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蜡 作者:晴朗九月(晋江2012-07-28完结)-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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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离散

　　莫昶醒来后，我们又在寨子里住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他一直在养伤。按照半仙的康复疗法，他恢复地很快，半月后的气色已经跟之前刚见面时差不多了。
　　
　　他一直没再提去大都的事。我想那天他说这话时，可能头脑还不是很清醒。虽然心存疑惑，但我也没多问。我怕一问出口，他就突然要走。我倒更希望我们就这样生活在这寨子里，落草为寇，在这个外人谈之色变的鬼谷里，自给自足地悠闲生活。
　　
　　至于凤梅给说亲那事，那天以后，她就没再跟我提起过。估计是在半仙那里吃了闭门羹，她也不好意思再来找我说了。我虽然因为这件事觉得半仙这人挺有趣，有些好奇他的身世，但也不好逢人就打听，只能在他来替莫昶治伤时偶尔跟他聊几句。但因为他寡言少语，半月下来，对他的了解也没有增加半分。他这个人总是冷着一张脸，时间久了，我也就不想跟他说话了。
　　
　　半月后的一天清晨，我在乡村潮湿的晨曦中醒来。时值九月，但天气依旧炎热。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我打开窗子，呼吸了一下外面的清新空气。
　　
　　这个时候，我突然特别想上网，去查查莫昶的命运。因为对历史的无知，我作为未来人最大的优势也没有了。而我要完成的心愿——和莫昶相爱厮守，这事儿到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如果我们就此留在寨子里，或许还能日久生情；但如果他真的要去大都，那就有些不现实了。到时连生死都操纵在别人手里，爱情怎么可能发生？他的心里满是国仇家恨，怎么可能再容下一个我？
　　
　　我洗漱了一番，去找莫昶一起吃早餐。但敲他的门，却一直没有回应。
　　
　　“昨晚他走了。”一个淡然的声音传来，我转头看过去，说话的正是半仙。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走了？怎么连声招呼都没打？
　　
　　我不相信他的话，用力推开莫昶的房门，到房间里仔细查看了一番，甚至连衣橱里床底下都找过，但是莫昶确实已经不在了。
　　
　　——他竟然抛下我一个人走了！如果不能跟他在一起，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
　　
　　“他什么时候走的？往哪边走了？”我抓着半仙的衣袖，急切地问，恨不得马上追过去。
　　
　　“他说让你留在寨子里。”半仙慢悠悠地说。我恨不得把他掐死。怎么明知道他要走也不跟我说一声！？
　　
　　“不和他在一起，还不如杀了我！”我冲他吼：“他到底往哪边去了？哦，对了，大都！往大都怎么走！？”
　　
　　“往北，再往西。”
　　
　　我推开他就往北跑去，凭着冲动一口气跑到谷口，才想到我身上不仅没有食物，连一文钱也没有。这样还没到大都，我就饿死了。
　　
　　——对了，莫昶不也和我一样吗？他身上也没有钱，怎么去大都？难不成他根本就没想去大都，实际上是去自杀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越来越凉。我环顾四周：漫山遍野的树林，是上吊的好地方；山谷两面是高山，说不定有高崖可以跳；有山就有水，这样也可以投河了。
　　
　　——莫昶会选择怎么个死法？我一定得尽快找到他才行，不然就晚了！
　　
　　我心中焦急，放眼四望，最后想到了莫征死的那座破庙。
　　
　　——他很可能会在莫征死的地方自杀！
　　
　　想到这里，我拔腿就跑，跑到那座庙里，但是找了一圈，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因为下过几场雨，后院里的那些血迹也已经都被冲刷干净了。我想到那天莫征死时的惨状，身体不由得一阵发冷，眼前一黑，差点晕倒。我坐下来，这才想到，从早上到现在，我一直在跑来跑去，心焦不已，不仅什么也没吃，连口水也没喝。天气这么炎热，再这样下去，我的身体肯定吃不消。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莫昶应该没有自杀，不然他不会那么配合半仙，让自己的伤势恢复地那么快。所以，他肯定是去大都了。我如果想再见到他，也不是没可能，只要我也去大都就行了。既然这样，我要先回去收拾一下包裹，即使身无分文，也要带上足够的干粮。
　　
　　于是，我又回到寨子里，发现半仙正站在我住的屋子门口等我。
　　
　　“如果你想劝我留下来，还是免开尊口吧。”我没好气地说。
　　
　　他确实没开口说话，只是扔给我一袋东西，沉甸甸的。我打开一看，是一袋铜钱，里面还有几张纸币。
　　
　　“他没跟我说去哪里，但你应该知道。”他说：“这些钱是那群元奴身上的。”
　　
　　“哦。”我应了一声，没想到半仙竟然会支持我去找莫昶，还给了我我最需要的金钱。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他很可爱，立刻在头脑里把他从敌方阵营拉到己方阵营，感激地说：“谢谢。”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救他。但是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拜托谁。”他又说。想来在莫昶养病这段时间，他和莫昶之间的交流是最多的，相互之间的了解也应该比较深。他这么说，倒像是在担心莫昶了。
　　
　　“他去大都了。”我说。不知道脑子里是那根筋搭错了，我竟然问他：“你——想跟我一起去大都找他吗？”
　　
　　他摇头说：“老牛救过我的命。”说完，依旧没有寒暄，转身就走。
　　
　　“对了——”我叫住他问：“老爷——他提到我的时候，有没有说别的什么话？”
　　
　　“什么话？”他转头问，像是在让我举例。
　　
　　——他就这样不辞而别，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难道就没有什么诀别的话想留给我吗？我突然觉得心里一酸——老爷，我在你眼中，究竟算什么？
　　
　　“没有。”半仙吐出这两个字，重重地砸在我心上。
　　
　　我没再说什么，转身跨过门槛，回屋收拾东西。莫可言状的失落感让我的心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我试图笑着劝慰自己，他只是走得太匆忙了，所以忽略了我。但是，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我想我的这颗心，正在因莫昶的绝情而逐渐变得坚不可摧甚至百毒不侵。但是，我依然想要跟他在一起，想的不得了。
　　
　　之后我跟寨子里的人们告别，离开了鬼谷。我没跟他们说莫昶去大都了，怕他们误会莫昶。我只是问了他们去最近的镇子怎么走，我想到了人多的地方，自然好打听去大都的路。
　　
　　出了鬼谷，我一路往北，傍晚来到一处镇子。走了一天，我累得几乎站不直了。幸亏我体力好，古代的大小姐可是经不起这种折腾的。这时候我就要感谢大学体育考试有八百米这一项了，还好我穿越前曾为了及格每天坚持跑步。
　　
　　我在镇上买了两个包子，问了店主才知道这里距大都很远，骑马都要一个月的时间。我打听了一下去哪里买马，然后就往马铺走去，边走边打听有没有人见过莫昶。我已经下定决心去大都了。我相信只要和莫昶在同一座城市里，总有相见的机会。
　　
　　可是，到底要怎么走才能去大都？古代可不像现代，到处都有地图卖。这样的话，我要买一匹马，买点干粮，还要找个可靠的人打听去大都的路才行。还好我不是路痴，东南西北还分得清，因此也不容易被骗。
　　
　　就在我往马铺走的时候，在我左眼的余光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像极了莫昶！
　　
　　——是莫昶吗？
　　
　　我转过头去的时候，那个影子已经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巷子里了。
　　
　　我追了过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巷越走越深，开始还有几个人，但后来就只剩下我自己了。而那个影子，总是出现在我眼角的余光里，就像是特意引我去什么地方似的。
　　
　　追着追着，我心里开始发慌，因为看到那个背影后，我一激动立刻就追了过来，一路上也没多留心，以至于转过几个弯我已经记不清了。准确说来，我在这如迷宫般纵横交错的巷子深处迷路了。
　　
　　预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我停下了脚步。
　　
　　傍晚的风很凉，我却出了一身冷汗。我回想了一下，从大约十几分钟前，我就再没看到过一个人了。
　　
　　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往回走的时候，那个影子又在我正前方的巷子尽头一闪，往右而去。
　　
　　我一咬牙，心想是福不是祸，就追了过去。但就在我跑到巷子尽头、刚往右转过头去的时候，我立刻停下了脚步，还吓得尖叫了一声——因为在那条小巷的暗影里，站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第十八章　玉姑娘

　　我刚转过巷角，就看到暗影里站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差点吓得魂不附体。但定睛一看，我就不那么害怕了，因为那人身材矮小，很像是个女人。如果真要打起架来，我应该还占上风。
　　
　　只见她披着黑色斗篷，用帽檐遮住脸，看不清长相。
　　
　　但这个黑色斗篷很眼熟，和我在嘉年华遇到的那个女巫的斗篷如出一辙——难道那女巫也来了？怪不得我刚才觉得像是被什么引导着，应该就是她吧？很可能她不方便见人，所以才费一番周章把我引到这个僻静之处吧？
　　
　　我松了口气，心想遇到她真是太好了，她应该可以帮我找到莫昶，说不定还能让我做一次空间穿越，直接出现在莫昶身边。
　　
　　这样想着，我对她说：“婆婆，太好了，你也来了。”
　　
　　但她忽地转身，背对着我，沉着嗓子说：“姑娘认错人了。”
　　
　　我楞了一下，因为她的声音和送我来的那个女巫完全不同。不过她也穿着黑色斗篷，也用帽檐遮住脸，而且也是独自一人待在一个僻静之处，这怎么看都是女巫嘛。看来我需要把我的经历跟她说说，让她知道我因为和她们中的另一人接触过然后才穿越到了这个朝代，她应该就会对我施以援手了。
　　
　　所以我说：“我需要你的帮助。因为半支红蜡的因果，我被你们中的另一人送到了这里。我知道我要找的那个人叫莫昶，他要去大都，但我和他走散了。你能不能帮我去到他身边？我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只能求你帮忙了。”
　　
　　听我说完，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拿下了帽子。
　　
　　“啊——”看到她的样貌，我不由得惊呼起来，因为她的容貌和我想象中的女巫相差太远了。我以为在我面前出现的也会是一张长满皱纹如同枯树皮的脸，但是恰恰相反，这是一张漂亮到让我惊讶的少女的脸！但她美得不像人类。难道我遇到了年轻时的女巫婆婆？从元初到2012年，这之间有多少年？她会不会一直活着？怪不得我在嘉年华见到她时，觉得她像个活化石似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突然冲我一笑，开口说：“姐姐如果要去大都，可以和我们同行。”
　　
　　她的声音相当悦耳。
　　
　　“你——不是女巫？”女巫绝不会叫我姐姐。细看之下，我才发现她的斗篷和那女巫的也不尽相同。不过都是黑色，都是斗篷，都有帽子而已。无论当时还是现在，光线都很昏暗，我没办法认定两件是相同款式。这么说来，我很可能认错人了。
　　
　　“什么？”她问。
　　
　　“哦，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慌忙说。
　　
　　“听姐姐说要去大都，女子上路总不安全。姐姐如果不介意，可以和我们一起走。”她又说。
　　
　　“你们是？”我问。我明明是女扮男装，但她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果然古人也都不是傻子啊。电视剧里那些女主角动辄女扮男装，也就骗骗像郭靖那种傻子吧。
　　
　　“我和段二爷要去大都卖艺。如今兵荒马乱，我们只想去个太平地混口饭吃。”她说。
　　
　　听她的声音，好听的很，一听就知道是块唱歌的好材料。我料想她说的卖艺，应该就是唱歌吧。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在大马路上突然对人伸出援手的超级美女，怎么想都让人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你和段二爷？”我的语气中透出一丝警惕。
　　
　　“姐姐大可放心，我们虽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沿途也绝不会谋害姐姐。”她直截了当地说：“姐姐在这里不是一个人都不认识吗？我们也差不多。大家一同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这个……对了，我在找人，姑娘你刚刚可曾看到一个人从这里经过？”我问她。
　　
　　她微微蹙眉，摇头说：“没有。我一直站在这里，一个人也没看到。”
　　
　　“咦，这就奇怪了……”我明明看到那个影子到这边来了啊？那绝不是我的幻觉！
　　
　　“姑娘一直站在这里？你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我又问。
　　
　　“我这副样子，不方便抛头露面，怕招惹是非。”她轻描淡写地说。
　　
　　——你是怕你长得太漂亮了给你招来无妄之灾是吧？怎么这句话让人听着这么不舒服呢！
　　
　　“玉姑娘，我回来了。”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巷子的另一端跑了回来。他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留着小胡子，一脸的忠厚老实。看到我，他露出了警惕的目光，问：“这位是？”
　　
　　“我刚刚巧遇的姐姐，她也要去大都。”玉姑娘转头对他说：“二爷，马车可租好了？”
　　
　　“嗯。就在巷口了。”
　　
　　玉姑娘点头，又问我：“姐姐，你可愿意跟我们一起走？马车价钱不菲，只载两个人，实在浪费。况且二爷赶车，我一个人坐车里也闷得慌。”
　　
　　听她话中的意思，是要跟人拼车省钱。既然不是无缘无故帮我，而且二爷的长相也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放心，我也就说：“那我出一半车费吧。”
　　
　　她推脱了一下，也就接受了。
　　
　　我跟着他们走出巷子，上了马车，和玉姑娘相对而坐。跟她在一起时，我一直能闻到一股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