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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落茵塔-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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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蓝衣人道:“这个……俞小哥儿名满天下,是以老夫一识便知。”

  俞佑亮暗暗道自己几时名满天下,这话真是从何说起?

  那蓝衣人似乎也觉得自己匆忙出言搪塞得太露骨了,遂干笑一声,不再说话。

  俞佑亮道:“阁下相约至此一会,不知所欲为何?”

  蓝衣人道:“没什么,只是昨夜在清空庙前匆匆一面,但觉你甚投老夫之缘,是以邀约至此,咱们好好面对夜,促膝长谈……”

  俞佑亮道:“阁下青眼有加,区区幸何如之。”

  蓝衣人道:“小兄弟恭谦了,据老夫所知,你曾经到长安应试,学识想是渊源得很……”

  俞佑亮忖道,对方竟连此事也知晓了,当下不动声色,说道:“谈到舞墨弄文,区区只是稍窥门径,赶考不过碰碰运气而已,倒贻笑大方了。”

  蓝衣人道:“俞小兄弟允文允武,确是难得。”

  俞佑亮表面上又谦逊了一番,心里却忍不住沉吟:“眼前这人真意犹未表明,谈话却尽绕圈子磨菇,我倒要试他一试……”

  口中遂道:“不敢请教阁下高姓?”

  蓝衣人道:“昨夜在清空庙前,与小兄弟在一起的一干人不是问过了?”

  俞佑亮满面惶恐地道:“区区该死,竟一时给忘了。”

  蓝衣人长目盯住俞佑亮,心道:“许久以来,我从未遇过像这般厉害的对手了,瞧他一付惶恐模样,换了别人怕要被他骗过去,嘿嘿,可惜遇到的是我……”

  他迟疑一下,答道:“老夫姓左——”

  俞佑亮击掌道:“对!左老先生!左老先生!区区倒是健忘得可以。”

  蓝衣人不语,俞佑亮复道:“区区这刻又想起昨夜这事,左老先生被那少林和尚追问姓名问紧,说了一句什么何必问,登时把大伙说得哑口无言,真是……真是妙语天成……”

  蓝衣人道:“亏你记性如此之佳,但你方才怎么突然又健忘了。”

  俞佑亮一窒,知道自己卖弄得太过,连忙又说了几句敷衍了过去。

  稍时,蓝衣人重新抬起话题道:“小兄弟文能博览群籍,不知可识得一种文字?”

  俞佑亮道:“哪种文字?”

  蓝衣人小心地道:“老夫亦知不详,但见那字体歪歪斜斜,想来便是梵文!”

  俞佑亮几乎要失声而呼,但终于忍住,脸上洋洋如常,道:“你是说西域梵文?”

  蓝衣人颔首道:“有闻你自西方而来,对梵文想必识得。”

  俞佑亮微凛,暗忖道:“这人既知我姓,又晓得我来自西域,看来他已把我的底细完全摸清了……”

  当下道:“区区略识一二。”

  蓝衣人抚掌道:“善!老夫果然没看差了眼。”

  俞佑亮故露诧色,道:“左老先生年事如斯之高,难道还要学梵文了……”

  他未待对方回答,又晃头摆脑道:“难!难!老人家接受力较弱,要学梵文非十年八载莫办!”

  蓝衣人声调一沉,道:“谁说老夫要学梵文了?”

  俞佑亮道:“那么老先生的意思是——”

  蓝衣人略一迟疑,道:“老夫有……有一部梵文所载之经书,要相烦小兄弟诠释一下……”

  俞佑亮心中一震,说道:“经书?区区不知天下所有经书中,有哪一部是用梵文记载的。”

  蓝衣人想道:“那是一部……一部……”

  俞佑亮眼睛一眨巴,道:“是大乘经?小乘经?般若经?……”

  蓝衣人截口道:“对对!正是般若经!那上面只是载些有关修道参禅的事儿。”

  俞佑亮道:“原来老先生已尽除心性,一意向佛,诚是可喜可贺,在下自然乐于玉成……”

  蓝衣人道:“好极!好极!”

  俞佑亮道:“在下谨为预祝左老先生学佛有成,但是——”

  蓝衣人语气一变,道:“怎地?小兄弟莫非要变卦了?”

  俞佑亮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道:“在下乐于代为诠释,但老先生既是不识得梵文,怎生知晓那经书上所载的,仅是有关修道参禅的事儿?”

  蓝衣人为之瞠目结舌,暗骂了一声,好机智的小子。

  他一时无言以对,只得道:“老夫猜是如此……”

  俞佑亮道:“左老先生可曾将那经书带在身上了?”

  蓝衣人正要答话,忽然左侧竹林外风声斐然,那蓝衣人头也不回,喝道:“是哪位朋友来了?”

  竹林外一道清越的声音道:“林内有人么?区区赶路经过此地——”

  蓝衣人道:“朋友你请绕道而行!”

  那清越声音道:“竹林是区区必经之路,这无主之地,区区难道还行不得么?”

  蓝衣人哼了一下,只闻足音声起,林叶悉索处,一人走到了他俩面前。

  俞佑亮见来人年纪甚轻,身着一袭青衫,居然是那日间见过的钱姓少年——

  俞佑亮方要上前招呼,却见那钱姓少年怔怔地直望着蓝衣人发呆。

  那蓝衣人乍见那钱姓少年,身躯也自猛一大颤,俞佑亮瞧在眼里,暗暗不解。

  那钱姓少年开口道:“难怪我在竹林外觉得对方语声甚是熟悉,原来是阁下在此!”

  蓝衣人嘿嘿笑了数声,钱姓少年复道:“阁下怎么不说话?我钱继原阁下还不认识么?”

  蓝衣人道:“你到此地何为?”

  那少年钱继原道:“区区是路经此地,但既然见着了阁下,”他语声一顿,高喝道,“姓俞的……”

  俞佑亮一怔,上前一步道:“兄台可是对在下说话?”

  那钱继原白了俞佑亮一眼,冷冷道:“是谁在呼唤你了?”

  俞佑亮错愕更甚,暗道这钱继原不是在呼唤自己,难道此地还有第二个姓俞的?

  只见那少年钱继原面朝蓝衣人道:“姓俞的!你几时出得落英塔了!”

  那蓝衣人闻言,身躯又自一震。

  俞佑亮也吃惊不已,心中喃喃道:“落英塔?……落英塔?……”

  钱继原沉道:“你自以为带上人皮面具,改了装束,区区就认不出来了么?你那件大红……”

  蓝衣人打断道:“钱姓小朋友,你认错人了!”

  那钱继原低声一哼,转向俞佑亮道:“这位朋友咱们朝过面,钱某却想不到你们会搭在一路,哼哼!一丘之貉……”

  俞佑亮这是第二次让人说出这句话了,他一时只觉全身血液都涌了上来,大喝一声道:“住口!”

  钱继原冷冷道:“怎地?朋友敢是有所不服?”

  俞佑亮道:“你是只长眼睛,不长脑袋的么?”

  钱继原道:“脑袋长不长都无所谓,只要没有不长心子……”

  俞佑亮晒道:“朋友若再如此信口雌黄,区区说不得——”

  钱继原盯上一句,道:“说不得如何?”

  俞佑亮道:“说不得!区区只有出手教训教训你了!”

  线继原冷冷道:“好得很!那么你便试试吧!”

  俞佑亮一掌徐徐抬起,正待拍下,那边蓝衣人突地一伸掌,便向钱继原袭来!

  黑暗中只听“呜”一声怪响,钱继原猛可一挫身形,单臂微沉,反手倒抓了上去。

  俞佑亮呆了一呆,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蓝衣人会对那钱姓少年突施偷袭,晃眼间,只见蓝衣人一掌微撤,身形有如鬼魅般地旋到钱继原背后,对准钱继原背宫一印而上!

  那钱继原后背受敌,右足向后一跨,上身微仰,同时借右足一旋之力,整个身子一个旋转,紧接着一掌拍向对方前胸大穴。

  他这一招攻敌所必救,迫得蓝衣人封掌而回。这时旁观的俞佑亮不免要暗暗喝采了,那钱继原的足下旋身并不稀奇,可贵的是那适时而出的一掌,可谓是出击得恰倒时候,这一来那蓝衣人的偷袭完全无效。

  那钱继原冷笑一声道:“钱某对偷袭这一套是见得多了,你这岂不是白费心机?”

  蓝衣人道:“倒也未必——”

  语罢,陡然发难,他欺身一扑,但闻衣袂方起,已欺近钱继原面前不到五尺,那轻身功夫,就连旁观的俞佑亮也无法瞧得真切。

  蓝衣人到了近处,双掌一翻一错,猛地平拍而起。

  这一着快逾掣电,简直令人毫无回手的可能,急切间钱继原身子盘施疾退,一掠而出数丈。

  却见蓝衣人双足凌空虚点,如影随形追上,一掌始终不离钱继原前胸三寸,钱继原大喝一声,身形一阵急摆,刹那间一连变化了十五式,整个竹林都被踏了个遍,但始终不能摆脱对方那一掌!

  旁观的俞佑亮直瞧得冷汗涔涔而落,暗忖:“那钱继原适才出手,武功之高已是罕见,想不到蓝衣人更是无法深测,看来蓝衣人如果要杀人灭口,那钱姓少年是无法幸免了……”

  他正自沉思,场中情势又有了变化,那钱继原情知对方轻功骇人,闪腾已是无用,在这性命交关之刻,他连丝毫考虑的余地也没有,本能中他大吼一声,双掌直而出!

  他被逼施出与敌皆亡的招式,不觉已用上了十成功力,只闻四周尖啸声起,气势甚是骇人。

  这刻情势已甚是显明,那蓝衣人一掌虽可稳取钱继原性命,但自己也非要为对方反击之力震得重伤不可。

  电光火石间,蓝衣人掌式斗地微微一挫,“拍”一声,恰恰迎向对方那拼命的一掌,钱继原一个筋斗斜飞而出!

  那蓝衣人何等功力,他左掌一直纳而不吐,掌心早已蓄足真力,钱继原身子犹在空中,蓝衣人一掌再递,一股古怪的内力应声而出,隔空将对方的全身大穴遥遥罩住!

  钱继原双足在空中凌虚一点,身形又移开了数尺,蓝衣人阴笑一声,一掌向前推实,就在这一忽间,突然“嘶”地一大怪响亮起,蓝衣人只觉内力一窒,那石破天惊的一掌竟然平空减去其半!

  但钱继原在空中的身子仍被掌风扫得一震,他奋力一冲,往竹林外疾驰而去。

  月色下,只见俞佑亮双手背负而立,面色洋洋如故。

  蓝衣人眼珠一转,暗忖:“方才明明有人从中捣蛋,否则哪能让姓钱的轻易的逃去,那捣蛋之人除了眼前这小子,不可能再有第三者了,可恨他还装作一付无事模样……”

  俞佑亮见蓝衣人已犯了疑,当下依然不动声色,缓步上前道:“区区何幸,得以亲身目睹这一场百年难逢大战?”

  蓝衣人哼一哼,道:“只怕旁观者也觉技痒不过,从旁出手……”

  俞佑亮哪里不知他语中含意,他岔开话题道:“老先生何以欲置那钱姓少年于死地?”

  蓝衣人道:“话说重了!老夫不过一时兴起,陪他喂喂招而已。”

  俞佑亮心道:“这人分明要杀钱继原灭口,事后却仅是淡淡几言,此人心术甚辣,只不知那钱继原与这人是何等关系?”

  他想着,口中道:“如此说来是那钱姓的不识老先生一番美意了,区区见他动手间招招都是拼命的架式……”

  蓝衣人哼一下,没有说话,俞佑亮复道:“左……老先生……老先生还是姓左么?”

  蓝衣人沉道:“当然是姓左,你这是什么意思?”

  俞佑亮淡淡道:“适才那钱继原左一声姓俞的,右一声姓俞的,倒把我弄糊涂了。”

  蓝衣人道:“是以老夫说钱小朋友认错人了。”

  俞佑亮道:“钱继原眼力未免也太差了,俞老先生常常这样被人误认么?”

  蓝衣人嗓子一沉,道:“谁是俞老先生?”

  俞佑亮陪笑道:“对不住,是区区一时口快……”

  蓝衣人心中冷笑,忖道:“上马斗智,下马斗力,谈到勾心斗角,老夫还会栽在你这毛头小子身上?”

  俞佑亮复道:“方才那钱继原与老先生对话间,似乎提到一座什么塔?……”

  蓝衣人默然,俞佑亮道:“区区念一首诗与老先生听听。”

  蓝衣人道:“那一首鸟诗?”

  俞佑亮低吟道:“春江夜飞花,星海月光寒……”

  他念到这里,故意一顿。此刻蓝衣人已注意到俞佑亮头巾上那块绿中透红的小玉石,蓝衣人忍不住接道:“但见落英飘,胡日塞尘温?你——”

  俞佑亮击掌道:“正是这首诗,老先生念得一点也不错!”

  蓝衣人眼色阴晴不定,斗地一掌扬起,往俞佑亮拂去!

  俞佑亮早就防他来这一手,他身子一侧,让过这一掌,说道:“老先生又要陪区区玩招了么?”

  蓝衣人压下嗓子道:“你头巾上那块小玉石由何而来?”

  俞佑亮道:“区区自有那块头巾伊始,小玉石就镶在上面了。”

  蓝衣人道:“你,你曾到过落英塔?”

  俞佑亮脸上浮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道:“老先生何必多问。”

  蓝衣人眼色接连变化了好几次,半晌道:“极是,咱们再也不要提起这事了,刚才老夫说到那里?”

  俞佑亮道:“区区正问,老先生曾随身携有那部经书?”

  蓝衣人伸手人怀,掏出一本黄皮线装册子,沉吟道:“事隔数十年之久,世上已不知几度沧桑,这经书皮面也变黄了……”

  俞佑亮道:“老先生何事感慨?”

  蓝衣人右手两指拈住册子,随意一翻,说道:“小兄弟真是识得梵文?”

  俞佑亮眼光扫了那本黄皮册子一眼,道:“且让区区过目一下,若为梵文所载,区区自有释出。”

  蓝衣人将册子一扬,道:“小兄弟若想瞧瞧这部经书,请上来拿——”

  俞佑亮微一思索,与步过去,伸手往蓝衣人手中那本黄皮册子取去,忽然他觉得腕上一痛,缩手看时,原来那册皮上插着一支其细如丝的小针!

  俞佑亮暗暗警觉,他将册子取过,口中淡然道:“经书上插着一支细针,区区不意被它刺了一下……”

  蓝衣人眼中掠过一抹异色,道:“老夫倒未及注意,你将那支针取掉算了。”

  俞佑亮毫不踌躇将针自册上抽出,眼角一瞥,见针尖上银光闪闪,色彩甚是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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