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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落茵塔-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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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佑亮喃喃道:“别胡思乱想,一会儿便会睡着的。”

  他还说看,心中忽然浮起一股甜蜜的感觉,这句话他是惯用的,此时脱口而出,竟是熟悉无比,连睡意也消了。

  过了半个时辰,又听到颜百波弹指声,声音又轻又低,似乎是怕吵醒自己,但又希望自己没有睡着听见,俞佑亮心中忖道:“这人真是孩子气。”

  俞佑亮坐起身来道:“颜兄有事么?”

  颜百波满脸惭色,嗫嚅地道:“俞兄也没睡着么,咱们……咱们……小弟心里慌得很,咱们谈谈好么?”

  俞佑亮道:“正合小弟之意。”

  颜百波见他眼圈发晕,但仍是极力附合自己,颜百波这时感情脆弱,心中真是又悲又喜,眼睛都红了。

  半晌,颜百波搭声道:“俞兄,瞧你满腹经纶,怎会对江湖之事感兴趣?”

  俞佑亮笑道:“小弟生性有点爱瞧热闹,上次听颜兄说起长安大会,心中忍耐不住,也便混入会场之中。”

  颜百波叹口气道:“江湖上凶杀诡诈,恩怨纠缠,真令人不耐,又那有读书人清高生活?兄弟对江湖上事不管也罢。”

  俞佑亮笑笑不语,半晌道:“颜兄,你瞧华山那个女侠怎样?”

  颜百波哼了声道:“这人小气骄傲,被她宝贝师兄惯得上天了,叫人生厌。”

  俞佑亮故作神秘地道:“但她对颜兄倒是十分关心。”

  颜百波忽然俊脸一红,啐道:“我要她关心怎的?我理都懒得理她!”

  俞佑亮道:“我瞧那姑娘心地善良,人又生得秀丽,实在也是人中之凤了。”

  颜百波冷脸道:“看来俞兄对那小妮子着迷了,哈哈!俞兄,功名未成,何以告慰亲心?我瞧俞兄还是先用心读书要紧?”

  俞佑亮点头称是,颜百波忽然转颜讪讪一笑道:“小弟知浅言深,俞兄莫怪!”

  俞佑亮道:“颜兄所道是金玉良言,小弟怎会不择?”

  颜百波忽然又柔声道:“小弟心中希望兄弟高中,他日拜相入阁,小弟……小弟也幸有荣焉。”

  俞佑亮道:“小弟实是不能分身,不然倒愿陪颜兄前去探寻真象,虽然帮忙不上,但总多个照顾。”

  颜百波心中大为感动,忖道:“这人虽是一个书生,但天生侠义心肠,他他……他真是……真是一个好男儿……”

  想着想着,心中乍喜又怒,也辨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俞佑亮又道:“时候不早,颜兄还是早点安歇的好。”

  颜百波道:“俞兄,咱们相交一场,这一别便是经年,不知何日再会,多谈些事儿,以为他日忆旧,岂不是好?”

  他轻声说着,目光中竟流露出一丝诀别之色,俞佑亮瞧着那神色,心都几乎要碎了,这是他生平最怕瞧到的,但脸上仍是淡然,心中却不停地道:“我不要再结认任何好朋友,我不要再担负感情的担子,天啊!”

  颜百波见他不语,柔声道:“俞兄疲倦,小弟不该扰兄休息,你……俞兄自管请便,你读书劳神,比不得小弟成天无所事事。”

  俞佑亮微微一笑道:“颜兄言语妙趣横生,令人忘倦,长谈,小弟求之不得。”

  颜百波心中实在想和俞佑亮聊天,以打发这漫漫长夜,心中不安情绪,当下心中大喜道:“俞兄,你心肠热,学问过人,他日必有大成,唉,本朝积弱已久,官宦弄国,皇帝怯弱多疑,如果再无擎天支柱出来,只怕……只怕……唉……”


  俞佑亮听他忽然谈起国家大事,批评起朝廷来,心中不禁一凛,忖道:“听说本朝皇帝生性多疑,如果听到这番话,便是性命相交之事,这少年推心置腹和自己谈论,不知是为什么?”

  当下沉思片刻,颜百波又道:“大丈夫生于乱世,正是成功立业之时,俞兄以为如何?”

  俞佑亮唯唯诺诺地道:“颜兄说得是。颜兄身手非凡,文采斐然,正是国之精英,何不进身仕途,以展青云之志?”

  颜百波脸上一红道:“俞兄谬赞,小弟虽有此心,但……但……敝派门人不准为官为仕。”

  俞佑亮微笑道:“在朝在野,只要心存忠义,都是赤胆耿耿的好男儿。”

  颜百波笑道:“好男儿么?俞兄才是好男儿。”

  俞佑亮道:“颜兄,小弟每读古人书,对游侠剑士所行总是有点怀疑,自与兄台交往,乃知古人诚不我欺。”

  颜百波忽然甜甜一笑,他人本长得俊雅,那笑容又诚挚又好看,俞天佑不由得看了一眼,颜百波竟是大羞,掉过头去,忽见不远树枝上站着一只纯白大鸟,神态极是可爱。

  颜百波蓦地双袖一扬,身子一促而起,俞佑亮见他身形落地,右手掌中多了一只大鹦鹉,作势欲飞,但频频展翼,却乏力飞起。

  颜百波笑道:“想不到此处竟有这好看鸟儿栖息,良禽择木而栖,那棵树只怕有几百年了吧!”

  俞佑亮见那大鹦鹉立在他掌中,似乎受了一股吸力吸住,再怎样也飞不起,心中暗暗佩服他内力造诣不凡。颜百波看着那鹦鹉一双红睛闪闪放光,神俊异常,心中真是爱极,他是少年生性,心中想道:“我要赶长路,这鸟儿只怕难以饲养,便请这姓俞的大哥代喂,他日相逢,也好作为一个信物。”


  但转念一想,又觉羞涩难当,正在心中相商,那白鹦鹉忽然高声叫道:“快放走我!快放走我!”

  颜百波看这鹦鹉竟会说话,心中更是喜悦,那白鹦鹉又叫道:“快放我走!娉婷仙子就要来了!”

  颜百波心中一惊,那白鹦鹉忽然展翼飞走了,颜百波口中喃喃地道:“娉婷仙子!这鸟儿原来是娉婷仙子养的,难怪如此通灵聪慧。”

  当下连忙对俞佑亮道:“俞兄,咱们走开去,我可不愿碰到娉婷仙子。”

  俞佑亮将包裹收拾好了,两人往林中右边走去,走了半个时辰,两人不约而同在棵巨木前立住坐下,颜百波道:“俞兄,你道那娉婷仙子是何许人?”

  俞佑亮摇头不语,颜百波道:“小弟并非怕那娉婷仙子。只是此人和家师颇有渊源,小弟不便与她对手。”

  俞佑亮道:“见见面也不一定要动手。”

  颜百波道:“俞兄,你不知此人脾气有多坏,她年龄比小弟还轻,但刁蛮古怪,真是到处惹事,只要她到一个地方,哼,那地方可就热闹了,大家闹得不可开交,她却一走了之,又到别的地方胡闹,武林中人对她真是头痛,又没办法对付她,只好让她到底了。”


  俞佑亮问道:“这娉婷仙子武功高的紧么?”

  颜百波道:“武功是不成的,但最重要的是她身怀家师的金剑令信,别人再怎样也得瞧瞧家师的面子,那自然不好意思为难她了。”

  俞佑亮道:“令师对她行为难道不知?”

  颜百波道:“家师为人严肃,但却对此人纵容,她每年上武当来好几次,多半是被人逼得紧了,便来找靠山,更奇怪的是她每次离去,家师都是忧忧数日,这事大师兄也不明白。”

  他说到此,想起师父生死未卜,又是悲从中来,眼圈一红,不再说话了。

  两人默然相对,天色渐渐明了,林中露重,寒气凛烈,颜百波忽然柔声道:“俞兄你冷么?”

  俞佑亮摇摇头,颜百波叹口气道:“马上天就要亮,时间过得真快。”

  俞佑亮听他声音中有着浓厚的伤感之意,心念一动,那颜百波又道:“俞兄,你我一见如故,小弟颜百波有个请求,我年幼请以兄长称俞兄可否?”俞佑亮微微迟疑,见颜百波俊脸有些不悻之色,连忙道:“只怕辱没了贤弟。”


  颜百波喜叫道:“俞大哥,小弟这厢有礼。”

  当下恭恭敬敬向俞佑亮作了三揖,俞佑亮连忙回礼,颜百波道:“俞大哥,你多了我这不成器的弟弟,日后麻烦的事可多着哩!”

  俞佑亮见他说得诚恳,心中也是一畅,哈哈笑道:“只要为兄能够担负得起,贤弟只管惹事生非,但就怕我这文弱兄长,还是偏劳贤弟保护哩!”

  颜百波道:“大哥家中可有兄弟姊妹,有暇替我引见引见。”

  俞佑亮道:“为兄孑然一身。”

  颜百波心中又惊又喜,口中道:“小弟失言,引起大哥不快,大哥您瞧,天色已大亮了。”

  俞佑亮站起身来道:“贤弟,大哥送你一程。”

  颜百波心中欢喜,也不推辞,两人相偕走出树林,只见远远炊烟四起,四周却是一片宁静,只闻鸟语清脆,日头渐渐上升了,天际晨曦漫烂。

  走了半个时辰,前面一处大镇,俞佑亮道:“来,咱们喝杯酒去,大哥替你饯行。”

  颜百波笑道:“作兄弟的没有大哥那好酒量。”

  两人合上酒楼,此时时间尚早,楼上零零落落只有几个人,俞佑亮叫了几样点心,切了几盘卤菜,举杯道:“贤弟干一杯,以祝你我订交。”

  颜百波也学着俞佑亮的样子,豪爽地举起杯来,凑到唇边,只觉酒气酣冽,但鼓足勇气一饮而尽,犹自强嘴道:“好酒!好酒!”

  俞佑亮暗自好笑,他知颜百波量浅,便不再劝饮,颜百波却又自倒满了一杯酒道:“大哥,原来饮酒有这等乐趣,小弟素来不知,实在枉自为人。”

  俞佑亮见他面色酡红,更增俊秀,怕他真个吃醉误事,正要劝阻,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吟道:“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梁,易水潇潇西风冷,满坐衣衫似雪,正壮士悲歌未澈!”

  那声音极是寂寞哑凉,便如年暮的将军,骑着齿长的瘦马,西风中沙哑的唱着战歌,感人至深,颜百波听着听着,心中泛起无限悲凉,酒也不喝了。

  俞佑亮循声望去,只见楼角坐着一个五旬左右清癯老者,双眉斜飞入鬓,堂堂一个国字脸,不怒自威,但眉间似有重忧,一杯杯酒直灌下口。

  颜百波轻声道:“这人相貌堂堂,分明是极有身份之人,怎会到这小店来买醉?”

  俞佑亮凝目望去,那老者不断灌酒,一杯又一杯,那店小二,凑近对俞、颜两人道:“这位爷台自昨夜一直饮到今朝,只饮了二十多斤白干了,真是怪人!”

  那老者忽然双目一睁,向俞佑亮这边瞧来,俞佑亮只觉得目光凛然,威仪不可逼视,不由自主低下头去,那老者嘴里洒然冷笑,口中喃喃道:“众人皆醉兮独醒何为?知其不可为兮胡不归?”

  说着说着,站起身来正要离座,忽然楼下一阵疾响,飞似地走上三个壮汉来。

  那三个壮汉相貌都是威猛堂堂,满脸正气,走上楼一列站在那老者面前,翻身便拜。

  那老者神色一惊,随即淡然道:“大寿、横斌、百元,你们在此干嘛?”

  其中一个壮汉道:“禀大帅,前方军急,小将……”

  那老者一挥手,以目示意,那壮汉满脸悲容,忍不住道:“大帅不出,赖苍生何?”

  那老者摇摇头道:“你三人不在前方,都跑来中原,岂不更落御史口实了?天下事,唉……”

  他低声说着,但每个字都似有无比重量,颜百波运神而听,忽听到俞佑亮低声道:“咱们下楼去。”

  颜百波不解地望着俞佑亮,只见俞佑亮右手微指楼下,颜百波一瞧,楼下站着三个汉子,面貌极熟,他心中正在沉吟,只听见另一个壮汉低声又道:“大帅不回,我等跟大帅走吧!”

  那老者脸有怒容,那起先说话的壮汉忽然从背后刷的拔出一把宝剑,那老者脸上神色一刻之间连变数次,最后叹口气道:“好!这宝剑你也带来了,我就用这剑去斩那目无法纪的贼子。”

  那壮汉欢呼道:“大帅说得是,尚方宝剑,专斩为将不忠不勇之人。”

  他欢喜之下,宏声若雷,那大帅不住以目示意,俞佑亮低声道:“贤弟,我这便下去瞧瞧,你看看这些人是何路数?”

  颜百波点点头,只见那三个壮汉恭然立在一旁,那老者道:“你三个兼程赶来,吃了饭再走。”壮汉见大帅如此说,便叫了几斤熟牛肉,每人啃了几个大饼,吃得狼吞虎咽。

  不一会,俞佑亮垂手上楼,颜百波忽然想起一事,对俞佑亮紧张地道:“那下面三人,不是百毒教的么?”

  俞佑亮哦了一声道:“我一下楼,那些人不见了。”

  颜百波向窗外望去,果然不见那几人影子,那几个壮汉吃完了,其中一个恭然道:“大帅,罗参将在城西,小将这就去通知他先出发替大帅开道。”

  那“大帅”连连搓手道:“大寿!你真是胡闹,这亲兵队也跟来了,如被御史参一本,又是麻烦不了之局。”

  那被称为“大寿”的壮汉道:“大帅是国之栋梁,一路上盗贼多如牛毛,万一有个差错,小将等担当不起。”

  “大帅”叹口气道:“老夫本欲归隐,总是修为不够,舍不下方枕戈待旦数十万弟兄,又得再作冯妇,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袁崇焕受国深恩,只有一死以报了!”

  他感慨言道,声音极是低沉,但颜、俞两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心中都是一震。那颜百波只道俞佑亮没有听见,便用手指醮酒在桌上写了一行字:“松辽督师袁大帅。”

  俞佑亮点头,只见袁大帅引先而行,三名大汉鱼贯下楼跟在身后,待四人走得远了,颜百波满脸惊佩地道:“此人便是屡败女真的袁督师,中原能够有今日局面,实是袁帅之功。”

  俞佑亮沉重地点点头,颜百波道:“闻道袁大帅文经武略,我朝自熊廷弼大帅而后,能御女真者唯此一人。”

  俞佑亮道:“但适才观他神色似有重忧,不知为了什么?”

  颜百波叹口气道:“满朝小人,袁帅在外孤忠御敌,这般小人反而处处掣肘,难怪英雄气短了,恨就恨在皇帝又天性多疑,任人不专,唉!”

  俞佑亮向他连施眼色,颜百波住口不说了,两人又饮了几杯酒,那颜百波酒意上涌,脸色红喷喷的,他本皮肤细嫩娇若女子,此番更是惹人爱怜。

  俞佑亮不再敢劝他饮酒,默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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