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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绝之风起云归by冷音-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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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一切后,两个月多月前,聂昙将那本提及恢复经脉之法的古藉交给了他。古藉的标题已损,只能隐约看得到残缺不全的几个笔划。其内容分作七章,并附有几幅行气之图。大体全在说一套奇异武功的修练之法,仅总纲略提可以之修复经脉,却没有特别写出疗伤之法。
白冽予仔细的翻了一遍,最后让他特别注意的,是整本册子之中字数最少的第七章。第七章十分精要,全章除了一幅绘有四色箭头的人形图外,未有只字片语及修练之法,倒是全在说明「气」。
所谓气,本为古圣先贤用以表示天地之理的词汇;养气,本为修神养志的内圣之法。万物自有其气,而其中最大者则莫过于充塞天地间的自然之气,所谓「浩然乎正气」,道家有言,人身乃一器皿,若能开通己身与自然相通,便能以己身承载自然之气;承载自然之气,便是顺应天理;顺应天理,自然得以明白「道」,得以养生及至天地同寿。
依这本无名书藉所言,若想恢复经脉,势必得由天地自然之气着手。
人体经脉可分为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一股习武之人修习内功,便是以法练气使之行走于奇经八脉;若能打通奇经八脉,尤其是任督二者,便得以在内功上大有进境。然则此般修练之法主要是存养每日寅时之「夜气」,并引以为人身之气。此法既被动之,与随时随地能汲取天地之气的情况相比,自是微不足道了。
而欲超脱此限承载自然之气,则需由血气运行的十二正经着手。只要能引取自然之气,使其气顺流导入毁损经脉,当能一一修复如常。
但整本古藉的顺序却是先由存养夜气开始,层层推进,最后才到开通体内与自然之气相通。此境界称为「至人」,乃是此内功修习的最高境界。
这正与白冽予的情况不合。
他的奇经八脉已断,又如何能循序而起及至修得自然之气?若真欲以之修复经脉,便需反过来练,先开通体内窍门汲取自然之气才行。
除非他参透该如何施为,否则这辈子只怕再难习武。
一想到此节,心头便一阵紊乱,这些日子来他反覆将第七章看了几十遍,连那幅图也都牢牢的印在心底。可他心底切切念念的全是能否报仇,越烦越急,便越是与至人之境不相符合。
至人者,乃除却所有人为之道,心凝形释与天地合一。
可越是逼自己不要多想,心思便越乱。他的苦思他的疑惑都无法排除这样纷乱的结果。他试着冷静思索研究其法,整个人却莫名焦躁,甚至影响了他对医理的修习。但他却不能放弃,他不能不想,却想不出结果。或许是无法恢复内功的绝望造成这一切,但他却无计可施。
最后他只好选择让自己暂时休息。
所以白冽予禀明了师父,独自一人来到这小溪边散心、离那个晚上已是数月过去,记忆中染血的鹅黄素帐却从未褪色。他彷佛还能感觉到母亲温热的鲜血,还能感觉到长剑冰冷的寒气。青龙的话语一遍又一遍的在脑中回响。
恨意一次次被激起,还有满腔的不甘。
是的,即使他从未说出口,但对于自己由备受期望的良材成为一个不能习武的废人,他还是心怀不甘。这样的情绪亦转化成了令他心绪交杂的恨意,他总是惦记着报仇,总是时时刻刻计划该如何修练自己。他的心思已不再单纯,又如何能放弃所有的人为达到「至人」之境?
不期然间,娘亲的身影,浮现。
「冽儿……」
「往后何时会再下雪,这可得问老天爷才成……不然,就是得赶快养好身子,练好武功,以后和你爹一样出去闯荡江湖叫处游历。若是有机会见着那万年雪,可得记得回来和娘说说。」
「你若喜欢这香味,娘以后便让人到你屋子里点着。」
素雅的香气不加何时已然忘却。他惊觉自己记着的只有最后的血腥昧。某种慌乱涌升于心,他尝试着忘却记忆中的血腥味,试图回想起母亲身上那素雅的香气。
然后他想起了雪,观景阁外扑天盖地的雪。
飘扬的纱帐、散落的雪花。母亲温柔的将他抱在怀中,素雅的香气萦鼻。当时他因明白自己只怕难以度过那个难关而十分难过,可现下想来,竟是个十分幸福的回忆。
一瞬间他忘却了太多太多的忧伤苦痛。母亲的容颜浮现,熟悉而无法挽回的一切亦悉数浮现,他眷恋的搁下了多余思绪只望从记忆中多回味一些。
心神因而渐渐收归于一。
原先的紧绷不再。他仿佛回到了母亲身边,仿佛重新置身观景阁,甚或更早以前,那个他连担心忧烦都不需要的时候。
所有的思虑——连同回忆,都渐渐淡去了,
脚下的流水依旧潺潺,不知何时,原先坐着的身子已然站起,双眸却依旧闭着。现下四无人声,但鸟声虫鸣风语水声却悠然不绝于耳。盛夏的骄阳经过层层绿荫之后化为柔煦,在满山浅凉中予了几抹温暖。
原先的焦躁与恨意在这一片悠然中渐渐涤净。
林间偶有几许清风,从容自适得令人神往。他感受着清风,感受着流水,心绪逐渐收归。没有刻意使力,他放松着躯体静静伫立着。阖上的眼眸让他隔绝乱目的色彩,耳边的种种声响比渐渐隔绝于心神之外。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声音,神智却不受其影响。他甚至连触觉也渐渐被隔绝了开。
风依然轻轻吹着,水依然潺潺流着。鸟鸣依然,虫声依然。但一切都逐渐从精神上被隔绝了开——又或者该说:他的精神已经跃升到某种凌越肉体的阶段。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神已超脱躯体的束缚,到达了「心疑神释,天人合—」的至人之境。
其实那层层推进的内功修练之法,说的亦是精神的修练之法。白冽予经由大乱逐渐收归于一的过程,正似一个人精神由繁而简,提高到了另一个层次。他心思再杂,毕竟他只是个九岁孩童。实则人离娘胎越近,便越是接近天人合一的至人之境。只是孩童毕竟是孩童,没有那么高的领悟力去懂得此节。且孩童心思虽然单纯,却也因此容易对外界事物产生好奇心——这便有了人为。但白冽予领悟既高,经历又异,心思之杂全是起因于内心而非外物,故一旦得着机缘,便得以摆脱人为转入至人之境。且由于他奇经八脉尽断,自然不受奇经八脉影响,让十二正经可以与天地相通。
某种寒凉之气自脚底涌泉泉涌而入,沿着早已熟记的人肜图依序行过十二正经。寒气丝丝入身,超脱肉体的精神感觉那身子仿佛真成了器皿,不停的盛入来自这长白山上、浩然天地的自然之气。
不知过了多久,寒气已然盈满十二正经,却依旧源源不绝的泉涌而入。盈满的寒气开始在周身寻求宣泄之所,而一点一滴的,行入寸断的奇经八脉。
没有分毫的痛楚,只有—种沁凉入骨的感受。寒气越来越深入,—点点—点点的接通他的经脉……他觉得自己好像浸身雪地中,却不觉冻冷难受,反倒足十分舒泰。明明该是站着的,他却感觉到自己好像漂浮着,没有任何依靠,却破某种事物安心的包裹着全身……
不知不觉间,那凌越肉体的精神,亦随之慢慢淡去——
乍然惊醒,是在一声鹰鸣之后。
白冽予陡然睁眼,景物虽仍可见,四下却已一片漆黑,显然已是入夜。自个儿仍维持着先前的情况直挺挺的站在溪边,先前的一切只像个虚幻的梦境。瞧着如此天色心下暗叫不好,赶紧上岸穿了鞋袜,拔足朝师父的医庐奔去。
奔跑的意念方过,一股凉气便顺着昔年所习轻功之法行过诸经诸脉。他一时没多想,谁知身子竟然瞬间便前进了数丈。他慌忙停步,静下心来驻足内视,这才注意到一股寒凉的真气正沿着那第七章的图指示的绕行于周身。
那股真气仅比他经脉尽断前略逊一筹。奇经八脉已通,已气随意至。知道自己意外得着机缘汲取了天地自然之气以致恢复内功,白冽予当下大喜,运起轻功直往师父居处行去。
拥有一身内功的感觉竟是如此令人舒服。
感受着令己舒泰的凉意,以及拔足奔驰时擦过面颊的阵阵晚风,白冽予小脸之上忍不住泄出了几许难得的喜色。改变的还不只如此。他发觉自己的内心平静更胜以往,似乎这—番变化也令他的精神获得了一次粹炼。
没过多久,草庐已映入眼帘。白冽予缓下脚步推门入屋,只见老者正坐在屋中温柔地看着他,笑道:「恭喜你哩!冽儿。」
以聂昙深厚的功力,白然早就注意到徒儿弛近时过于轻快的步伐。眼前的孩子好似恢复了生气似的,一双眸子蕴含精芒,显然不但是修复了经脉,修为也由零化为略有小成。
白冽予神色澹然,眸中却可瞧出几分喜色。他一个上前拜倒于师父身边:「若非师父指导,徒儿如何能有如此进境?」
「为师能有多少助益自个儿岂会不知?来,让师父看看你的成绩吧。」
「是。」
白冽予一声应过,递过小手让师父传入真气查探他的经脉与真气。
聂昙真气方传入,便觉与一股极寒的真气相触,周身不禁打了个寒颤,忙收回了真气。宽掌探了探白冽予细颈,只觉得触手一片微寒。双眉因而微蹙,道:「你的真气至寒,是以前就有的吗?」
「徒儿内功以前并非这么练的……可,至寒?」
白冽予闻言有些诧异,没想到师父竟会用上这个词。他的真气虽寒,在他而言却是令人舒泰的沁凉,又怎会是至寒?可师父没理由为这种小事骗他不是?
心思数转间,只听聂昙又道:「只是你真气虽寒,却十分精纯而毫无偏邪。又为何纯走至寒—路?」
「徒儿也不清楚。徒儿原先仅是想沉淀心思,孰知竟意外得着机缘恢复经脉。待徒儿猛然惊觉之时,天色已黑,真气已聚,却是周身一片令人舒泰的沁凉,而非师父您所言的至寒。」
简单说出了自己练气的经过,却是将中间的详细情况略而不提。溪里的一番经过委实神妙,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形他自个儿也说不明白,只盼日后年纪长了,能得已弄清此节,致能在修为上更添裨益。
聂昙也清楚要一个孩子钜细靡遗的弄懂那般玄微之事只怕极难,故也就这么听着了。这时想起小徒一去便是一整日,怕是用了早膳至今仍未吃过半点东西,当下拍了拍 他的背:「好了,你中午没吃东西吧?赶紧用点晚膳——你内功既复,住后的日子只有更忙。现下为师要教你的,可不光是医药而已。」 「徒儿明白。」
依着平时的应对答了,白冽予心头却已是不由得一热。
内功已复,他欲手刃青龙便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更将得以尽习聂昙这样一位高手毕生所学,正是由剥而复、否极泰来。
只是心下虽是喜不自胜,眉上眼上却仍是平平静静,由着师父牵上他小手入饭厅用晚膳去了。
用过晚膳罢,聂昙嘱咐他需得早些歇息后便回房了。白冽予知道师父忧心他的身子,可现下的他全无半分疲劳之感,更别说是睡意了。故虽依言回到了房间,他却没打算就寝,而是取出那本古籍又翻了翻。
那前六章依旧对他无甚用处,倒是第七章越琢磨越有味。这时想起自己内功初复,现下全任真气自然而行,有什么奥密自己仍不清楚。正想静坐修炼,目光却不意瞥见了榻旁的月魄。
小手因而握上了剑柄。连也来总觉得沉甸甸的剑此刻却变得十分顺手轻便。白冽予心下一喜,当下提了剑出房往屋外空地练剑去了。
此刻正值初七,天边半月悄照,洒了满地银白。白冽予仰头凝月,某种情绪在心底升起,却说不明白,只觉似是受月所惑,可又似是而非。不过现下多想无益。眸光瞬间敛起,右手已然拔剑。
自他得剑以来,这还是第一趟有真气可灌入剑中。脑中静思旧日所学与先前师叔所授,心思电转间,身已动,剑亦动。随着至寒真气灌入剑中,月魄已然隐现晕芒,却不知是映着月色,又或是真在发光?
只是此节无须细究。习武练武最讲求福至心灵,现下心头既有了武兴,剑式便一招一招的使将出来。
此时的剑招与伤势未愈前只俱「形」的招示自不可同日而语。此时他真气竟以外的全凭意走无须刻意催动,白冽予当下便收了其余心思,全心专注于剑上。
月魄像是具有灵性一样,完全配合着他的心思舞动。白冽予累积了多月的领悟此时还是头一次得以尽数施为,越舞越是起劲畅快,神清气爽。
他一遍又一遍的演,而越发体悟了剑招。虽说会否内功对习剑术并未有影响,但如何能真正使尽剑招的剑意,却终究需得有真气相助。他每使一招,便觉得自己又比先前更明白了几分,但也遇着了更多的疑难。不过这些疑难并未阻碍他的精进,反倒是给了他一个可供突破以致大进的机缘。
古人多是内外功并行,又哪有人像他这般失而复得,曾有一番明剑理却使不出的窘境?如此一先一后,让他对剑术的领略又多了一层,只需加以时日克服难关,必能又有小成。
好半晌白冽予才收了剑。正想着进屋歇息,心头却忽地一跳。先前那种莫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停了脚步静静伫立,而在感觉到什么之时全身一震。
他目光移向屋后的林子,只见得在疏落与光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当下心头更是一阵情绪涌上,轻身功夫运起,直朝那身影奔了过去。
小小的身子,便那么样直扑入来人怀中。
白冽予再怎么早熟,毕竟也还只是个孩子。在此之前他从未离家如此之遥,说不思乡绝对是骗人的。只是他思念归思念,却从没想到父亲竟会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父亲的神情依旧是分别前的沉郁。娘亲的死,让父亲再也回不到以往。
其实白毅杰此来探子本是打算在—旁默默看着便好,故隐了身形气息,连聂昙都未曾惊动,他在林中看着,见次子不但顺利恢复了内功,几式剑法舞起更比先前有了精进,心下不禁大感宽慰。只是没想到次子竟然能发现白己的存在。他一方面大奇,一方面却也心疼孩子,当下不再隐藏将次子紧紧拥入怀中。
这一抱才发现:冽儿的身子不似以往,竟微微透着一股凉意。他亦像聂昙那般输气查探,那至寒至纯的真气让他吃了一惊,当下详细问了因由。
白毅杰能从一介无名之士一跃而为江湖上人人仰望的不世高手,自然有其不凡的经历。此时听得次子遭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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