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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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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长安无奈:“不是帮着他,你喊他表妹夫,连带我也被你喊小了呀。”
    “不管不管,下回见到他,我这么喊他你别吭声就是了,大不了回头我喊你几声表姐给补回来呗。”
    表姐这俩字在王廷泽口中极难听见,这些年,两人总是互叫名字的。见王廷泽还带着小孩子心性,沈长安心中却是高兴的,嘴上答道:“你怕是见不着他的,也不是多重要的人,就没必要专程带来了。”
    王廷泽嗔怪地看了眼长安:“就知道你是这么个想法,你现在知道我怎么不肯你嫁过长安来了吧,你不入眼的事情,从来就不肯入心,特别是对人。不过我真是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会让你这么坚持?既然当初坚持了,如今为何又漫不经心,我个旁人都看着气急。”
    沈长安摇了摇头,没说话。
    见沈长安并不想谈,王廷泽也没继续追问,这些年,沈长安的脾气他也算清楚。便开始对自家六哥很是埋怨:“六表哥偷偷瞒着爷爷和我们,就这么把你嫁了,那次回洛阳,爷爷气得想打六表哥,六表哥也倔,不解释一句。那会儿藤条板凳都准备好了,爷爷却没有下手,只叹了口气,便一个人回屋了。”
    说到阿公,沈长安多了几许伤感:“阿公走的时候,我却不在身边。”
    “六哥总说爷爷是把所有事情放下了再走的,也不算有憾。”说完,看了眼沈长安,犹豫了会儿,才道:“你可知六哥和谢家嫡出的小姐订了亲?”
    沈长安一愣,嘴皮哆嗦了下,呐呐道:“陈郡谢氏?”
    声音很小,但因为房间太过安静,王廷泽也是听了清楚,点头,道:“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是爷爷生前定下的,六哥也知道,却瞒着了我们所有人呢,当时说是谢家小姐还小,如今人已经十六了,可能等六哥这次长安的事情办完,回洛阳便会把亲事办了。”
    这么几句话,沈长安却总觉听得不真切,她记得,也是三年前,阿公当着她的面,把白玉屏风送给了六表哥。抬头,看着王廷泽,她竟觉着连他的面容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王廷泽并未感觉到长安的异样,继续道:“对了,我还听说若不是你突然嫁来了长安,原本爷爷是给你说了一门亲事的,是陇西的李家,虽是旁支庶出的少爷,却很有才气的,我见过一次,的确一表人才,还在州府里挂了个闲职。”说完看了眼长安:“其实庶子也挺好的,我不也是庶出,反而轻松自在许多,只是谁也想不到,兜兜转转,你却嫁回了长安,爷爷说,这座城池,是会啃人骨头的。”
    说到这里,才感觉到沈长安表情有些不对,伸手握过她的手,很是冰凉。他叹息一声:“其实这些话我本可不与你说的,但我总觉得不该瞒你,我们俩这些年,一直没有事情互相瞒着的。”说完,又觉有些不对,看了眼长安,继续道:“或许,只是我事事不瞒你,你总有些心事是我不知的吧。也或许,我说的这些你都知道,你素来比我敏感许多,只是你并未告知我罢了。”
    沈长安知扯出一抹笑容,却并不好看,只道:“你看,这天气愈发寒凉,手都冻僵了,脸也有些冷得难受。”说完,将握在王廷泽手中的双手抽回,捂在了自己脸上,同时也把自己眼角遮住。
    好一会儿,沈长安就这么捂着脸,王廷泽也不说话,两人很是默契。直到桌上面条结成坨,沈长安才突地抬起头,表情也已回复正常,只眼珠四周转了转,道:“六表哥还不回来么,差些忘了,这次过来,是有正事要说的,和你一叙话,就晕晕乎乎了。”
    声音也如常,王廷泽看了眼沈长安,摇头叹道:“我总觉得六哥这次要办的事情会很棘手,以前我随六哥去过很多地方办事情,便是漠北那般荒蛮地方,六哥也是谈笑风生,这几日他却一日比一日沉默了,面上表情也很是凝重,我问他,他也不肯说,但我知道,事情想必不好办。”
    王庭西素来处事独立,沈长安也知道的,只问:“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人来过这里见表哥?”
    王廷泽摇摇头,“没有,不过六哥曾让蒋良办过一次差,蒋良心眼实,记住了对方的名字,叫周天龙,这人你可熟悉?”
    沈长安一愣,她一直以为表哥此次前来,若是为了孟田,该是去见胡齐或是李恒亲信,怎会搭上三皇子的人?孟田的事情,他们该是最乐见其成的。
    沈长安从袖管里抽出一封信,道:“这封信你替我交给六表哥吧,本想与他详谈,如今天色已晚,我也不能出来太久,除了信,还有句话你也一并替我转达到,千万别忘了。”
    王廷泽接过信笺,点头,道:“什么话?”
    “让他莫忘爷爷的家训,他如今是王家家主,担着整个王家,是赌不起的。”
    …
    王廷泽送沈长安出去时,正巧天空簌簌飘着雪花,沈长安伸手,雪花落在手心,很快又化开。
    “这是今年长安的第一场雪呢,正让你们赶巧了。”
    说完,外头传来阵阵犬吠声,还夹着在马蹄声,应是有人经过,惊了谁家狗。
    沈长安将斗篷的帽子戴上,身子裹紧在斗篷里御了寒气,道:“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你猜,这归人是谁?”
    王廷泽还没有回话,院门就这么被推开,沈长安站在风雪中,看着同样立于风雪中的王庭西。许久不见,他,瘦了。
    触不及防的相遇,两人都是一愣。王庭西先迈出步子,拉近两人的距离,只一句:“来了啊。”
    沈长安看着王庭西,笑了笑,点头:“恩,来了。”
    “还进去坐坐么?”
    沈长安摇头:“不了,刚和廷泽聊了许久,有些乏了。”
    “那我叫方青送你回去吧。”
    “我的马车停在外头的长安街上,家人还等着,我走过去,也不远。”
    说完,迈开了步子往前走,经过王庭西时,只与他插身而过。
    行至院门口,突又回头:“我能见到孟田,有需要,让王叔给我传话便好。”
    “不了,只会连累整个南平王府。”
    沈长安笑笑:“随便吧,不过,我更希望连累的只是南平王府。”说完,转身走进风雪中。
    …
    沿着小巷缓步走着,因为天色晚了,加上下雪,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难得的清闲。沈长安低着头,看着自己踩出的一个个印记,慢慢往前走着。
    身后突地有人大喊着她,她脚步一顿,回头,却见气喘吁吁的王廷泽。
    “咯,这个给你,今年的生辰礼物。”
    看着被硬塞进手中的东西,不过是个木头人偶的小玩意,但她知道,这才是王廷泽亲手所做。
    “你看,拉这里,还会动的,我觉着和你挺像的呢。”王廷泽挠了挠头,道:“你要是不喜欢也别告诉我,我以后真不给你再做了。六哥在屋里等着我还有事要说,我先回去了。”说完,冲沈长安挥了挥手,便往回跑。
    跑了没一会儿,回头,看沈长安还站在原地瞧着他,便说道:“你的面条其实是六哥吩咐做的。”
    王廷泽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渐渐,簌簌的白雪中只余一个模糊的背影。沈长安握紧了手中的木偶,低头,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轻喃道:“你说我总有些心事你不知,可却不是我想瞒,只是不知怎么说,譬如,我曾喜欢过王庭西,再譬如,阿娘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是我,是我,是我登陆上了!泪流满面啊!已经放了两章在存稿箱,至少能安心过个周末了,哎

☆、第35章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刑部大牢里关押的都是重犯,不比一般衙门的鸡鸣狗盗之辈,所以很是安静。
    愈往深处愈是重犯,便是看守的官差都是不敢打个盹儿的,严守着岗位。今日,原本无人问津的死囚牢房里,却是来了位尊贵客人,牢房外,一众士兵排列开来,守卫更为严实。
    牢房里,一坐一站,两人。
    漫不经心坐着的,是曾叱咤一方,如今却身陷囹圄的孟田,站着的,却是当今圣上。
    “你可记得,我们初次相遇的情景?”皇上看着孟田,问着。
    记忆被拉回那个炎热的夏天,那时的孟田还是个山里一清二白的愣头青,若不是机缘之下救了当时还是成广王的当今圣上,怕是这一辈子也只能在山间做个砍拾柴木的樵夫。两天当时坐在山间小路上,成广王对着孟田说了句:“可愿随我去成州,效力于我?”孟田当时答得简单,只道:“若把清粥换成粳米饭,青菜换成红烧肉,遂愿为君效力。”
    当时的情景与如今牢狱之境相对,倒是有些讽刺。
    孟田抬头,看着如今万人之上的圣上,笑道:“这一生,我打了多少仗,我记不清了,我杀了多少人,我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这大渝朝的半壁江山,都留有我的血泪,孟田自认,对得起圣上了。”
    皇上冷笑一声:“当真对得起朕?这些年派你驻守边关,我大渝朝几倍于匈奴的兵力,你却多年只与匈奴周旋,从不趁胜追击,你为的,当真是朕的天下?这些年,朕给你的财力物力,你消耗殆尽,我大渝朝都要被你一人拖垮了。”
    “你可知道,一旦得到,便会想要更多,我与圣上何其相似,圣上派我驻守玉门关,当真是恩宠嘉奖?”孟田仰头,叹息一声:“有时候我想回到乡下锄田舂米的时候,那儿虽然贫穷,却有犬吠蝉鸣相伴,也乐得自在逍遥,我不会知道,原来天地这么大。圣上还是走吧,你我情谊,在圣上君临天下时,便已没有了。”
    “可你如今这般田地,却只有朕前来看望,朝中故友,包括你如今忠于的主子,谁人敢来相陪?”
    孟田闭着眼,摆了摆手:“圣上错了,罢了,圣上如今也听不进去,还是走吧,给我这几日清静,小孟感激不尽。”
    …
    沈长安是被几名刑部的官员带进来的,她一身画师的长袍,由于身形比起男子略微偏廋,肤色也要白皙,再捻着几缕胡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倒也符合了画师的气韵。
    行至死囚狱前,眼看与孟田的牢房只隔不远,却遇见一众身着盔甲的将士阻了去路。
    “这是刑部的专职画师,来给死囚犯画像留册的,这里有刑部的公文。”
    沈长安一旁的刑部官员文澜从袖间取出公文递上,岂料士兵一眼未瞧,只板着脸道:“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去,抗命者斩。”
    公文就这么被晾在手中,好歹是五品的官员,虽觉察今日气氛不对,可毕竟也是有些脾气之人,正要争执时,有看管狱所的官员赶紧跑来,拦住。
    耳语了几句,沈长安也听不清,但见原本面容不愉的文澜很快赔笑,而后对着沈长安说道:“要不张画师到外头坐坐?里面有客人,暂时不方便进去。”
    沈长安抚了抚胡须,点头。跟着几人走开时,沈长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想,里头如今的客人,该就是孟田知交了多年的故人。
    没有让沈长安等太久,不过一杯茶的功夫,就被领到了孟田的牢房外。
    此时,牢房中只有孟田一人,他蜷腿坐着,有些漫不经心,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若把清粥换成粳米饭,青菜换成红烧肉,遂愿为君效力。”
    说着说着,却又是笑了,表情看着有些癫狂,让看守的士兵很是不耐烦,一旁领路的刑部官员也是皱起了眉头,而后对着沈长安道:“可要离远些画?”
    沈长安摇了摇头,压低了嗓音,道:“远了看不清神情,反正牢门上了锁,近些也不碍事的。”
    大渝朝一直有给死囚犯画像的规矩,但都是简画,如今文房四宝铺好,狱卒看着画师连墨色都调配小心,不觉诧异。
    “这位张画师是头一回给死囚画像吧,之前也没见过,”狱卒小声问着。
    “恩,之前的画师回乡探亲,这位可是上头钦点的,据说很是本事,没看我们头儿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么。”刑部来的几位差吏回着。
    “看这架势,确实是有些本事,咱们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画死人画的呢。”
    窸窸窣窣的声音,让里头的孟田很是不痛快:“哪来的小儿这般碎嘴!”
    虽是阶下死囚,可毕竟曾是叱咤一方的定远侯,一声吼也是让人有些胆颤,缩了缩脖子,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
    沈长安也是皱眉,道:“作画需静心,可以麻烦差爷们站远些说话吗。”
    害怕孟田也就算了,可这么个小小画师,他们还是不放在眼里的,不带好气地囔了过去:“你丫丫个呗的,敢管爷的事,找抽呢!”
    才说完,脑袋上就被人狠狠的抽了几下,是顶头的上官,遂愈发缩了脖子。
    “你们几个兔崽子才是找抽呢,都给我退后去,退后退后,退后!”
    得了吩咐,几个人赶紧弯了腰退了好些步子,顿时离得有些远了,只能看得清人,却并不能看清每个细小动作。
    从头至尾,孟田都没有看向沈长安,从蜷缩着双腿盘坐着,再到后来伸展了双腿,斜躺着。
    这些举动并未影响沈长安作画,半个时辰过去,孟田的神韵已跃然于纸上。然而沈长安将画好的画作放置一旁,再次研墨,画起了第二张。
    鉴于刚才被骂,狱卒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却还是选择无视,反正只要牢门的铁锁无碍,其他都与他们无关了。
    第二张画明显快了许多,只一盏茶功夫就画好了,沈长安走上前,画作随手一抛,越过栏杆,进了牢房。
    “孟将军常年在西北,怕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牡丹花吧,孟将军行刑在即,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今没有美人相伴,在下便送几朵牡丹花相陪将军赴黄泉吧。”
    这一举动,惊了孟田,也动了狱卒。
    几名狱卒握着刀上前,待见飘落在狱中地面,平铺开来的,果真是一副牡丹花图,再无其他,便也松了刀,笑道:“头一次听说,这样也能做个风流鬼,哈哈哈。”
    “听说孟将军早年丧妻,膝下无子,又常年呆在西北这样偏僻的地方,天天和一群士兵们在一起,这辈子怕是还真没怎么风流过,如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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