知有多……”难听!一个是他敬慕的师父,一个是与他亲厚无间的师弟,哪一个被人厚诽他都会心痛,可如今两人竟一起做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他有一肚子的疑惑委屈,平素都只藏在心里,这时再也忍不住,不免发起牢骚来,终还是有所顾忌,将那最后两个字咽了回去。

  童玄成道:“身正不怕影斜,你师父是什么人,你难道信不过?”

  “我自然信!”尚悲云自然信得过师父,可外面人呢?谁信?

  童玄成伸手拍拍他肩头,道:“男子汉大丈夫理会那些流言蜚语的做什么?有这些功夫,该多替你师父分忧才是。”

第一卷 43。苦跪(上)

    小郭带了两个人回取松院,径直来到洛小丁的住处,将李玄矶的话跟她说了一遍,便催她收拾东西上小寒山。自从那日师父发火摔了茶碗之后,洛小丁便一直再没见过他,李玄矶忙得没有功夫来发落她,只暂时将她禁足,她每日只能呆在屋里,哪儿也去不了。

  这些日子以来洛小丁一直惴惴不安,也知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罚,只不知师父要如何罚她,如今听小郭传告师父之言,也不觉意外,闷声不响将上山要用的一干物品收拾妥当。

  小郭见她只拎了一个小包袱出来,心知她只带了些换洗衣物,便道:“上面什么都没有,风大天寒,三公子最好带上被褥大氅。”洛小丁也不答言,回头进屋抱了一床被褥出来,小郭忙接过来,又叫跟着的小厮帮洛小丁拎着包袱。

  四个人走出月洞门,方巧碰上李玄矶回来,李玄矶面上乌云密布,朝他们扫了一眼,便走了过来,怒声道:“你道是出门游玩,抄起手来等人伺候,谁叫你们替她拿东西的?全部交给她自己拿……既那么能干,这些小事还用得着别人帮忙?”

  小郭同两个小厮被李玄矶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拿着手里的东西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洛小丁紧咬双唇不语,伸手将东西从三人身上一一接过,先将包着被褥的包袱缚在背上,随后又将另外两个小包袱接过来拎在手中,低头道:“师父保重,弟子去了。”

  李玄矶见她如此,竟觉越发抓不住她的心思,心头恨意上涌,也不搭理她,冲着院子里站着的下人们道:“既那么能干,她还有什么做不了?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三天之内不许送饭菜上去,她在小寒山面壁这半年内,除食水之外什么都不许送,若有人敢送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上去,也不用我说了,自己去刑堂领二十大板。”

  底下一片喏喏之声,众人头一次见李玄矶发这么大的火,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洛小丁低着头,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两弯长睫微微颤动,稍顿了一顿,听李玄矶道:“还不快去?”这才迈步往外走,待走到仪门处,却见尚悲云急匆匆从外面进来,洛小丁抬头看他一眼,遂又垂首,低声道:“大师兄好……”

  尚悲云望着她,满心愧疚,道:“小丁,你先等等……我再找师父说说……”

  洛小丁摇头,轻声道:“大师兄不必费心了……师父催得急,我先去了。”说罢侧身让过他,同小郭他们一起走出门去。

  李玄矶见尚悲云过来,更为恼怒,转身往里便走,一边走一边对秦管家道:“我累了,想歇上一歇,但有人来,一律谢绝不见。”

  尚悲云听闻此话,心便冷了一半,却仍不肯甘心,欲要跟上前去,被秦管家伸手拦住,他自知有错,已是失悔不已,只得低声哀求:“秦管家,让我见一见师父,我有话跟他说。”

  秦管家摇头道:“城主有交待,大公子还是回去吧!有话改日再说……”

  尚悲云无奈,又站在院中等了一阵,师父那边始终没有召唤,他得先前教训,再不敢造次,只得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走了几步,心里只是放不下,暗道:“我如何对得起小丁?我如何对得起小丁?”

  他越想越是悔痛,只恨自己不能代洛小丁受苦,心头竟如山崩海啸一般,顿了一顿,已然拿定主意,忽然辄身走回院子中间,眼望师父离去的方向,咚地一声跪倒在地。

  秦管家见他忽然跪下,不由得一愣,上前道:“大公子这是做什么?”

  尚悲云咬牙道:“陪师弟一起受罚!”

  秦管家讶然道:“城主已经罚了大公子一年薪俸,大公子何必自苦?还是回去吧!”

  尚悲云只不应声,秦管家又劝了许久,他始终一言不发,秦管家实在无奈,手头又有其他事情要办,只好先行离去。

  等秦管家忙完,已是酉时,眼见天便要落黑,到前院去看,却见尚悲云仍然纹丝不动跪在院中,他又上前相劝,尚悲云还是无动于衷。秦管家见他如此固执,便也没了耐性,回去叫人准备了晚饭,端去李玄矶房中。

  李玄矶累了这几日,在房里躺了半日,也才起身,见端来饭菜,便洗了手坐下来吃饭。

  秦管家见他神情疲惫,便不好提尚悲云的事情,犹豫半晌,还是没忍住,道:“城主,大公子一直闹着要见您,在院子里跪了好几个时辰了。”

  李玄矶正埋头吃饭,听见此话,手上便是一顿,过了片刻,头也不抬地道:“他既愿意跪,那便由他去跪……爱跪到什么时候便跪到什么时候。”

  秦管家怔了一怔,却也不敢多言,悄悄退了下去。

  等第二日天明,尚悲云仍在院中跪着,竟整整跪了一夜,此时虽已开春,然春寒料峭,树梢上的积雪都还没化尽,一早一晚冷气袭人,尚悲云挨了一夜的冻,脸上发青,跪的姿势却无丝毫改变,竟如木雕泥胎一般。

  秦管家虽不忍心,却也无可奈何,因有李玄矶的交待,便也不再去劝,只盼着尚悲云自己想通离开,偏这尚悲云性子上来也是一倔到底,硬是跪着不走,日出月落,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昼夜,到第三日清晨,尚悲云仍跪于院中岿然不动。秦管家想他整整两天两夜不曾进水米,如此下去,只怕再熬上一两日便要倒下,反招人非议,于是便暗地里差人去找霍元宵。

  霍元宵其实早得了消息,她是个火爆性子,急得立刻便要去取松院拽人回来,却被霍夫人劝住,只说女婿行事一向极有分寸,要她稍安勿躁,静待几日。霍元宵想一想,也觉母亲的话颇有道理,心里毕竟担心尚悲云的身体,苦等两日已再按捺不住,这时见秦管家那边差人过来,当即便跟着前去,霍夫人怎样劝也劝不住,只好回医馆去找霍不修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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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灾区人民祈福!当灾难来临,人是如此渺小而脆弱,可是一旦心连心,就会拧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这力量定能感天动地,天佑中华,让我们一起度过难关。

第一卷 43。苦跪(下)

    方巧阙金寒也在,霍元宵到时,他正在尚悲云身边好言相劝,尚悲云恨他在议事厅对洛小丁使坏,无论他说什么,只是不予理会。

  阙金寒碰了一鼻子灰,面上下不去,颇觉尴尬,讪讪地站在一边,见霍元宵前来,忙道:“师嫂快来劝劝大师兄,再这么下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尚悲云听闻霍元宵前来,这才动了一动,转头往后看了一看,旋即又回过头来,继续跪着不动。霍元宵两日未曾见他,此刻一见竟吓了一跳,只见他面青唇白,胡子巴喳,神色间颇有萎顿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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