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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壁书 作者:慕时涵.千叶飞梦(晋江非v高积分2015-05-24完结)-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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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舜华安然受了他一礼,望着他精致得毫无瑕疵的面容,想起故人,不免心中微微怅然,笑道:“多年未见,子野也长这般大了。”她扶着慕容子野的手臂,双眸湿润,唇边笑意愈见柔和,问道:“你父母可好?”
  “好,就是常念着姑姑你们,”慕容子野微笑道,想起沈伊的事,忙将怀里的帛书递给舜华,“沈伊托我带给姑姑的信。”
  舜华当下没有心情拆阅,接过帛书放入袖间。商之这才出声问道:“姑姑,夭绍她是不是腿疾又犯了?”
  “正是,”提起此事舜华满脸忧虑,“不知为何这次的腿疾这般剧烈,那丫头都已经痛得晕过去了。”
  商之想起白天夭绍涉足洛河寻找断裂桥梁的一事,心不禁一沉,胸口隐隐发闷,忍不住道:“那熠红绫呢?她该随身带着才是。”
  “方才夭绍昏迷中正念叨着熠红绫,应该是带来了,只是我翻遍了随身的行囊却不见,少卿刚出城去城外的行李中寻找,但愿能尽早找到,”说到这,舜华忽觉不对,看着商之,“你怎知夭绍身边有熠红绫?”
  商之抿唇不语,慕容子野斜眸望着他,目色闪烁不停:“是他和澜辰一起在柔然皇宫偷的,怎会不知?”
  “又是澜辰?”舜华若有所思。
  商之不理会慕容子野探究的目光,此刻反倒心思冷静下来,问道:“萧少卿知道那熠红绫什么模样?”
  “是啊!”舜华跺足道,“我一时着急,那孩子竟也就这般风风火火地走了。这次公主随嫁尽是红色绫绸的物事,他哪里能找得出来那熠红绫?” 
  “姑姑莫急,”慕容子野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遇,忙请命道,“我见过熠红绫,我出城去找他便是。”
  舜华不疑有它,道:“那就麻烦你了。”
  “姑姑还和我客气?”
  慕容子野笑容明媚妖冶,说不出的沾沾得意,正要走时,商之冷冰冰道:“别惹事,速去速回。”
  “知道!我是不分轻重缓急的人么!”慕容子野被他一眼看出去意,颇有恼羞成怒之感,疾步离开。
  此刻侍女正引着御医出来,为首的老御医一脸惭愧,对着舜华摇头叹气。舜华亦无话可说,命侍女送御医离去,转身待要入房时,见商之仍立在长廊下静静不动,心绪一动,低声道:“尚儿,你不是精通医术么?”
  商之还未答话,舜华已道:“随我进来罢。” 
  房里烛火通明,侍女们环绕两侧,俱是静默无声。玉钩挽起了层层帷帐,躺在锦榻上的少女脸颊苍白,秀眉紧蹙,皎洁的肌肤上水意盈盈,却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商之远远望了眼夭绍,撩袍在案旁坐下。舜华摒退侍女,湿了一方丝帕正要为夭绍擦拭面庞,门外却突然有人传话:“舜华姑姑,公主唤你过去问话。”
  舜华心知必是有关夭绍的事,只得放下丝帕,匆匆离去。房门开阖,素衣身影刹那消失眼帘。商之对着紧闭的房门皱了皱眉,回过头,又看着榻上的夭绍。此刻房中寂静得只闻他二人的呼吸,他虽离锦榻极远,却也似能感受到那人纤细温柔的气息。
  夭绍在昏迷中仿佛也难以承受腿间的疼痛,秀眉愈发蹙紧,唇间溢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商之忍不住起身走过去,坐在榻侧,拿起舜华方才湿过的丝帕,轻轻拭上夭绍的额头。
  丝帕绡薄,她肌肤的温柔在指下触手可摸,商之心跳一乱,不敢贪恋,迅速擦净她的脸庞,将手移开。灯烛下,那洗净的容颜清美灵润,是让人沉迷的秀色。商之凝望许久,待要起身离开时,却发现自己的衣袂不知何时已被她紧紧攥在了手中。
  他微微一愕,低头,却见夭绍缓缓睁开了双眸,目光茫然宛若迷雾中的星辰。
  夭绍望了他半晌,慢慢松开了手:“是你?”
  商之道:“你以为是谁?”
  夭绍摇了摇头,轻轻咬住了唇。
  商之也未再说话,自怀中取出一个玉色小瓶,倒了一粒药丸于手中,端来一杯清水,伸臂抱起夭绍,将药丸喂至她紧咬的唇边。
  “别咬了,张嘴。”他的话语一如既往的淡漠,衬着冰冷的银面,更是让人觉得疏远。夭绍双眸一眨,泪水倏然而落,颤抖着将唇松开,吞下商之递来的药丸。
  商之喂她喝完水,握住她的双手,运起内力让柔暖的气流环绕她的周身,待她眉间的痛苦之色稍稍减退后,才又让她躺回榻上。夭绍服下的药此刻在筋脉间慢慢腾升起温热之意,熨至疼痛的腿骨,无比舒畅,她这才疑惑道:“方才给我吃了什么?”
  商之唇角轻扬:“现在才想起问?毒药。”
  夭绍轻轻一笑,道:“多谢你。”此刻痛楚散去,疲惫袭来,她睡意渐起,也不顾商之在旁,便闭上双眸,慢慢睡去。
  听她呼吸慢慢平稳,脸色也静谧安详,好似方才的痛苦已全然离她而去,商之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坐去案边,自倒了一杯茶,悠然饮着。片刻后,房外猛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商之刚回头,房门便被一人大力推开。
  .
  萧少卿看着商之,僵直站在门外,他身上银裘潇澈依旧,散披在肩的黑发却微显凌乱,发梢上更沾了薄薄的一层雪花。
  “外面已下雪了?”商之轻声道,目光越过他望向门外,“子野呢?”
  “我怎知道他在哪?”萧少卿笑意冷淡,冰凉的话语里更满是冰天雪地的寒煞之气,盯着商之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商之轻笑不答,望了眼沉睡的夭绍,轻步出了房门。关上门后他才望见萧少卿手里正捏着的红绸,不无吃惊:“怎么找到它的?”
  “熠红绫而已,很神秘么,怎么个个都来问我?” 萧少卿眉目突然凛冽,冷哼一声,径自绕过他进了夭绍的房间。
  屋外北风呼啸,莹莹飞雪正漫天洒落。商之站在长廊上沉吟许久,转过身正待离开时,却见慕容子野气急败坏地疾步而来,嘴里高声叫嚷着:“萧少卿!你出来!”
  商之皱眉:“怎么了?”
  慕容子野的火气显然不小,怒道:“我烦他碍他了吗?不过就问了一句怎么找到熠红绫,他就劈剑砍了我的马。果然是东朝不可一世的小王爷,到了北朝还这样,难怪沈伊说――”
  “说什么!”房里萧少卿一声轻喝。
  慕容子野得意抿唇,冷笑道:“什么挟剑绝伦,不过沽名钓誉,原是个不知好歹、骄横绝伦的纨绔公子罢了。”
  “是沈伊说的吗?”萧少卿笑声阴恻,人影不知何时晃出了房外,关上房门,淡淡道,“我倒是听沈伊说,这话是慕容小王爷你所赐。不过沈伊倒也曾告诉我,阁下是艳若桃李,毒如蛇蝎,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慕容子野虽容貌艳丽胜过女子,生平却又最忌讳别人说他貌美,闻言脸色发青,桃花眸寒波漾起,咬牙道:“沈伊说此话却是拜尊口所出!”
  萧少卿嗤然:“你竟信沈伊的话?”
  慕容子野瞪眼:“你不也信?”
  一旁,商之眯眼看着雪花茫茫的夜空,惬意道:“两位既知道真相,还要这般口舌较量一番,不嫌无聊?再说,此事若让沈伊知道,不正遂他的意了么?”
  萧少卿和慕容子野俱抿紧了唇不再言语,夜色突然寂静,长廊深处却有人惶惑问道:“沈伊怎么了?”三人回头,才见舜华不知何时已站在阶下,正望着他们发愣。
  商之一笑:“没什么,误会而已。”
  慕容子野亦笑道:“开个玩笑罢了,姑姑不必在意。”
  萧少卿道:“正是如此,即便有什么,也是我和慕容小王爷之间的事。”
  慕容子野闻言恼火回头,岂料目光相对,却见对方眼底那已埋藏得极深、不可消除的厌烦之意。他怔怔一呆,倒是愕然。
  舜华将信将疑,拾阶而上,问萧少卿:“熠红绫找到了么?”
  “找到了。”萧少卿心中也担忧夭绍,不再与慕容子野纠缠,与舜华转身入了房里。
  商之拂了拂肩头飘落的雪花,沿着长廊慢慢而行,一时轻笑道:“萧少卿不简单。”
  “怎么不简单?”慕容子野没好气道。自家兄弟帮起外人,他当然不服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商之道,“熠红绫是塞北的宝物,中原的人所知寥寥。萧少卿如今却可轻而易举地找到它,的确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慕容子野冷笑:“我不知道他怎么知晓熠红绫的,我只知道路上遇到他时,他就像个疯子。我一提熠红绫,他便揉着脑袋双目通红,身上杀气惊人,一言不发就挥剑劈了我的马。要不是我闪避及时,非得被他刺伤不可。”
  “是么?”商之脚下一滞,思了片刻,才提步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谁道非旧识

  如此一闹已近拂晓,墨沉的天边冉冉飘出一道白光,微亮的天地间,琼树玉花,冰溪宝峰,满目银色繁华无瑕,却又透尽素严寒凉之意。曹阳驿站的中门一早就大开,长长甬道尽头是苍茫无垠的雪海。漫漫飞雪下,随驾的众人与往常一样,或踏雪牵马,或驾着轩车撵过雪地,咯吱碎响一缕一缕回荡于寂静的晨空。
  岂料忙乱不过一刻,驿站庭院深处却有鸾铃作响,侍卫疾步奔出,长呼道:“今日雪大天寒,赵王与豫章郡王有命,公主舆驾暂歇曹阳一日。”未等诸人反应过来,侍卫夺过靠近的一匹马,提紧缰绳,急速赶赴城外传达命令。
  东园玉萱阁里,舜华为夭绍包裹好熠红绫,夭绍在她的动作下迷迷蒙蒙转醒:“姑姑,是要启程了么?”
  舜华柔声道:“外面下着雪呢,今日暂歇曹阳。你放心睡吧。”
  夭绍蹙眉道:“是受我连累么?”
  “与你无关,”舜华轻声劝慰,“北朝赵王刚刚派人来说,昨日半夜方到曹阳,诸人本就没有歇好,自曹阳到庐池的路要走一整天,不下雪倒罢,下雪天必然滞留路上,到时又得麻烦一番。而如今至洛都不过两日的路程,等雪停后再上路也无妨。”
  “如此……”夭绍放下心,不知是否药效未褪的缘故,她清醒不过一刻,仍觉睡意模糊,侧过身又沉沉闭上了眼眸,呓语般喃喃道,“姑姑劳累一夜,也去休息罢。”
  “好。”舜华为她拉好锦被,拿了一件狐裘,掩门出了玉萱阁。
  阁外风雪飒飒,寒气逼人,倚在石柱上的银袍年轻人心事重重,眺望着远处雪峰,怔立不动。
  “小王爷。”舜华叹了口气,将狐裘披在萧少卿肩上。
  萧少卿这才收拢蔓延无边的思绪,定了定神,回头笑道:“现下无外人,姑姑唤我少卿便是。”
  “好,少卿,”舜华微笑道,“沈伊是不是在你和子野之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们方才那样是……”
  “姑姑莫担心,与沈伊干系不大,”萧少卿清透的双眸映照冰雪之色,深邃而又寒澈,笑道,“沈伊何人何性,我还不清楚?”
  舜华倒是愈发疑惑,蹙眉打量着他:“既然如此,你和子野应该是素未相识,为何刚刚看起来却是怨意颇深?”
  萧少卿一笑:“姑姑说得是,我和他素昧平生,怎会生怨?”顿了一顿,又道:“敢问姑姑,既称呼慕容小王爷为子野,是否和慕容家的人很熟?”
  舜华眉目温和,微笑解释:“你可能不知,我本是鲜卑族人,与子野的父亲慕容虔是兄妹情分,何况子野的母亲是剡郡云濛的妹妹,也是我的旧识。”
  “原来如此,”萧少卿若有所思,“上次在怒江翔螭舟上,曾听姑姑说起北朝的旧事。姑姑既是和慕容虔是兄妹情分,那想必也不陌生慕容虔的大哥,慕容华了?”
  舜华闻言怔忡,侧过身望着漫天雪色,好一会儿才涩声道:“那又怎会陌生?他是我的师兄。”
  萧少卿并无任何惊疑,依旧不动声色问道:“姑姑说慕容华因八年前独孤家族的事猝死狱中,既然慕容虔已经戴罪立功,加封官爵,如今更贵为王爷之尊,又是权领北朝将士的大司马,不知为何至今也未曾为他兄长平反?”
  “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北朝的局势而言,现在绝非翻起旧案的时候,”舜华回眸,盯着他,“少卿,你为何会如此在意慕容华的事?”
  萧少卿漫不经心地微笑:“姑姑不知道么?我素来喜欢打抱不平。兄弟二人,一人尊贵无比,一人是孤魂野鬼,对比如此悬殊,而前者却还被世人称为情义之人,我只是有些奇怪,如此而已。”
  舜华细细看着萧少卿的神色,眸间疑虑慢慢凝重,说道:“慕容虔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而且我也知道,不论慕容虔今日作为如何,即便师兄地下有知,他也不会在意这些事。”
  萧少卿唇角一抿,不再言语。
  “小王爷!”萧少卿的贴身侍卫恪成从长廊尽头快步赶来,对舜华行了一礼,禀道,“小王爷,魏将军来了。”
  “魏叔?”萧少卿微愣,“他不陪在父王身边,来北朝作甚么?人呢?”
  恪成道:“正在小王爷住的阁楼前等着。”
  萧少卿所住之处离玉萱阁并不远,绕过长廊,穿过一片竹林便可瞧见。魏让一身黑裘斗篷,正伫在阁楼前的溪畔,见到萧少卿回来忙迎上去:“小王爷。”
  “站在外面作甚么?进屋说话,”萧少卿转身走入楼中,嘱咐恪成道,“叫人送些吃的来。”
  魏让忙道:“不急,我也不饿。”
  萧少卿亦不强求,领着魏让到了楼上书房,里面暖炉燃了一夜,温暖如春,萧少卿褪下狐裘,坐下喝了口热茶,方问魏让:“父王让你来的?”
  魏让点头:“是。王爷放心不下。”
  “不过送嫁,又不是上战场,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萧少卿转身靠在书案旁的软榻上,扬手示意魏让也坐下,轻轻一笑,“而且即便是之前我上战场,也未见父王这么不放心。到底是什么事?”
  魏让道:“属下也不知,只是王爷七日前收到了华夫子的来信,便让我兼程赶来北朝陪在小王爷身侧。”
  “师父写信给父王?”
  “是,华夫子还有一封信是给小王爷的。”魏让自怀里取出一卷帛书,递给萧少卿。
  萧少卿展开帛书匆匆阅罢,皱起眉,半晌沉思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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