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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狐狸-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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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顾徽脸上的表情其实很欠揍。

    紫皮见了她的德行转身对沉蔼道:“你不管管她!?”

    沉蔼还未答话,顾徽拧起脖子嚷道:“说什么呢?他凭什么管我!?我不脱,难道要穿着冰湿的鞋子直到冻死不成!?”于是,沉蔼的脸色本来有些难看,这时,竟也没有多话,只道:“随她罢。”紫皮切了两人各一声,然后干脆退开老远去。

    顾徽乐滋滋地捧了身边的干草铺了厚厚的一层,然后把鞋袜放在火边烘干。这时沉蔼淡淡说了一句,“你歇一会,我尚且有些准备要做。”“好!”顾徽爽快地往后一倒,窝在干草里很快呼呼地睡去。

    待到确定那个女人已经睡死过去,紫皮忽然道:“这人怎么和猪一样?”

    沉蔼不答,只退下外衣,轻轻地裹住她露在空气里冻得通红的双脚。紫皮又道:“你确定自己有能力同时爱上两个人?”

    沉蔼头也不抬,只静静地看着她微微带笑的睡颜,脑海中却不禁浮现出雪地里她被吻之后的脸来,他似乎将她伤得不轻,而她,却很快地不予计较,至少表面上不曾让他知道她因为喜欢他而经历了怎样的疼痛。她什么时候,起了这样固执而傻气的决定,他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对他而言,她虽然拥有和玉珠同样的相貌身形,但是,确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他此生,尚未做过会爱上两个女子的准备。

    他轻声叹了口气,转身捏了一诀,净化了紫皮身上的妖气。紫皮一怔,冷冷道:“我不会谢你!”

    沉蔼淡淡一笑,道:“你身上残留着玉珠的卫咒,于它,我已是很久不曾触及了。”

    紫皮脸色一凛,僵硬地别过头去。那时,玉珠也是这样淡淡一笑,柔声道:“你于桃花坳外,难免遇见烬,少些气息总是好的。”而当时那个美丽善良如仙的女子而今却不知去了哪里。

    他看了看沉蔼——那个她深爱的男人。而对沉蔼,他的心底却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担忧。那个男人可能还不知道,每每看着那个叫做顾徽的女人时,他眼底总有深藏的柔和意味,虽称不上浓烈,却几乎次次都在!
第15章  薄晚西风吹雨到(三)
    沉蔼坐在火堆旁原本很久没有动,这时却起身在庙里转悠起来。紫皮不解地望着他,见他一会儿便不知从哪里弄出一只铺满灰尘的锅来,于是问道:“你要做什么?做饭么?”

    沉蔼看他一眼,并不回答,径自走到门外雪地,捧了雪细细地擦拭着那口脏得已看不出颜色和质地的破锅,一双手迅速泛红起来。紫皮忍不住又道:“你当真要给那个女人做饭么?你好歹是修行了千年的狐精,怎么会甘愿给人类做这种事情!?”

    沉蔼还是选择了沉默,拭净了锅,就用它盛了雪,折身回到火堆旁,把那口锅架在火上。一双沉暗的碧眸一动不动地盯着白色的雪渐渐融化。紫皮掏出一只老鼠,砰地丢入微微沸腾的水中,道:“正好我还剩一只耗子。”

    滚烫的水顿时溅起,沉蔼的双手上落了几滴,他眉头轻轻一蹙,又满不在乎地拂去,然后什么也不说,直接用手端了锅将水泼在门外,重新装了雪又折回来,同样的程序只是再无声地重复一次。紫皮抱臂,斜了他一眼。

    沉蔼见水重新沸腾之后,又起身换了一次雪。紫皮终于嘲笑道:“你不会这么讲究罢?还是,那个女人这么麻烦!?”

    沉蔼这一次却并未待水沸,过了一会便将锅取下,然后低眉见了见顾徽一脸睡死的样子,轻轻地撩起她的裙角,那原本是漂亮活泼的鹅黄颜色却沾满了泥泞的裙角。于是,便露出一处一处挂着血迹的擦伤,又红又肿。沉蔼取了温水,耐心而轻柔地洗净每一处伤口。第一次碰触时,她呻吟了一声,脚下意识地回缩,沉蔼便伸手过去,莹绿色的淡淡光芒渐渐亮起,她又安静了下来,那红肿的伤口很快只剩下浅浅的一条痕迹。

    紫皮道:“干嘛要故意留下痕迹?你对她好,难道还要遮遮掩掩地怕她知道么?”见沉蔼不语,他又道:“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

    沉蔼这一次虽未抬头看他,却反问道:“你不是希望我永不会忘记了玉珠么?”紫皮原本不懂,后来才猜到,也许是沉蔼不愿见顾徽因他对她的好而陷得太深。那么,他既不爱她,却又待她这样好,这样为她着想,到底又是出于怎样的一种心情?他不明白!

    他思来想去之际,沉蔼已经处理妥当,将物件收拾得不留痕迹之后,才又坐了下来。紫皮突然上前,道:“你为了什么,我弄不懂。什么时候,你也学得像人类那样复杂?”说着一手触上了沉蔼颈项上的血痕,又道:“这又是什么?你也是会这样纵容她任性妄为的人么!?”

    沉蔼只浅浅一笑,并不解释什么。紫皮道:“你爱玉珠么?”

    颈项上有一丝极其轻微的刺麻,很容易让人忽略的不适感觉。沉蔼却不动声色地直视着紫皮的双眼,淡淡道:“我需要向你证明什么么?”

    紫皮怒道:“死了就得被遗忘么?如果被忘记的是你呢?你又会怎样!?”而后却又冷笑,“你当然不需要向我证明什么!不过,你清楚背叛的代价有多大!”

    他的情绪太激动,因此声音太大,大得惊醒了原本睡得和死猪一样的顾徽,她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吓地睁大了双眼,劈头就问:“谁死了?”说着,一脸紧张地四下张望,终于在看见沉蔼的身影后缓了口气。

    沉蔼不是不知道,却只是道:“醒了就走罢。”

    “哦。”顾徽乖乖地起身穿袜子穿鞋。然后紫皮意料中地听见她蓦地大叫道:“噫!我的脚怎么好了?”说完,愣头愣脑地看了看沉蔼。

    这女人的直觉真准!紫皮忽然想到这一点,接着往沉蔼那儿看去,见他平静地回视她,一脸漠然。紫皮指了指她脚上的金链道:“死女人,是你脚上的东西。”

    顾徽低头看了脚踝上幽然的金色光华,沉默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却笑道:“哦,原来真的是个好东西呢。”说罢,喜滋滋地站起来,对沉蔼道:“走吧。”

    沉蔼起身。顾徽却对紫皮道:“不管怎样,谢谢你的照顾,再见!”

    紫皮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丢给她一记冷眼,拧开头不搭理她的笑脸——这个女人,真的很蠢!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她虽然远不及玉珠优雅,也不及玉珠美好,但是,那张笑颜却拥有一种让人放松的力量。头一次,他开始怀疑,这个女人,究竟是真笨呢,还是聪明地在用自己的方式缓缓渗入一颗心里?

    然后他就笑了,唇边是一抹嘲弄的表情——无论如何,她和沉蔼注定只能是路人!

    申县是位于琅儇国西南面的一座小镇,据沉蔼的说法,这里盛产黄金,住了一户大户人家,是琅儇国内唯一一户经钦定许可有金矿开采权的人家,当家的男主人叫做师宇,御赐的安宁侯。

    “师宇?”顾徽有不好的预感,“他可有一个叫做师宸的兄弟?”

    沉蔼不急不徐地走在雪地里,望着远处渐渐开阔的景致,依稀的人声渐渐入耳,答道:“嗯。”

    顾徽一下子赖在原地嚷嚷起来:“可不可以不去那个地方?”

    沉蔼回头道:“你要离开雪域,这是必经之路。”

    顾徽撅着嘴,不甘心地斗争了很久,然后默不作声地气鼓鼓地继续往前走去。很快便见到了沉蔼口中人类城镇的模样。这哪里是一个小镇!?顾徽和沉蔼混在入城的人群中,她仰望着大块的青色条石垒就的巍峨城墙,惊叹不已。

    近身处是一条结了冰的河面,约摸五丈宽,冰层下隐约可以望见青色的数行石墩,不算大,仅供两人侧身而过的样子。河面后便是完全用大块条石垒成的坚固城墙。最外层是一道两丈高的羊马墙,城墙上挂有收起不用的吊桥。羊马墙后则是高亦五丈有余的真正城墙,东西绵延,其尽头不可窥见,正中突起的一处是一道圆弧形的瓮城,上有一座五层的箭楼,每一层均有十来个箭窗。瓮城后的城墙上亦有一座更为高大的箭楼,并且转角处葺有角楼,间断可见稍显低矮的女垣。而最外层的城门开在瓮城两侧,并不显眼之处。

    青石累累,冰雪皑皑,三个暗金的斑驳大字:南华门。

    顾徽和沉蔼随着人群缓缓经过瓮城,经由官兵的盘问,顺利进入到第二道瓮城下。顾徽望着脚下结冰的第二道护城河和眼前耸立的第二道城墙,惊叹原来是一座二重城。而内城仅正中的城门开着,其余的均不易查见。

    终于过了城门,顾徽叹道:“这里很要紧么?城墙修得这样好?”

    沉蔼道:“琅儇最大的金矿就在申县。”

    “哦。”顾徽笑了笑,“难怪刚才有许多商贾打扮的人呢。”

    入城后,便见远处白雪皑皑的崇山峻岭,山下便是繁嚣的城池。青石大街宽阔笔直,像是常常有人打扫,在雪后仍然露出光洁的地面,走上去并不觉得湿滑。街道两旁皆是黛色飞翘的屋檐,檐下竟然挂着各色陶制的风铃。青石筑就的高楼,色彩艳丽的风铃,各式各样的招幡,熙来攘往的人流,构成一幅盛世繁华的画面不说,其中还有悦耳的铃声叮叮咚咚高低错落地不断入耳而来。

    顾徽拉了一下沉蔼的袖子,仰头笑道:“这个地方很美呢!”说着,指了指屋檐下的风铃,“我喜欢那个!”

    沉蔼瞥了一眼道:“那是各店所属的标志。”

    “什么标志?”顾徽觉得这种标志不仅新奇而且好看极了。

    沉蔼道:“不同的样式表示不同的商号,而颜色则代表了店家主营的项目,红色为食,橙色为宿,白色为医,绿色为药,银色是衣饰,褐色是钱庄,金色是……”

    不待沉蔼讲完,顾徽立即答道:“金色我知道,是金子,对不对?”

    沉蔼淡淡道:“不对。”

    “嘎?”顾徽愣住。

    沉蔼道:“金色是烬,如果有人要除妖,来这里请他即可。”

    顾徽憋了憋嘴,“这个我不爱听。还有,怎么好像很多店铺的风铃样式很像呢?”

    “嗯。”沉蔼道,“你看到的,师氏名下所属的最多。”

    “耶!?”顾徽两眼放光道,“那就是说,那个人其实很有钱,对不对!?”

    沉蔼点头:“他不是你要的那一型?”

    顾徽笑,“目前不是。”沉蔼表情一滞,不再说话。顾徽又道:“你很担心我嫁不掉么?”“没有。”沉蔼答了一句,却不看她。

    顾徽道:“沉蔼,我一直想问你,如果玉珠回不来呢?即使是我不在,她也回不来了呢?你会怎么办?”大街上人来人往,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沉蔼显然是听到了,只是没有立即做答。

    “你其实没有想好么?也许,不曾想过玉珠会回不来吧?”顾徽叹了口气,“总不明白我是为了什么才会被上天选中来到这里,是玩儿我么?”

    “总有原因的。”沉蔼忽然答了一句,“你不必想太多,也许是还没有遇见该遇见的人。”

    顾徽望着他,一双眼睛深邃起来,却又别过头去笑道:“沉蔼,你比较狡猾啊。”

    “嗯?”末了微微上扬的迷糊声调。

    “你装糊涂呢!”顾徽粲然一笑。沉蔼是真的不知道她到底要怎样,瞧着她答不了话。顾徽却道:“你不知道么?我以为你早明白了,我说过只为遇见你,难道是我表现得太过隐晦么?”

    沉蔼望着她一脸灿烂的笑意,仿佛他们之间从不曾发生过任何不好的事情,他也未曾给过她任何伤害,她就那样知足且愉快地笑着,于是,连他自己都禁不住怀疑起来——爱上他,当真是这么快乐的事情么?千年的时光里,遇见的女子无数,除了玉珠,他不曾留意过任何一个,而眼前的女子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总是不自觉地牵引着他的视线。

    “顾徽……”他不知该说什么,这是头一次在面对女子的表白时,自己有些惘然。

    顾徽却笑道:“我知道你现在要的不是我,至少不是我这个脑子。可是,活着多不容易啊,人生又那么短暂,我既然有幸遇见了你,就不想自己日后后悔。如果有一天,我又回到我原来的世界,至少回忆起来,可以拍拍胸膛骄傲地告诉自己,”说着,她仰起头乐呵呵地真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又道,“我努力过了,做了我能做的所有事情,在可以选择窝在角落里自己伤感自己逃避的时候,我努力地站出来努力地试过了,这不是很好的事情么?而沉蔼,不管你最后会不会再喜欢上谁,至少对自己好一点,过得快活一点。没有一个人生下来的目的,就只是为谁活着的。”

    说了一大通话,顾徽自己一手抚着胸口喘了口气,一手扶着沉蔼的肩头,道:“不要觉得我罗嗦得像欧巴桑啊。我是真的这样想的,你很好,应该要过得更加快活一点。我没了你,也不会寻死寻活的,说不定还会爱上别的什么人呢!”

    沉蔼漂亮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复杂,心里涌动的感觉弄得他竟然烦闷起来,玉珠的脸,和眼前女子的脸不断地交错,他不由闭上了眼。心中渐渐混乱起来,他喃喃道:“不可能的……不会忘记……”

    顾徽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也是隐隐做痛,她并不希望他不快乐,所以拍拍他的肩膀,温言笑道:“不会就不会吧。我可没有逼你的意思啊。不行就算了,你别往心里去。”说完,她自己也惊叹一度视自我如命的顾徽,竟然也会妥协到这个地步——虽然嘴上如此宽慰沉蔼,可自己却明白,她还是会偷偷努力,因为眼前的人,眼前自己喜欢的人,永远是值得第一珍惜,第一努力的!

    顾徽笑着拉了拉他的手臂,道:“你也真是的,我这样留着,你也会快乐么?”

    沉蔼一直听她絮絮叨叨地讲着,心却突然久违地痛了起来,他只好握紧双拳,待自己平静下来,那一瞬,唇边陡然升起一朵近乎凄凉的笑花——紫皮当时留在他体内的咒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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